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訊員 趙拾柒
窗外壟作的菜地錯落有序,淅淅瀝瀝的雨中,突然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讓我不由想起老屋窗外的風景。
我的老家在江西贛南,老屋是做木匠的曾祖父組織建造的,外呈方形,四個角都建了碉樓,平時我住在西北角二樓。二樓面積寬敞,四面都裝了木制窗戶。
北窗的背后實際上就是屋后,一個小山丘。打開北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叢翠綠油亮的芭蕉樹。有一年端午節(jié),蠻叔公坤標送了幾個蕉葉粄,這種粄不僅軟糯,而且還帶有濃郁的蕉香,吃后我與哥哥念念不忘,每年端午節(jié)都吵著母親自家也做蕉葉粄。母親答應了,前提是讓我哥倆自己去砍蕉葉。老家附近沒有蕉樹,蕉葉又粗笨,于是我與哥哥便萌生了自家也種植幾株蕉樹的想法。大約小學五年級,我跟隨哥哥去老虎山下“打狗坑”挖來兩株芭蕉樹,種在了正對著這窗戶的小山丘上,但可惜只單活了一株。活的這株長勢很好,沒幾年,便長成了這一大叢。
蕉樹一長起來,成了小山丘里一道美麗的風景,還招來了很多小精靈。清晨,人還在睡夢中,便聽見晨鳥在外面歡快的鳴叫,有時候來的是小山雀,有時候來的是鵲鴝,有時候來的是小麻雀,這些小家伙們尤喜歡站在芭蕉葉柄上,小小的身子,好奇又調(diào)皮,時而東張西望,時而抖抖翅膀,時而從這個枝頭跳到那個枝頭。我還看見過不知哪來的小松鼠,警惕著打量四周,在蕉叢中躥來跳去。蕉樹邊上還有個緩坡,坡上長滿了野草,常能聽見牛在上面啃草咀嚼的聲音,還有扯斷草根的聲音。還有那清晨的空氣,經(jīng)過夜晚的洗滌和沉淀,再無一絲塵埃,也沒有了白天的喧鬧和嘈雜,同時,經(jīng)過晨露和大地青草的浸潤,已變得無比清新和寧和。
南窗的視野窄些,但我也常站在南窗看遠處的風景。往下看,能清楚地看到一排灰瓦排屋,這些都是老屋的附屬房,與老屋西墻平行。再遠些,并排著三間豬舍,一間奶奶家的,一間大伯家的,中間我家的,豬舍與老屋南墻平行。豬舍背后種有兩株樹,奶奶家背后這株是肉桂,我家的背后這株是苦楝。豬舍后面還有個生產(chǎn)隊的魚塘,許是水分和肥力充足,肉桂樹和苦楝樹都長得很粗大。肉桂樹的葉子很濃密,遠遠望去像一朵大蘑菇。小時候父母忙于農(nóng)事,我常無人看管,為了安全,他們?nèi)ジ赊r(nóng)活便要拉上我一起去。而調(diào)皮貪玩的我常爬上肉桂樹,對母親焦急的呼喊聲佯裝不知,當然最后總是被拿著鞭條的母親找到并揪下來。每年春末,苦楝樹便開滿了白色帶紫色的小花,常引來四處的蜜蜂,遠遠望去,豬舍像頂了一片紫色的香云,走得近些,就聽到整樹都在“嗡嗡”地叫。下場雨,這些香云粉兒便落在了池塘的水面上,躲在泥穴里的青蛙,也一個個跑出來撒歡叫喚,很是熱鬧。
西窗外面是一棟本房阿叔的房子,緊挨著共用墻的左側是本房阿伯的房子,后側是本房蠻叔公的房子,都是上世紀贛南典型的灰瓦土坯房。本房阿叔的院落剛好朝著我住的碉樓西窗,院前還有一條供大家行走的小路。晚上站在西窗前看星星是件美事,墨藍墨藍的天空中,漫天大大小小忽明忽暗的星星,幾只黑乎乎的蝙蝠就像黑夜的精靈,在夜空飛來飛去,黑暗的大地也不寧靜,不知躲在哪里的蟋蟀,此起彼伏地在歡快地鳴叫著。
東窗是扇漏斗形狀的小窗,因為墻邊放了床,所以平時一般都關著。這里能瞭望到老屋的大半個北墻和房屋背后,打開后偶爾能從這邊聽到老屋北房住著的曾祖母因為病痛折磨而發(fā)出的呻吟聲,曾祖母在我讀初一那年去世了。
2012年左右,我們都先后搬離了老屋。如今畢業(yè)出來工作已逾十年,初時的煩躁、苦悶和迷茫也在時間里慢慢消解,尤其是孩子出生后,好似終于過上了普通人的日子。但老屋窗外的風景,還有老屋夜晚的天空,總是讓我魂牽夢繞。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