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交際視域下的誤區(qū)和方向

◎祁 昕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金城學院 江蘇 南京 211156）

世界越來越小，在地球村內(nèi)，跨文化交際與日俱增，跨文化研究越發(fā)深入，語言學者越來越明確地意識到文化能力（Culture Competence）作為交際能力的一部分，在跨文化交際中的重要意義。許多國家紛紛行動起來，1972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發(fā)表《學會生存》一文，提出各國應重視不同文化的學習和交流。我國較早意識到文化的重要意義，羅常培先生是語言和文化關系研究的第一人，20世紀50年代初出版專著《語言和文化》，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開始探索交際英語文化的教育，許國璋、胡文仲、鄧言昌、劉潤青等人都對語言和文化深入探討，大大推動了中國語言和文化研究，跨文化交際意識和能力培養(yǎng)引起廣泛重視。

一、文化交際誤區(qū)分析

誤區(qū)一般是指較長時間形成的某種錯誤認識，或錯誤做法。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跨文化交際中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認識誤區(qū)，對此，有必要保持清醒的認識。

（一）文化范疇認識上的誤區(qū)

文化通常指人類在社會歷史發(fā)展過程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近代以來，英美資產(chǎn)階級革命和工業(yè)革命極大地促進了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豐富的物質財富，經(jīng)濟技術一時領先世界?；诖?，許多人誤以為是資本主義制度優(yōu)越，是英美文化先進，卻不知道物質文明并不是文化和文明的全部。實際上，在精神文化層面，英美還是存在不少腐朽的、落后的方面。

從文化范圍看，英美文化只是西方文化的一部分，西方文化又是世界文化的一部分，中華文化也是世界文化的一部分。當今，世界已呈現(xiàn)多級化，世界文化也已是多元化的時代。時代不同，不能還錯誤地以為：跨文化交際只是跨英美文化。

因此，跨文化交際從文化學習內(nèi)容范疇上看，不能誤以為物質文化等同于精神文化，物質文明等同于精神文明，也不能誤以為英美文化代表世界文化。

另外，從文化學習形式范疇看，不能誤以為交際的場景一定是本族語者與非本族語者，使用同一種語言，人與人面對面的交流。實際上，人與物的交流場景更多，例如文本形式、網(wǎng)絡形式，這些都屬于可以跨文化交際的場景范疇。

（二）全球化、國際化認識上的誤區(qū)

全球化本指經(jīng)濟發(fā)展形成的世界一體化發(fā)展趨勢，其標志是WTO為代表的世界貿(mào)易組織建立。但有人又誤認為，英語已經(jīng)全球化，各國語言和文化無足輕重了。殊不知英語是通用語，但不是唯一通用語，全球化下英語不可能取代各國語言，世界語言文化是多姿多彩的。

在日本，為保證科研工作者集中時間和精力對專業(yè)的研創(chuàng)，在四十八小時之內(nèi)，有專業(yè)人員將世界各種文本的最新科研動態(tài)譯成日文，供科研人員參用。日本人的做法說明專業(yè)和外語之間應更注重專業(yè)，英語交際能力不足，英語文化知識不足，對科技工作的研創(chuàng)影響是有限的。日本也是諾貝爾獎的獲獎大戶，其中就有扎根國內(nèi)幾十年，極少出國的諾貝爾獲獎者。日本人的做法不無啟發(fā)，英語學習工具性與人文性理應結合，如果要區(qū)分輕重緩急，當以工具性為先，因為工具是基礎，也是大多數(shù)外語學習者的實際需要。

當下一些地區(qū)過度追捧英語，網(wǎng)紅教授鄭強認為這樣的追捧耗費中國青年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對培養(yǎng)創(chuàng)造性人才不利。英語是國際通用語言，它對世界文化發(fā)展、科技進步是有貢獻的，同樣漢語、法語、俄語、德語等也有各自的貢獻。

同樣，一些人對國際化也有誤解。在“國際接軌”的口號下，有些人把“接軌”片面地理解成，接英美文化之軌道，這種主動放棄本國燦爛文化，不加區(qū)分地接受英美文化是偏頗的。

文化交流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堅持文化自信、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也是和國際接軌。沒有文化自信，哪來跨文化交際？由此，跨文化交際是雙向的，既要學習外國的先進文化，同樣也要向世界推廣中華優(yōu)秀文化。

人們常說“科學無國界”，人們又說“科學家是有國籍的”，所以科技成果有很強的民族性。同理，文化是意識形態(tài)，有很強的民族性，階級性。

（三）“文化移情”認識上的誤區(qū)

馬克思主義認為，廣義的文化存在于人的內(nèi)在生命的人類群體中，是相對穩(wěn)定的行為方式。應當指出，不同文化造就不同的人，文化的本質是“人化”，人的本質是“實踐”，實踐什么文化就成為什么文化人。如果對異族文化認同，過度移情產(chǎn)生后，人的內(nèi)心品質會隨社會關系的變化，隨著人與人相互作用的影響，會逐漸發(fā)生變化。思維的生物器官大腦由量變到質變，思想情感實現(xiàn)內(nèi)化了，如果跨文化交際最終融入異族文化，必然會自覺不自覺地為融入文化服務。當然，“文化移情”本身沒有錯，但過猶不及，如何把握這個度，是需要重點關注的。

布魯諾認為，移情字面意思是用自己的感覺去體驗他人的感覺，它是代替性的，目的是實現(xiàn)一種我和他的一致性。移情的要求是高標準的，也是高風險的。文化移情需要博大的胸懷，主動理解地域文化，擺脫民族主義和情感障礙；還需要心理體驗、感情位移、認知轉換。

如果外族文化長期大量灌輸，移情的過程很容易出現(xiàn)把控失度，甚至去本族化，習慣性仰視他國文化，從而產(chǎn)生身份認同的模糊。尤其是青少年涉世不深，心智發(fā)育不成熟，又缺乏對西方文化正確的鑒別能力，因此很難把握好其中的度。

基于此，應該慎用文化移情，先行文化知情。首先，教材不能缺失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其次，課文內(nèi)容和背景知識補充也不能限于西方文化；再次，文化交流應該是雙向的，既要學習西方先進文化，也要深入傳播本國文化。

因此，跨文化交際文化中，移情雖有助于跨文化交際，但它不是跨文化交際本有的目的，不論何時何地都不應該忘記自己的本族文化。

（四）“母語地位”認識上的誤區(qū)

Byram(1998)提出“在教授目標語文化時，必須清除母語干擾，為學習者搭建全新的語言輸入環(huán)境”。這種觀點從某種程度上高估了異族文化，丟棄了本族文化，也偏離了培養(yǎng)跨文化人才的本意。

正因為此，在實際的人才培養(yǎng)中，往往顧此失彼，過度強化異族文化。尤其是英美文化受到很多人的推崇，有些人甚至否定、丟棄了本族文化。要知道，西方國家很多是移民國家，在雙語社會、多語社會里，往往英語教育是二語教育，是人們生活、工作、學習常用的語言。但在中國，情況卻截然不同，對于中國的大多數(shù)英語學習者而言，外語學習沒有這樣的普遍性和適用性。

盡管強化英語文化水平，有助于提高跨文化交際能力，但是為了提高英語文化水平，忽視母語文化，認為母語文化干擾英語文化學習，只會產(chǎn)生負遷移作用，這種觀點顯然是大錯特錯的。

實際上，跨文化交際本來就是雙向的。實踐證明，母語知識、母語交際能力和外語知識、外語交際能力成正相關。簡言之，跨文化交際中的母語正遷移大于負遷移，只是正遷移被忽略、負遷移被放大而已。減少負遷移關鍵做好兩點：一是改變習慣性以自我為中心，即自以為是；二是加強目的語和母語相同、相近、相異比較。由此，如果負遷移在跨文化交際中導致母語地位喪失，是得不償失的。

而母語失位、單向的西方文化輸入是不可取的，應當引起足夠的重視。實際上，人們已經(jīng)看到有些學生對西方文化已如數(shù)家珍，如對莎士比亞、狄更斯、馬克吐溫等都很熟悉，但對中國的曹雪芹、吳敬梓、蒲松齡等卻知之甚少。許多年輕人迷戀西方文化，吃穿用全面西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卻不感興趣，如此發(fā)展下去，還能胸懷祖國、放眼世界，具有跨文化交際能力？

如今越來越多的國家開始意識到要重視起本族文化的繼承和發(fā)展，維護本土文化的地位。2006年，印度開始以外交攻勢來推動本族語印地語為聯(lián)合國的工作語言。很多國家如俄羅斯重新評估英語價值，更多的國家將母語教育作為強化民族認同、增強民族自信、凝聚民族人心的重大保障。

實際上，跨文化交際需要的是具有深厚的本族文化功底，同時深悉外族文化內(nèi)容，不忘民族情懷，具有國際視野和文化溝通能力的人才，這樣的跨文化交際人才應當服務于祖國。丟棄母語后，即便英語和英語文化水平很高，也談不上跨文化交際，因為跨文化交際中的“跨”是雙向的。

總之，文化是多元的，只看重某一種文化已不合時宜，有礙世界多元化發(fā)展，作為中國人，應當意識到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應對中華文化更加自信。

二、文化交際發(fā)展方向的認識

針對文化交際視域下的一些認識誤區(qū)，有必要進行及時糾正，認清方向，走自己的路，否則在進行跨文化交際時容易出現(xiàn)兩大問題：一是不適；二是不利。不適是指因為文化差異和認識誤區(qū)出現(xiàn)交際障礙；不利是指過度追捧西方文化，導致為西方社會和國家利益服務。

（一）形成中國特色的認識

首先，跨文化交際的目標要符合中國國情，要在分析、比較、借鑒吸收、改造創(chuàng)新基礎上形成中國特色。中國特色的跨文化交際，首先從中國國情實際出發(fā)。例如外語地位應切合實際，不贊成“外語取消論”，但外語主科地位可以討論，中考高考分值可以討論?？缥幕浑H的目標應當分層、分類、分級要求，與社會要求相結合，高、中、低檔人才比例合理。學習方法靈活多樣，重在“學以致用”“學用結合”的系統(tǒng)性學習，對達到通識標準后，允許“不用不學”，總之人盡其才，形成中國特色的跨文化交際。

另外，跨文化交際的內(nèi)容如何體現(xiàn)中國特色？一方面目的語文化、母語文化、世界多元文化有機整合是方向；另一方面，文化交際具體內(nèi)容如何取舍很重要。眾所周知，文化有廣義狹義之分，兩種文化對跨文化交際都有影響和作用，廣義文化指一個民族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等文化現(xiàn)象；狹義文化指一個國家政治、經(jīng)濟、歷史、文學、藝術等社會現(xiàn)象。兩相比較，有人認為狹義文化作用不大，可以舍棄，其實不然，要看不同學習者對文化內(nèi)容，有不同需要，交際的內(nèi)容可分為必學和選學，選學內(nèi)容可更多點，以滿足不同學習者的興趣和愛好。

國內(nèi)學者張占一把文化知識分為知識文化和交際文化?！爸R文化指那種兩個文化背景不同的人，進行交際時，不直接影響準確傳遞信息的語言和非語言的文化因素。所謂交際文化，指的是那種兩個文化背景不同的人，進行交際時，直接影響信息準確傳遞（即引起偏差和誤解）的語言和非語言的文化因素?！边@一文化劃分方法有利于跨文化交際教材內(nèi)容的取舍。

（二）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認識

多元文化是世界當今文化的主流意識，形成的標志是2001年聯(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第三十一屆大會通過了《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文化多樣化宣言》，文件順應世界語言文化發(fā)展潮流，指出“英語是不同母語者之間的通用語”。這一定位其意是只學習英語文化已不合時代要求，因為英語不僅僅限于與本族語者的溝通。如此，在跨文化交際中，英語文化、母語文化及各國文化，在多元文化體系中同等重要，已成為國際共識。

跨文化交際的發(fā)展，不能只有文化輸入沒有文化輸出，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習近平主席指出“要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向世界展現(xiàn)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p>

跨文化交際本來就具有雙向性，不同文化各自有其特色，對西方文化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對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應該不斷繼承和發(fā)揚，增加本族文化的國際影響力，增強每個中國人的民族自信心。

三、結語

今后跨文化交際的發(fā)展方向會如何變化？可以確認的是，英語文化風景獨好已是過去時了，今后多元文化和本土文化并重將會是發(fā)展方向。在各國文化中，許多有識之士看好中華文化，中華文化深受喜愛和認同，不斷發(fā)揚是眾望所歸。因此，首先，應該具備足夠的文化自信，擺脫文化交際誤區(qū)；其次，要從國際形勢的新特點出發(fā)，從國家戰(zhàn)略出發(fā)來看待跨文化交際?？傊?，跨文化交際應與時俱進，順應新時期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