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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識論的當代轉向:從基礎主義到自然主義
      ——以奎因為分析中心

      2023-01-24 23:08:56段玲玲翟玉章
      理論月刊 2022年11期
      關鍵詞:奎因休謨認識論

      □段玲玲,翟玉章

      (南京師范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南京 210023)

      縱觀西方哲學的發(fā)展,我們可以發(fā)現:古代西方哲學關注的重點是本體論問題,即這個世界存在著什么;近代西方哲學關注的重點開始轉向認識論問題,關注的是知識的起源和可靠性問題。當時的兩大認識論流派——唯理主義者和經驗主義者的主要分歧體現在對知識起源的看法上:唯理主義者只認可確實可靠的先天觀念,而經驗主義者則強調觀察結果也可以作為起點。盡管有此區(qū)別,但他們的認識論理想卻是一致的,即他們都希望把我們的知識大廈建立在確實可靠的先驗知識的基礎之上。持有這種理想的人被稱為認識論的基礎主義者。

      自從笛卡爾創(chuàng)立近代認識論以來,基礎主義一直是其主流。直到古典經驗主義的最后一個代表人物休謨出現,基礎主義才開始被質疑。休謨企圖打破知識確實性的理想,但他對基礎主義的批判并不徹底。對基礎主義作出徹底清算的是當代哲學家奎因,他比休謨更進一步,提出了與基礎主義針鋒相對的自然主義。可以說,自然主義是清除了非經驗主義教條的經驗主義,因而是徹底的經驗主義。

      一、休謨對基礎主義的初步批判

      (一)基礎主義對知識確實性的追求

      眾所周知,笛卡爾是近代認識論的創(chuàng)立者。他的認識論致力于追求知識的確實性,其基本框架是:首先找到一個確實無疑的哲學上的出發(fā)點,然后再從此出發(fā)演繹出所有其他知識。也就是說,“一切科學的原則都應當是從哲學里面取得的”[1](p110)。如果演繹的構想能夠實現,一切知識都將享有出發(fā)點的確實可靠性。笛卡爾聲稱他找到了這個出發(fā)點——“我思”,隨后他從“我思”推出“我在”,再推出“上帝存在”,最后推出“外部世界的存在”。

      笛卡爾是唯理主義的代表人物,在他之后的唯理主義者受其影響頗深,都繼承了他的思路。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斯賓諾莎,他的代表作《倫理學》完全仿照了歐幾里得的《幾何原理》的風格,書中哪些是定義和公理,哪些是從定義和公理中推導出來的定理,都是一目了然的。而和唯理主義者同時代的經驗主義者,雖然不同意唯理主義者關于知識起源的天賦觀念說,但總體上也并未脫離尋求確實性知識的觀念框架,只是被他們視為出發(fā)點的不僅包括經過笛卡爾式的沉思而得出的自明的原理,還包括感覺經驗或觀察結果。奎因曾經概括地談到過這個時期的哲學認識論的大致情況:

      從前有些哲學家曾認為,凡真理原則上都可由自明的步驟從自明的前提中得到證明。絕對的可證明性,在我們看來是只有狹義的邏輯真理和相對說來很少的其他真理才具有的特征,而這些哲學家卻相信是所有真理都具有的特征。他們認為,如果不是因為智力上的局限性,我們能給出對任何真理的證明,也能對未來作出令人充分滿意的預言。這些哲學家是唯理主義者。還有一些哲學家并沒有這么樂觀,他們也認為任何真理都可由自明的步驟得到證明,但前提則既可以是自明的真理,也可以是觀察結果。這兩類哲學家:唯理主義者和不那么樂觀的經驗主義者,為了實現他們的理想,都曾盡其所能地擴展自明性的范圍,有時這種擴展甚至越出了他們自己真心相信的范圍[2](p64)。

      笛卡爾對“上帝存在”的論證就是對這段引文最后一句話的最好注解。笛卡爾自問:我們心中關于上帝的觀念,究竟是我們臆造的,還是存在上帝這個原型且原型把它的觀念植入我們心中的呢?他的回答是后者,因為我們這些卑微的存在物絕對沒有能力構造出像上帝這樣的全知全能的觀念。很難想象,在找到“我思”之前的笛卡爾會堅定地認為:上帝的觀念不可能“單單從我自己取得它的來源”,這一點是無可懷疑的。在這里,我們看到了一個和正在實踐著懷疑主義方法論的笛卡爾完全不同的笛卡爾。

      (二)休謨對知識確實性理想的質疑

      顯然,上述基礎主義對知識確實性的追求已經誤入歧途,而休謨的出現改變了這種局面,可以說,休謨是基礎主義認識論理想最重要的摧毀者。他指出,我們關于自然的學問,即他所謂的關于“實際的事情”的知識①休謨將我們的知識分為兩類,一類是關于“觀念的關系”的知識,另一類是關于“實際的事情”的知識。,并不能從自明的原理以及觀察結果中得到證明。關于“實際的事情”的結論,往往要借助于歸納法才能得到。但是,休謨和他的前輩——經驗主義者培根對待歸納法的態(tài)度是不同的。培根對歸納法是樂觀的,他想當然地認為,靠著他所創(chuàng)立的“三表法”(后來科學歸納法的前身),我們所得到的結論的確實性是可以得到保證的。但休謨對歸納的態(tài)度是悲觀的,他認為即使歸納推理的前提具有確實性,這種確實性也不能傳遞到結論上面。這一點經過休謨的竭力主張,現在已經成為常識。以下是奎因的相關總結:

      關于自然的真理,情況如何呢?這些真理能通過自明的步驟從自明的真理加上觀察結果中推導出來嗎?當然不能。就拿最低等的觀察概括來說,“長頸鹿是啞的”“海水是咸的”,這是我們從對長頸鹿和海水的觀察結果中推論出來的。我們本能地期待,對被觀察的樣本成立的結論,對其他實例也成立。這個原則談不上是自明的原則,而且也并不總能引導我們得出正確的概括。在長頸鹿和海水的例子中,它是管用的。但如果我們在觀察到一百只白色的天鵝后,就推斷說所有天鵝都是白的,那么這個原則就要使我們失望了[2](p65)。

      盡管休謨實際上是知識的確實性理想的摧毀者,但他本人并沒有這樣表態(tài)。而且,他并沒有從內心真正放棄知識的確實性理想,所以當他發(fā)現這種理想無法實現時,他并沒有立即放棄這一理想,而是成了一個認識論上的懷疑主義或不可知論者:既然在“實際的事情”方面無法得到具有確實性的信念,那么獲得這方面的知識就是不可能的。

      撇開他的理想主義情結不談,他對知識的確實性理想的摧毀也是不徹底的。他認為:由于歸納法自身的缺陷,自然科學里的假說并不具有確實可靠性;但數學與自然科學不同,屬于“關于觀念的關系”的知識,是確實可靠的[3](p26)。他指出,雖然確實性理想在“實際的事情”這個領域中寸步難行,但在“觀念的關系”這個領域中,它卻可以暢行無阻。這是因為,后一領域內的學問要么具有“直覺的確實性”(being intuitively certain),要么具有“解證的確實性”(being demonstratively certain),而這兩者其實就對應著奎因所說的“自明性”(being self-evident)和“潛在的自明性”(being potentially self-evident)。

      現代的經驗主義者幾乎全盤繼承了休謨的上述觀點。和休謨一樣,他們認為自然科學領域中的理論不具有確實性,不過是說明觀察結果的猜測或假說。和休謨一樣,他們也認為數學具有確實性。關于數學的確實性,休謨只是將它提了出來,并沒有提出實質性的論證?,F代經驗主義者羅素同懷特海一起寫出了《數學原理》,并對此進行了詳細論證。他們指出,數學可以還原為邏輯,因此數學真理歸根到底也是邏輯真理,從而具有自明性或潛在的自明性。另一個現代經驗主義者卡爾納普則進一步解釋了邏輯真理以及可以被還原為邏輯真理的數學真理具有確實性的理由:這些真理都是基于語詞意義的分析真理,而與邏輯和數學有別的自然科學的真理則是基于經驗事實的綜合真理。

      由此可見,休謨對基礎主義的批判并不徹底,他批判的只是自然科學領域中的知識的確實性理想,卻仍然認為數學知識是具有確實性的。對基礎主義的確實性理想做出徹底清算的是美國哲學家奎因,他于1968年在維也納發(fā)表的公開演講《自然化的認識論》引發(fā)了當代認識論的自然主義轉向。

      二、奎因對基礎主義的徹底清算

      奎因高度評價了休謨在摧毀知識的確實性理想方面所作出的貢獻。他寫道:“在學說性方面,我沒有看到我們今天比休謨走得更遠。休謨的困境是人類的困境?!盵4](p72)但他比休謨和現代經驗主義者羅素、卡爾納普等人走得更遠,對基礎主義展開了徹底清算。

      (一)奎因對基礎主義學說性方面的進一步批判

      在他看來,確實性的理想不但在自然科學領域無法實現,而且在數學領域也無法實現,即我們不能指望數學領域的真理是自明的,或者可以從自明的定義或公理中被邏輯地推導出來,具有潛在的自明性。他的論證基于哥德爾的不完全性定理和羅素悖論。哥德爾的不完全性定理揭示出數學和邏輯的一個根本區(qū)別:在各種邏輯系統中,凡是能得到證明的都是真的,凡是真的都是可以得到證明的,即真理性和可證明性兩者的外延是相同的。而在任何一致的或無矛盾的數學系統(包括作為數學基礎的集合論)中,注定有一些真理是無法得到證明的。即使我們假定數學系統中的各種定義和公理都是自明的,但對于那些無法得到證明的真理而言,顯然它們并不具有那些能得到證明的真理所具有的潛在自明性。更糟糕的是,作為數學基礎的集合論中的公理,有些非但不是自明的,而且并不能保證不受悖論的困擾。羅素悖論是集合論中被發(fā)現的第一個悖論,它所挑戰(zhàn)的是所謂的集合存在公理——由任何元素條件所決定的集合都是存在的。羅素舉出了一個反例:由“不屬于自身”這個元素條件所決定的集合是不存在的,因為它的存在會引起矛盾——以不屬于自身的集合為元素的集合都屬于自身又不屬于自身。這樣一來,這條公理終于顯示出了其本相:它非但不是自明的,而且存在矛盾,在邏輯上為假[2](p45-46)。

      而關于卡爾納普對邏輯自明性的分析性解釋,奎因也并不認同,認為這不過是一個虛假的解釋。他寫道:“對于一個明顯為真的語句,如果看不出它依賴于觀察結果或先前的信念,人們可能就會認為它之為真完全是以意義為根據的,但這只是因為指不出任何其他的證據?!盵2](p36)他認為:“卡爾納普關于邏輯真理(是分析真理)的論述不過是說它們是明顯的真理?!盵5](p281)在奎因看來,“分析的”(“根據意義而為真”)和“自明的”說的其實是一回事,用前者解釋后者會陷入循環(huán)論證。奎因本人則訴諸語言學習過程,提出了自己的分析性概念,并以此解釋自明的真理和不自明的假說之間的區(qū)別。

      奎因對分析性的定義是:“一個語句是分析的,如果每個人都是通過學習其中的語詞而知道它是真的?!盵6](p79)根據這個定義,“狗是動物”“單身漢是沒有結婚的男人”這兩個語句就可以被視作分析真理;與此相比,“物體都是由分子所組成的”“鐵生銹是因為鐵與空氣中的氧氣發(fā)生了化學反應”這兩個語句就不能被視作分析真理。但即使是對于他自己提出的分析性概念,他也并不認為其有太大的認識論價值?!斑@個概念貢獻了一個有價值的洞見:有些真理是通過語詞學習過程而學會的。但是,哪些真理是由哪些人這樣學會的呢?這幾乎是無法確定的,極少數明顯的種類除外。進一步地,我們不必看重這一點;因此不論是如何獲得的信念,它們都將融入系統中去,而系統是不問它們的個體家世的?!盵7](p95)

      奎因在否定知識論的確實性理想方面走得更遠,因為他認為,無論是自然科學的知識,還是數學的知識,都不具有確實性。奎因將上述確實性理想稱為基礎主義的學說性方面,這個理想的基本主張是:一切知識應該要么是自明的,要么是可以從自明的前提中邏輯地推導出來的。他不僅批判了基礎主義的學說性方面,同時還批判了其概念性方面。

      (二)奎因對基礎主義概念性方面的批判

      基礎主義的學說性方面的要害是邏輯證明:所有不那么自明的真理都可以從自明的真理中得到邏輯的證明。與此相對,基礎主義的概念性方面的要害是定義:所有不那么清楚明白的概念都可以用清楚明白的概念加以定義??蛑赋?,無論是在數學領域,還是在普通知識的領域,基礎主義的概念性方面都是無法成立的。

      他首先討論了數學。羅素聲稱他已將數學還原成了邏輯,這在概念方面指這樣一種邏輯主義:一切數學概念都可以用純粹的邏輯概念加以定義①基礎主義的概念性方面和還原性方面在數學領域中聯系緊密,即如果數學的概念可以還原為邏輯的概念,那么數學真理無非是邏輯真理,從而也和其他邏輯真理一樣是自明的或潛在自明的。??虺姓J羅素確實將數學的概念成功地還原了,也承認這種還原的理論價值,因為它實現了概念方面的精簡。但奎因同時指出,邏輯主義的信條是不恰當的。數學中的概念確實被還原了,但實現這種還原的手段不僅有那些公認的邏輯概念,還有一個用來表示元素和集合關系的二位謂詞“∈”(屬于)。這個二位謂詞能否被視作邏輯詞匯,是有爭議的。對于奎因這樣的邏輯保守主義者來說,對羅素工作的更準確的定位應是:羅素并未把數學還原成純粹的邏輯,而是還原成了邏輯和集合論。當然這只是一個術語上的爭論。但無論如何,羅素的還原從基礎主義的角度看并不那么有吸引力,因為那些用來定義數學概念的集合論或廣義邏輯的概念,雖然從邏輯次序上講是在先的(因為它們可以用來構造其他數學概念),但從概念上講并不是更清楚明白的,而是更晦澀難懂的。要是數學概念果真能用狹義邏輯中的概念來定義那就好了,因為狹義邏輯中的概念是足夠清楚明白的,但可惜這是做不到的[4](p70)。

      奎因接著討論了普通知識領域中的問題。在普通知識領域,經驗主義的目標是用感覺材料的概念來定義包括物體在內的物理對象的概念。這方面的努力可以追溯到貝克萊和休謨。貝克萊把他那簡單而大膽的設想概括在一句口號中:物體就是感覺的復合。休謨則更干脆,徑直將感覺材料等同于物體:“感官所呈現出的那些影像正是外界的事物?!盵3](p134)甚至在確實性理想的學說性方面已經破產后,對這種還原的嘗試仍未曾中斷。這里只需列出兩本有名的書——羅素的《我們關于外部世界的知識》和卡爾納普的《世界的邏輯結構》,就可以看出奎因以前的經驗主義者對這一理想是何等執(zhí)著。這兩本書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要將關于外部世界的論述改寫為關于當下感覺材料的論述。這些現代的經驗主義者并不像他們的前輩那樣直接把物體定義為感覺材料,他們采取的是間接定義(語境定義)的方式:只要能把含有“桌子”“椅子”的語句改寫成不再含有這些物理術語而只含有感覺材料術語的語句,他們就滿意了。

      現在回望這個把物理對象還原為感覺材料的方案,我們不免會感到驚訝。就算這樣的還原能夠實現,這與基礎主義又有什么關系呢?感覺材料術語難道比像“桌子”“椅子”這樣表示物體的術語更加清楚明白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只要桌椅在我們眼前,我們馬上就能知道,但關于桌椅和我們的感官之間的相互作用,以及這種作用的結果——感覺材料,我們所知甚少。

      撇開對基礎主義清楚明白的概念目標不提,這個方案仍是失敗的??柤{普甚至還在他寫作《世界的邏輯結構》一書的過程中,就在紐拉特的敦促下轉向了物理主義。關于這個認識論的現象主義還原方案,奎因一針見血地指出:“即使感覺材料‘語言’被直截了當地看成是隱喻,這也是對事情真相的令人誤解的描述。困難在于,當下的經驗(感覺材料)本身絕不能構成一個自足的論域。對物理事物的提及對于它的聚攏而言是個基本的條件。”[8](p2)現象主義的失敗表明,從本體論的角度看,物理對象是更基本的存在物。正確的還原方向應該是將關于感覺材料的論述還原為關于物理對象的論述,而不是相反。

      從貝克萊至卡爾納普的諸多經驗主義者之所以弄錯了還原的方向,是因為他們混淆了兩種不同的在先性。經驗主義者賦予感覺材料以認識論上的基本地位,這本是不錯的:沒有外部對象和我們感覺器官的相互作用,我們的認識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他們的錯誤在于進一步要求感覺材料在本體論上的基本地位,主張感覺材料才是唯一真實的存在物。

      物理對象不能被還原為感覺材料,并不意味著物理對象根本無法被還原。事實上,對物理對象的還原一直在進行。在當下,它被還原為比普通物體更抽象、比感覺材料更遙遠、被物理學家稱為“基本粒子”的東西。我們要把具體的還原論方案和還原方法本身區(qū)別開來??蚺械闹皇前盐锢韺ο筮€原為感覺材料這個具體的、不恰當的還原論方案,而不是方法論意義上的還原論本身。方法論意義上的還原論不是別的,正是在科學中大行其道的假說演繹法的別稱①參見翟玉章,王聰:《邏輯分析方法的若干誤解辨析》,載《哲學研究》2017年第6期。??驈膶W說性方面和概念性方面徹底地摧毀了基礎主義,也就為認識論的自然化鋪平了道路。

      三、奎因自然主義認識論的目標及理由

      在奎因看來,基礎主義的理想是注定無法實現的,應代之以弄清楚認識發(fā)生的真實過程這一切實可行的目標??虻淖匀恢髁x取消了以往認識論為科學提供基本支點的任務,使認識論降格為一個普通的科學部門。在奎因這里,被自然化的不只是認識論,哲學的另一個基本部門——本體論也被自然化了。哲學的自然化,其實就是哲學的科學化,奎因這樣概括自己的哲學觀:“哲學是與科學相連續(xù)的,甚至就是科學的一部分?!盵9](p6)顯然,這與主張“一切科學的原則都應當是從哲學里面取得的”的笛卡爾主義代表的是兩種完全相反的哲學觀。

      自然主義最重要的代表人物當然是奎因,但實際上這種思想在奎因之前便已經出現了。請看羅素的一段文字:“我們不能指望哲學能獲得任何高階知識,并以此為立足點來批評全部日常生活的知識。哲學所能做的不過是通過內在的精審細究去考察和純化我們的普通知識,采納借以獲得普通知識的那些原則,并且更審慎更嚴謹地應用這些原則?!盵10](p73)這是一份清楚明白的自然主義宣言。

      奎因曾在《經驗主義的五個里程碑》一文中談及主張自然主義的理由。“自然主義有兩個來源,而且這兩個來源都是消極的。其中之一是對根據現象一般定義(即使是憑借語境定義)理論術語的可能性所感到的絕望。一種整體主義的態(tài)度,或以系統為中心的態(tài)度,應該足以引起這種絕望。自然主義的另一個消極來源是那些堅持實在論的頑固不化的自然科學家所擁有的健全心靈狀態(tài):除了可克服的、內在于科學的不確實性外,他不會對任何東西感到任何不安?!盵11](p72)很明顯,這里的第一個來源是說,基礎主義的概念性還原方案(將物理對象還原為感覺材料的方案)的破產讓他感到絕望。第二個來源的含義是,他和那些心靈健全的自然科學家一樣,對外在于科學的不確實性并不感到絲毫的不安,因此,對外在于科學的確實性知識理想并無興趣??傊浅鲇趯A主義概念性目標破產的絕望以及對學說性目標的無動于衷,奎因走向了自然主義。

      四、奎因的證據理論:自然主義認識論的重要內容

      奎因盡管否定了基礎主義的認識論,但并沒有取消認識論,而是將它自然化了。自然主義認識論是對實際認識過程的科學研究,其目標是要在科學的框架內描述我們是如何從貧乏而膚淺的感官刺激發(fā)展出豐富而深刻的科學理論的。這正是奎因最后一本書《從刺激到科學》(1995)的標題含義所在。這個任務可以被稱為認識發(fā)生學,但并不是作為哲學家的奎因所能勝任的。他只是給出了一些粗線條的勾勒,具體細節(jié)只能由認知科學去填充。他真正擅長的是對“感官證據對科學理論的支持關系”作出說明。這樣一種說明基本上只是出于應用邏輯學,并不涉及專門而具體的科學成果,這就是他的證據理論。

      奎因的證據理論把從感官刺激到科學理論的過程拆分為三個步驟。第一個步驟是將觀察句直接與當下的感官刺激相聯系。觀察句并不是關于當下感官刺激的語句,而通常是關于物理對象的語句。觀察句的獨特之處在于它們與感官刺激的聯系是最為直接的,比如,“這個屋子里有人”“外面正在下雨”“這里有一股臭雞蛋的氣味”。這些觀察語句的真值隨場合而變化,被稱為場合句。由于它們與感官刺激是直接相聯系的,因此可以在主體間清楚明白的場合下通過實指法被學會。在給定場合下,所有目擊者在被問及某個觀察語句時會馬上作出一致的回答。正因為如此,它們才可以充任科學理論的最終證據[12](p2-6)。

      第二個步驟是將觀察句與所謂的觀察直言句相聯系。觀察直言句是指由兩個觀察句復合而成的、真值不隨場合變化的永恒句,比如,“每當太陽升起,鳥兒就歌唱”“哪里有煙,哪里就有火”“如果這是雪,那么這就是白的”。觀察直言句是觀察層面的類規(guī)律句,它可以被當下感官刺激所引發(fā)的觀察句直接確認或反駁。確認和反駁之間是不對稱的①確認和反駁之間的不對稱性,即確認不足以建立真理,但是反駁卻足以摧毀一個謬誤,首先是由著名的科學哲學家卡爾·波普爾提出來的,而奎因則重申了這一點。,其中反駁是決定性的,而確認不過意味著經受住了一次考驗而已,后面還要不斷接受新證據的檢驗[12](p9-13)。以“天鵝是白的”為例,不管觀察了多少個白天鵝的實例,都不足以確立這句話的真理性。但與此相對,只要觀察到一只黑天鵝的實例,就可以表明這句話是假的。

      第三個步驟是將觀察直言句與理論層面上的非觀察直言句相聯系。非觀察直言句一般并不直接蘊涵觀察直言句,而只有擁有足夠大的一個假說群才能做到這一點。假說群要有多大才能被認為具有經驗內容呢?它至少應該能蘊涵一個觀察直言句。這就是奎因的整體主義:在理論層面上,單個的假說并沒有獨立的經驗內容,經驗內容只能為假說群所擁有。如果被蘊涵的觀察直言句被確認了,參與蘊涵的所有語句也就得到了間接的確認;如果被蘊涵的觀察直言句被反駁了,參與蘊涵的假說群也就同時被反駁了[12](p13-16)。至于具體要修改或放棄其中哪一個假說,我們仍有相當大的選擇空間??蛟谒目茖W哲學著作《信念網》中曾談到了合理假說的六大優(yōu)點——保守性、謙和性、簡單性、概括性、可反駁性和精確性。這六點同時也是我們在不同假說之間進行取舍所要遵循的策略。

      必須要指出的是,雖然奎因是整體主義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但并不意味著整體主義是專屬于奎因的。迪昂早在20世紀初就主張過整體主義。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奎因的哲學對手卡爾納普也是主張整體主義的。我們在卡爾納普出版于1934年的《哲學和邏輯句法》一書中可以讀到:“一般說來,要檢驗單個的假說句是不可能的。單個的假說句一般說來并沒有適當的記錄句形式的語句作為它的邏輯后果;因此為了能演繹出記錄句形式的語句,必須要用到其他的假說。所以,實際上檢驗所適用的并不是單個的假說,而是作為一個假說系統的整個物理學系統?!盵13](p318)

      五、對自然主義認識論的詰難及回應

      自從被提出以來,奎因的自然主義認識論引發(fā)了大量的關注和討論,甚至在當代西方哲學界發(fā)展出了科學派自然主義、規(guī)范自然主義和“文化派”自然主義三種類型。在眾多的討論中,奎因的自然主義所面對的詰難主要是循環(huán)論證和缺乏規(guī)范性??驈淖匀恢髁x認識論的立場出發(fā),分別對這兩種詰難進行了回應。

      (一)針對循環(huán)論證的回應

      在基礎主義認識論中,對認識過程的說明是不能援引具體科學中的成果的。既然具體的科學成果只有從認識論中所確立的自明原理中推導出來,才能取得合法性,那么我們在尋找這樣一種基礎的過程中就不能援引它,否則就會犯循環(huán)論證的錯誤。但在自然主義認識論那里,訴諸已有的科學成果并沒有任何問題;因為自然主義認識論并不宣稱要為科學提供第一原理,它只是在尋求對實際認識過程的理解,因而可以自由地運用一切具體的科學成果,只要它能起到幫助理解認識過程的作用即可。

      這方面的一個典型案例是奎因對歸納問題的處理。奎因在歸納問題中區(qū)分出兩個不同的問題:其一,解釋問題——歸納法的運用為什么總的來說是成功的?其二,辯護問題——我們對歸納法的運用是正當的嗎?在對解釋問題的回答中,奎因援引了達爾文的進化論:經常導致成功的天生的知覺相似性標準(這是自然歸納法背后的機制),才會在自然選擇中占有優(yōu)勢地位,而那些在歸納中老是出錯的生物則會在繁殖出新一代之前死去,它們身上的相似性標準也將被自然淘汰。因此,作為自然選擇結果的現有物種,它們的存在就足以表明它們身上的相似性標準在過去的運用中從總體上看是成功的??虻囊陨辖忉屧趥鹘y認識論看來,不免有循環(huán)論證的嫌疑。但作為自然主義者,奎因不必像基礎主義者那樣,只能從先于科學的第一原理出發(fā)來解釋歸納法迄今為止一直是成功的這一事實,他解釋的出發(fā)點可以是任何他認為合適的科學原理。對于辯護問題,奎因則表示是無解的:“由自然選擇所鑄就的知覺相似性標準解釋了歸納迄今為止的合用性,但它對未來并不提供任何保證;自然是可能變化的。這些標準確實解釋了人們仍然期待歸納在將來仍會合用的原因,但并不能證明(justify)這種期待的正確性……我的實際觀點一向都是‘休謨的困境就是人類的困境’?!盵5](p279)有人可能會問,在回答辯護問題時為什么不能像回答解釋問題那樣訴諸達爾文理論呢?這是因為,達爾文理論與辯護問題并不相關,它只能解釋歸納法迄今為止是成功的,但是歸納法迄今為止的成功并不能保證未來的成功,并不構成對繼續(xù)使用歸納法的合法辯護。

      (二)針對缺乏規(guī)范性的回應

      自然主義認識論對基礎主義認識論的取代,既意味著其已從一些舊規(guī)范中解放出來①自然主義認識論不受“不能援引自然科學的成果來說明認識過程”這一規(guī)范的限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也意味著重新肯定一些舊規(guī)范或建立一些新的規(guī)范。不承認原有的規(guī)范,并不意味著自然主義認識論沒有規(guī)范作用。自然主義認識論和基礎主義認識論都認同經驗主義的根本原則——我們的一切知識都來自感覺經驗。不過在自然主義這里,這條原則已經被自然化了,即不再被看成一條先驗的哲學原則,而被看成自然科學本身所確立的一個原理。它固然是描述性的,但同時也有規(guī)范性的功能:既然我們認為感覺經驗是我們認識的唯一源泉,那么我們就不應該尋求心靈感應、占星術之類的旁門左道。

      如上所述,當出現反常的觀察結果時,邏輯只能告訴我們蘊涵這個反常觀察結果的假說群中一定包含了謬誤,但并不能揭示出問題的到底是哪個假說。如此一來,潛在的調整方案就有不止一種。問題在于,當反常的觀察結果出現時,我們應該采取哪種調整方案呢?奎因在《信念網》一書中提出了一些建議:被接受的調整方案應該與既有信念盡可能少地發(fā)生沖突,應該盡量簡單,盡量符合謙和性、概括性、可反駁性和精確性等的要求。這些建議和上面所說的對心靈感應等的拒斥一樣,也有著描述性的基礎作為支撐。比如,遵從保守性的忠告有防范風險的作用,它至少可以讓我們不犯大錯,而簡單性的假說在同等條件下比起復雜的假說更有可能是真的[2](p62-79)。

      綜上,自然主義認識論并沒有犯循環(huán)論證的錯誤,也不缺乏規(guī)范功能。對自然主義的詰難源于理解方面的不透徹??驅φJ識論的自然化處理具有革命性,自然主義也因此成為奎因哲學最顯眼的標簽,值得我們認真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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