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古代蠶桑詩歌主題
——從先秦到唐代

⊙陶莉 張夢瑤［蘇州市職業(yè)大學，江蘇 蘇州 215104］

我國自古以來農(nóng)桑并重，植桑養(yǎng)蠶在中國古代經(jīng)濟社會中占據(jù)著重要地位，逐漸形成了內(nèi)涵豐富的蠶桑文化。蠶桑文化的傳承和發(fā)展，在中國詩歌發(fā)展史上可見一斑。耕作農(nóng)桑作為中國詩歌創(chuàng)作的重要內(nèi)容和題材之一，形成了中國詩歌史中十分重要的蠶桑詩詞。蠶桑詩歌的主題主要包括田園生產(chǎn)、含蓄愛情、諷喻世情等方面，通過蠶桑詩歌的解讀，可以更好地了解蠶桑文化的深遠影響。

一、田園生產(chǎn)詩

（一）蠶桑農(nóng)事的勞作詩

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我國古代的蠶桑業(yè)、絲織業(yè)就有進一步發(fā)展。蠶桑詩詞的創(chuàng)作最初流傳于民歌，蠶桑農(nóng)事的勞作詩也由此出現(xiàn)。

《詩經(jīng)·豳風·七月》“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zhí)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遲遲，采蘩祁祁”，春日到了，天氣暖了，黃鸝婉轉(zhuǎn)歌唱，采桑女挎著深筐，沿著桑間小路，結(jié)伴同行，采摘飼蠶用的嫩桑葉，春天晝長，采摘的桑葉很是繁多。此篇章色調(diào)鮮明，生動詳細地描述了古代農(nóng)家婦女進行采桑的場景?！靶Q月條桑，取彼斧斨，以伐遠揚，猗彼女?！保鑼懥宿r(nóng)家婦女的蠶桑紡織之事。蠶月即三月，三月開始修剪桑樹的枝葉，用鋒利的斧頭砍掉長枝，再攀著細枝葉采摘些柔嫩的桑葉，為紡織做準備。全篇真實地展示了西周早期社會采桑紡織的風俗。

《詩經(jīng)·魏風·十畝之間》描述了采桑女輕松愉快勞作的情形，勾勒出一幅清新恬淡的田園風光勞作圖。整篇詩章不僅表達了采桑女輕快喜悅的勞動心情，也表達了面對一天勞動成果滿意的感嘆。詩中“行與子還”“行與子逝”即為姑娘招呼自己的情人一同走，現(xiàn)如今解釋此詩多為描寫采桑女結(jié)伴而歸。

三國時期，孫權(quán)頒布詔書鼓勵農(nóng)桑，建立官營織造場，蠶桑文化的發(fā)展也隨之更進一步。

曹植所作的樂府詩《美女篇》中“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描寫了一位相貌清秀美麗、個性活潑好動可愛的鄉(xiāng)下姑娘，走在鄉(xiāng)村之路的各個岔路口，正在忙著采桑；而“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描繪了桑樹的枝條柔柔地垂擺，垂落的桑葉翩翩飄落大地的每一個場景，表面是寫桑樹，實則是寫一位美麗的女子在采桑時勞作的樣子，以景物襯托人物。此詩受到漢樂府《陌上桑》的影響，從側(cè)面描寫采桑女的美麗。通篇用比，以這位芳華絕代、美麗又聰慧的佳人來比喻一位有著遠大人生夢想、胸懷遠大志向的青年，整篇詩的表達含蓄卻意味深長。

在南北朝魏晉時期流傳的詩歌中，反映當時貧苦農(nóng)民從事蠶桑農(nóng)事勞作情況的作品有非常之多。比如任昉《述異記》中“大河之東，有美女麗人，乃天帝之子，機杼女工，年年勞役，織成云霧絹縑之衣”；《古詩十九首》中“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在這些田間勞動的場面中，時常能把善良貌美的鄉(xiāng)村農(nóng)婦，甚至是清新脫俗的仙女形象，與植桑養(yǎng)蠶的辛勤勞動情景聯(lián)系在一起，可見蠶桑業(yè)已經(jīng)滲透在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中。

（二）清新脫俗的田園詩

當南北方地區(qū)經(jīng)濟文化交流進一步加強，桑樹的種植地域更加擴大，蠶桑文化得到巨大的提升。在南北朝時期，部分蠶桑詩歌是通過對蠶桑勞作的摹寫，表達文人士大夫希望脫離塵世、享受田園之樂的人生理想。

魏晉時期田園詩的代表人物陶淵明，其詩歌自然、純樸、清新，蠶桑是其田園詩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稓w園田居》（其一）描寫了從對官場的憎惡到回歸田園的生活，透露了詩人一種如釋重負的心情，表達了其對鄉(xiāng)村自然風光和自由生活的熱愛?！肮贩蜕钕镏校u鳴桑樹顛”描繪了一幅美好的田園畫，極為平常的雞鳴狗吠是最能表現(xiàn)農(nóng)村生活的特征，詩人用適宜自然的手法表達了農(nóng)村生活的質(zhì)樸氣息和清幽和諧的意境。

《歸園田居》（其二）寫出了鄉(xiāng)居生活的寧靜和美好，以質(zhì)樸簡單的語言描繪了一個清凈美好的天地，表現(xiàn)了鄉(xiāng)村的靜謐和詩人淡泊的心境?！跋嘁姛o雜言，但話桑麻長”兩句表現(xiàn)了詩人其實也并非只是每日枯坐，而是經(jīng)常和鄰居們一起談話桑麻。在詩人看來，與鄉(xiāng)村淳樸善良的農(nóng)人相談完全不同于在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同時“但話桑麻長”一節(jié)也表露了詩人與鄰里之間的融洽和睦。“桑麻日已長，我土日已廣”描繪了莊稼正一天天地生長，被農(nóng)民開荒墾的肥沃土地也越來越多，這是一幕令人喜悅的生活景象。詩人也擺脫了“士人”的束縛，詩歌的風格向著謳歌勞動人民精神轉(zhuǎn)化，同時心靈也變得明亮清澈而淳樸。

《歸園田居》（其四）描寫了詩人親自參加勞動的情景，表達了對勞動的熱愛，詩人并沒有因為早出晚歸的勞作而失去對勞動的興趣，反而增加了詩人對勞動的喜愛，同時也堅定了詩人歸于農(nóng)村生活的決心?！芭腔睬饓砰g，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杇株”描述了詩人往返在荒野墓地之間，隱隱約約可以認出昔日的舊居。房屋上的井灶遺留下的痕跡，都殘存著桑和竹枯朽的干株。

《歸園田居》（其六）陳述了詩人一天的勞作生活，最后表明詩人勞動的體驗以及他對歸園田居的用心。“但愿桑麻成，蠶月得紡績”表述了桑麻生產(chǎn)繁盛，蠶事順順利利是詩人美好的生活理想。

在陶淵明寫自己勞動的詩作中，提及最多的是蠶桑?！秳褶r(nóng)》中“桑婦宵興，農(nóng)夫野宿”描繪了一幅養(yǎng)蠶農(nóng)婦夜起侍桑，農(nóng)夫田地辛勤耕作之景，勸勉農(nóng)民要勤于耕織。詩人棄官歸隱后，在《雜詩十二首》中說自己“代耕本非望，所業(yè)在田?！?，表明做官食俸不是詩人的本愿，耕作植桑才是其所向往的。然而盡管詩人自己一生躬耕不輟，仍然無法滿足溫飽，經(jīng)常陷入饑寒，只有借酒消愁以解內(nèi)心之苦悶。但通過詩人清新自然的表達可體會到其內(nèi)心深處的哀怨以及因辛勤勞動而有所得的坦然之感。

唐朝詩人王維的《渭川田家》，斜陽映照著村落，牛羊沿著深深的小巷紛紛歸來。老人牽掛著放牧的孫兒，拄著拐杖在柴門前守候。野雞鳴叫，麥苗即將抽穗，蠶已經(jīng)眠去，桑葉漸稀。田夫扛著鋤頭回到村里，遇見時彼此有說有笑。整詩描寫了一個初夏時節(jié)的傍晚，夕陽下，一片寂靜和諧，是一幅怡然自樂的田家暮歸圖。詩中“蠶眠桑葉稀”寫桑葉已所剩無幾，蠶兒開始吐絲作繭，布置自己的歸宿，語言清新自然、明麗。另一首《田家》中“餉田桑下憩，旁舍草中歸”寫田夫中午在桑田下稍作休息，勞作直到傍晚才從田地歸家，描寫了在農(nóng)村田家的狀況和情景。

孟浩然《過故人莊》中的“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描繪了推開窗戶的迎面是田地場圃，與好友拿酒對飲閑聊著耕作桑麻的畫面。在詩人的描寫下，有青山綠樹，有桑樹眠蠶，還有美酒朋友，這就是農(nóng)村生活的安靜悠閑舒適，同時也表達了老朋友之間珍貴的感情。

二、含蓄愛情詩

與蠶桑有關(guān)的詩句都充滿濃厚的生活氣息，一方體現(xiàn)了勞動人民愛情的簡單純真，另一方面借助蠶桑表達男女愛情的幽怨?！对娊?jīng)》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收入從西周到春秋約五六百年間的詩歌共305篇，其中有關(guān)蠶桑絲綢的詩歌達52 篇，占到整個詩篇的六分之一。

（一）美好浪漫的愛情詩

《詩經(jīng)·小雅·隰?！穼懸晃慌訉π纳先说纳類叟c思念。整篇可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德音孔膠”，以歡快的筆調(diào)，運用比興的手法，描寫了女子想象見到心上人時的歡樂喜悅和激動?！摆羯Ｓ邪ⅲ淙~有難”“隰桑有阿，其葉有沃”“隰桑有阿，其葉有幽”這些自然景物興起下文的同時也用作比喻，女子的心上人年輕而健美，正像是樸實的桑樹、翠綠的桑葉，其中從“難”到“沃”再到“幽”，以色彩的變化來描述情節(jié)，象征著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深，詩情畫意令人陶醉。“既見君子，其樂如何”“既見君子，云何不樂”“既見君子，德音孔膠”正面描寫了女子的感情世界，女子想象見到心上人的興奮?！靶暮鯋垡?，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為第二部分，筆鋒一轉(zhuǎn)，寫女子對心上人的想念深藏心底，欲說還休。

秦漢時期，男耕女織成為普遍現(xiàn)象，與此同時蠶桑文化也得到發(fā)展。在與愛情有關(guān)的詩詞中，蠶桑常常與美麗曼妙的佳人聯(lián)系在一起，在詩人的文筆下，采桑女是熱愛勞動，美麗動人，溫柔大方，活潑好動的形象。

《陌上桑》是漢樂府中的名篇，寫的是采桑女秦羅敷的故事，贊揚秦羅敷的美貌與堅貞不屈的品格。《陌上?！肥且孕Q桑為本體，來比喻羅敷的美麗至極?！叭粘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運用描寫環(huán)境美和器物美來襯托羅敷的美貌?！熬|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行者見羅敷，下?lián)埙陧?。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通過描寫羅敷的服飾之美以及勞動人民對羅敷的喜愛烘托了她的傾國傾城之貌。詩歌在塑造羅敷的形象時，主要還是依循了女性人物形象發(fā)展的一般邏輯順序，由其體態(tài)容貌而至其心理品性，羅敷的美是平淡而典雅、質(zhì)樸而高貴。詩人在寫作技巧的運用上，比較注重側(cè)面的心理映襯和正面的感情烘托，使詩篇具有生活氣息。

南北朝樂府民歌《子夜四時歌夏歌》描寫女子對美好愛情的期待，語言清秀流暢、纏綿婉轉(zhuǎn)?！疤镄Q事已畢，思婦猶苦身。當暑理絺服，持寄與行人”，描述了桑田的事情已經(jīng)忙完，農(nóng)婦仍還在思念遠在他鄉(xiāng)的丈夫，即使在炎熱的天氣下，也要趕制涼爽的衣服托人捎給的丈夫?！按簝A桑葉盡，夏開蠶務畢。晝夜理機縛，知欲早成匹”，運用了一種虛實雙關(guān)式的人物白描手法。春天過后，桑葉快要吃盡了，初夏開始，養(yǎng)蠶將告一段落。人們又要開始沒日沒夜地紡紗織布，只盼早點織出布匹。描寫了農(nóng)家女子紡紗織布時的艱辛與勤勞的生活情景，同時也想借此形容一位女子對夢想婚配的追求，表現(xiàn)其內(nèi)心對純潔愛情最的無限向往。

《采桑度》是一組古樂府民歌，主要描寫江南女子蠶桑種植時的辛勞?！按涸虏缮r，林下與歡俱”寫女子與情郎一起勞作的情景；“采桑不裝鉤”與“攀條上樹表”描寫了采摘方式和情景。從詩歌風格上來看，一方面描寫女子生產(chǎn)勞動時的種種艱辛，另一方面通過女子蠶桑勞動來表現(xiàn)男女之間真摯動人的愛情。

隋唐時期，桑蠶絲綢與社會生活息息相關(guān)，家家可見養(yǎng)蠶制絲，而隨著文化的進一步發(fā)展，“蠶、桑、絲”被賦予了多種含義。以詩論史，也對我們研究絲綢業(yè)的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

李白創(chuàng)作的《春思》，詩中寫妻子在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對出征沙場丈夫的無限思念和對戰(zhàn)爭勝利的迫切期盼，充分表達了一位妻子對愛情的忠誠和堅貞?！把嗖萑绫探z，秦桑低綠枝”，燕地的小草萌發(fā)，細嫩青綠如絲，秦地的桑樹繁茂，枝葉翠綠。以相隔遙遠的燕、秦兩地春天的景物起興，頗為別致，空間的交錯更表達了妻子對丈夫的強烈思念?！把嗖萑绫探z”是妻子的想象，“秦桑低綠枝”才是妻子所看到的。把目光看不到的遠景和眼前所見的近景安排在一幅畫面上，邏輯上似乎是不通的，但從寫愛情的角度上卻是可通的。春日時節(jié)，桑葉繁盛，獨自一人在秦地的妻子觸景生情，天天盼望著在燕地的丈夫此時此刻也能看到碧絲般的春草，將妻子對丈夫真摯的感情和深切的思念表達得淋漓盡致。

“思”與“絲”諧音，春蠶吐絲，故詩詞中多借蠶桑表愛慕和思念之情。李商隱的抒情長詩《無題》，是寫年輕男女情人離別的愛情詩?！跋嘁姇r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是因極度相思而表現(xiàn)得深沉慨嘆。自然環(huán)境的描寫也是詩人自己心境的體現(xiàn)，百花盛開憑借的是春風的力量，然而春風沒有了，百花也就凋逝了?；ㄊ沁@樣，人亦是如此，詩人用暮春景象進一步表達了對人世間慘痛遭遇的深深感傷?！按盒Q到死絲方盡”表達了自己的思念就像是春蠶吐絲，到死方休，“蠟炬成灰淚始干”則是比喻自己無盡的孤寂和思念。

（二）幽怨悲慘的愛情詩

《詩經(jīng)·衛(wèi)風·氓》是一首棄婦自訴婚姻悲劇的長詩。詩歌以桑樹起興，描寫了一位名女子如何從年輕美麗到年老色衰以及一位男子對這位女子如何從喜歡到漸漸厭倦的情感過程?！吧Ｖ绰洌淙~沃若”是以桑葉顏色的碧綠潤澤比喻一位女子相貌上的成熟俊美，其中的“桑之落矣，其黃而隕”是以秋天枯黃飄落的桑葉來比喻一位年老色衰的女子。此詩以賦為主，兼用比興的手法，將故事情節(jié)與詩人激昂的情緒融合在一起。

詩人曹植的《雜詩》“西北有織婦，綺縞何繽紛”，寫了一位獨處空閨的織婦，每天都在織著美麗的絲帛，她的織品繁多而又錯亂。“明晨秉機杼，日昃不成文”，織婦從清晨開始就拿起梭子，但到太陽西斜，還未織成紋理?！疤⒔K長夜，悲嘯入青云”，因為有心事織婦在漫漫長夜中一直深深地悲嘆，這嘆息之聲竟而化作了長嘯。

劉駕的《桑婦》“墻下桑葉盡，春蠶半未老。城南路迢迢，今日起更早”，看似寫春蠶半老，實則暗指自己容顏老去?！八泥彑o去伴，醉臥青樓曉。妾顏不如誰，所貴守婦道”，女子的丈夫不歸家，女子只能前往采桑，表達了女子的幽怨之情。

三、悲愴諷喻詩

由于蠶桑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蠶桑就有了更深層次的含義。詩人往往借描寫勞動人民生活艱辛窮苦來揭露統(tǒng)治階級的黑暗，諷喻世情人生。

《詩經(jīng)·秦風·黃鳥》中“交交黃鳥，止于桑”，以黃鳥在桑樹的枝葉上悲怨之鳴興起，寫子車仲行遭禍災之事。詩篇開頭“棘”同“急”，渲染了一種緊迫悲苦的氛圍，奠定了全詩的感情色彩。此詩創(chuàng)作背景為秦穆公任好死后，殉葬超一百七十七人，詩中充滿哀傷、悲慘，表達了活人殉葬制度的痛恨與控訴。

唐彥謙《采桑女》把桑芽擬人化，表達了對詩人對廣大勞動人民寄予的真摯同情，批判了唐末王朝的“苛政猛于虎”?！扒殖坎缮Ｕl家女，手挽長條淚如雨”，描繪了一位采桑女在清晨采桑時的景象，突出了其內(nèi)心強烈的焦慮與悲痛，為下文做了鋪墊。

現(xiàn)實主義詩人白居易創(chuàng)作了不少能夠直接深刻反映當時人民群眾生活疾苦的壯麗詩篇，強調(diào)社會哲理及諷喻是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貫追求?！都t線毯》語言直接，感情激烈，通俗易懂。全詩詳細地描述了宣州進貢的紅線毯的制作過程和優(yōu)良品質(zhì)，對貪腐官員為了討好皇帝而“加樣織”的無恥行為進行了辛辣諷刺，揭露了最高統(tǒng)治者荒淫無度、貪圖享樂，絲毫不珍惜織工的辛勤勞動的罪惡。白居易晚年的詩作《杜陵叟》中為窮苦農(nóng)民發(fā)聲——“典桑賣地納官租，明年衣食將何？剝我身上帛，奪我口中粟。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鉤爪鋸牙食人肉？”全詩描寫了農(nóng)民極其困苦的生活條件，揭露了官僚制度的黑暗與腐敗。在《重賦》這首詩中，勞動人民“幼者形不蔽，老者體無溫”，而統(tǒng)治階級則是“滑帛如山積，絲絮似云屯”，敘述了當時社會的不公平現(xiàn)象，表達了對統(tǒng)治者的強烈批判和對勞動人民的深切同情。

孟郊《織婦辭》“筋力日已疲，不息窗下織。如何織紈素，自著藍縷衣？官家榜村路，更索栽桑樹?！笨棆D 一天天疲勞不已，越來越?jīng)]有氣力，卻一刻也不能停止紡織。為什么織婦織出的是細白的絲絹，而穿的卻是破爛衣服。官府在村中的道路上張貼告示，要農(nóng)民廣栽桑樹養(yǎng)蠶繅絲。此詩開頭好似閨怨詩，后面筆鋒一轉(zhuǎn)，揭示了織婦困難的根源是統(tǒng)治階級的剝削，明里是“閨怨”之詞，暗里是刺官之語。詩人通過“指夫說官”的手法，直指封建統(tǒng)治下的繁重賦稅制度。

晚唐詩人杜荀鶴創(chuàng)作的《蠶婦》展現(xiàn)了當時社會的黑暗殘酷。開篇著重描寫了蠶婦憔悴、饑餓的面容，進而突出表現(xiàn)其生活的窘迫和痛苦；“年年道我蠶辛苦，底事渾身著苧麻”，通過蠶婦的口吻表達了蠶農(nóng)對統(tǒng)治階級的不滿和控訴。詩人雖沒有直接寫蠶婦的勞動成果被誰剝削，但唯有如此，才能進一步啟發(fā)讀者探索這不合理現(xiàn)象的源頭。這首詩歌用對比的手法，反映了底層人民生活的艱苦和不幸遭遇。

蔣貽恭在《詠蠶》開篇寫“辛勤得繭不盈筐，燈下繅絲恨更長”，蠶農(nóng)辛勤勞動獲得的蠶繭都沒有滿筐，在深夜里煮蠶抽絲，只是心中怨恨比蠶絲更長。詩人并沒有過多描寫?zhàn)B蠶的過程，而是通過“辛勤”與“不盈筐”的對比，突出蠶事的艱辛，用繅絲比喻蠶農(nóng)的恨，形象生動又貼切。第三句寫身穿綾羅綢緞的富貴人家，他們生活富足，從不知農(nóng)民的辛苦和艱難，顯示了當時封建社會的貧富差距與對立，表達了勞動人民的怨恨和不滿。全詩語言簡單通俗，前后形成鮮明對比，增強了此詩的主題。

植桑養(yǎng)蠶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耕織文化成為中國社會的文化特性之一。植桑養(yǎng)蠶作為我國古代重要的生產(chǎn)方式，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蠶桑文化對文學的影響是深刻而多樣的。在發(fā)展過程中，不僅形成了“五畝之宅，樹之以桑，務實者可以衣帛矣”的理想社會愿景，而且豐富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內(nèi)容，提高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審美意境。蠶桑詩詞作為古代詩詞的一部分,獨具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