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東野圭吾文學敘事中的人文關懷-以《解憂雜貨店》為例

楊本明，莊 莉

（上海理工大學 外語學院，上海 200093）

東野圭吾是當代日本最著名的推理小說家之一，他的小說以縝密嚴謹?shù)倪壿嬎季S、天馬行空的想象、自成一派的敘事風格享譽全球。1985年東野圭吾憑借處女作《放學后》一舉摘得日本推理小說的最高榮譽——江戶川亂步獎，正式成為一名職業(yè)小說家。1999年他以《秘密》榮獲日本推理作家協(xié)會獎，2006年以《嫌疑人X的獻身》斬獲直木獎。短短幾年時間，東野圭吾以勢如破竹之勢一舉奪得日本推理小說界“三冠王”的美譽，東野圭吾文學一躍成為日本推理小說界的重鎮(zhèn)。

使用關鍵詞“東野圭吾”和“解憂雜貨店”進行檢索，中國知網(wǎng)分別檢索到242篇、40篇論文。日本CINII網(wǎng)站分別檢索到60篇、7篇論文。查淑婷利用文本分析法，以咨詢者與浪矢雄治間的信件為線索，從“療愈”與“救贖”兩個維度，探討了《解憂雜貨店》的療愈主題及其成因[1]。尹志紅分析了東野圭吾小說的創(chuàng)作風格，她認為以《解憂雜貨店》為代表的小說屬于“寫實本格派”，這類小說弱化了邏輯推理，而將重心轉(zhuǎn)向探索人物的性格行為[2]。 潘馨從敘事結構、敘述視角、敘事時間三個角度對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進行了研究，探討了東野圭吾推理小說的敘事策略、敘事風格和敘事魅力[3]。新井未來使用形象學理論分析了東野圭吾文學作品中的惡女形象[4]。 堀江珠喜運用女性主義文學理論對東野圭吾的《放學后》《美麗的兇器》 《白夜行》等作品進行了文本分析，將其中的女性分為超人女性、惡魔女性兩種，并分析了其原因[5]。

國內(nèi)外學者主要從文本類型、創(chuàng)作特點、敘事風格、女性形象四個維度對東野圭吾及其文學進行了研究，但是關于東野圭吾及其文學作品中人文關懷的前期研究并不充分。本文以小說《解憂雜貨店》為研究對象，綜合運用敘事學和文本分析的方法，分析東野圭吾文學敘事與人文關懷的關聯(lián)性等，最后歸納認為對個人價值的肯定、對愛情的包容、父母對子女的大愛、對人性的救贖是東野圭吾文學作品中人文關懷的主要表征。

一、東野圭吾文學敘事與人文關懷

人文關懷源自人文主義，人文主義的英語為 “humanism”，一般譯為人本主義、人類主義、人道主義。人文主義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博興于文藝復興時期，由德國教育家尼特哈麥首次明確提出。人文主義主張維護人的尊嚴、權利和自由，它倡導“關懷人”“尊重人”和“肯定人”，以“自由”“平等”“博愛”為口號，以“天賦人權” “個人價值”“人文關懷”為旨歸。東野圭吾的文學敘事直面人們在校園、家庭、社會生活中所遭遇的現(xiàn)實問題，契合了人文主義中“關懷人”“尊重人”“肯定人”的核心要義，體現(xiàn)了他對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生存困境的人文關照。

東野圭吾是一位極具人文關懷的當代作家，他早期的小說風格偏向于“寫實本格派”?！皩憣嵄靖衽伞笔侨毡就评硇≌f的重要流派，它以“提出謎團——展開推理——解開謎團——引人深思”為主要書寫范式。推理小說中的“揭秘人”始終與讀者保持著相同的視角，擁有同等數(shù)量的“解密鑰匙”，他通過抽絲剝繭的謎團推理，潤物細無聲地向讀者傳遞推理小說的奧妙與樂趣，在揭示神秘案件的過程中，不經(jīng)意間展現(xiàn)出人文關懷的善意之光。東野圭吾的文學作品主要以20世紀90年代日本經(jīng)濟大蕭條時期的東京和大阪兩大國際大都市為舞臺，他將現(xiàn)實社會中的真實案件融入小說創(chuàng)作，通過對 “犯罪動機”的縝密推理，揭示社會問題背后所深藏的人性。與傳統(tǒng)的推理小說相比較，東野圭吾的文學創(chuàng)作更聚焦于家庭關系、社會關系、青少年成長等熱門社會話題，凸顯了現(xiàn)代人在高速發(fā)展的社會生活中所面臨的生存困境和倫理困惑。東野圭吾文學敘事的最大特色在于對人性的探討，而對人文關懷的書寫無疑是東野圭吾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母題。

在東野圭吾充滿人文關懷的推理小說中，《解憂雜貨店》無疑是一部最具有人間暖意的扛鼎之作。在這部小說當中，東野圭吾巧妙地使用了超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以廢棄的雜貨店為媒介，把小偷三人組——敦也、翔太、幸平作為揭開故事神秘面紗的引子，建構了一個聯(lián)結過去和未來的奇妙空間。小說以地處偏僻的一家雜貨店為引子展開，這家雜貨店因解答來信者的煩惱而知名，深夜闖入雜貨店的小偷三人組先后收到了來自五位陌生人的咨詢信，為了解決這五位陌生人的煩惱，小偷三人組踏上他們的解憂之路。同時充滿人文關懷的解憂之信讓五個人獲得了新生。

二、《解憂雜貨店》中的人文關懷

（一）尋夢的延續(xù)——個人價值的肯定

一般認為人文指人類社會的各種文化現(xiàn)象，特指人類的精神文化[6]。而人文關懷，其核心特指肯定人性和人的價值，也即尊重他人的選擇，肯定其選擇背后的價值，尤其是敬畏人的生命價值與精神價值。美籍華人作家劉墉曾在其作品《沖破人生的冰河》中提到：“施予人，但不要使對方有受施的感覺。幫助人，但給予對方最高的尊重。這是助人的藝術，也是仁愛的情操。”[7]給予生命最大程度的尊重與理解是人文關懷精神永不褪色的本質(zhì)價值，因為尊重永遠是所有與愛有關的表達方式的首要前提。

在小說的第二章中，主人公克朗立志成為職業(yè)音樂人，卻一直顆粒無收。他因參加奶奶的葬禮而返鄉(xiāng)，看到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自己的音樂夢想依然遙不可及。究竟是返回故鄉(xiāng)子承父業(yè)？還是流落他鄉(xiāng)追逐音樂之夢？茫然的克朗決定向鎮(zhèn)上替人排憂解難的雜貨店咨詢煩惱。此刻解憂雜貨店中奇妙的時空隧道連接了過去與現(xiàn)在，藏匿于雜貨店的 “未來三人組”竟收到了來自過去時空的克朗的咨詢信。經(jīng)過幾次信件往來，身處“未來”的小偷三人組猶豫再三后，給克朗寫下了最后的回信：“你對音樂的堅持追求，絕不會付之東流。我相信，將會有人因為你的歌得到救贖，你的創(chuàng)作也必將流傳下去?！蹦橙?，克朗前往一家名為“丸光園”的孤兒院演出，他的原創(chuàng)歌曲《重生》深深地打動了聽眾小芹。當晚孤兒院發(fā)生了火災，克朗從火海中救出了小芹的弟弟，自己卻不幸犧牲。多年后，小芹成為一名著名女歌手，克朗創(chuàng)作的《重生》也因她而紅遍大江南北。

在你來我往的信件中，置身未來時空的三人組早已預見克朗的音樂將給世界帶來不一樣的感動，同時也知曉克朗的悲慘命運。再三權衡之下，依然選擇用質(zhì)樸的話語鼓舞克朗的音樂夢想，這也是小說中所要傳達的一種與人文關懷相契合的精神。當克朗舉棋不定是否要放棄音樂夢想、返鄉(xiāng)繼承老家的魚店而寫下咨詢信的時候，他的精神世界其實早已隱隱約約有了前進的方向。三人組收到克朗的第一封信時，還未確定其“真實身份”，便回信勸誡克朗放棄音樂夢想。克朗心有不甘地在回信中反復解釋，甚至深夜獨自坐在雜貨店吹奏自己的原創(chuàng)曲，這些細節(jié)無一不在闡明克朗從未打算放棄音樂之夢。最終三人組沒有點破克朗的結局，而是告知克朗的付出絕對不會白費。三人組理解并尊重克朗追尋夢想的執(zhí)著之心。在理順人與其他種種對象的關系中，確立人的主體性，從而確立一種賦予人生以意義和價值的文學關懷，便是人文關懷的實質(zhì)所在[8]。三人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們肯定了克朗的音樂之夢，并鼓勵他堅持不懈，給予了迷途的克朗最大的人文關懷。

小說在該章節(jié)的最后，有一段小芹在自己的演唱會上介紹壓軸曲目時所說的話：“這首歌的作者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弟弟的救命恩人，沒有遇到他，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我。所以我這一生，會一直唱這首歌。這是我唯一的報答。” 三人組的回信雖然只有簡單的只言片語，卻給了克朗肯定的力量和持續(xù)尋夢的勇氣，成為撫平克朗內(nèi)心煎熬的一種救贖。三人組在潛意識中對個體生命尋求實現(xiàn)自身價值的行為，給予了最大程度的崇敬和理解，這也是人文關懷的最大表征。而小說中懷揣著感恩之心的小芹，最終成為家喻戶曉的歌手，以自己的人生延續(xù)并成就了克朗的音樂夢想。

（二）“月兔”的煩惱——愛情的力量

愛情的偉大之處在于能讓兩個毫不相干的生命甘愿為彼此犧牲和奉獻。愛情也是人文主義戲劇家莎士比亞的作品中最為經(jīng)典的核心主題。莎士比亞認為愛情是人文主義精神中極具普世意義的一種表達方式。最美好的愛情既不是占有，也不是控制，尊重和克制才是愛情最美好的面容。而蘊含人文精神的關懷，恰好是世間所有情感的基石，舍去人文關懷的愛情也只不過是充斥著偏私和蠻橫情愫的集合體。當然，愛情是千姿百態(tài)的，莎士比亞曾說過 “愛是一種甜蜜的痛苦，真誠的愛情永不是走一條平坦的道路?！?/p>

小說中煩惱的咨詢者之一“月兔”是一位小有名氣的職業(yè)運動員，因深愛的男友突患癌癥而陷入了進退維谷的窘境。參加奧運會曾是月兔競技人生的全部意義，但陪伴在時日不多的戀人身邊也是其心底最迫切的愿望。雖然曾同是運動員的男友不想因為自己的病情使其分心，極力希望月兔能夠?qū)Ｐ挠趭W運會的集訓，究竟是堅持自己的訓練？還是陪伴生病的戀人？二律背反的抉擇無時無刻不在撕扯著月兔的內(nèi)心，飽受煎熬的月兔決定尋求替人出謀劃策的雜貨店的幫助。

三人組在與月兔的幾次通信后，很快判斷出月兔所在的時代為1979年，而當時因為世界處于冷戰(zhàn)時期，日本并未參加次年的奧運會。三人組雖想將這一事實告知月兔，卻恐難使她信服，三人組只好在信中不遺余力地勸說月兔放棄奧運會，甚至直言不諱地寫道“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該陪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三人組終于等到了月兔姍姍來遲的回信。月兔最終還是毅然決然地參加了奧運會的集訓。月兔的戀人也于這一期間永遠地離開了人世。月兔在信中坦白了令三人組倍感意外的真實初衷，訓練遭遇了滑鐵盧，恐懼競爭、想逃離現(xiàn)實、懦弱使狼狽不堪的自己把戀人的重病當成了解脫無望枷鎖的 “一線希望”，選擇照看戀人似乎就能堂而皇之地拋開一切重負。但三人組的回信如同看透了月兔內(nèi)心的想法，仿佛是無情地扯掉了月兔心底那些見不得人的狡猾與卑鄙想法上僅剩的遮羞布，赤裸裸地把一切懦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收到回信的月兔頓然醒悟，自己還是忘不了曾與心愛之人為之并肩奮斗過的奧運夢，因為這更是自兒時起便有的夢想，根本無法徹底放棄。三人組“歪打正著”的信件，猶如一招“激將法”促使月兔看清了自己的內(nèi)心。

同時，月兔的戀人愛她勝過生命中的所有，他深知奧運之于月兔的非凡意義。那曾是他們共同的夢想，比起面對死亡，讓深愛之人為了自己放棄內(nèi)心最渴望的追求更讓他感到痛苦。因此即便在氣息奄奄之際，他還是堅定地站在了月兔的一邊，極力勸說月兔專心訓練，自己卻克制著生命最脆弱的時候?qū)偃说囊蕾嚕陋殲榘?、向病痛妥協(xié)、只身等待生命的倒計時。月兔雖然最終沒能實現(xiàn)奧運夢，但是她明白了陪伴并非是回報深愛之人唯一的方式。月兔在最后的回信中寫下戀人彌留之際所說的話 “謝謝你給我的夢想”。這句話讓她不后悔為實現(xiàn)彼此曾經(jīng)的夢想而拼盡全力，對方無私的愛讓其收獲了比金牌更重要的東西。

愛情永遠是雙向性的話題，孤掌難鳴的單向付出始終無法開花結果。而人文關懷則可以認為是人與人交往時的潤滑劑，人文關懷的核心在于給予對方尊重、克制自身私欲、賦予一種包容，在行為及精神上給予對方關懷和扶持。因此人文關懷也可看作是兩個相愛的靈魂在相互磨合的過程中的必經(jīng)之路，因為只有設身處地、在靈魂上互相給予對方理解和慰藉才能使愛情之花綻放出其最本質(zhì)的模樣。

（三）家庭的責任——父母之愛的名義

美國著名的心理學家，弗洛姆曾在《愛的藝術》中這樣去闡述愛的內(nèi)涵，他認為愛是一種人所具有的主動力量，一種對他人主動的滲透，從而使人克服孤獨寂寞之感，同時這種愛的力量也是無可限量的[9]。在親子關系中，父母對孩子的愛亦是如此，是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源于割舍不斷的血緣紐帶之愛，這種愛賦予人責任，教會人尊重。

在小說的第四章，少年浩介原本出生在一個殷實的家庭，但隨著父親的公司經(jīng)營不善，欠下一大筆債款，家庭生活也逐漸變得拮據(jù)起來。父親決定瞞住員工，帶著家眷潛逃。雖然雜貨店的浪矢老爺爺在給浩介的回信中建議“家人應該盡可能在一起”，但此刻的浩介與父親的關系早已降到了冰點。于是在全家連夜逃跑的途中，浩介悄悄藏匿于與父母逃跑路線相反的貨車內(nèi)，從此隱姓埋名，幾經(jīng)波折最后在孤兒院“丸光園”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多年后，功成名就的浩介偶然得知，當年自己逃離后，父母并沒有按原計劃逃亡，而是在發(fā)現(xiàn)浩介獨自逃離后，擔心孩子將永遠活在無盡的債務以及恐懼中，最終選擇了墜海，并留下遺書對外宣稱一家三口全部身亡。

小說中的浩介一直以來都自負地以為，當下精神安寧、經(jīng)濟穩(wěn)定的生活全要歸功于當年沒有輕信他人的建議，而是選擇逃離了父母。正是因為這 “極其正確”的選擇才有了現(xiàn)在的自己。卻不知父母的愛，早已先行一步化為守護他一生的“護身符”，這份愛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父母愛孩子遠甚于愛自己的生命，因此才會選擇以悲痛的方式，抹掉浩介曾經(jīng)的身份，從而保全其日后安穩(wěn)的生活。

“家庭”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無比重要的， “家庭”主要指以婚姻關系、血緣關系、收養(yǎng)關系為基礎所構成的一種以情感為紐帶、以責任為使命的帶有社會性質(zhì)的群體生活單位。同時也是構成復雜而龐大的社會體系的重要部分。其中血緣關系是三種關系當中最特殊的一種關系。人們在對待血緣關系時，常常會遵守法律約束而又同時兼?zhèn)湟环N強烈的責任感。對于這種血緣關系內(nèi)“自帶”的高度責任感，其最好的解釋便是“愛”。如果說“愛”的能力是為人父母后的一種無師自通，那么如何恰如其分地表達這種愛則需要外界因素的因勢利導。正如小說中父母對浩介的愛，儼然已超越了關心，是基于一種尊重，更是源自一份難以割舍的責任，浩介直至最后一刻才認識到這份愛的深重。

在章節(jié)的尾聲，時隔三十余年，浩介才知道真相。他在“浪矢雜貨店限定一夜復活”的活動中，撕掉了早已寫好的信，重新提筆留下了這樣的回信“我決定聽您的話，跟父母一起行動。而您的判斷是正確的，詳情我就不多說了，最后我們一家成功擺脫了苦難”。想必這是浩介在感受到沉甸甸的父母之愛后，給雜貨店及自己家人寫下的懺悔之聲。

（四）人性的救贖——自贖與贖人的契合

人性是東野圭吾筆下永恒的主題。東野圭吾的小說總是不厭其煩地探究人性不一樣的面孔。人性的本源是情和欲，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七情六欲。人性是復雜無常的，善與惡相伴共生，悲憫之心和貪婪之欲如影相隨。人本孤獨，卻因為和他人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才萌生了心心念念的物、追悔莫及的事、傾慕或憎恨的人，開始體會到七情六欲帶來的酸甜苦辣。我國著名學者周國平也曾說過“孤獨是人的宿命，愛和友誼不能把它根除，但可以將它撫慰。”因此人性救贖也是東野圭吾的文學敘事中重要的維度之一。

人生來恐懼死亡，每逢親朋的離世，都會讓我們覺得死亡近在咫尺，佛常言道“慈悲為懷”，人性中的“于心不忍”以及對于蕓蕓眾生的悲歡離合 “感同身受”的能力，注定了人生來具備“悲天憫人之心”，而所謂的“人性救贖”其實就是對這份 “善”的一種喚醒、一種釋放，人性根源深處“善”的存在也預示著缺憾的人性最終是可以被救贖的。在《解憂雜貨店》中，東野圭吾構筑起聯(lián)結過去與未來的空間，“解憂雜貨店的指點迷津?qū)嶋H上是以救贖他人實現(xiàn)對靈魂自贖的隱喻”。

在小說的最后一章“來自天上的祈禱”中，三人組收到了名為“迷途的小狗”的來信?！懊酝镜男」贰睘榱藞蟠鹨棠傅酿B(yǎng)育之恩急需用錢，猶豫是否去做全職陪酒女。因為在這三個人當中，敦也的母親也有著相似的遭遇，敦也不堪回首的童年使其動了惻隱之心。他在最后一次的回信中告訴了“迷途的小狗”致富的方法，其中就包括日本的泡沫經(jīng)濟期、房產(chǎn)熱、失業(yè)潮、90年代后商業(yè)模式的巨變等，堪稱一封“預言信”?！懊酝镜男」贰币惨驗檫@封信取得了事業(yè)上的巨大成功。天亮以后，當三人組在屋內(nèi)收拾贓物，準備混入人群一走了之時，卻在晴美的包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給解憂雜貨店的感謝信。晴美在網(wǎng)上得知了“浪矢雜貨店限定一夜復活”的活動，特地寫了這封信感謝店主當年的慷慨幫助?？赐晷诺娜私M如夢初醒，原來他們搶砸的女商人晴美就是“迷途的小狗”。同時也得知同是“丸光園”出身的晴美正是幫助瀕臨危機的孤兒院進行重建的資助人。命運的紅繩再次把所有人緊密地捆綁在了一起。

三個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這樣的身份一直讓他們非常自卑。這封感謝信讓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間的真情，第一次成為了誰的力量，被需要、被感謝的人性溫情滌蕩在三人組的胸中。與此同時，命運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因為一封信就此改變了人生的晴美也以一顆報恩的心，向岌岌可危的 “丸光園”伸出了援助之手，拯救了敦也三人組共同的“家”。

小說中故事輪回的終點以及屬于三人組的救贖在此刻迎來了破曉時分。被尊重、被感激、無心之舉卻改變了誰的整個人生，三個人感受到了自身的價值。同時被幫助的那一方又以某種方式再度回報于社會，人文關懷的核心價值與人性之美在小說的這一幕交融。雖然依舊是見不得陽光的小偷，此刻回到犯罪現(xiàn)場也等同自投羅網(wǎng)，可最終三人組還是回到了晴美的住處，哪怕會就此毀掉接下來的人生，三人組還是決定回去贖罪，正視一切應得的后果。東野圭吾文學作品中人性救贖的含義也在此處得以揭曉：救人便是自救，救贖他人便是自我救贖，而 “善”無疑是人文關懷精神中最直觀、最質(zhì)樸的出發(fā)點。

三、結束語

東野圭吾在《解憂雜貨店》中通過每個小人物的煩惱，指引讀者去感知、去反思、去回顧一些被看似“天經(jīng)地義”的“人情世故”所掩埋了的人文關懷，重溫了那些被高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社會所遺忘了的人間暖意?！督鈶n雜貨店》是東野圭吾圍繞著人性所拋出的一味“藥引子”，他從夢想、愛情、家庭、人性四個維度深刻剖析了人心深處的向善之念，彰顯了東野圭吾文學濃濃的人文關懷。

綜上所述，人文關懷是人類的社會文明得以延續(xù)的重要養(yǎng)分，是一種極具社會共性的強大精神力量。東野圭吾的《解憂雜貨店》正是以一種溫情的方式，詮釋了人的夢想、愛情力量、父母大愛、人性之光才是人文關懷最本真、最質(zhì)樸的核心要義。從這種意義上來說，《解憂雜貨店》無疑是獻給每個爭分奪秒、分厘必爭的現(xiàn)代人的一本關乎人性、關乎人文關懷的啟發(fā)性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