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wù)劇陡]娥冤》的語言特色

王阿勇

南宋滅亡后，蒙古族的忽必烈率軍統(tǒng)一天下，建立了元朝。統(tǒng)治者對民眾實施高壓政策。不少官吏勾結(jié)地方惡霸，草菅人命。底層百姓飽受欺凌，生活困苦不堪。元代戲劇家關(guān)漢卿結(jié)合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和自己的親身體驗，創(chuàng)作了戲劇作品《竇娥冤》。這部劇作講述了年輕寡婦竇娥因被貪官屈打成招、含冤而死的故事，反映出當時社會不同階級之間復雜而尖銳的矛盾，揭露了昏官庸吏、地方惡霸的丑惡嘴臉。接下來，筆者就賞析一下《竇娥冤》的語言特色。

一、通俗易懂

關(guān)漢卿擅長對生活語言進行提煉，然后在戲劇創(chuàng)作中加以運用，使作品的語言呈現(xiàn)出自然樸實、通俗易懂的特點。以《竇娥冤》的第三折為例。在行刑之前，劊子手對竇娥說道：“你如今到法場上面，有甚么親眷要見的，可教他過來見你一面也好?！边@句話非常的通俗直白，符合劊子手的身份特點。竇娥則答道：“可憐我孤身只影無親眷，則落的吞聲忍氣空嗟怨。”臨死之際，竇娥滿心悲涼，對人世充滿了怨恨，只道自己“孤身只影”，滿懷冤屈，卻無處可訴，只能“吞聲忍氣空嗟怨”。在了解竇娥的身世之后，劊子手又問：“你的性命也顧不得，怕他見怎的？”竇娥唱道：“枉將他氣殺也么哥，枉將他氣殺也么哥。告哥哥，臨危好與人行方便?！睙o論是劊子手還是竇娥，其語言都明白如話，毫無晦澀之處，讓人很容易就能理解。又如，在竇娥發(fā)完誓愿后，監(jiān)斬官聞言怒不可遏，當即喝斥道：“打嘴！哪有這等說話！”語言直白，仿佛本就出白官吏之口，瞬間就呈現(xiàn)出一個凌駕于百姓之上、只會作威作福的官吏的形象。關(guān)漢卿非常熟悉當時底層民眾的生活，通過對生活中的日常用語進行提煉和加工，使之呈現(xiàn)出質(zhì)樸平實、通俗易懂的特征，賦予了《竇娥冤》以極強的藝術(shù)生命力，使其很快便流傳開來，并成為至今仍活躍在戲臺上的曲目。

二、生動凝練

《竇娥冤》的語言不僅通俗易懂，而且十分的生動凝練。如“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quán)。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盜跖顏淵。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這段文字顯然與前面提到的淺顯直H的語言有所不同。它不僅有著極強的抒情性，而且是對當時社會現(xiàn)實的高度概括?！盀樯频氖茇毟F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正是當時社會的真實寫照。元代社會秩序混亂，各個階層之間存在著尖銳的矛盾沖突。底層民眾樸實善良，卻一直受官府的盤剝，受地方惡霸的欺壓，不得不賣兒賣女，過著困苦不堪的生活。關(guān)漢卿借竇娥的唱詞，生動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也因此引起了無數(shù)民眾的情感共鳴。在這段唱詞中，關(guān)漢卿還引用了“盜跖顏淵”的典故，使得作品更富有韻味?！氨I跖”是春秋時期著名的大盜，而“顏淵”是孔子的弟子，是具有賢德的人。關(guān)漢卿將二人并提，借以體現(xiàn)竇娥的冤屈之深。又如“我不要半星熱血紅塵灑，都只在八尺旗槍素練懸。等他四下里皆瞧見，這就是咱萇弘化碧，望帝啼鵑”也飽含深意?！叭O弘化碧”出白《莊子·外物》中的“萇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為碧”，“望帝杜鵑”出白漢代李膺的《蜀志》。這兩個故事中的主人公皆是生前死得慘烈，死后才顯神靈的人物。關(guān)漢卿引用這兩個典故，意在證明竇娥的冤屈可驚天動地，也借此展現(xiàn)了竇娥的性情之剛烈。關(guān)漢卿借竇娥含冤而死的故事，反映了元代社會吏治的腐敗與底層百姓的無助。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們?nèi)淌苤俑?、地方惡勢力的壓榨，過著凄慘的生活，無奈之下只能求助于神靈，求助于上蒼。這難道不可悲嗎？

三、富有個性

在《竇娥冤》中，除主角竇娥之外，還有一些次要人物，如劊子手、蔡婆、監(jiān)斬官、眾公人等。不同人物的念白和唱詞都有所不同，皆展現(xiàn)了他們的性格特點?！案]娥”是全劇的靈魂人物，其念白和唱詞無疑是最多的，也是整部戲劇中最精彩、最動人的。如“天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在臨刑前，竇娥并沒有細思自己被人冤枉的真正原因，沒有將矛頭指向栽贓自己的惡霸，也沒有怨恨不問情由就判自己死刑的昏官，更沒有責問冷酷無情的世人，而是抱怨自己的“命”，怨恨“天地”。這一方面展現(xiàn)了竇娥的無奈，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這個人物的思想存在著局限性。作為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既無權(quán)又無勢的婦女，她無法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悲慘的命運，也沒有辦法申訴自己的冤情，只能“兩淚漣漣”，怨恨“天地”。再以監(jiān)斬官為例。他一上場便說道：“下官監(jiān)斬官是也。今日處決犯人，著做公的把住巷口，休放往來人閑走?！钡谝痪湓捔撩魃矸荩诙湓挿愿缹傧滦惺?。無論是說話的口吻還是內(nèi)容，都完全符合人物的身份，也體現(xiàn)了人物的薄情。作品中各個人物的語言極具個性化的特征，完全貼合人物的身份，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四、極富韻律

《竇娥冤》的語言不僅通俗易懂、生動凝練、具有鮮明的個性色彩，而且還有著極強的韻律感。如“念竇娥葫蘆提當罪愆，念竇娥身首不完全，念竇娥從前已往干家緣；婆婆也，你只看竇娥少爺無娘面”，前面三個句子是相同的，都以“念”字起頭，引出后面的內(nèi)容，一句強似一句，語意前后連貫，情感層層遞進，從“糊涂受罪”到“身首不全”，再到“過往之事”，看似由竇娥脫口而出，其實都是作者精心安排的。在這段話中，作者還使用了“愆”“全”“緣”“面”等押韻的字，使人物的語言富有韻律，給人以豐富的聽覺體驗。又如“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憐，不知皇天也肯從人愿。做什么三年不見甘霖降？也只為東海曾經(jīng)孝婦冤。如今輪到你山陽縣。這都是官吏每無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難言”，在這句話中，作者使用了“憐”“愿”“冤”“縣”“言”等押韻的字，并運用反問的句式，使得整個句子富有氣勢和節(jié)奏感。

《竇娥冤》白問世以來，深受廣大民眾的喜愛，甚至被傳播到了國外。通俗易懂、生動凝練、個性鮮明、富有韻律的語言不僅增強了作品的生命力，使之得以廣泛流傳，而且彰顯了中國古典戲劇的藝術(shù)美。在閱讀作品的過程中，我們要仔細品味作品的語言，提升自己的審美鑒賞能力和文學素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