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我的父親母親》視聽語言分析

陳婷

（哈爾濱師范大學(xué) 黑龍江 150025）

電影《我的父親母親》根據(jù)鮑十的小說《紀(jì)念》改編而來，于1999年上映，導(dǎo)演為張藝謀，主演為章子怡、鄭昊、孫紅雷。該片以兒子“駱玉生”的視角展開，講述了父親母親感人至深的愛情回憶，影片打破了傳統(tǒng)的“回憶為黑白，現(xiàn)實為彩色”的拍攝手法，而以黑白來展現(xiàn)現(xiàn)實，以彩色來表現(xiàn)回憶，用現(xiàn)在時的冰冷和過去時的美好回憶形成強烈反差。

一、顏色

（一）黑白與彩色

影片用黑白與彩色來分割現(xiàn)在和過去，用黑白（如圖-1）表示現(xiàn)在，用彩色（如圖-2）表示過去，寓意父親的離世帶走了母親生活的色彩，一切景語皆情語，沒有了丈夫的母親，生活就像是沒有了光亮，滿滿的只有灰色與失望。過去的色彩越是明亮、豐富，美好、五彩繽紛，就襯托得現(xiàn)在越是灰暗與悲涼。

圖-1

圖-2

（二）彩色部分

父親與母親的愛情在母親的回憶里，是一輩子不會過期的蜜糖，母親過去的生活里充滿色彩，有湛藍(lán)湛藍(lán)的天空，黃綠色的田野，金黃一片的白樺林，雪白雪白的羊群……雖然有這么多色彩，但影片中最突出的還是紅色，這里的紅色不僅具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熱情、活潑、張揚、精力充沛之意，還具有充當(dāng)愛情信物的作用，是愛情的象征，紅色的棉襖讓母親在圍觀的一群人里脫穎而出，讓父親在茫茫人海里能一眼看到，一見鐘情；紅色的發(fā)卡是父親送給母親的定情信物；紅布則承載了母親的無盡思念……不僅如此，紅色在片中還“流動”了起來，母親每次奔跑時，我們總能看到紅色的圍巾在上下飄動，這增加了奔跑時的動感。

二、表意物象

（一）水井

明明有兩口水井，一口遠(yuǎn)，一口近，聰明的婦人早已換近井打水，而陷入愛情里的母親，還總是去到遠(yuǎn)井打水，為的就是能聽到父親的教書聲，能多看父親一眼，即便是一個背景也已經(jīng)足夠。在最后，母親把父親埋在了能望見學(xué)校的水井邊，這一則體現(xiàn)了父親對于學(xué)校，對于課堂，對于教書育人的熱愛，二則體現(xiàn)了母親對于父親深沉的愛，母親了解父親，永遠(yuǎn)為他考慮深遠(yuǎn)。

（二）青花碗

第一次提及青花碗，青花碗代表了小女生的期盼，在父親吃派飯的時候，母親總是變著花樣做好吃的，用家里最好看的青花瓷碗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M盡心思期盼父親能吃到她做的飯。這種期盼從在父親第一次來家里吃飯時，也能看出，母親特地拿出青花瓷碗問父親是否吃過這個碗裝的飯，得知父親沒有吃過自己親手做的飯時，母親的失望溢于言表，但在得知父親喜歡吃餃子后，立馬喜笑顏開，并表示自己要做給他吃。

第二次提及青花碗，代表母親滿懷熱情送飯，得知父親被帶走，狂奔，青花瓷碗碎，母親心碎。

在母親做好餃子，用青花瓷碗包好后，得知父親被城里的人帶走了，為了讓父親吃上自己親手做的餃子，母親只能超近路奔跑，一個踉蹌，母親摔在地上，父親沒有見到，碗也碎了，餃子掉落一地。這里的青花瓷碗碎，母親的心也跟著碎了。

第三次提及青花碗，是指青花瓷碗被鋦好，寓意破鏡重圓，從此父親再沒有離開母親一步。青花瓷碗碎后，母親日日思念父親，憂思成疾，看不下去的姥姥找來鋦碗匠把碗修補好了，“青花瓷碗”補好，這象征著破鏡重圓，并且暗示父親與母親可永世不再分離。這修補好的不僅是一只碗，而是母親破碎的心。

（三）路

《我的父親母親》的英文名叫做“The Road Home”，回家之路。影片也在不斷地強調(diào)這路。在這條路上，父親與母親第一次見面，二人一見鐘情，可以說這條路為二人帶來了愛情；這條路是父親送學(xué)生放學(xué)的路，母親為了多見父親一眼，總是會繞遠(yuǎn)路來打水，在這條路上父親和母親說了第一句話，可以說這條路見證了母親的羞澀；這條路，是父親離開時走的路，也是母親追逐的路，在這條路上，母親為超近路摔了跟頭，摔壞了青花瓷碗，母親以為自己不小心遺失了父親送的定情信物，在這條路上，母親流下了眼淚；后來的后來，這條路曾一次又一次帶給母親希望，又一次次帶給母親失望，在這條路上，母親漫無天日的等待，終于，這條路上有了父親的身影，為母親帶來了愛情；最后，這條路也是抬棺要走的最后一段路，可以說這條路見證了父母的愛情，象征了父親母親愛情的曲曲折折。

三、音樂

《The Road Home》是音樂人三寶為電影《我的父親母親》創(chuàng)作的同名主題曲，這首歌延續(xù)了三寶恬靜淡雅、溫婉動人的作曲風(fēng)格，它是一首純音樂，沒有歌詞的好處在于觀眾可以不受歌詞影響，專注于電影情節(jié)，在欣賞影片的時候能根據(jù)故事情節(jié)、音樂旋律無障礙帶入自己的情感。音樂的前奏帶著一種凄清婉轉(zhuǎn)的情緒，將人帶入一種纏綿悱惻、欲說還休的境界，隨著歌曲的旋律走向，觀眾的感情一步步被牽引，隨著歌曲高潮的到來，觀眾們沉醉其間欲罷不能。

音樂在影片中出現(xiàn)十七次，以下我將列舉幾個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片斷。

第一次出現(xiàn)音樂是在影片由現(xiàn)在的黑白轉(zhuǎn)向過去的彩色時，此處音樂的作用一為銜接過渡，讓影片的過渡更加自然合理。二是音樂響起，觀眾們好像跟著音樂與鏡頭重回五、六十年代。三是表示父親母親的愛情故事即將開始。

第二個令我動容的片斷是父親被打成右派坐馬車離開，沒能吃到母親做的餃子，母親端著餃子追趕馬車。這時音樂響起，畫面里黃茫茫的一片，只能看到馬車離開揚起的塵土，明明就在眼前，卻怎么追也追不到。那條路送來了父親，又目睹父親的離開，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母親跌倒，青花碗碎，發(fā)夾丟，寓意母親心碎了，魂也跟著丟了。母親嚎啕大哭，隔著屏幕觀眾都能感受到母親的委屈與難受……這里音樂的作用一為給漫天的黃土染上了一層蒼涼。二為加劇母親的悲傷。三為增加了觀眾的代入感，讓觀眾跟著片中母親的情緒變化而落淚。

第三個片斷是母親思念成疾，父親趕回來看望被發(fā)現(xiàn)不得不離開，在父親真正和母親相聚的那一天到來時，母親又特意穿上父親喜愛的紅棉襖等在路邊。此時的鏡頭給的是母親臉部的近景畫面，畫面中母親頭上圍著紅色的圍巾，雪落在眉毛上身上結(jié)成了冰，此時的音樂達到小高潮，音量似乎也比之前的大了些，此時音樂的作用一為把環(huán)境襯托得更加惡劣。二為展示母親堅定等待父親的決心。三為深化父親母親之間的愛情，他們的愛是雙向奔赴的愛，這種愛是有力量的，能夠沖破一切阻礙。

第四個片斷是兒子為滿足母親把父親的棺材抬回村里的心愿，找村長商量，需要從鄰村雇三十五六個人，七七八八的需要支出四千塊錢。但最后真的抬棺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從各地趕來了一百多個父親的學(xué)生，他們拒絕任何酬勞。這時音樂響起，黑白的畫面里，一百多個人為父親送行，巨大的風(fēng)雪也沒能阻撓他們的腳步。此時音樂的作用，一為展現(xiàn)惡劣的風(fēng)雪環(huán)境。二為展現(xiàn)一百多人為父親送行的壯觀場景。三為展示父親的樸實、奉獻精神。

最后一次出現(xiàn)音樂的片斷在母親仿佛又聽見了父親教書的聲音，追了出去，就像四十年前一樣，到了教室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兒子在讀書，讀的是父親第一次來村里時讀的那首小詩。此時的鏡頭一下子轉(zhuǎn)到彩色畫面，畫面中的母親還是四十年前等待在教室門前的那副模樣，接著畫面又轉(zhuǎn)到代表現(xiàn)在的黑色畫面，最后鏡頭又轉(zhuǎn)向彩色的畫面，畫面中父親送蹦蹦跳跳的學(xué)生回家，母親奔跑著偷看父親。此時的音樂作用一為把觀眾拉回過去的美好時光，以曾經(jīng)的美好對比現(xiàn)在的悲傷，讓現(xiàn)在的悲傷更加悲傷。二為結(jié)束影片，播放音樂的間隙可以讓人回味影片。三為留給觀眾充足的時間從故事中抽離出來回到現(xiàn)實。黑白彩色畫面的來回穿插，讓人唏噓不已，一是讓人感慨人生苦短，切記珍惜眼前人。二是讓人體會到了什么叫“那時的車馬很慢，一生只能愛一人”的愛情。

片中所有出現(xiàn)音樂的部分都和父親有關(guān)，整個片子看完讓人有萬分思緒。其實在片中主旋律音樂已經(jīng)出現(xiàn)多次，但是觀眾們通常對于片尾曲的感受更加深刻，出現(xiàn)這樣情況的原因有：一是前面的音樂出現(xiàn)的只是片斷，最后出現(xiàn)的則較為完整。二是前面的片斷音樂為片尾曲的出現(xiàn)做足了充分的鋪墊，前面片斷的情緒不斷的疊加疊加，觀眾的幾次觀看情緒逐漸飽滿，最后片尾曲配合著母親剛開始的青澀美好與現(xiàn)在的悲傷樣子交替出現(xiàn)，猛然一個高潮，讓人感慨萬分。這部電影如同一篇恬靜淡雅的散文詩，讓人感受到的只有質(zhì)樸與純凈，沒有絲毫的華麗與做作，每個人都能從中找到屬于自己父母的影子。音樂響起，聽者如同在翻看一幅幅發(fā)黃的老照片，懷舊的情感在此時產(chǎn)生共鳴。

結(jié)語

通過對影片《我的父親母親》進行視聽語言分析，讓我們對表意物象與音樂的作用有了更深的感受。張藝謀導(dǎo)演讓原本普通的顏色、水井、青花碗、路有了其特有的意蘊，配以三寶的音樂讓整個故事更加豐滿、生動形象，讓我們對父親和母親那純真、質(zhì)樸、忠貞不渝的愛情有了更深的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