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望春
姐妹們愛花,三角梅尤甚。
安放在窗臺的三角梅,不知何時起,悄悄地從窗邊爬到墻根,花開燦爛時,整個墻面都成了花的海洋。老舊普通的樓房因著這面花墻,顯得格外別致。我甚至嫌棄這樓房,它應(yīng)當是在小洋樓,略顯舊,長著青苔,有著歷史痕跡之地肆意生長。又或者在古樸的大宅里,收斂天性,甘于盆中的小小天地,任時光流逝,它自安然。
這是我對三角梅的遐想?;弁兄迫坏?。
與其虛幻的想象,不如去欣賞現(xiàn)實的美麗。
你見過南橋邊上的三角梅嗎?每次經(jīng)過南橋,我都會被它的勃勃生機吸引,駐足不前。爬滿了兩邊橋欄的三角梅,盛開時,那是一眼望不盡的燦爛,露紅煙紫不勝妍,將平凡南橋河成就一道獨特風景線。因為頑皮,逐風而去的花瓣,飄落在南橋河的水面,你憐惜它孤零零地蕩于水面,想撈起那一瓣脂紅,它卻不依,順著水的波動,滑過你的掌心,越飄越遠,那份花香也漸漸消逝……。敏的眼里閃爍著光芒。
我更喜歡尋常人家的三角梅。它明明是長在圍墻內(nèi),卻用長長的枝蔓頑強延伸向前方,借助圍墻的支撐不斷攀援。它那濃密的花一簇簇、一團團,密密地擁在一起,淹沒了枝葉,也掩住了墻。墻變成了花,花成了墻,看似美麗無害,引人駐足,但若有不懷好意者,它的尖刺會堅定地攔住入侵者的腳步,讓他難以越墻。這樣的三角梅讓我想起抗法時期的湛江人,那時,我們也是寸土不讓,用血肉之軀捍衛(wèi)了國土和尊嚴。
你喜歡的是三角梅的堅韌不屈。
你又為什么愛它?晶反問道。
我?喜歡的理由太多了,說來話長。
三角梅,我更愿意叫她杜鵑。盡管她的學名叫簕杜鵑,但湛江人喜歡將“簕”省略,直接稱它為杜鵑,我也不例外。比起紫荊花,三角梅更適合湛江,它喜溫暖和光照充足,不耐寒,忌水澇,故又名光葉子花。而湛江長夏無冬、光照充足,藍天白云常相伴,最是與這光葉子花相宜。因此,湛江處處可見三角梅。如果說紫荊花是市政樹,那么三角梅就是市民花,人人喜它,家家戶戶都種三角梅。它好養(yǎng),不嬌氣,不過早起洗漱順手的一杯水,偶然記起的一把肥料,它便以美麗的姿態(tài)迎接你不經(jīng)意的回眸。四季常開的它可以在野外,可以落入民間,也能登大雅之堂,可塑性極強。
所以,你最愛的是它的好養(yǎng),因為適合你這懶惰的女子。晶笑道。
喜歡三角梅的理由并不要緊,要緊的是趁著好時光去賞三角梅之美,不是嗎?慧道。
我撫掌而笑:然也。
拗不過老夏,也許是好奇或有什么魅力讓曾非常注重美白的她甘于變成黑炭,我應(yīng)允了老夏的趕海之約。
目的地是坡頭的某個海島,下午兩點出發(fā),一路馳過,盡是美景,然,怎能不美呢?盡管是冬日,卻沒有冬天應(yīng)有的冷冽,依舊是陽光明媚,藍天白云,讓人看著心曠神怡,路遇的一池池碧藍,伴著青綠樹木,在暖日的照映下,水波粼粼,十分動人,真想停下?lián)渥竭@美麗的一幀圖面,我贊嘆道。嘿,這不過是蝦塘,老夏笑我。加了藍天為濾鏡,普通的蝦塘竟能變得如此美麗,那大海又該何等驚艷!我不禁對即將到來的趕海充滿期待。
到達目的地,已是三點。停好車,我們迫不及待地沖向沙灘,但呈現(xiàn)眼前的是黑藍的海水,黏稠的黑,隱隱帶著怪味,心,一下子涼了。上次來,明明不是這樣,老夏半是失望半是辯解。既來之則安之,或許有收獲呢,勉強安慰自己前行。雖環(huán)境不甚滿意,海灘上人卻不少。有休閑的小情侶,更多是拖家?guī)Э趤硗趯毜娜藗儭H司话宴P子,繞著沙灘,找出自己中意的寶地,開挖。大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挖著,更多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孩子們倒無所謂挖出什么,將鏟子插入沙灘,再抽出來,毫無章法的動作已經(jīng)讓他們興奮連連,偶爾來一波浪潮,更是引得孩子們尖叫連連。路邊的陽光和煦,海邊的陽光毒辣,陽傘、防曬衣,口罩,三重防線仍攔不住它,皮膚被曬得發(fā)燙,而我仍雙手空空,和想象中立即就大有收獲截然不同,激情全然消退。我已經(jīng)失去了搜尋的興趣,只想快點回到陰涼的地方。但他們依然熱衷于趕海,拿著抽沙神器對著冒著氣泡的小孔一陣猛抽,自然是一無所獲。這一方海灘,怎經(jīng)得住那么多人的搜尋。且不見掛著繩索的專業(yè)尋螺人,刀片一遍又一遍的犁過灘面,反反復復的,依舊填不滿腰間掛著的網(wǎng)兜。我毫不猶豫地返回車上,打開空調(diào),把座椅放平,臉上蓋著帽子,樹蔭下的愜意讓我慶幸自己逃脫了海灘。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變得漆黑一片,他們還沒回來。打了電話無人接聽,老夏給我發(fā)了視頻,視頻里,伴隨著他們的歡笑,一條條蝦姑從沙子里彈出來。
莫莫,過來呀,我們轉(zhuǎn)移了陣地,蝦姑收獲很大。
雖然已經(jīng)天黑,但回憶起方才的暴曬,仍心有余悸,不想動。算了,還是在車上等他們吧。
直至晚上八點多,老夏才喜滋滋的拎著一桶蝦姑回來。照慣例,就地找一家大排檔加工。野生的蝦姑沒有多少肉,椒鹽是最佳做法,炸過后的蝦姑肉質(zhì)更加緊實,最奇是這蝦姑外殼極薄,炸過后,不剝殼直接吞,也不卡喉,爆發(fā)在口中的咸香,讓人思起冰涼的啤酒,忍不住叫了一瓶,又一瓶……。席間歡快的與他人交談著趕海心得的老夏,讓我心生羨慕。
或許,可以再試一下趕海,我想。
又遇大潮,老夏依舊約我。這次她要去遂溪的海島露營,以為能開車上島,大包小包塞得后備廂沒有一絲空隙。哪想到上島的渡船承載不了車輛,只能人力搬運行李。所幸是個小島嶼,一眼望去,已是全部,渡口到露營地不過十來分鐘,搬運并不算十分費力。島嶼沒有常住居民,自然沒有什么設(shè)施,只有簡單的集裝箱供淋浴和如廁。我們就地搭建帳篷,或許是前兩天下過雨的緣故,地很濕,隔著墊子仍能感受到濕意,帳篷很薄,抵不住海風,微涼,身上也涼,底下也涼,這夜,感覺有點難過。夜難過,夜卻美,滿天的繁星,熠熠生輝,照亮了夜幕,孩子們?yōu)檫@耀眼的美哇哇驚叫,我也移不開眼睛。真是奇怪啊,城市的天空,燈火輝煌,但我戴著眼鏡也找不出一顆星星,這荒野的夜,脫下眼鏡,高度近視的我依然能將星星看得清清楚楚。遠處漁船的鳴笛聲時響時停,近處有不知名的嗚嗚聲,是風?是浪?還是鳥兒?我分不清,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又被推醒。
莫莫,快起來,我們要去趕海了。
來不及洗漱,蓬頭垢面的我被老夏拉著去海灘。此刻的海灘,潮已經(jīng)退去,露出好大一片灘涂,海水才及到腳踝,正是挖螺好時機。孩子們拿著鏟子行動,冒著氣泡的小孔,一鏟下去就是一顆肥大的花螺,這花螺還一個連著一個,一路鏟過去,全無落空,惹得孩子們好生興奮,勁頭更足,幾要生出挖空這片海灘的氣勢。見狀我也來了興致,立即加入其中。不需鏟子,徒手更過癮,淺淺的沙子,稍稍往下就摸到螺仔,一會的工夫,魚簍就裝滿了。正興起,啪的一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彈到臉上,嚇我一跳,手電筒照過去,原來是一條通體透明的蝦兒,蹦落回沙灘的它繼續(xù)跳著,它的身旁,一群群魚兒悠哉悠哉的游著,全然不覺周圍危機四伏。想伸手去抓,卻聽到咕咕的叫聲,鳥兒已經(jīng)起來覓食了嗎?凌晨三點仍是一片漆黑,手電筒照不出鳥兒的身影,但我不想與早起的鳥兒爭食,便轉(zhuǎn)去抓小螃蟹。螃蟹只顧將腳鉆進沙子里,卻忘了掩住身軀,悄悄的挖開它身后的沙堆,猛地掐住它的背部,任螃蟹張牙舞爪,也逃不開,只能乖乖進簍。
忙起來總不知疲累,直到微光劃破海面,才意識到天亮了,要漲潮了,趕忙提著漁獲離開。當天的早餐就是用新鮮捕獲的沙蟹煮粥,鮮美自不言喻,嘗著美食,看著日出,欣賞漲潮風光,回味著趕海的過程,這是最愜意的時刻。雖然趕到的東西,市場上都能夠買得到,但是那份喜悅,那份滿足,那份情感是多少金錢也買不到的!這會,我明白了老夏為什么說趕海令她感到幸福,我也享受到這份幸福。
下次趕海,我還是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