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圖書館（五）

文/楊紫汐 圖/七酒米

危機(jī)四伏的黑暗漂流

從昏迷中醒來時，小梨發(fā)現(xiàn)自己竟躺在水里！

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因排水不力，街道積水成“河”。這條街恰好是個緩坡，雨水沿著路面匆匆忙忙地向前流淌，仿佛要去趕一列即將啟程的火車。

小梨被水流沖得站不穩(wěn)腳跟，她這只蠟天鵝只能在鏡子做的“湖泊”上充當(dāng)點(diǎn)綴，卻不會真的在水中游泳。

努力將長脖子伸出水面，小梨終于捕捉到騎士和獨(dú)腿錫兵的身影！他們兩人似乎也剛從暈厥中蘇醒過來，勉強(qiáng)在激流中維持著身體平衡。

“當(dāng)心后面！”小梨大聲警告，可她的聲音有一大半都被暴雨吞噬了。一個黑乎乎的大家伙順流而下，正朝騎士和獨(dú)腿錫兵身后沖來！當(dāng)他們意識到危險時，已經(jīng)太遲了。

那龐然大物是一只女孩子的鞋。剛剛站起身來的兩人被鞋子撞了個正著，重新跌進(jìn)水中。更糟的是，獨(dú)腿錫兵的腿不知怎么被鞋上松脫的細(xì)線掛住，他被鞋拽著快速向前漂去！

騎士立刻追趕，但水中阻力很大，好幾次他的手指尖就要碰到松散的鞋帶了，卻總是不能成功抓牢。而獨(dú)腿錫兵呢，雖然他不停地用力蹬腳，卻仍舊無法掙脫纏在腿上的線。

“前面是下水道！”

漂在鞋子前方的小梨率先發(fā)現(xiàn)了局勢的危急，她驚恐萬分地望著越來越近的下水道入口——那黑漆漆的洞口仿佛怪獸的大嘴，正等著獵物們自投羅網(wǎng)！

“救命呀！”小梨尖叫著拼命撲閃翅膀，可她這只蠟天鵝根本飛不起來，只能任憑水流擺布。

騎士迅速分析了一下眼前局面，當(dāng)機(jī)立斷做出行動——先救小梨，免得他們在漆黑的下水道里被水流沖散。

攢足力氣猛地向前一撲，騎士終于牢牢抓住了那根漂在水中的鞋帶。他動作敏捷地拽著鞋帶爬上鞋子，探出大半個身體一把將小梨拉了上來！

幾乎就在小梨被騎士救起的下一秒，鞋子隨著水流，被沖進(jìn)了陰森森的下水道！

雨夜的街道上雖然光線黯淡，但至少路邊還有幾扇透出燭光的窗，可被沖進(jìn)下水道后，小梨發(fā)現(xiàn)周圍的黑暗濃得像一杯巫師煮的黑咖啡。

要想把獨(dú)腿錫兵救上來，首先得有光。騎士摸索著打開應(yīng)急背包，掏出一把手電筒。久違的光亮總算緩解了小梨的恐懼。

騎士又從包里掏出一把多功能折疊刀，很快割斷了纏繞在錫兵腿上的線，將他拉上了鞋子“船”。

“謝謝你，兄弟！還有你，勇敢的天鵝小姐！”

獨(dú)腿錫兵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衣著，哪怕在下水道里，他也要時刻保持得體的軍人儀表。因為從沒見過手電筒，他瞪大眼睛打量這根神奇的“棒子”，贊嘆世間居然還有如此先進(jìn)的裝備。

前方隱約出現(xiàn)了岔路，當(dāng)“小船”即將拐向左邊那條較寬敞的“河道”時，一個大黑影突然從右邊黑洞洞的“河道”口躥出來，將“小船”堵了個正著！

“站住！”

手電筒的光照在黑影身上，小梨差點(diǎn)叫出聲——眼前的黑老鼠對她來說，簡直比霸王龍還大！

“這條水道是我的地盤！想要過去得交過路費(fèi)！”

聽了黑老鼠的話，小梨一陣崩潰。

獨(dú)腿錫兵禮貌地向黑老鼠解釋了一番，說他們是不小心被沖進(jìn)下水道的，并無冒犯之意，而且他們也沒有錢。

“錢？你以為我是貪婪的人類嗎？腦袋里就只想著錢？”黑老鼠十分不滿，“我對那東西沒興趣。過路費(fèi)是指你們身上有用的好東西……”

說著，黑老鼠瞇起小眼睛，賊溜溜地打量著騎士舉著的手電筒。“我要這個會發(fā)光的棒子！否則我就把你們的船掀翻！”

騎士和錫兵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要趕在天亮前幫瓷娃娃找回眼睛，不能節(jié)外生枝耽誤太多時間。而且萬一打斗起來引出黑老鼠的同伙，那可就更麻煩了。

于是騎士將手電筒交給了黑老鼠。反正等電量耗盡之后，這“棒子”也就沒什么價值了。

用尖爪子握著手電筒，黑老鼠興奮得兩眼放光?！肮怨?！這光簡直比伯爵家那盞燃了幾十支蠟燭的水晶燈還亮！行了，你們走吧……等等！停下！”

黑老鼠的新職業(yè)

黑老鼠一把拉住即將與它擦身而過的“小船”！它湊近獨(dú)腿錫兵和騎士，尖鼻子不停顫動著，使勁兒嗅了又嗅。

“你，你！你是勺子兄弟吧！”黑老鼠驚叫道，“我記得你的味道！”

小梨覺得這老鼠肯定精神不正常?！吧鬃?？你家勺子長這樣啊？”

黑老鼠沉浸在巨大驚喜中，激動地叫道：“就是勺子兄弟！我不會弄錯那氣味！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雖然你變成了錫兵的樣子，但你絕對就是勺子兄弟！呃……至少是它的一部分！”

原來，當(dāng)黑老鼠還是只瘦小幼鼠時，一天夜里，它溜進(jìn)一戶人家的廚房偷東西，結(jié)果被捕鼠夾夾住了后腿。當(dāng)時它又怕又急——媽媽病了，還等著它帶食物回家，如果它無法逃脫，媽媽一定會餓死的……

就在小黑老鼠痛哭流涕時，一把錫湯勺從桌上跳了下來。雖然覺得偷東西不對，但錫湯勺很同情小黑老鼠，于是它拼盡全力，用勺子柄撬開捕鼠夾，將小黑老鼠放走了。

不要再偷東西了，下次可沒有人救你哦——這是小黑老鼠一瘸一拐離開時，錫湯勺叮囑它的最后一句話。

以后的事小梨知道，錫湯勺后來被熔化，做成了25 個錫兵玩具。

“我一直記得你的氣味，也一直記得你的話?！?/p>

在陰暗潮濕的下水道里，黑老鼠眼中亮著異樣光彩，它的聲音則透出掩不住的自豪：“從那天起，我再也沒偷過東西！一次都沒！”

“沒偷，但是改‘搶’了是嗎？”小梨小聲嘀咕。

黑老鼠頓時面露尷尬，為自己辯解道：“勺子兄弟當(dāng)年只說不讓我偷，也沒說不讓搶啊……咦？不對！我哪里搶了？只是收點(diǎn)過路費(fèi)！”

既然是曾經(jīng)的救命恩人，那“過路費(fèi)”肯定是不能收了，黑老鼠不好意思地將手電筒還給了騎士。

“老鼠先生，您有沒有考慮過其他謀生手段？”騎士不動聲色地問。

黑老鼠為難地說：“生為老鼠，可供我們選擇的職業(yè)并不多啊。絕大多數(shù)老鼠都只能以偷東西為生，像我這樣不偷東西，只靠收過路費(fèi)生活的，已經(jīng)算是異類了……”

仰起頭，黑老鼠向上望去，可上方?jīng)]有浩瀚星空，只有低矮骯臟的下水道內(nèi)壁。

“誰都不愿做小偷，做強(qiáng)盜，可我們沒有機(jī)會選擇自己的出身啊——生來就是老鼠，生來就是被人厭棄的家伙，哪怕只是沿著墻邊老老實(shí)實(shí)走路，也會被追打。這世上啊，沒有哪個體面工作是為老鼠準(zhǔn)備的……”

“我就認(rèn)識一只有體面工作的老鼠！它還是一家圖書館的館長呢！”小梨反駁道。

“竟有這種事？”黑老鼠眼中亮起希望之光，可那光芒轉(zhuǎn)瞬即逝，說，“圖書館什么的……我不行……”

“沒必要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做比較，你可以想想，有什么事是你做得比別人好的？”

聽了騎士的話，黑老鼠自嘲道：“做得比別人好嘛……好像就只有打洞和鉆洞了，這能有什么用？”

騎士循循善誘道：“你擅長鉆下水道，想必在下水道里見過各種各樣的東西吧？”

“可不是嘛！泡爛的煙頭、骯臟的假胡子、各種年代的硬幣，甚至結(jié)婚戒指我都見過好幾十枚了！簡直可以開個雜貨鋪……”黑老鼠突然回過神來，說，“難道你建議我搜集下水道里有用的東西，開個雜貨鋪？”

騎士淡淡微笑著說：“開雜貨鋪嘛，你經(jīng)營不過人類。但如果是‘管道尋物’，我想人類一定比不上你?！?/p>

小梨恍然大悟道：“對啦！有時候人們會不小心把珍貴的東西掉進(jìn)下水道，如果你能利用自己的鉆洞本領(lǐng)，幫人們把它們找回來，這不就是很棒的業(yè)務(wù)嘛！”

獨(dú)腿錫兵也微笑著表示贊成：“而且這份工作很有意義——你幫別人找回的不僅僅是一個小物件，還可能是一份珍貴的回憶?！?/p>

黑老鼠開心得胡須一翹一翹，小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遇到你們真是太幸運(yùn)啦！我怎么突然感覺這下水道里變得亮堂堂的呢？”

此刻，它無比希望遠(yuǎn)在天國的媽媽能知道這個好消息——如果當(dāng)年它老人家沒有被老鼠藥毒死的話，說不定它們母子倆可以合辦這家“管道尋物公司”呢……

“遇到前面第三個岔路口，記得走右邊——那條通道的側(cè)壁上有個老鼠洞，可以通往地面。”

臨別時，黑老鼠告訴小梨他們出去的路，還送給騎士和錫兵一人一根樹枝做船槳，這樣他們就可以控制前進(jìn)方向了。

落入魚腹

告別了黑老鼠，鞋子“小船”繼續(xù)航行。

手電筒的電量不斷消耗，光線越來越微弱。當(dāng)“小船”即將來到第三個岔路口時，一團(tuán)由爛布條和腐敗樹葉組成的垃圾正好擋在右側(cè)“河道”的入口處，光線太暗了，沒人發(fā)現(xiàn)“船”已經(jīng)走錯了路。

不久，當(dāng)水流逐漸變得湍急，大家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對！

“嘩啦啦！”前方的水聲越來越大。不遠(yuǎn)處隱約有光亮，騎士推測，下水道的出口就在前面了，只是不知它通往哪里。

水流在加速，答案很快揭曉。

借著暴雨過后的微弱月光，大家看到下水道的盡頭居然是條大河！而他們這條“小船”即將從高高的“瀑布”上跌落下去！

小梨驚恐萬分地閉上眼睛，兩秒鐘后，強(qiáng)烈的失重感傳來，她頭暈?zāi)垦?，也不知自己在半空中翻了多少個跟頭。

“撲通！”冰涼的河水瞬間將三人包裹起來。

騎士立刻游到小梨身邊，將她抱在懷里?？僧?dāng)他轉(zhuǎn)過身去尋找獨(dú)腿錫兵時，卻不見了錫兵的身影——他剛剛還在的位置，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條大魚！

獨(dú)腿錫兵被魚吞了！而且大魚將騎士當(dāng)成了下一個獵物，它擺動魚鰭，張著大嘴向獵物直沖而來！

雖然騎士極力躲避，但在水中他沒有任何優(yōu)勢。還沒等小梨反應(yīng)過來，她和騎士就一起落入了魚口！

騎士抱緊小梨，盡量用自己的身體保護(hù)著她。經(jīng)過一番劇烈翻滾，他們終于停了下來。

“兄弟？天鵝小姐？是你們嗎？”

獨(dú)腿錫兵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他果然也在魚腹中。

“是我們！”小梨激動地叫道，“我們這個小團(tuán)隊還真是大難不死啊！”

騎士在應(yīng)急小包里摸索了一番，幸運(yùn)地在密封袋里找到了一只打火機(jī)！

微弱但溫暖的火光驅(qū)散黑暗，總算開辟出一小片明亮。

小梨開始憂慮目前的境況：“咱們怎么出去呢？”

騎士面帶難色地說：“看來只能用刀劃破魚腹逃生了……”

小梨覺得這方法太過殘忍，可眼下確實(shí)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了。于是她提議道：“能不能盡量劃個小口子？避開要害？騎士，你應(yīng)該吃過不少魚吧？肯定知道劃哪里對魚的傷害最小?！?/p>

騎士舉著打火機(jī)觀察魚腹中的情況。就在火光掠過一個角落時，一個奇怪的東西毫無征兆地闖入了小梨的視野，她嚇得大聲驚叫！

“那，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