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基里正打算叫巴多教授將“耶夢加得”收入液氮冷凍箱,沒想到一個年輕士兵膽敢站出來阻止她,斜睨道:“小兵,你剛才說什么?”
劉爭鳴大聲說:“二十年前在‘耶夢加得’五號行星,你拋棄了一支運送‘灼熱熊蜂’的小隊,領頭的正是劉龍碩士官長。一只‘耶夢加得’通過淡黃燈球照射令他徹頭徹尾改變,但他的憎恨和復仇的執(zhí)念驅使他撐過行星崩壞,并且登上人類飛船尋找復仇的機會!”
瓦爾基里像看新型試驗品一樣看著他,驟然來了興趣:“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可太有意思了?!?/p>
劉爭鳴大聲道:“而劉龍碩遺留的遺傳物質(zhì)被‘昆古尼爾’計劃所用,誕生了我——他是我的父親!”
芬里爾看看地上爬行的“黑海蜇”,那張臉和劉爭鳴有些相似。瓦爾基里嘲諷道:“DNA小子,你是不是神經(jīng)錯亂了?就算繼承了基因,也不代表你們有血緣關系,難道你想在我面前扮演父慈子孝,喊那只黑海蜇一聲‘爸爸’嗎?”
“這強烈的憎恨就是我們血緣的證明——都是你天殺的實驗害的!”
從來沒有人敢對她的實驗當面提反對意見,瓦爾基里眉梢一挑,目光驟然下降幾度:“什么?”
劉爭鳴戟指指著她的鼻梁,喝道:“根本就沒有半個實驗是成功的,‘昆古尼爾’士兵被植入殺意和虛幻的夢境來替代他們的恐懼感,這樣就能變強嗎?只是一昧地向前沖,比自然人先送死的炮灰而已。那些半機械半人的‘瓦爾哈拉殿堂武士’任人操縱,只是為從戰(zhàn)場上搶救下來的冤魂續(xù)命——你制作出來的東西,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觀戰(zhàn)的士兵們回想二十四小時以來“奧丁”號里翻天覆地的戰(zhàn)斗,竊竊私語起來。瓦爾基里隱約聽到“鋼鐵處女”之類的詞語,頓時惱羞成怒,手刀向劉爭鳴肩頭劈去,存心廢他一條胳膊、在士兵面前重新立威。
劉爭鳴一個戰(zhàn)術后仰,淡藍色光弧在他身側堪堪蹭過,半片衣袖飄然落地。瓦爾基里沒想到他速度如此之快,又復一記手刀劈來。劉爭鳴肩胛骨上騰起兩支黑色觸角:“我也是你失敗的作品,現(xiàn)在這失敗作品,要打敗你!”
吃過傘形怪物苦頭的瓦爾基里疾速向后趨避,誰知劉爭鳴這一下是虛招,后背的四條觸角卷住萎靡在地的傘形怪物,轉身就要逃跑。
芬里爾極度憎恨“黑海蜇”,一想起科馬洛夫艦長的感染慘狀和山寨版“耶夢加得”殺死大量士兵的情景,方才若不是怕傷到瓦爾基里,早就命令士兵們開槍集火射擊。眼見劉爭鳴要救出傘形怪物,芬里爾怒火直沖腦門,扭頭對魂不守舍的士兵們喝道:“劉爭鳴已經(jīng)被‘耶夢加得’感染了,快把他擊斃!”
在他的催促聲中,幾名士兵猶豫著開火,劉爭鳴腿上、腹部中了兩槍,身前騰起兩條血柱。此時傘形怪物人性的一面似乎蘇醒,傘尖的觸角在地板上熔化出一圈圓弧,七支觸角重重一砸,腐蝕掉的地板帶著劉爭鳴向下一層躍去。葉一楠急忙跟著他們躍進圓洞,不忘回頭槍擊電漿設備,借著肆虐的電弧掩護三人逃走。
在狹長、黑暗的甬道里,傘形怪物的觸手攀住管道、身體卷著劉爭鳴飛速移動,葉一楠跟著下面跑著,眼看劉爭鳴腿上、腹部鮮血淋漓的傷口忽然被黑色粘膜填充,彈頭從傷口里彈出來,槍傷在逐漸愈合。她還沒來得及高興,甬道盡頭出現(xiàn)一個懸浮的人影。葉一楠急忙剎停腳步,蝕骨的寒意將她凍僵在當?shù)亍?/p>
女少將身體外圍的防護力場擠開管線和機械,在鐵叉滑過瓷盤般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中緩步接近。堪堪痊愈的劉爭鳴抬頭望望步步逼近的宿敵,掙扎著對“劉龍碩”說:“是瓦爾基里,快放我下來,我會設法阻擋她,你們快跑!”
傘形怪物早已支撐不住,粒子振動手刀和防護力場碾壓的舊傷未愈,方才帶著劉爭鳴逃跑時身上出現(xiàn)數(shù)十道裂紋,恢復能力大不如前。此刻只得依言放下他,劉爭鳴雙腳落地,手臂支撐著身體緩緩坐下,回頭對它說:“這是回報你救我一命的恩情,你一定要活下去,別被那女人殺死!”
“劉龍碩”仿佛聽懂了,人形臉龐對他微微一笑,二十年前的劉龍碩士官長本想回到地球便與未婚妻結婚,但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他橫死異星。剛一見到劉爭鳴,望著那熟悉的五官輪廓,他忽然感到無所定型的身體劇烈震顫,血脈中回蕩著深深的共鳴——這是他的兒子,這從天而降的意外驚喜,無異于親眼看到自己的嬰兒從產(chǎn)房里抱出!
傘形怪物蠕動黑色觸手,順著最粗的管道攀援而去,雖然變成傘形怪物之后沒有淚腺,但“劉龍碩”此刻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場。
葉一楠扶住劉爭鳴,眼眶紅了:“你沒事吧?”
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但離恢復還差得遠,劉爭鳴只覺得渾身傷口撕裂般疼,勉強站起身:“我們還有反坦克火箭筒和重穿甲彈,八成應付不了瓦爾基里的防護力場。不過足夠拖延他一陣子?!?/p>
“我和你在一起。”
葉一楠的話語讓劉爭鳴渾身一震,他低聲說:“我們兩面夾擊,我吸引她注意力,你來……”
“殺死兩只小老鼠,再去捉那只又黑又大的?!蓖郀柣飬s等不及,搶先向兩人沖來,恍若騎著飛馬、收割戰(zhàn)場英靈的女武神。劉爭鳴抬手兩槍,重穿甲彈打在防護力場上,只是激起兩朵漣漪,瓦爾基里冷笑一聲,復又逼近。
劉爭鳴背后的四支觸手急忙攀住周圍的結構架,左盤右旋飄忽地走位,逐漸拉開與瓦爾基里的距離,而后迅速繞到側翼開炮,在重火力面前,依然奈何不了她。
瓦爾基里很享受把獵物逼至絕境的感覺,無論多么桀驁不馴的異星野獸,逼到無法反抗的境地,都是一樣的孱弱。不過最能引起她快感的還是撲殺人形生物,可惜她礙于身份無法親手殺死人類,而現(xiàn)在劉爭鳴與她對抗,等于把自己擺上餐盤,任由她刀叉并舉地下手。
她正盤算著如何動用酷刑、逼迫劉爭鳴說出“劉龍碩”逃跑的方向,忽然聽到身后一陣巨響。
“只要上打開一條小小的裂縫,希望這一發(fā)能在艦體外殼打個洞!”
沒了少將的威脅,葉一楠可以從容操縱反坦克火箭,一道橙色尖嘯著向弧形艙壁刺去,艦體裝甲由里向外爆開,空氣流逝形成的湍流比洪水還可怕,裹挾著斷壁殘垣向外涌去。
瓦爾基里被亂七八糟的金屬件和管線擾亂視線,一時沒攀住破洞邊緣、眼看要拋向外面的太空。她下意識地驟然將身側的防護力場擴張,這才卡住破洞邊緣,只聽氣流如洪水在罅隙處咆哮著流過,瓦爾基里意識到應該用自身極小型奇點產(chǎn)生引力,她還沒來得及多想,防護力場終究銷蝕了部分艙壁,她眼前一黑,已被氣流沖入外太空。
瓦爾基里驚怒交加中,不忘向艙壁破洞內(nèi)一瞥,她看到劉爭鳴肩胛上兩支觸手卷住橫梁,肋部后方的觸手攬住葉一楠,避免她被氣流吸到外面,兩人艱難地向艙室深處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