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藝術家倪瓚(號云林,1301—1374)題蘭畫詩寫道:“蘭生幽谷中,倒影還自照。無人作妍暖,春風發(fā)微笑?!币欢湟盎ǎ_在幽深的山谷,沒有名貴的身份,無人問津,沒人覺得它美,也沒人愛它,給它溫暖,它倒影自照,照樣自在開放——她的微笑在春風中蕩漾。
這首詩寓含一個道理:一朵野花,也是一個有意義的世界,一個圓滿宇宙。從人的角度看,野花是微不足道的,并不具有意義。但野花可不這樣“看”,它并不覺得自己生在閉塞的地方,也不覺得自己形象卑微,有所缺憾。野花“并不覺得”,其實是無法覺得,而人是有“法”覺得的。在人的“法”的眼光中,有熱鬧的街市,有煊赫的通衢,也有人跡罕至的鄉(xiāng)野,人們給它們分出彼此,分出高下。人們眼中的花,有名貴的,有低下的,有萬般寵愛的,有棄而不顧的。像山野中那些不知名的小花,人們常常以為其卑微而憐惜之。
他把如何與老梅有染,又如何想和老梅分手,老梅不干,為了擺脫老梅,自己對老梅就下了毒。然后,拿走了她一些值錢的東西。
“任真無所先”(陶淵明《連雨獨飲》),中國古代有一種思想智慧,要歸復人的真性,破這先在的“法”。大和小,多和少,煊赫和卑微,高貴和低下,晦暗和燦爛,是人的眼光打量下的分別,莊子將這稱為“以人為量”??茖W的前行,文明的推進,的確需要這樣的眼光。但是,并不代表這樣的眼光是當然的。在人為世界立法的眼光中,人們以知識征服世界,以秩序分割世界,將世界當作對象,似乎不屬于世界。人站在世界的對岸看世界,給它確定意義,這樣的世界是被知識、情感等過濾過的,并不是真實的世界。其實,人本來就是世界中的存在,不能總是在世界的對岸打量它。當由世界的對岸回到世界,回到生命的故園時,你隨白云輕起,共山花爛漫,以世界的眼光看世界,“任真”——依世界本來面目而呈現,即莊子所說的“以物為量”,這時一朵小花便有了意義——不是以人的觀念決定了的意義。
今天,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從前,我停下自己的愛好,走入廚房,照顧好家人的胃,也掌握了家人的心?,F在,女兒也洗手做羹湯,照顧好媽媽的胃與健康。如果這不是幸福,什么才是?
說一朵小花的意義,不是說一個客觀對象的意義,而是對存在意義的“發(fā)現”。意義是在直接生命體驗中產生的,不由先在態(tài)度所支配。石濤以“法自畫生”(《畫語錄·了法章》)四字概括這種精神。法,“只在臨時間定”(《大滌子題畫詩跋》),它是即成的,當下的、直接的、自我的,也是鮮活的。這種哲學推崇生命的鮮活感受,是“活潑潑”的,而不是為完成某種預先被確定的事實,去敷衍其事。在這種觀念看來,從屬性的勞作,終究是無意義的呻吟;應到自己真性中汲水,這里有永不枯竭的生命之泉。如唐代詩人寒山所說:“尋究無源水,源窮水不窮?!辈灰屚庠诘牡馈⒏唢h的理、妙用無方的神等終極價值來支配你,沒有外在的“源頭”,直面生命體驗的真實,才能發(fā)現生命的活水。道,在自我行走的道路上;神,在心靈的體驗里;理,就在生命展開的邏輯中。
面對存在意義的墜落,先秦的老莊哲學等就曾有過關注。“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杜甫《春望》),詩人和藝術家畢竟是敏感的生存類別,我們看到,中國傳統藝術發(fā)展中對此問題的重視,由開始的細微之聲,唐宋以還,漸匯成深沉闊大之音。這直接影響著中國千余年來的藝術創(chuàng)造,甚至人們的生活方式。
蘇軾說:“以愛,故壞;以舍,故常在?!?《東坡志林》)一個“舍”字,可以說是唐宋以來中國藝術哲學的靈魂。倪云林蘭生幽谷的喻象就突出這“舍”的精神:在空曠無垠的山谷中,一朵微小而孱弱的蘭花,其量上的“舍”,幾近于無。中國藝術家要于此“舍”中,覷生命本相。“舍”,是為了掙脫羈縻,糾正人類緣由知識所產生的欲望擴張,那無盡的“愛”——占有的愿望,追尋在“人文”名義下被剝奪的存在權利。藝術家更在“舍”中,傳遞出人對世界的寬容和責任,維護人作為生命存在的基本尊嚴,在超越先在的“人文”附加過程中,建立更切近人生命的真正的人文世界。
烏云其木格:各位委員:現在開會。按照日程安排,本次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會議今天上午舉行聯組會議,對國務院關于農田水利建設工作情況進行專題詢問。之前的分組會議已經對國務院的報告作了審議。審議中委員們認為,農田水利建設事關國家糧食安全和經濟社會發(fā)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2011年中央下發(fā)的“1號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水利改革發(fā)展的決定》,要求突出加強農田水利建設。一年多來,國務院有關部門、地方各級政府積極落實中央文件要求,高度重視農田水利建設工作,持續(xù)增加投入,深入推進體制機制改革,取得了積極成效。
在中國傳統藝術的創(chuàng)造中,潛藏著如潘洛夫斯基所說人類悲壯的“自我約束原則”這一深沉的人文精神。接觸唐宋以來的藝術事實就會發(fā)現,詩人、藝術家常在做“損”的功夫,形式上多做“減”法、“簡”法。一池蘋碎、滿目枯荷的意象世界,往往傳遞的是這深沉的生命關懷。詩人、藝術家鐘情枯木寒林之相,刻意渲染荒寒寂寞氣氛,躲到無上清涼世界,去冷卻心中的躁動,恰恰表現的是殷切的生命關懷意識。
《一花一世界》討論的傳統藝術哲學中“一朵小花的意義”,是一種回到世界、歸復本真的智慧。在森然的理性天地里,藝術家、詩人等熱衷于去發(fā)現“一朵小花的意義”,是因為這微小存在的意義往往被忽略,甚至被剝奪。歷史的叢林,人世的江湖,常常碾壓著微小存在的夢。其實,恒河沙數,宇宙中每一個存在都可以說是微小的,短暫而脆弱的人生更是如此。一朵小花的意義,其核心是強調生命本身就是一種權利,知識和秩序是人的創(chuàng)造,但不能成為霸凌的工具,人不能將世界的一切置于知識、欲念的統治之下,或者居高臨下地“愛”它、悲天憫人地“憐”它,或者無情地卑視它。一朵小花也有存在的邏輯和價值,并不因外在的評價和情感投射獲得存在的理由。
④ 按照以上方法,7×0.5表示怎樣的含義?7×0.1,15×0.1呢?此環(huán)節(jié)設計的目的是讓學生學會用乘法分配律的性質將小數運算變形,進而去理解小數乘法多方面的意義.同時習得此方法,將其運用到任意的小數乘法.
這里所說的當下體驗,是在無遮蔽狀態(tài)下親近世界、與世界融通一體的存在方式,而非冥思或源于直覺的認識能力。瞬間妙悟,其實就是讓世界自在興現的智慧。唐代哲學家李翱是一位儒家學者,對佛學有興趣,而藥山惟儼的大名在當時朗如日月。一次,他去拜訪藥山。見藥山時,開口便問:“如何是道?”藥山并未直接回答,當時他坐在門前,門前置一案,案上放著一杯水,還有幾函沒有打開的經書,他向上指指天,向下指指案上的水,說:“云在天,水在瓶。”李翱豁然有悟,寫了兩首詩,其中一首道:“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余說,云在青天水在瓶?!钡涝诓粏?,佛不在求,不在讀經,不在靜修,只要放下心來,將系縛自己的繩索解開,與世界融通一體,處處都有佛,時時都是悟。云在青天水在瓶,這是一種任由世界自在興現的哲學。唐宋以來的藝術,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這種自在興現生命體驗的記錄。
說一朵小花的意義,也是在說平等的生命智慧。存在的意義是由平等鑄就的。平等,不是知識的平衡、秩序的斟酌,而是對秩序與知識的超越。“木末芙蓉花,山中發(fā)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王維《辛夷塢》),山中自開自落的花兒,也是真實的,有其不待給予、不容卑視的獨立存在意義。生命是平等的,我們不能因為文明推進,有太多的“文明”手段,有復雜的知識分別,只知道證明自己的至尊高貴,精英們忙著維護自己的地盤,就忘記了別的存在的意義。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一朵小花也有它的無上尊嚴。我們以掠奪別的存在獲得自我存在到了得心應手之時,記得一朵小花也有它存在的權利,或許有好處,它讓我們離真實世界不會太遠。傳統藝術常常以寂寞的形式,去記錄遠離羈縻的暢然、發(fā)現意義的欣喜。藝術家在蕭瑟、質樸、單純的境界營造中,玩味“小”的意義。這不是一聲無奈的嘆息,這里有金翅擘海的勇猛??茨咴屏值臄抵旰职菏子诟呙г铺斓那逵?,就會有這種感覺。唐宋以來,藝術傳統中“貴族意識”的弱化,與此一哲學密切相關?!耙换ㄒ皇澜?,一草一天國”,其根本旨意在生命的安頓,它是一個價值世界。隋唐以來哲學中說“小”,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為了說“大”,說“圓滿”,說太不圓滿人生中的“圓滿俱足”,說心靈的高蹈與回環(huán),所謂“月印萬川,處處皆圓”。聽哲學家說“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永嘉玄覺《證道歌》),其中就暗含這個道理。當下直接的體驗是一種“大全”智慧,沒有缺憾,不需要補充。圓滿的降臨,取決于人是否有生命的“定力”,是否有生命的“俯仰自得”的功夫。韋應物《滁州西澗》詠我家鄉(xiāng)的一條小河,是一首童叟皆知的詩:“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彼髟伒木褪沁@俯仰自得的圓滿智慧??癫荽蠹覐埿褚怎U照《蕪城賦》中“孤蓬自振,驚沙坐飛”為畢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是此理。正像陶淵明所說,“寒華徒自榮”(《九日閑居》),一朵在蕭瑟秋風下獨自綻放的淡然的菊,無所求,不畏凄寒,不以榮為榮,自有璀璨的生命光芒,有難以言傳的美。這個看起來微小的“一”就是圓滿俱足的“一切”。說一朵小花是一個大全世界,是在砥礪生命信心,不仰望外在“態(tài)度”的變化,要在歸復內在心靈的平寧,心安即歸程。
傳統藝術哲學將這獨特的生命繹思凝固在四個字中:“小中現大”。大,是價值的實現。
《一花一世界》所討論的問題,在中國傳統藝術哲學中具有不可忽視的位置。它不是一本書、一個理論家、一個時代所擁有的思想,而是中國詩人、藝術家和智者泛舟于知識瀚海時,對生命意義的追問。藝術是心靈的輕語,生命存在的價值是其永不消歇的話題。它是詩、書、畫、樂、戲曲、建筑園林乃至篆刻、盆景等創(chuàng)造背后所潛藏的問題,是詩家吟詠的主題,也是很多畫家要表達的秘意。造園家做一個小品,在納千頃之浩蕩、收四時之爛漫中,有此駐思。篆刻家在方寸天地騰挪時,亦縈繞此意。拘謹的文徵明說:“我之齋堂,每于印上起造?!彼臓€漫思慮中,包含這一思想。既是詞人也是詞學理論家的張炎(1248—約1320),詠著秋風,說:“只有一枝梧葉,不知多少秋聲?!?《清平樂·候蛩凄斷》)優(yōu)雅言辭中,也氤氳此一哲思。高才的蘇東坡評畫說:“誰言一點紅,解寄無邊春?!?《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其一)正是由此哲學萌發(fā)出的思考。恒河沙數,生命是微小而脆弱的,傳統藝術哲學小中現大的智慧,通過妙用恒沙的追蹤,來展現人的存在價值。
總之,本書說一朵小花的意義,乃是以人類的藝術生活為切入點,來說人生命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