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梨園劇中的成功表達
——以梨園劇《鬢邊不是海棠紅》為例

馬 英，郭蓓蓓

（支部生活（走向世界）雜志社 山東 濟南 250000）

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文化自信的基礎，是民族精神的基石?！拔幕孕攀歉A、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昌盛，就沒有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眰鞒泻秃霌P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可以多方位多角度切入，影視劇作為文化產(chǎn)品，具有獨特的優(yōu)勢和廣泛的影響力。好的影視作品往往從不同角度傳遞著傳統(tǒng)文化的光芒，對傳承和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有著積極的意義。

《鬢邊不是海棠紅》（以下簡稱《鬢邊》）改編自網(wǎng)絡同名小說，講述了20 世紀30 年代的北平，一代京劇名伶商細蕊和愛國商人程鳳臺因戲結緣、相知相惜，兩人在梨園百態(tài)和戰(zhàn)火動亂中并肩前行，堅定了振興京劇的信念和以身救國的崇高理想，最終攜手與時代命運抗爭的傳奇故事。該劇視角獨特，還原了民國動蕩中最真實的京風國韻和家國情懷?！遏W邊》自2020 年3 月在愛奇藝平臺獨播，2020 年8 月在北京衛(wèi)視和安徽衛(wèi)視黃金檔播出，截至2022年3月25日，豆瓣評分8.0。該劇播出期間數(shù)次登上微博熱搜榜?！遏W邊》的廣受好評與多種因素有關。本文將從《鬢邊》中蘊涵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入手，分析此劇的成功之道，以期為今后的網(wǎng)絡小說改編提供一定參考。

一、《鬢邊》中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一）“國之大者”的家國情懷

儒家思想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影響至深，“以天下為己任”的社會責任觀是中國人歷來堅守的精神品格。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敝袊说募覈閼炎怨疟阌?，融入血脈，是中華文明的根基所在。從孟子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到屈原的“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到陸游的“位卑未敢忘憂國”到顧炎武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無不傳遞著“以天下為己任”的家國情懷。這種社會責任觀代代傳遞，傳承至今。好的文學作品必然承載著家國大義。

有人說：“十個民國九個悲?！币馑际鞘畟€民國劇九個悲劇收場。在那個風雨飄搖、動蕩不安的年代，個人尋求平安喜樂的生活都可能是奢望?！遏W邊》的故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展開的。軍閥割據(jù)混戰(zhàn)、日軍侵華使得民不聊生。程鳳臺經(jīng)歷了海外留學、家道中落、東山再起，他在跌宕起伏的際遇中依舊保持赤子之心，將經(jīng)商的大部分所得變?yōu)榭谷战?jīng)費。日軍入侵北京之后想借助他的商運路線運送軍用物資，他不惜以身犯險，將日軍帶到早已布置好的留仙洞中，里應外合、炸毀留仙洞，殲滅日軍、銷毀物資。他的三妹自小在他庇護下安然長大，看不慣程鳳臺與日軍虛與委蛇，憤然離家投奔井岡山，選擇了與哥哥“截然不同”的道路。商細蕊將自己多年積攢的積蓄毫無保留地獻給中共地下工作者，讓他們?yōu)椤叭巳似降取钡纳鐣^斗。為幫助他們把緊缺物資運出北京城，商細蕊不惜用自身聲望拉日本友人作保，掩護他們順利出城。曹司令是程鳳臺的姐夫，也是實際控制北京城的軍閥。面對入侵的日軍，他表面配合迎奉，暗中將軍權、物資轉移給兒子，支持其抗日。古大犁是占山為王的女土匪，她催產(chǎn)生子的第二天就上陣殺敵，不退不休。時代中的每個人貢獻自己的微薄力量便可匯成涓涓細流最終凝聚成磅礴有力、綿延不絕的洪流，這就是刻在中國人骨子里的擔當精神和家國情懷，也是《鬢邊》一劇勾勒出的恢弘格局。

（二）傳統(tǒng)戲曲瑰寶的京劇

被譽為國粹的京劇繼承了傳統(tǒng)戲劇的精華，獨具東方藝術魅力，其背后是中華五千年歷史文化的積淀，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的璀璨明珠。雖為國粹，但涉及京劇體裁的電視劇卻不多。

電視劇《鬢邊》的出現(xiàn)，讓人們在門類日益繁多、分類日益細化的電視劇中看到了久違的國粹京劇的身影，填補了此類空白。該劇用大量篇幅展現(xiàn)京劇創(chuàng)作與表演，劇集深植戲曲文化，希望讓觀眾由熱鬧入門道?！遏W邊》共呈現(xiàn)了二十多處京劇選段，包含了旦角八九個流派。許多經(jīng)典劇目如《貴妃醉酒》《霸王別姬》《救風塵》《武家坡》《白蛇傳》《戰(zhàn)宛城》《閻惜姣》《長生殿》等在劇中一一呈現(xiàn)。這些劇目較好地融入了劇情，對劇情的發(fā)展起了推動作用。例如，程鳳臺和商細蕊成為莫逆之交的《長生殿》。程鳳臺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在此之前并不懂甚至有些排斥京劇。但他在商細蕊的《長生殿》中看到了自己起伏跌宕的前半生，在戲中讀懂了商細蕊，并被京劇的藝術魅力深深折服?！吧碳毴镙d著楊貴妃的魂，把人生百態(tài)、世道變遷徐徐道來……一拋水袖一聲嘆，演的人癡了，看的人醉了，演的人不知自己身在戲中，看的人不知自己身在夢里……”這出戲成為二人關系從淡漠相交到知己好友的轉折點。

《鬢邊》一劇滲透著一代代梨園人的堅守、創(chuàng)新和傳承，劇里商細蕊自小學戲，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體現(xiàn)了對傳統(tǒng)技藝的堅守。成名后，他常自創(chuàng)動作、自制戲服甚至自創(chuàng)新劇，這體現(xiàn)了梨園匠人的創(chuàng)新精神。商細蕊和陳紉香打擂臺，商細蕊自創(chuàng)了《趙飛燕》，他用觀摩壁畫得來的靈感，創(chuàng)造輕盈飄逸的玄女步伐，在鼓上舞蹈，用比扇子手絹輕盈、比水袖靈活、比劍柔美的翎子功，達到“掌上舞”的效果。既贏得了“座兒”的滿堂喝彩，又在打擂中獲勝。后來，面對日軍入侵，商細蕊破除門戶之見，帶頭錄制影像，希望將這門技藝傳承下去。這種匠人精神跨越了時空的局限，在當下依然讓人心生敬佩，具有現(xiàn)實意義。

懂京劇的人看《鬢邊》一劇可以沉醉其中，大段的京劇讓戲迷既大飽眼福又大飽耳福；不懂京劇的人也可以管中窺豹，劇中出現(xiàn)大量關于戲曲的行話，諸如座兒、板眼、反串、京派、海派、堂會戲、倒倉、戲供奉、臥魚、起堂、封箱、連臺本戲……這些行話對于京劇在大眾中的普及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方寸之間，伴著京胡響起，搭配風格迥異、色彩斑斕的臉譜，或娓娓道來一段柔美的故事，或鏗鏘高亢吟唱一段壯烈的傳奇，道盡人間無數(shù)悲歡離合，這就是京劇。

（三）非遺之美

1.昆曲之美

昆曲有“百戲之祖、百戲之師”之稱，被譽為“中國戲曲之母”。2001 年入選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chǎn)代表作，2006 年入選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是世界三大古典戲劇形式中唯一保留完整舞臺傳承樣式的藝術之一。因其文辭典雅生動，意境曲折動人，旋律柔麗嫵媚，一唱三嘆，被譽為國人的“雅樂”，最適合表達深沉含蓄的情懷?！遏W邊》一劇中共有五六處昆曲，對昆曲在大眾中的普及起到了積極作用。商細蕊和陳紉香夜游秦淮河時，商有感而發(fā)吟唱了昆曲名篇《玉簪記》：“長清短清，哪管人離恨？云心水心，有甚閑愁悶？”

2.建筑之美

程鳳臺的府邸是舊式王府，飛檐斗拱、軒榭廊坊將王府的氣派和風貌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讓人近距離欣賞北方園林建筑之美。王府建筑采用傳統(tǒng)的榫卯結構，不僅堅固美觀而且有減壓抗震的優(yōu)勢。榫卯結構是中國傳統(tǒng)的建筑模式。榫頭和卯眼咬合，將木構件組合在一起，進而衍生出千姿百態(tài)的組合，達到結構和功能的完美統(tǒng)一。這是工匠精神的傳承，是傳統(tǒng)手藝的積淀。

程鳳臺為加固留仙洞，想方設法聯(lián)系“樣式雷”的后人?！皹邮嚼住笔菍ξ覈宕粋€雷姓建筑世家的贊譽，其家族從康熙年間起共有七代人，二百余年間承辦皇家宮殿、園林、府邸、廟宇、陵寢等工程的設計與修造。故宮、天壇、圓明園、頤和園等均出自其手?！皹邮嚼住奔易鍤v代流傳下來的珍貴圖文檔案在2007 年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評為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

如果說榫卯結構凝結著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精華，那么“樣式雷”就是精華中的精華，凝聚著匠心匠魂?！皹邮嚼住眲?chuàng)作的樣圖類型眾多而精細，對工程的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個結構尺寸，全程有記載，是不可多得的建筑珍品和藝術珍品。他們將平面設計圖紙按比例縮小，制作成精細無比的立體微觀景觀，即“燙樣”。這不僅展示了高超的建筑設計水平，而且填補了建筑史空白。程鳳臺拜訪“樣式雷”后人時，其工作臺上眾多造型各異、姿態(tài)多變的“燙樣”，書房中如山的建筑圖紙，令人嘆為觀止。同時其借劇中人物之口表達了手藝傳承之難，讓我們驚嘆老祖宗留下寶貴藝術作品的同時也思考著技藝的傳承問題。

二、《鬢邊》的成功對以后改編劇的啟示

《鬢邊》的成功對以后改編劇帶來的啟示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尊重原著，構筑豐滿人物群像

從小說到影視劇的改編是一種文學形式的轉換。作為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在相互轉換過程中不可能一一對等。小說《鬢邊》有一定的書粉，這部分“原著粉”可以說是小說改編最牢固的粉絲基礎。小說影視化的時候，必然會有一些改動，只要這些改動是合理的、符合劇情走向的，是可以接受的。但要遵循“升華主題，強化主線”的原則，杜絕大幅度魔改。現(xiàn)在有的影視劇改編過程中因為種種原因加入大量副線，有時喧賓奪主，占用大量時長和篇幅，一集中主角出場僅幾分鐘或者幾集都沒有主角戲份，影響觀劇體驗?！遏W邊》中的主線清晰明朗，始終圍繞商細蕊和程鳳臺，其他副線為主線服務。除了愛戲成癡的商細蕊，姜登寶、寧九郎、陳紉香、蔣夢萍、俞青、原小荻、臘月紅等各色梨園人物圍繞商細蕊粉墨出場，多層次展現(xiàn)了民國時期的梨園百態(tài)。古大犁和曹貴修戲份不多，卻意外圈粉。古大犁是綠林好漢，曹貴修是將軍之子。兩人原是對頭，但抗日的共同目標讓兩人攜手，終成歡喜冤家。

（二）矩陣宣傳，減少文化折扣

影視藝術要贏在當下，必須跟隨文化潮流。年輕觀眾最難聽懂的是京劇唱詞?！遏W邊》在愛奇藝平臺播出時，每逢有戲曲片段，屏幕上就會出現(xiàn)彈幕，這一“提詞器”幫助觀眾了解相應的戲曲知識。譬如，商細蕊唱《武家坡》時，彈幕上出現(xiàn)“傳統(tǒng)京劇《紅鬃烈馬》中的一折，講述相府之女王寶釧獨居破瓦寒窯18 年，在困頓中寫下血書，托鴻雁寄往西涼，薛平貴得信，告別代戰(zhàn)公主急返長安，夫妻相認的故事。”這樣一來，哪怕是戲曲“小白”，也會對此戲曲片段有大致了解，不會被“勸退”了。即使不懂唱腔，還可以欣賞精致的戲服和雅致的扮相?！遏W邊》中這樣的彈幕比比皆是，很好地普及了經(jīng)典劇目知識，降低了非京劇愛好者追劇的門檻。

除此之外，平臺還建構內(nèi)容矩陣，形成傳播國粹文化的合力?！遏W邊》在愛奇藝播出期間，平臺請京劇演員王珮瑜推出脫口秀《瑜你臺上見》對《鬢邊》中的戲曲橋段進行深入解讀，助力電視劇的熱播。

（三）精美服化道，原味再現(xiàn)

《鬢邊》劇中精美的服化道生動還原了民國時期的梨園風貌，讓愛戲成癡的商細蕊這個角色活了起來。該劇邀請了梨園泰斗、京劇表演藝術家畢谷云和兩位京劇名旦尹俊、牟元笛作為戲曲指導，其全程跟組。商細蕊在戲曲《戰(zhàn)宛城》中有個咬手絹的動作就是牟元笛親自指導的。演員尹正演得嫵媚動人，用范湘兒的話就是“比女人還女人”。劇中戲曲演員上臺前的化妝，從包頭勒頭、化妝貼片到梳頭戴頭面，全程由專業(yè)戲曲老師操作。劇中出現(xiàn)的王府戲樓和梨園會館1:1 復制了京廣會館和湖廣會館。水云樓的靈感則源自四合院，對稱嚴謹，主次分明，不僅有梨園的文化底蘊，還有民國厚重的年代感。

《鬢邊》劇中所用200 多套戲服均是手工繡制，其中專屬定制的有100 多套，每一套都耗費數(shù)月完成。戲服從版型、剪裁到紋樣，都由專業(yè)繡娘繡制而成，力求貼近人物性格，展現(xiàn)民國之風。劇中商細蕊的楊貴妃戲服上的刺繡是蘇繡，由繡娘花費數(shù)月完成。不同于穿洋裝、燙頭發(fā)的新式女性，范湘兒是個穿旗袍、簪發(fā)髻的舊式婦女。她常服上的刺繡是正宗的京繡，這是“四大名繡”之一，2014 年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名錄。這讓她的服飾低調(diào)奢華、大氣華貴，符合人物內(nèi)斂文秀的設定。

三、結語

《鬢邊》中蘊涵著家國大義的宏大格局、美輪美奐的國粹京劇、穿插其中的各色非遺文化，這些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成就了這部劇的大格局。改編過程中尊重原著、矩陣宣傳和精美服化道成就了該劇的細節(jié)和框架。作為一部成功改編的電視劇，《鬢邊》以文化人、以文育人，向世界展現(xiàn)了中國精神和中國力量，對堅定文化自信起到了積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