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訊員 劉蘭
昨夜夢回,依舊是那條路,那個村莊,那些人,那濃濃的煙火味。
路,就是一條普通的土路,走在上面,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路,又是一條不普通的路,它從遙遠的地方彎彎曲曲地延伸過來,把一個偌大的村莊齊整整地一分為二后又彎彎曲曲地延伸到遙遠的地方。于是,路便成了行人的路,進城,趕集,走親訪友,來來往往絡繹不絕;路,成了村人的路,挑水,拉糧,干活……村民們在這條路上迎來日出,送走晚霞。因為有了村民,這條路便成了有煙火味的路!
清晨,早起的村民勤勞的腳步聲踏醒了沉睡的大路,路也開始了一天的忙碌,挑水的,砍柴的,干活的,三三兩兩,來來回回,忙忙碌碌。
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日子里唯一的閑暇便是吃飯。吃飯時候,路東路西、村頭村尾的人們不約而同地端著飯碗蹲在大路邊開吃,隔著那條路一邊吃一邊天南海北地侃,上到國家政策,下到雞毛蒜皮,無所不談。在這里,張家的饅頭,李家的面條,王家的米飯,趙家的餅紛紛亮相,飯菜雖各有特色卻又一律吃得有滋有味!
那時候,我特別喜歡到路邊吃飯,喜歡邊吃邊聽村里的大人說的那些有趣的事,可我家住在村東的最邊上,離那條路很遠,每每端著一碗飯穿過一戶戶人家走到路邊時,飯已吃了大半,來到路邊吃不了兩口又要往回跑,如此往返幾回,便學聰明了,便把家里最大的碗拿出來盛滿飯,半路不吃,端著碗跑到大路邊上再慢慢細品,明明很普通的飯菜,因為在路邊吃的緣故,吃得特別香!
有時也會遇到一些拉著貨的人,走到村口,彎下腰,準備使把力上坡時,不料背后一輕,扭頭一看,早有幾個村民放下飯碗幫忙推起來,就這樣,沉重的貨車便哼著歌輕快地上了坡。于是,拉貨的人一個勁地說“多謝多謝”,推車的人不停地說“別客氣,應該的”,隨后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響在路的上空,久久回蕩!
偶爾也會有一對戀愛的青年男女經(jīng)過,那更是歡快時刻了,幸福的一對人兒,騎著自行車,一路歡歌一路笑,從遠處翩翩而來,走到村口的上坡路,只好跳下自行車,推著車走,這就不得不迎接大路兩邊長長隊伍的檢閱了。
每每這時,村里的半大小伙子便對著那幸福的一對做著鬼臉,吹著口哨,打著響指,中間再夾雜小孩的哄笑聲,大人制止的笑罵聲,那陣仗硬生生地嚇壞了這一對人兒,推自行車的小伙子推得東扭西歪,走路的大姑娘不知該先邁左腿還是先邁右腿,羞得臉兒紅紅的,好不容易上了坡,手忙腳亂地上了車逃也似的走了,留下一地快樂的笑聲?!靶』镒?,加把勁,早點請我們喝喜酒!”不知誰又在背后吆喝了一聲。小伙子更激動了,蹬車更歡實了,把背后的笑聲甩得老遠!
路,也是孩子們的樂園,傍晚的時候,全村的小孩集中在路邊,跳繩,踢毽子,捉迷藏,玩得滿頭大汗卻不管不顧,還有三三兩兩撅著屁股趴在路邊趕作業(yè),爭得面紅耳赤卻互不服氣……
天漸漸暗下來,女人拖著長長的喚兒聲從幾家院落飄出,悠悠蕩蕩匯集在大路上空:“小虎,回來吃飯喲!”“艷子,飯好了!”……當最后一個孩子被母親喚回后,大路便沉寂下來,漸漸地村子也沉寂下來,只有一兩聲狗叫傳得很遠很遠……路,經(jīng)過一天的忙碌,沉沉地睡去,為迎接一個更加美好的明天而養(yǎng)精蓄銳。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過著,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村里的那條路早已舊貌換新顏成了省道,一溜水的水泥路,平坦、敞亮,遠遠看去,就像一條青白色長帶從云端飄逸飛來,神氣地穿過村莊又向遠處瀟灑飛去。
路,不再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了,各種小汽車、摩托車、農(nóng)用車在上面自由穿梭,可走在上面卻似乎又少了些什么,少了什么呢?少了那一溜水蹲在路邊吃飯的村民,少了那撅著屁股趴在那做作業(yè)的孩子,少了那一串串歡快的笑聲……少了那種濃濃的溫暖的煙火氣。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