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以降山西文化名人的學術研究與出版探微
——以張瑞璣為例

韓玉峰

（北岳文藝出版社，山西太原 030012）

山西名人輩出，文化名人更是群星璀璨。晚清以降，山西文化名人不斷涌現(xiàn)，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此時山西文化名人大概有120 多人。通過簡單查閱資料，其中有些文化名人的研究仍是一片空白，有些文化名人雖有研究但還不夠深入，有些文化名人淺嘗輒止，有些文化名人也僅限于紀念文集的出版，有些文化名人的研究卻在省外開花結(jié)果。因此時的文化名人眾多，篇幅所限，全部展開敘述幾無可能，為此以文化名人張瑞璣的研究和出版進行個案研究，從其一斑而窺全貌。

1 張瑞璣其人

張瑞璣（1872—1928），字衡玉，號老衡、窟野人，山西趙城縣（今洪洞縣趙城鎮(zhèn)）人。他是民國巨子，是一位天才卓越、鐵骨錚錚的近代中國民主革命家。他于1845年以廩生身份赴太原參加光緒甲午科鄉(xiāng)試，位列第十五名。他光緒癸卯科 （1903年） 中進士。1906年開始署任地方知縣。在此期間，張瑞璣于1907年以宰官之身加入同盟會，參加陜西辛亥革命。民國時期，盧永祥攻趙城，城破后燒殺擄掠、慘無人道，張瑞璣對盧永祥之暴行深惡痛絕，分別致書張錫巒、盧宗祥、袁世凱。1912年4月，山西臨時省議會成立，張瑞璣任山西第一任財政司長，12月袁世凱任命為署山西民政長。1913年1月辭山西民政長，2月當選第一屆國會參議院議員。袁世凱要做臨時大總統(tǒng)，張瑞璣發(fā)文罵袁世凱。他還響應孫中山先生的號召，毅然南下“護法”。1919年南北和議初期，被南北政府和雙方總代表公推為赴陜西劃界專員，成為中外矚目的風云人物。

張瑞璣是著名的文學家、書畫家、藏書家，其“誰園十萬卷藏書樓”聞名遐邇。張瑞璣逝世后，《晉陽日報》以“天塌地陷”稱之；當時的社會名流通過挽聯(lián)、挽詩、唁電、祭文等多種形式哀悼張瑞璣先生。據(jù)衛(wèi)洪平先生《張瑞璣先生年譜》引用張小衡之孫張七先生家藏三冊《哀挽簿》資料，其軍政要員有20 多人，如黎元洪、宋子文、閻錫山等；學界和教育界名流40多人；如李亮工、王錄勛、高時臻等，其他人員10 多人，總計80 多人[1]。

2 有關張瑞璣的學術研究與圖書出版

有關張瑞璣先生的研究著作，目前有兩種：一種是1998年王作霦和山西省圖書館合編的《張瑞璣詩文集》（北岳文藝出版社，1998年），一種是衛(wèi)洪平編著的 《張瑞璣先生年譜》（北岳文藝出版社，2020年）。

2.1 《張瑞璣詩文集》艱難問世

《張瑞璣詩文集》是第一本比較系統(tǒng)地整理張瑞璣先生的著作，也是第一本正式出版的詩文集。在此之前，有關張瑞璣詩文的文本有三種：一種是1930年張小衡整理的 《誰園集》，目前已佚。第二種是1983年陜西省博物館刊印的孫浮生標點本 《誰園集》（詩六集，增補電文二集）。第三種是王作霦打印本《張瑞璣詩文集》。

北岳版《張瑞璣詩文集》編者王作霦之子王憲在《我的父親與〈張瑞磯詩文集〉》 一文中回憶其父親編輯此書的艱辛和執(zhí)著，抱病前往多地查找文獻并做調(diào)查研究，并虛心向?qū)＜仪蠼?，歷時7年才編成。不久之后，王作霦先生因心臟病去世，書未出版，遺恨而去，不免有些傷悲。最后，此書幸在山西省圖書館的大力支持，還有各方關心張瑞璣詩文集的熱心人士和有關單位的幫助下出版。時任山西省圖書館館長的李小強先生在此書的后記中寫道：“對于這樣一位惠及我館和三晉后人的先賢，協(xié)助出版其作品集，當屬義不容辭?！盵2]可見《張瑞璣詩文集》的出版實屬不易，這也是古籍整理過程中遇到的難題，許多名人的集著，由于各種原因而出現(xiàn)明珠蒙塵、玉沉大海的慨嘆。

《張瑞璣先生詩文集》共計十二卷，詩有六卷，論書一卷，書電一卷，書序、贈序、壽序一卷，記、雜文一卷，墓表、墓志銘一卷，墓志銘一卷，另有補遺一卷，以及附錄。讀張瑞璣詩如見其人，從其詩文中能感受到他的一生正氣及豪情壯志，同時也是一種享受。此詩文集的出版使得越來越多的人關注這位優(yōu)秀的近代文化名人，填補了張瑞璣文本空缺的空白，為研究張瑞璣其人提供了相對豐富的資料。

2.2 《張瑞璣先生年譜》是張瑞璣研究的拓荒之作

張瑞璣是衛(wèi)洪平先生的鄉(xiāng)賢，衛(wèi)先生一直致力于張瑞璣的研究工作，功莫大焉。

衛(wèi)先生于20 多年前曾寫過一篇《張瑞璣其人》發(fā)表在1997年3月1日《文匯讀書報》，由此促成了《張瑞璣詩文集》的出版。通過北岳版《張瑞璣詩文集》后記可知，“一九九七年三月，報端披露，張瑞磯先生的外孫王作霦先生為《誰園集》增補加注，歷閱數(shù)年不得出版的消息，引起了我們高度重視”。此處的“報端披露”指的就是衛(wèi)先生在《文匯讀書報》刊登的文章《張瑞璣其人》，而時任山西省圖書館館長的李小強先生在2019年刊發(fā)的網(wǎng)文 《〈張瑞璣詩文集〉出版記鎖》提到了此事。由此可見，衛(wèi)先生之于張瑞璣的關注和研究可謂久矣。

衛(wèi)洪平先生在工作之余，一直致力于搜集張瑞璣的佚文佚詩，將張瑞璣的作品重新編訂，在此過程中編了《張瑞璣先生年表》，經(jīng)刪減在省城的雜志連載。后被原北岳文藝出版社社長兼總編續(xù)小強慧眼識珠，最終成書，即《張瑞璣先生年譜》。

2.2.1 資料征引，辛苦爬梳見真功

衛(wèi)先生在《凡例》中敘述了自己在編著《張瑞璣先生年譜》所引用的資料：“分自述類、他述類、背景類三大類。自述類，主要是譜主的詩文、函電；他述類，即官方或個人有關譜主的資料，包括官方記載、民國報刊資料、 友朋記述和后世對張瑞璣及其詩文書畫的評述，以及家人的記述。背景類，即與譜主直接相關或關系切近的背景資料?！蓖ㄟ^三種資料為張瑞璣先生打譜，立體而豐滿，全方位反映了譜主的一生，真正做到了實事求是。正如劉毓慶老師在序言中所說：“這本年譜，無虛言，無空言，全部用史料說話?！?/p>

衛(wèi)洪平先生征引大量的資料，插入大量珍貴的圖片資料，書中絕大多數(shù)為第一手資料。這些資料是從北京、太原、南京、西安等地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 舊書肆等塵封已久的歷史文獻中爬梳整理出來的，有的還屬獨有資料，這些資料的獲得，不是一朝一夕而得，而是20 多年的辛苦搜尋和整理爬梳，其辛苦不言而喻。

2.2.2 孜孜以求，抽絲剝繭真學問

1998年初，北岳文藝出版社正在編輯出版《張瑞璣詩文集》。衛(wèi)洪平先生為考證張瑞璣先生的曾外孫王憲所寄署“余杭章炳麟撰”《故參議院議員張君墓表》一文真?zhèn)?，寫信向姚奠中先生請教，?jīng)姚先生指點迷津，撥云見日，解決了這件懸案。

在發(fā)掘張瑞璣資料的過程中，不時有新的發(fā)現(xiàn)，諸如乾隆甲辰本《紅樓夢》的收藏者竟然是張瑞璣，于是將此發(fā)現(xiàn)作 《張瑞璣：〈紅樓夢〉甲辰本收藏者》，刊登在2019年3月《文匯報》上，60年來關于甲辰本的問題，老一輩紅學家俞平伯、馮其庸、林冠夫等一直關注而無緣弄清楚，作為張瑞璣的鄉(xiāng)賢，在挖掘張瑞璣的過程中，將這一60 多年的懸疑解決，實屬緣分。這也是衛(wèi)洪平先生孜孜以求、不斷探索的精神使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因為在他身上有一股鉆研的精神。乾隆甲辰本《紅樓夢》收藏者歸屬之謎的解決，在紅學界掀起一層巨浪，被廣泛關注，其文被廣泛轉(zhuǎn)載，并被征引和討論。

2.2.3 無征不信，秉筆直書不妄斷

衛(wèi)洪平先生在處理譜主的歷史記載很謹慎，不盲從，不主觀臆斷，而是多方印證，也不為鄉(xiāng)賢諱，做到秉筆直書。詳者詳矣，略者闕如，以待來日?，F(xiàn)就衛(wèi)先生在凡例中列舉示例以備一二，以觀其做學問之扎實。

關于譜主安葬的位置一事。衛(wèi)洪平先生如是說：“關于譜主安葬地，譜稿先據(jù)譜主外孫王作霦《先外祖父張瑞璣事略》 錄之： 藏于趙城城東磨頭村之祖塋。后聽到趙城民間另有一說：張瑞璣死后沒有埋到祖墳。查章太炎所撰《墓表》，僅言‘藏城東磨頭村’，一時頗感疑惑。后來在西安張七先生（譜主曾孫）家中，見到張小衡《先君事略》手稿，上面赫然寫著：‘藏于城東磨頭村之祖塋’，這釋然了，因為譜主后事由張小衡經(jīng)手?！?/p>

關于譜主染煙癮一事。衛(wèi)洪平先生如是說：“據(jù)王作霦說：‘先外祖父對賭博鴉片皆不沾手?！懊肪拧蹲锇浮泛挖w意空《診張君病意見書》，都說到譜主曾染有煙癖，景、趙與譜主為道義之交，所記均親見親歷，故譜中實錄其事。至于張小衡《先君事略》謂，譜主常在寓室高懸‘鴉雀無聲’四字（‘鴉雀’指鴉片煙和麻雀牌），編著者認為，這應該是在譜主戒除煙癖之后了?！?/p>

關于南北議和稱謂一事。衛(wèi)洪平先生如是說：“關于‘南北和議’的稱謂。中國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1962年匯編的相關資料，李新、李宗一主編的《中華民國史》，臺灣輔仁大學歷史系教授林桶法的專著等，都把1919年上海舉行的和平會議稱為‘南北議和’，本譜則稱‘南北和議’。因為譜中關于赴陜劃界的資料，主要來自《申報》 的報道，《申報》當年這一歷史事件為‘南北和議’，故從之。”

通過3 個事例的處理，衛(wèi)先生可謂做到了一分證據(jù)說一分話，在沒有發(fā)現(xiàn)可靠證據(jù)之前不敢輕易下結(jié)論，寧付闕如，決不濫言，也不道聽途說，以史料為主，諸如譜主安葬地一事、作者在有關譜主是否染煙癮一事，未采用家屬記載，因有為家人諱的嫌疑，而是采用當時與譜主交往摯友景梅九和趙意空的記載，據(jù)實以錄，這也體現(xiàn)了衛(wèi)先生對資料使用的謹慎態(tài)度。關于南北議和稱謂一事，作者使用較為原始的資料《申報》的報道稱謂，這也體現(xiàn)了尊重歷史的精神。

3 張瑞璣研究與雜志

新中國成立前，見諸雜志，所能看到的資料都是有關張瑞璣的電文、事跡和相關新聞報道。

新中國成立后，直到“文革”后才有零星的有關張瑞璣的資料見諸雜志，諸如《洪洞縣志資料》《天津歷史資料》。

進入20世紀90年代，因一段公案將張瑞璣引入大眾的視野，薛耀晗、來明的采訪《張瑞璣祖孫四代收藏書理〈孫武兵法〉八十二篇軼事》一文，后經(jīng)考古學家吳九龍的考證，證實“張瑞璣從未有過竹簡兵法”后經(jīng)媒體報道指出“《孫武兵法》八十二篇純屬偽造”，如此才結(jié)束這段公案。此時期，有關張瑞璣的文章主要是介紹張瑞璣，首推衛(wèi)洪平先生在《山西文史資料》上發(fā)表的《張瑞璣其人》（1996年第6 期），文字大概有10 000 多，將張瑞璣做了詳細的介紹，在社會上引起了較大反響，使得更多人對張瑞璣有所了解。另外還有呂效的《張瑞璣辦報及其人》（《今傳媒》1996年第4 期）及呂效祖的《“清末良吏第一”：張瑞璣》（《陜西文史》1996年第1 期）。

進入20世紀，有關張瑞璣的介紹和研究文章相較多些，其研究大戶，當屬衛(wèi)洪平先生，2019年至2021年共有6 篇文章問世，羅列如下：《挽張瑞璣先生聯(lián)選》（《對聯(lián)》2019年第7 期）、《張瑞璣與民初山西財政》（《文史月刊》2019年第7 期）、《吊唁張瑞璣先生挽聯(lián)挽詩選輯》（《文史月刊》2019年第12 期）、《張瑞璣與民初山西大學?！罚ā稌x陽學刊》2020年第1 期）、《〈張瑞璣先生年譜〉后記》（《名作欣賞》2020年第10 期）、《張瑞璣·新常富·〈晉礦〉》（《文史月刊》2021年第2 期）。

其他有從專業(yè)角度去研究張瑞璣，分別從藏書及地方治理等方面進行研究，如趙玲玲的《張瑞璣“誰園” 藏書考略》（《晉圖學刊》2008年第3 期）、牛曉潔《“予民以息”：張瑞璣的地方治理主張與實踐》（《文史月刊》2021年第5 期）。

還有介紹性的文章，如李翔德的《趙城“誰園”和其主人張瑞璣》（《文史月刊》2003年第4 期），王天玉、楊建軍的《張瑞璣墨梅圖》（《收藏》2007年第12期）。

山西學院派對張瑞璣的研究始于2019年，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趙中亞博士指導他的研究生牛曉潔寫了一篇碩士論文《清末民初變局中張瑞璣》，從社會史的角度比較專業(yè)地探索了在變局中的張瑞璣。

另外還有劉毓慶的 《〈張瑞璣先生年譜〉序》（《名作欣賞》2020年第10 期），高度評價了學者型官員衛(wèi)洪平及其著作，圖書出版一節(jié)已有論述，此處不再贅述。

還有書評類，續(xù)小強先生在《“年譜”憶舊及其他》一文中，如是評價《張瑞璣先生年譜》：“《張瑞璣先生年譜》 最大的功績就在于它的終于印行； 就在于，洪平君積數(shù)十年之功終于完成了這部大書，讓世人得以此為門徑和向?qū)?，去走近他，去閱讀他，去了解他，去真正地學習他?！盵3]

4 張瑞璣研究與報紙

有關紙媒的報道，主要集中在衛(wèi)洪平先生《張瑞璣先生年譜》（2020年1月出版）一書出版后，有書訊，有書評，出現(xiàn)了一股張瑞璣熱的盛況，各大媒體競相報道，上至《中華讀書報》《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中至《山西日報》《山西晚報》《太原日報》，下至《臨汾日報》《大同晚報》。

衛(wèi)方正先生在其《篋中我有英雄傳》一文中，認為《張瑞璣先生年譜》：“讀這部《年譜》，始駭其宏富詳贍，繼嘆其縝密嚴謹。”“此書不僅是張瑞璣研究領域的拓荒之作，也是民國史研究領域的一項重要成果?！盵4]

王祥夫在其《〈張瑞璣先生年譜〉隨記》一文中如此評價《年譜》：“此書一成，可以說是山西史學界的一大收獲?！盵5]

懷一先生在其《因此想起張瑞璣》一文中，高度肯定了《張瑞璣先生年譜》作者衛(wèi)洪平在編著年譜過程中所取得的成績：“《張瑞璣先生年譜》，讓我們一睹這位三晉名士之真身?！盵6]

張焯先生在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文中認為《張瑞璣先生年譜》：“既是一部個人史傳，也是一段山西歷史，還是一部具體而微的近代中國史?！?/p>

張繼紅先生在《心懷天下的國士張瑞璣》 一文中，稱《張瑞璣先生年譜》“是有關清末民初山西文化人的第一部專業(yè)特征鮮明、內(nèi)容極其豐富的年譜，有開創(chuàng)之功”。

5 結(jié)語

通過對張瑞璣研究的梳理，張瑞璣先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20世紀90年代以來，90年代末期是一個小高峰。進入21世紀，隨著《張瑞璣先生年譜》的出版，張瑞璣先生的關注和熱度進一步提升，進入大眾視野，被許多學者所熟悉。

通過對張瑞璣研究的梳理，有如下結(jié)論：

第一，從圖書、報刊的研究和出版來看，有關張瑞璣的研究還有待于進一步探索，空間還很大。諸如張瑞璣詩文集的重新整理和出版、 張瑞璣的傳記作品、張瑞璣的資料匯編、張瑞璣詩文的研究、書畫的研究，等等。

第二，從多方面的研究來看，在張瑞璣研究方面，衛(wèi)洪平先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從90年代末期發(fā)表有關張瑞璣先生作品始，到目前20 多年，無論書籍還是報刊，對于張瑞璣先生的普及和傳播，其功不可沒。

第三，張瑞璣是山西民國時期乃至全國很重要的人物，而山西學院派學者雖有涉獵，卻仍顯單薄，至目前也只有一篇碩士論文問世。

通過張瑞璣研究的梳理，可為其他山西文化名人的研究和開發(fā)提供借鑒，還需有識之士參與進來，能坐得住冷板凳，耐得住寂寞，為山西的學術繁榮做出更多、更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