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毓蕓
(成都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成都 610106)
晚近以來,國學運動興起,國學大家輩出,為國學教育事業(yè)奠定了深厚的基礎,其中許多先進的教育理念仍可為當下的國學課程建設與改革提供重要資糧。學界對民國國學教育發(fā)展面貌的研究不乏宏通性成果,但個案研究尚顯匱乏,不少國學教育家的思想及其價值亟待歸納挖掘。李時(1892—1952),又作李實,原名李時麟,字凌斗,號君中,河北省樂亭縣大羅莊人,先后于私立北平中法大學、私立北平宏達學院、國立交通大學唐山土木工程學院、河北省立天津女子師范學院等高校擔任國文、國學教習,又在北平及河北各中學(省立十一中學、進修中學、大名中學、保定中學、開灤中學等)任訓育、國文教員、校長,其間撰有大量國學著述,可謂“遺澤深遠”,允稱“國學大家”。傅宏星[1]、屈夢君[2]等先后對李時的國學著作做了梳理與介紹,向仲敏[3]對李時國學教育思想的特點及意義做了初步總結,使李時研究逐步進入學術視野,但總體而言成果總量不足,在國學觀的深入總結及價值挖掘方面還有一定空間。本文進一步總結李時的國學觀及國學教育成就,并結合教學實踐探討他們對當今國學教育的啟示作用與時代價值。
“國學”一詞,古已有之,《周禮·春官宗伯·樂師》:“樂師掌國學之政,以教國子小舞。”清孫詒讓疏:“國學者,在城中王宮左之小學也?!盵4]這里“國學”即國家所設貴族子弟學校。此后各代均見用例,如劉宋“高祖受命,議創(chuàng)國學”[5],“迄于宋、齊,國學時或開置”[6],唐貞元中(785—805),李渤在白鹿洞(在今江西省九江市廬山)隱居讀書,至南唐時(937—975),朝廷在此遺址興建學館,號為“廬山國學”,此類記載甚多,“國學”也一般指學校。
所謂“一時代之名詞,有一時代之界說”[7],晚近以來,因受西學刺激,作為涵蓋中國學術的“國學”概念逐漸產(chǎn)生。章太炎[8]、梁啟超[9]、鄧實[10]、馬一浮[11]都先后對近代“國學”觀做過不同程度的闡釋,計有6種:第一,國學即一國之學,即中國學術傳統(tǒng)的總稱;第二,國學即國粹;第三,國學即國故學;第四,國學即中學;第五,國學即“中國固有之學”;第六,國學是一個開放包容的學術體系。李時的“國學”觀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chǎn)生,他在《致鄉(xiāng)中父老謀光大國學箋》中說:
乃自歐風東漸,美雨西來,數(shù)典望祖之徒,矜崇外學。買櫝還珠之見,浮慕空文,此猶是未出國門,尚在域內也。若夫留歐美者,書札來往,必用西文;同儕高談,競操蠻語。游東瀛者,譯著科學,半屬倭書;贈答詩歌,雜以和字。于是乎經(jīng)籍當薪,而《論語》覆瓿矣。嗚乎痛哉!……諸父老或解周秦之小學,或明兩漢之訓詁,或善魏晉之書法,或能唐宋之詞章,莫不稽古有年,精心獨運。坐視不拯,抑又何為?此光大國學之方,所以深有望于父老也。[12]146
李時發(fā)現(xiàn)受西方文化影響,國內漸起崇尚外學之風,在人們書信往來、日常交流甚至文學創(chuàng)作中常不合時宜地夾雜外文。他深恐傳統(tǒng)學術荒廢,因此提倡光大國學,旨在傳承發(fā)揚中國傳統(tǒng)學術,不至令“經(jīng)籍當薪,《論語》覆瓿”,從李時約舉的“周秦之小學”到“唐宋之詞章”也反映他所說的“國學”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及學術的總稱?!秶鈱W報》主編鄧實曾提出類似觀點:“國學者何?一國所有之學也。有地而人生其上,因以成國焉。有其國者有其學。學也者,學其一國之學為國用,而自治其一國者也?!盵10]吳宓也認為:“茲所謂國學者,乃指中國學術文化之全體而言?!盵13]據(jù)李時的著述,其“國學”觀主要有如下特點。
國學外延,諸家稍異,李時為國學劃定的范疇主要以傳統(tǒng)“四部”典籍為基礎,他在《國學功用及讀法》中提到:
今之談國學者,有按經(jīng)學、哲學、文學而劃分區(qū)域;有按經(jīng)學、小學、哲學、史學,而成段落。前者為章太炎氏,后者為王易氏。其余尚有以別種分法而講明之者。是丹非素,人各異其主張,與其標奇立異,不如按部就班。余今仍取“經(jīng)、史、子、集”四部舊名,為學者觀聽,易悉易記也。[14]19
從李時所舉章太炎、王易的分類可見,國學是以儒學為主體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與學術,以先秦典籍及諸子學說為根基,涵蓋兩漢經(jīng)學、魏晉玄學、隋唐道學、宋明理學、清代實學及歷代文學、史學等內容的一套完整的文化及學術體系。李時認同二者所劃國學范圍,但分類方式有所差異,他承襲四部分類傳統(tǒng),將國學內容按“經(jīng)、史、子、集”進行劃分,他的國學著作亦多以此標準行之,如《國學叢談》“修學之程,四部并舉,裒集所錄,都六萬言”[15]1;《國學問題五百》“分為四編,以經(jīng)、史、子、集之要題入之”[16]2,充分反映李時提倡的“國學”主要以四部當中的傳統(tǒng)典籍為基本范疇。這種劃分主要受傳統(tǒng)目錄學影響,有“辨章學術,考鏡源流”“即類求書,因書究學”[17]之功?!胺沧x書最切要者,目錄之學”[18],因此李時學術尤重目錄,除上述諸書以四部分類為綱外,他還選輯、選注《四庫全書敘(附考證)》《國學書目三種》《書目答問》等前人著述,均體現(xiàn)其學術側重。
“基本國學”是李時國學觀的創(chuàng)見與核心,其宗旨是令學習者尤其非專修國學者掌握基本的國學常識。他認識到:“國學之繁跡,昔人亦興望洋之嘆,況在今日、各科陳雜,中外并用,非特精神有所不逮,即日力亦虞其不足矣?!盵16]1-2又“四部之書,汗牛充棟,學者終身不能遍觀而盡識”[19]2,“昔人專精為之,猶病未能,況今日科學龐雜”[19]1。因此提出:“我們是中國人,將來總希望在中國社會服務,總希望為祖國效力,無論何系學生,須有基本國學,方能應付復雜社會”“無論研究何系課程,必須獲得‘基本國學’方能立身,方能涉世,方不愧為中華民族。”[12]2可以說“基本國學”是李時基于教育現(xiàn)狀所提出的一套普及與發(fā)揚國學的應用之法。鑒于國學典籍浩如煙海,李時在參酌諸家之說及考量社會需要的基礎上,提出“基本國學”的閱讀范圍,是為約取之道,內容有三:
第一類,先取左丘明之《左傳》,司馬遷之《史記》,班固之《漢書》,司馬光之《資治通鑒》;常常供閱讀之用。既可得歷史之事跡,又可為行文之資助。
第二類,次取《毛詩》《楚辭》及曾氏所選之《十八家詩鈔》等書縱觀之,興到則吟詠之,聆其音而尋其言外之意,則庶幾焉。
第三類,次取《論語》《孟子》及《老子》《莊子》等書而詳參之,可見孔、孟人格之偉大及其思想之周密,彌綸天地,萬古不磨。[12]6-7
上述所列之書《左傳》《史記》《漢書》主歷史、《毛詩》《楚辭》《十八家詩鈔》主文學、《論語》《孟子》《老子》《莊子》主哲學,涵蓋經(jīng)、史、子、集各類;從功用上看,記敘、抒情、說理之文,取資于此,足以為用,其“基本國學”可謂名實相符。此外他所編著的《國學常識與技能》及《國學問題五百》等書選取國學基本常識,供入門之用,均為其“基本國學”觀的體現(xiàn)。君中書社評價李時《國學常識與技能》:“本社從前,曾有《書目答問》《國學叢談》……但此等書,多為國學專家而發(fā),非人人盡當窺其繁富也。研究理工學者,對于國學應具何種常識,應有何種技能,是不可不讀本書也。”[20]表明李時“基本國學”著作對當時國學教育與普及起到了積極而關鍵的作用。
求學必始于觀書,讀書之法是李時國學觀的重要一翼。李時在《國學叢談》專辟一編講解“讀書捷徑”,分為“博而不雜”“約而不陋”“正其體例”“取其有道”,其中“正其體例”“取其有道”是就應用及目的而言,“博而不雜”“約而不陋”則是讀書之道。其一曰“博而不雜”“吾以為習專門之學,多而有得,即謂之博。兼習旁門。勞而無獲,則謂之雜。務博祛雜,是在學者?!盵15]3其二曰“約而不陋”“人之才力易盡,學之淹博無窮……欲救斯弊;于是守約之法尚焉。故讀書不必務多,但嚴立課程,勿使作輟,則日積月累,所蓄自富,且不致遺忘?!盵15]3可以說“博觀約取”是李時提倡讀書之法的主要原則。
1)博觀。他在《國學功用及讀法》中也系統(tǒng)闡述了國學典籍的讀法:“然則整理舊籍,灌輸新知;最適宜之方法當如何?其方法有四,曰博覽,曰熟讀,曰精思,曰札記?!盵14]56其中“博覽”可謂根底,他認為“博覽之道,可以證變化,可以窮事理……多看快看,始能盡其博,而后窮天下之大觀,方能無憾。”[14]56他在多部國學著作中也傳達了這種理念,如《國學叢談序》:“余以為立身之道,多識為先。”[15]1《國學常識與技能》:“讀書之道,博觀而約取;為文之法,汰浮而應用。庶幾力少而獲多,事半而功倍?!盵19]1李時認為“博覽”“多識”“博觀”均是掌握國學的重要基礎。
2)約取。國學典籍其博無涯,閱讀順序及側重也尤為關鍵。李時指出:“夫先哲之言行,多著于群經(jīng),斯固常諷誦矣。次而為列朝之史,次而為諸子之書;次而為百氏之集。[15]1明確提出閱讀當有先后次第,有所取舍,當首重群經(jīng)。此外上述李時所擬“基本國學”閱讀范圍及其采用摘錄國學常識方式成書的著作如《國學常識與技能》《國學問題五百》等,均是其約取之道的集中體現(xiàn)。
李時提倡修國學并非為研究而研究,他的國學觀有著鮮明的目的,《國學叢談》甲編指出:“讀書何為?期有用也??捎靡钥脊?,可用以經(jīng)世,可用以治身心。”“為文人者,立志讀書,期于有用,反復涵泳,必底于成?!盵15]1明確提出讀國學可經(jīng)世致用。對于專修國學者,他認為國學之功用有三:“曰可以知往察來;曰可以治心淑身;曰可以經(jīng)世牖民?!盵14]8對于輔修國學者,他又提出修國學一方面可“發(fā)達愛國思想”[12]2,因為“讀其祖國歷史……勝敗存亡,當另為估量,文字關系愛國”[12]2;另一方面可“增進服務能力”[12]2,因為“欲文意之流暢,則非研究國學不為功”“不然人之意思,我不明了;我之意思,人不接受?!盵12]3他將國學視為影響人們精神、生活、工作各方面的重要學問,也一定程度提高了國學地位及影響。
李時在各院校任教期間,悉心講解國學,因各校受教育者程度不同,他有針對性地制定符合學生學習的書目及方法,在國學教育方面做出了突出貢獻。
李時講授國學主要分為講習、演講兩種形式。講習是他在某校對國學作系統(tǒng)之講授;演講則是他就某一國學問題開展的單次講座。
1921年始,李時先后任教于多所中學、高校[21],其中1931年他接受交通大學唐山土木工程學院(即西南交通大學前身)李書田院長邀請,任該院國文教師,這段執(zhí)教經(jīng)歷對其國學觀的形成及國學著作的撰寫影響深遠。唐院屬工科院校,鮮有專修國學者,在《研究工程者對于國學應具有之常識和技能》一文中可見李時對如何指導工科學生修國學的思考:
前書所論,多為文學專家而發(fā),非人人盡當探其繁跡也。今承乏交大唐院講席,而本院專以研究工程為事業(yè)者,同學有問題應讀何種書籍?應習何體文章?庶幾事半而功倍。執(zhí)前書為標準,則浩博而難從;藉他山為攻錯,苦削足而適履。是不能不分道揚鑣,別辟門徑也。……今將讀書屬文二事,分為甲乙兩段而講說之。[19]1
在此之前李時已撰《國學叢談》《國學常識》等著作,但他認為這類書籍并不適用于輔修國學的工科學生,故另辟蹊徑,將讀書之道及作文技巧做了簡明扼要的梳理,撰為《國學常識與技能》,可謂“授學者犀利之器也。”[22]這次教育實踐也引發(fā)了李時對“基本國學”的思考,后他在天津女子師范學院紀念周講演上發(fā)表了《中等以上學生應具有之基本國學》講話,提出了“基本國學”概念,而他的《國學問題五百》及《國學功用及讀法》等書也主要以“基本國學”觀為核心。
此外,李時應友人之邀,還做過一些國學演講,如他在《國學功用及讀法》序中提到:
友人邀之詣夏令講習會,為國學講演,辭不獲已,勉應命焉。于是熏風入戶,長日似年;往來壇坫之場,作息林池之際;常論周孔之微言,時述班馬之記載。楚艷漢侈,拈來語新;韓苛老深,設喻意巧;列舉國學之功用,并談讀書之方法。暫住五日,講演八時,迨賦歸歟,如釋重負。返乎夢得之陋室,間步子山之小園。晨興多暇,爰取講稿;或刪或補,遂成此篇。[14]1-2
這里未提及演講的具體地點及時間,僅知“暫住五日,講演八時”。從序言可見,演講內容除涉及諸子學說、歷史典籍、文學著述外,還講解了國學功用與讀書方法,這部《國學功用及讀法》即在演講稿基礎上修改而成,亦為李時國學教育實踐成果。
李時教授國學期間,發(fā)表了大量國學著述,如《國學叢談》(1928)、《國學常識與技能》(1931)、《國學問題五百》(1934)(原名《國學問題四百》,次年增訂再版,改名為《國學問題五百》)、《國學功用及讀法》(1936)等。這些著述頗具國學教材性質,如他在《國學常識與技能》中提到:“昔在北平時,謬蒙知好諸君,不棄谫陋;常以研究國學之法見問,信口臚舉,未易得當。乃撰《國學叢談》《國學常識》等書,以與讀者商榷?!盵19]1其中較著者屬《國學問題五百》,該書以經(jīng)、史、子、集為綱分為四編,每編按時間先后順序排列,采用問答形式介紹國學常識,不僅體現(xiàn)作者的學術眼光和取舍標準,也是對其“基本國學”觀的成功實踐,是書序言:
國學之繁跡,昔人亦興望洋之嘆,況在今日、各科陳雜,中外并用,非特精神有所不逮,即日力亦虞其不足矣。然則當如之何而可?曰:“昔孔孟教人,有由博返約之法;韓子治學,有提要鉤玄之術。欲收事半功倍之效,惟求其工具精良而后成功?!笔莿t此書之作,一問一答,有條有理,欲授讀書者,以犀利之器也。分為四編,以經(jīng)、史、子、集之要題入之。[16]1-2
李時認為,國學之書浩若江海、博無止境,即便專修之人尚無法遍觀而盡識,況輔修者。因此他采用一問一答的形式,有條理地梳理國學知識,這一方式李時在《國學叢談》乙編《國學答問》已有嘗試,他認為:“近年各地大學,招考新生,其試題頗為人所重視。而好事者,遂匯錄之,付諸印刷,似乎過于時髦矣;然而為青年求學計,是亦誘導之一道也。”[15]111雖然該方式最初為應付考試而產(chǎn)生,但也不失為一種教導國學之法,這種“提要鉤玄之術”,能使初學者以有效的方式盡快掌握國學的基本常識,從而達道事半功倍之效。馮梅先評價:“觀所撰是書,采問答法,易記憶也;分為四部,便翻檢也;增列附題,期詳盡也。得此一書,不但知國學分類之矩矱,且可明歷代文學之演變……為研究國學之利器矣。”[23]
此外,李時任教之余還在北平創(chuàng)辦了君中書社,出版發(fā)行了大量國學著作。除上述幾部李時所撰著述,尚有他選輯或選注各類國學名篇,如《國學書目三種》(1925)、《君中活葉國文》(1937)、《歷代文選》(年代不詳)等,此外還包括部分國學名家之作,如張之洞《書目問答》(1936)等。其中不少著述均可資國學教學之用,如《君中活葉國文目錄·敬告研究國文諸君》指出:
舊日總集,過于繁重;現(xiàn)今教科,過于板帶。究不如《活葉國文》,選擇隨意,購買最輕。彼此無牽連苦,篇幅有自由之便。年久之班次,為用不窮;速成之班次,不致積壓;不定期之講授,尤覺有左右逢源之樂。暑假或欲辦夏令之學校,寒假或愿作短期補習,莫便于采用《活葉國文》。[24]8
李時鑒于國學文章篇目繁多,獨創(chuàng)了《活葉國文》的出版和營銷模式,選“古今興味濃厚之文章,凡八百余篇”[24]4分別印行。一方面可供使用者靈便選擇,避免了傳統(tǒng)總集印刷的笨重;另一方面也滿足教學實際需要,減少了浪費。無論“年久之班次”“速成之班次”均可采用,此項創(chuàng)新為國學教育帶來了極大便利。
李時國學著述豐厚,同代鮮有比肩,當中所涉教育思想不僅合于彼時需求,于當代國學教育亦有諸端啟示。
國學教育的目標不僅在于民族國家主體的文化傳承,也應關注教育對象當下的精神需求;不同的教育對象,必有不同特點及需求,只有充分關照教育對象的實際狀況,國學教育方有良好效果。李時所提出的“基本國學”概念旨在令學習者尤其非專修國學者掌握基本的國學常識,對當時國學教育與普及起到了積極而關鍵的作用,至今亦然。國學不應只是漢語言文學和少部分相關專業(yè)的“專利”,而應是所有專業(yè)學生都應涉獵的知識領域,國學課程的開設應以強調培養(yǎng)教育對象的文化傳承責任、愛國情操及民族自信,幫助樹立高遠志向與人生追求,升華其人文素養(yǎng),為高素質應用型人才的培養(yǎng)注入新內涵。
目前全國高校普及國學教育,但在內容設置、結構安排等方面均無統(tǒng)一標準,加之各家對國學內涵及其作用的理解不一,國學課程設計呈現(xiàn)多樣化。有學者對部分高校國學課程內容比重做了抽樣調查,發(fā)現(xiàn)“儒家文化是重點,道家次之,佛家最少”[25],而如何分配各部比例,受學校特色、教師喜好等諸多外在因素的影響,這使得國學課程內容設置缺乏有力依據(jù),亦不利于國學學科的良性發(fā)展。民國以來教育家基本認同國學是以儒學為主體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與學術,李時據(jù)此進一步劃定了依據(jù)“經(jīng)、史、子、集”四部展開國學教育的標準,在教學內容分布方面為國學教育提供了一定參照。
李時的國學教育形式多樣,除課堂講授外,還開辦講座、鼓勵學生自主閱讀,在教材編修中根據(jù)不同對象劃定不同范圍,這實際強調了國學教育的靈活性與自主性。在網(wǎng)聯(lián)網(wǎng)高度發(fā)達的今天,更應充分發(fā)揚傳承這一理念,如嘗試基于慕課的混合式教學,側重培養(yǎng)教育對象對課程內容的分析及運用能力、提高在互聯(lián)網(wǎng)背景下的探究性學習能力,避免死記硬背地機械消化,幫助教育對象擺脫學習是在限定時間和孤立空間內完成的個人行為的應試教育思維。教學中應側重“導讀”而非“導論”,教材的編選上亦可借鑒李時“因材施教”的編修原則,如針對不同教育對象的閱讀水平及需求,在原典閱讀篇目選擇上分層次進行選編,幫助教育對象根據(jù)個人基礎和閱讀目標靈活選擇適合自己的閱讀對象和閱讀方式。
李時的國學觀體現(xiàn)了強烈的“致用”思想,從內容上看分為讀書與屬文兩端,一方面要求教育對象掌握“博觀約取”的讀書門徑,另一方面也要求教育對象能撰寫明白曉暢以應時需之文。而在當前的國學課程考核體系下,考試方式及題型設置均側重閱讀能力的考察,鮮有關注屬文者。寫作能力提升雖不屬國學教育的主要目標,但確是國學教育成果的重要體現(xiàn),能深度反映教育對象對國學知識接受、吸收、轉化的程度,若將傳統(tǒng)文體寫作納入國學課程考核體系,亦可拓寬考察路徑、檢驗教學效果。
李時的國學觀以“四部”典籍為基礎、以“基本國學”為核心、以“博觀約取”為門徑、以經(jīng)世致用為目的,既有傳承又有創(chuàng)新,充分反映了他對國學的獨到見解。他的國學教育實踐也以此國學觀為宗旨,為提高國學地位及普及程度做出了突出貢獻,李時國學教育思想在目標定位、內容設置、教學手段、考核路徑等方面都對當今國學教育有較大參考價值及啟發(fā)意義。民國時期國學教育興盛,探索國學教學歷史與方法尚有廣闊空間,相關史料亟待挖掘與利用;當今國學教育亦應充分汲取前人成果與理念,否則提升與改革將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