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憶語

□江劍鳴

冬青

朋友說今年冬天將是七十年一遇的大寒天氣，我卻無厘頭地想起了冬青樹。寒冷的冬日，憶起冬青樹，便有一絲暖意涌上心頭。

廟灣溝半邊巖的巖崖上，懸掛著幾簇冬青樹。周圍山坡上的樹木早就被砍光了，一到冬天，四下里只有枯黃的茅草和刺藜，顯得格外蒼涼。只有這幾簇冬青樹，依然如故。偶爾有巖鴿從樹前邊掠過，偶爾有山霧從崖上抹過，冬青樹始終緊緊貼在堅實的巖壁上。它們云朵一般的樹冠，造型奇特，分幾個層次，依次起伏。旁逸斜出的枝丫，厚實而墨綠的卵形樹葉，獨具風(fēng)姿。它們映在蒼灰色的石崖上，簡直就是出自大手筆的一幅絕妙油畫。

黑冬青又叫巖冬青，屬于灌木，長不高大。但它那墨綠的葉子，在那蒼黃的山梁下，在灰暗的巖石背景里，能夠顯示出獨具生命力的色彩。它們懸居于壁立的巖崖，給人頑強(qiáng)堅韌的印象，揮之不去。

讀初中那陣，我曾在半邊巖的巖崖邊上，砍到過幾棵冬青樹。那是上好的燒火柴。黑色的樹干上，一層黑色的灰塵，一刀砍下去，灰塵便迎面撲來，撲我一頭一身。樹干上有油脂，捏得一手黏糊糊的。糊在衣服上，洗不掉。那樹葉有些臭氣，牛羊都不吃。但這種樹做燒火柴，特別易燃，就是鮮濕的柴棒子，丟進(jìn)灶孔，立馬就會噼里啪啦燃燒起來。

巖崖中間那些樹，只能作為風(fēng)景欣賞，人無法攀上去砍伐。

現(xiàn)在城市行道樹的那種白冬青，屬于喬木，可以長得很高。道路兩旁，亭亭玉立，挺拔向上，裝點城市，凈化空氣，美化人們的生活。不過它們還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女貞，屬于木犀科植物，又名叫爆格蚤、白蠟樹、鼠梓子。

女貞子這名字，還真顯幾分高潔，有幾分詩意呢！宋代詩人劉窸就在《女貞花》里這樣贊美女貞子：“巴婦能專利丹穴，始皇稱作女懷清。此花即是秦臺種，赤玉燒枝擅美名?！鼻迦舜骱嘁苍凇豆乓狻分匈澝琅懀骸凹螛渲仓型ィ枮榕懩?。歲寒色不凋，霜雪從相酷。”

女貞子是中藥，性涼，味苦，歸腎經(jīng)和肝經(jīng)，有滋補(bǔ)肝腎、烏須明目、滋陰益壽的作用，主治陰虛內(nèi)熱、頭暈耳鳴、腰膝酸軟等癥狀。

女貞樹的樹干通常是白灰色，同樣是卵形樹葉，葉面青綠，葉背略帶灰白，嫩葉略帶鵝黃。樹葉比黑冬青樹葉略微薄些。春天，樹顛開出絮狀的白色小花；夏天，結(jié)出串狀的青色小果；秋天，漿果成熟，呈紫色，比黃豆粒略小一些，是眾多小鳥的美食。因而小鳥常常在樹上筑巢生活。夏秋季節(jié)，人們?nèi)绻哑囃Ｔ跇湎?，幾個小時后，車上就會鋪一層黑紫色的鳥糞。

冬青，唐人顧況在《行路難》里描述：“冬青樹上掛凌霄，歲晏花凋樹不凋?！彪m然沒有被列入歲寒之友，但顧名思義，冬天里仍然青青蔥蔥，滿眼綠意，已然是非常令人鼓舞了。家鄉(xiāng)人把冬青之“冬”，讀著“凍”，第四聲，是突出天寒地凍的意思。冬天里的許多樹木，都被寒風(fēng)刮落了葉子，光禿禿地戳在那里，痛苦地煎熬著時日。只有冬青，緊貼在巖石上，從容不迫，勇敢地對抗著寒冷。

寒冷和溫暖比較，人們總是喜歡溫暖而厭棄寒冷。但四季輪序，炎熱酷暑和寒冷冰凍往往又不可避免。這時，我想起了冬青樹。不論是廟灣溝巖崖上的黑冬青，還是城市里道路旁的白冬青，一年四季都是綠葉，無論寒風(fēng)凜冽，無論霜雪冰凍。

冬瓜

說到冬天，就想起了冬字。

最早認(rèn)識這個冬字，是一句字謎：“禾火二仙對面坐，夕陽橋下一對瓜?！庇谑?，這個字，在我腦子里，最先扎根的，不是冬天的意思，而是瓜，兩個冬瓜。

夏天，觀音寺的院壩邊，總是胡亂生長著一叢一叢的南瓜，厚實而肥大的葉子，烏青烏青，遮掩著肥壯的藤蔓，鋪滿溝坎，還往四周蔓延，向下面的稻田，向上面的三合土?xí)駢?。紅黃色的大花朵，總是招徠成群的蜜蜂，老遠(yuǎn)就能聽到蜜蜂的嗡嗡嚶嚶。那些南瓜，小的拳頭大，肚臍上還頂著花的殘骸，大的有缽?fù)氪?、盆子大，有的有瓜紋，有的溜光，大都扁盤型——馬腿狀的長南瓜是后來才有的。有的青色，有的已經(jīng)變黃，甚至表皮上還撲著一層代表成熟的粉灰。

而冬瓜，則必須長在周大爺搭的瓜架上。葉子青灰，沒有南瓜葉厚實，稀稀拉拉地爬在架上。藤蔓僅靠細(xì)嫩的絲須吊著，絲須像螺絲般緊緊纏繞在搭架子的荊條上。周大爺說，冬瓜藤必須網(wǎng)在高處，瀝水，透風(fēng)，才結(jié)瓜。我認(rèn)為，這就比南瓜嬌氣了。那花朵也沒有南瓜花肥碩，金黃色，一小盞。當(dāng)然，也能招徠蜜蜂和蝴蝶徜徉其間。結(jié)了瓜，有大有小，大的幾十斤重，周大爺就得編個繩籃兜著。嫩瓜鵝黃，有白色絨毛。大瓜青綠，絨毛漸落。老瓜灰白，表面有厚厚的白色粉末。

我們常常吃到這樣或那樣的瓜果。南瓜，北瓜，西瓜，以方位名之。青瓜，黃瓜，以顏色名之。地瓜因其長于地下，絲瓜因其老而成絲，青瓜、黃瓜因其顏色，其命名尚可理解。南瓜、北瓜、西瓜，是否因其產(chǎn)地方位得名，我考察不出。冬瓜并未生長于冬天而為何名冬，我始終未解。單以方位，卻沒有東瓜，單以季節(jié)，卻沒有春瓜、夏瓜、秋瓜。對于這樣的取名，我有些困惑。瓜非生長于冬而偏要稱為冬瓜，估計是以訛傳訛或者約定俗成吧。世上以訛傳訛而將錯就錯的事情，又不止這一件。

小時候聽到關(guān)于冬瓜的俗語不少。南瓜大肚皮冬瓜兩頭齊。房背上的冬瓜兩面滾。這人霉得起冬瓜灰。冬瓜皮做衣領(lǐng)提不起來。冬瓜做甑子一蒸就要垮。長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蘆。那人長得像冬瓜圓不隆慫。這些俗語，似乎都是說冬瓜不怎么好，幾乎是負(fù)能量?？磥恚诠瞎?，冬瓜不受待見。但我很為冬瓜鳴不平：同樣是瓜，憑什么呢！

俗語里的冬瓜被貶被斥被嫌棄，但不影響它仍然是上好的食材。炒熬燉，煮溜蒸，和臘肉，和鮮肉，和蝦皮，葷素皆宜，美味無比。連老瓜的厚皮，都很好吃。

國人崇尚食藥同源。據(jù)說冬瓜還是很好的藥膳材料。冬瓜里含有丙醇二酸，能有效控制體內(nèi)糖類轉(zhuǎn)化為脂肪，對于防止脂肪堆積，防止高血壓，減肥塑身，很有作用；還有清熱解暑、護(hù)腎利尿的療效。

到了冬天，周大爺把瓜架子拆了，做了燒火柴。瓜藤被扯割下來，漚了肥料，做來年種瓜的底肥。收獲的冬瓜，中間滾圓，兩頭齊展，粉嘟嘟的。周大爺把它們整整齊齊地碼在墻邊，滿滿一壁瓜墻。每天切一塊，搭進(jìn)飯食里煮，估計要吃幾個月。

如今的人們吃冬瓜，或從美食角度，或因藥用價值。但那時候的周大爺，包括和周大爺一樣的張大爺、李大爺們，都不是美食家，不講究烹飪學(xué)的色鮮味美，也沒有且不會意識到冬瓜有怎樣的保健功效和藥用價值。在瓜果半年糧的年代里，他們僅僅是用冬瓜，包括南瓜、地瓜、黃瓜，甚至包括其他野菜和瓜果，填充饑餓的皮囊而已。他們吃冬瓜的時候，也不會計較那些關(guān)于冬瓜的俗語怎樣說，說得好不好。人的饑餓感會戰(zhàn)勝一切認(rèn)知和判斷。

冬瓜并非生長在冬天，但冬天里吃墻角里的那堆瓜，卻能使周大爺以及王大爺、張大爺們，在那個缺少糧食的歲月，有了一點延續(xù)生命的保障，增添一點抵御寒冬的力量，多了一些生活下去的底氣。

冬泳

東方紅橋下，鐵牛廣場前，涪江岸邊，幾十個人，脫了衣服褲子，正在揮手甩腿，躍躍欲試，準(zhǔn)備下水游泳。

這批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高有矮。男的穿著各色泳褲，女的穿著各色泳裝，包括比基尼，還戴著各色泳帽，五顏六色，在江邊形成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線。

其時，天空低沉，烏云翻滾，空氣里夾雜著絲絲雨粒。呼呼寒風(fēng)從耳邊刮過，耳朵便立刻有刀割之痛。紅嘴鷗如白色的精靈，“嘎嘎嘎”地叫著，在江面上飛翔。蘆葦?shù)目葜?，在寒風(fēng)里嗚嗚哀鳴，偶爾一片殘葉，被大風(fēng)卷到空中，打著旋兒，飛向遠(yuǎn)處。要知道，這是冬至前幾天的日子??！川西北最寒冷的日子——我感覺世界這時只剩下了一個字：冷！

“砰！”一聲發(fā)令槍響，“噗通噗通”，那些人就撲進(jìn)了涪江的水波里，或仰泳，或蝶泳，或蛙泳，或自由泳，花樣不斷，向著對岸，奮“泳”前進(jìn)。

晚上的電視節(jié)目，報道了這場冬泳，說有工人參加，有干部參加，有退休老人參加，還有一個姓蔣的退休市領(lǐng)導(dǎo)參加。主持人熱情鼓勵廣大市民，積極參加各種體育鍛煉，全民運(yùn)動，強(qiáng)身健體。

我們縣里也有一批中青年冬泳愛好者，零下天氣，還去游泳。起初在涪江里，后來在一家私人游泳池。他們時不時還舉辦比賽，聽說某某某獲得了第一名。涪江上游的平均氣溫，比市區(qū)要低三四度?。∥乙粋€朋友，姓張，就是其中的積極分子。他喜歡各種鍛煉，跑步、爬山、游泳，樣樣厲害，身體特別強(qiáng)壯。我問他：“大冬天的，不冷嗎？”他說：“真的不冷。冬泳可以提高體能，增強(qiáng)肺活量，調(diào)整精神狀態(tài)，調(diào)節(jié)血壓血脂。天再冷，精神再不好，在水里游一陣，就會感到特別快樂?！笨墒俏衣牭臅r候，都感覺自己周身在發(fā)抖呢。

知道冬泳，其實是在最近幾年。之前，在我的認(rèn)知里，游泳都只是夏天的事情。我們磨刀河一帶，鐵索橋塘、油坊塘、巖嘴塘、馬家黑甕塘，幾米寬十來米長深深淺淺的水潭，有許多。一到夏天，大人娃兒都能跳進(jìn)去游幾個來回，但就是沒人敢在寒冬臘月下水，更沒有聽說過還可以冬泳。

磨刀河的人不叫它游泳，叫洗澡。大人們常常穿條火腰褲，或者直接就是長褲子——估計沒有短褲，如果沒有女人，干脆就光屁股下水。我們小屁孩，都是清一色“精勾子”，在河壩里瘋跑，在水潭里瘋玩。我們不講究泳姿。我們也曾比賽誰游得快，但贏了也沒有誰頒獎。太陽把潭水曬得溫嘟嘟的，把石包曬得白晃晃的，把沙灘曬得熱嚕嚕的，把人也曬得懶洋洋的。游累了，躺在大石包上曬太陽，或者在沙灘上堆小人、挖沙堰。再不然，我們還去淺水灘上捉麻魚兒，吆二喝三，嘻嘻哈哈。每到這些時候，磨刀河就充滿了快樂的氣氛。

總之，在磨刀河里洗澡，是我們的最大樂子。但霜雪冰凍的季節(jié)，我們都裹著厚棉襖，烤著木炭火，從來就沒有人想過，還可以下冰水里去游一番。

我曾經(jīng)學(xué)過中醫(yī)。中醫(yī)提倡陰陽平衡，季節(jié)有序，寒熱不違。身體屬陽，冰水屬陰，極冷極熱的碰撞，叫血肉之軀如何吃得消？那些冬泳的人，以溫?zé)嶂?，遨游冰涼之陰，是在挑?zhàn)自然循環(huán)的輪序和生命陰陽的平衡，挑戰(zhàn)他們自己的身體極限和異于常人的頑強(qiáng)意志，獲得他們自認(rèn)的快感，塑造他們的完美人生。這是一群何等勇敢的人啊！

我必須為他們點贊！

因為，我格外欣賞他們善于挑戰(zhàn)的勇氣，敬佩他們不畏嚴(yán)寒的精神，佩服他們在凜冽寒風(fēng)中奮“泳”前進(jìn)的行為，雖然我自己年老體衰，不敢參與他們的冬泳。

冬娃子

立冬，冬至，到了冬天，我便想起了一起洗澡的“精勾子”娃兒冬娃子。

磨刀河的人起名字特別簡單。除了叫孩子牛娃子狗娃子外，就是出生在春天的叫春女子，出生在秋天的叫秋娃子，出生在臘月的叫臘娃子，出生在冬月的就叫冬娃子。也有盡可能把孩子名字取得賤些的，比如討口子。我兒時的玩伴里，還真就有這些名字。當(dāng)然，讀書時，老師要讓他們給孩子取一個比較冠冕堂皇的書名。古人起名，還要起字起號，我們則把讀書前那個“娃子”，叫做小名，后來讀書那名，叫大名。冬娃子父母沒有文化，給他起名，恐怕也不曉得這字該寫作季節(jié)之“冬”還是方位之“東”呢。

冬娃子家姓楊，其父是木匠，但我從來只看見他在生產(chǎn)隊做活路掙工分，沒有看到過他做木活。那時候以糧為綱，副業(yè)往往被當(dāng)作資本主義打擊。冬娃子長大后，也沒有子承父業(yè)做木匠。

夏天，我們一起在油坊塘瘋玩，扯“撂把子”，浮“狗刨騷”，捉麻魚兒。起先幾年，十幾個娃兒，大家都打著光屁股，誰也沒有關(guān)注誰有啥異樣。后來，冬娃子就穿一條短褲，大人褲子改做的。我們只認(rèn)為是他家富裕，或者是他怕羞了。

他跟我一起讀書，但讀到四年級，他就不讀了，回生產(chǎn)隊掙工分。到了初中，寒暑假時，我也回生產(chǎn)隊掙工分。隊長只給我評五分，而冬娃子已經(jīng)可以評到七八分，跟隊里的婦女同志一個級別了。有一次，縣革委派的巡回醫(yī)療隊來公社，駐了很久，給社員們做計劃生育手術(shù)，也兼治各種病痛。一天，冬娃子一家人都沒來上工。第二天，他家大人來了，他還是沒來。我悄悄地問唐哥，唐哥卻大聲武氣地回答：“冬娃子昨天去割了氣包卵！”挨著唐哥的冬娃子姐姐瞪了唐哥一眼：“屁話多！”??！原來冬娃子有氣包卵？可當(dāng)初我沒有注意過他的胯下贅物有多大呢。難怪他洗澡時不打光勾子了哦！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中期，我離開了那個生產(chǎn)隊。再后來，我離開了磨刀河。對于冬娃子和他家的情況，知道得很少。他有一個姐姐，就嫁給了那個唐哥。他自己，也娶了本隊一個甘姓女子。至于他是不是還有弟妹，我竟然也不曉得。偶然一次在鄉(xiāng)街上遇上，他似乎長得比我高一點胖一點，穿得伸伸展展，精神狀態(tài)不錯。因為有事，互相打了個招呼，就各忙各的了。前兩年我從他的一個鄰居那里，知道他的一點情況。他大多數(shù)時候在家里務(wù)農(nóng)，種點包產(chǎn)地，偶爾在近處打點小工。做過手術(shù)的人，勞力有限，沒法出門掙錢。他養(yǎng)了倆子女，都在外打工，也結(jié)了婚養(yǎng)了孩子。日子過得不起不落，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平凡平淡?？墒?，他剛剛當(dāng)上爺爺，就得了癌癥，熬了些日子，花了些銀子，沒有到花甲之年，就走了。

跟冬娃子一起回生產(chǎn)隊勞動的，還有小春女子。小春女子姓李，父親是公社干部，但他沒有讀完初中?，F(xiàn)在，給兒女帶孩子，在縣城里生活。大春女子姓張，初中畢業(yè)后回生產(chǎn)隊勞動，后來接班當(dāng)了警察，現(xiàn)在退休在市區(qū)生活。秋波娃姓李，結(jié)婚離開了生產(chǎn)隊，現(xiàn)在在綿陽城郊，生活得很幸福。臘娃子姓蔣，比我們小幾歲，兒時偶有接觸，現(xiàn)在的情況不清楚了。討口子姓趙，一家人在鄉(xiāng)街上住，日子過得風(fēng)生水起。只有冬娃子，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

農(nóng)村老人認(rèn)為，孩子出生在春天，命苦，因為青黃不接，常常餓肚子。生在冬天命好，因為糧食都收回來了，有吃的。孩子名字起大了，容易逗波扎（生?。鸬觅v，順?biāo)?。冬娃子生在冬天，名字也起得賤?。∷臍獍阎魏昧?，癌癥卻治不好。人的生命，有長有短。他的命好不好，人生順?biāo)觳豁標(biāo)欤挥锌从檬裁礃?biāo)準(zhǔn)去衡量了。

冬娃子是這樣，磨刀河畔的春女子秋娃子臘娃子們，如今都六七十歲了。到了冬天，我常常想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