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如何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
——基于CGS最佳實踐的分析

葉曉力，蔡敬民，徐培鑫

(安徽大學 高等教育研究所，合肥 230039)

一、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現實背景

研究生的心理健康正在成為美國研究生教育領域無法回避的重要問題。有研究表明，二分之一的博士生經歷過心理困擾，三分之一的博士生面臨常見的精神障礙的風險。[1]事實上，美國研究生的壓力來源多種多樣，包括學術發(fā)表、與導師的緊張關系、經濟不安全感、工作競爭[2]、角色沖突[3]、學業(yè)與生活失衡以及不穩(wěn)定的政治局勢[4]。近年來，美國國內結構性種族主義的泛濫加劇了少數群體研究生的心理負擔，加上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fā)嚴重擾亂了研究生的學業(yè)與生活節(jié)奏，使得研究生的心理健康正面臨嚴峻挑戰(zhàn)，而研究生教育機構關于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策略與方法卻收效甚微。

(一)結構性種族主義泛濫加劇少數群體研究生心理壓力

種族主義是美國社會的痼疾，給美國少數族裔帶來巨大痛苦，更讓美國社會撕裂加劇，對立情緒加深。實際上，在美國各地大學中發(fā)生的種族暴力、威脅、騷擾都在加劇少數群體研究生的心理壓力。根據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研究生幸福感調查報告，有相當一部分研究生表現出抑郁的癥狀，其中少數族裔研究生的比例要明顯高于非少數族裔研究生；在導師滿意度上，非裔研究生對導師的滿意度要明顯低于白人研究生。[5]有研究也提出，與國內研究生相比，國際研究生要面臨更多的人生考驗，承擔更大的心理風險，包括語言交流、社會孤立、文化適應、安全和新種族主義。[6]雖然少數群體研究生的身份意味著要承受更大的壓力，但主動尋求心理咨詢服務的情況在少數群體研究生中似乎并不常見。有研究指出，與白人研究生相比，亞裔和非裔美國研究生主動尋求正式的心理咨詢服務的意愿更低，他們更傾向于尋求來自家人和朋友的非正式幫助[7]；國際研究生通常也不愿意尋求幫助，可能的原因包括不了解心理咨詢服務、與不熟悉本國文化的人交談時缺乏舒適感、尋求與心理健康相關問題的文化恥辱以及消極的心理咨詢服務體驗[8]。

(二)新冠肺炎疫情爆發(fā)擾亂研究生學業(yè)規(guī)劃與生活節(jié)奏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圍內的大流行,給世界各國的教育事業(yè)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在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期間，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對12所高等教育機構的3500名研究生進行了調查，結果顯示67%的研究生幸福感比較低、32%的研究生有PTSD癥狀、34%的研究生患有中度或重度抑郁癥、33%的研究生有中度或更高程度的焦慮。[9]美國新冠肺炎疫情無疑對研究生的學習和生活產生了巨大影響。首先，由于進入教室和實驗室的線下學習機會減少、先前科研協(xié)作的中斷以及疫情的長期性影響，使研究生的科研工作難以正常有序開展，相當一部分研究生不得不延期畢業(yè)；其次，食物和住房安全性、育兒與家庭責任等是研究生生活壓力的重要來源，超過四分之一的研究生表示有一定程度的糧食或住房不安全，超過18%的研究生表示自己有育兒與照料家庭的責任；[9]最后，學習和生活的雙重壓力使研究生面臨巨大的職業(yè)壓力，先前精心設計的職業(yè)道路面臨風險，使得他們對自身的職業(yè)前景感到悲觀，并預計改變未來的職業(yè)方向。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這些負面影響對于那些具有邊緣化身份的研究生(例如有色人種學生、低收入學生)來說更為嚴重。在普遍缺乏支持研究生度過疫情的有效策略的情況下，研究生很難獲得良好發(fā)展，美國的研究生教育水平可能面臨大幅下降的困境，從而對美國的科學知識生產與更廣泛的經濟發(fā)展造成長期的負面影響。

(三)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循證方法收效甚微

對經濟、政治和公共健康等方面的擔憂，增加了人們理解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復雜性和緊迫性。盡管已有越來越多的高校認識到學生和教職員工的心理健康問題必須引起重視，但大學及其合作伙伴在制定全面的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的循證方法上并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10]開發(fā)這種方法的第一個挑戰(zhàn)是缺乏“典型”研究生，由于研究生的社會背景具有多樣性，高校很難制定一種具有普遍適用性的工具或方法。實際上，研究生所處社會背景的廣泛性與復雜性意味著他們對于心理健康和幸福感問題有不同的訴求，這就要求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循證方法必須滿足多方訴求。第二個挑戰(zhàn)在于研究生學術和職業(yè)目標的多樣性，以及學術和職業(yè)文化的多樣性。不同學科背景、研究方向的研究生，其學術訓練與培養(yǎng)模式差異巨大。正是這種差異使他們身處不同的文化與制度環(huán)境中，而每一種文化環(huán)境都具有自己的價值觀和制度規(guī)范，這就要求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循證方法必須與研究生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保持協(xié)調。

二、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項目概要

美國國家科學院(National Academies of Sciences,Engineering and Medicine)2021年進行的一項研究指出，學校領導、教師、資助機構和校園心理健康專業(yè)人員等都可以看作是促進學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潛在角色，并提出用一種“全員行動”的方法來支持學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11]隨著美國研究生群體面臨的壓力與焦慮環(huán)境愈加復雜，研究生心理健康問題逐漸加劇，已經嚴重影響到研究生教育質量，由此引發(fā)了美國研究生教育領域相關部門的廣泛關注。其中，美國研究生院理事會(Council of Graduate Schools,簡稱CGS)和杰德基金會(The Jed Foundation，簡稱JED)聯合啟動,并由CGS主導開展的“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最佳實踐項目具有較大影響力。

CGS是美國唯一專門致力于推進研究生教育和相關研究的全國性組織，目前已有超過500所研究生教育機構成為其會員單位。通過在研究生教育政策領域的倡導、創(chuàng)新研究以及開發(fā)和傳播最佳實踐，CGS向各方傳達了研究生院院長群體呼吁的聲音。[12]近年來，CGS的最佳實踐計劃主要關注了研究生教育領域中的六大核心議題，包括研究生的招生與管理、群體多樣性與包容性、學位完成度、專業(yè)發(fā)展與職業(yè)生涯路徑以及心理健康與幸福感。[13]CGS的最佳實踐通過支持并研究會員機構的教育創(chuàng)新，在研究生教育領域分享有效的實踐，以此號召各方共同應對研究生教育中的挑戰(zhàn)。在安德魯·梅隆基金會(Andrew W.Mellon Foundation)和阿爾弗雷德·斯隆基金會(Alfred P.Sloan Foundation)的支持下，“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最佳實踐項目順勢而生，旨在通過調查研究生教育機構目前用于促進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資源、政策和過程的現狀，評估相關政策實踐的有效性，以此探索建立一個能夠有效指導其未來研究和行動的證據基礎，從而為促進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提供循證支持。JED是一個旨在保護國家青少年情緒健康和防止自殺的非營利性社會組織。[14]通過長期與高中和大學開展相關合作，JED幫助學校構建有關心理健康、藥物濫用以及自殺預防的項目和系統(tǒng)，鼓勵人們形成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正確認識，并采取行動。

CGS和JED聯合開展的這項最佳實踐以檢視現有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政策、實踐項目的有效性為出發(fā)點，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總結既往研究的結論與經驗。CGS梳理了近十年來有關研究生心理健康的相關研究，發(fā)現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的有效方法普遍存在不足，盡管一些做法具有一定的價值，但仍需要更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來理解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在研究生教育中的獨特地位，這一倡議在廣泛的制度變革中還沒有得到充分重視。第二階段是調查政策與制度實踐。CGS面向其成員機構及其地區(qū)分支機構的成員機構開展了關于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制度實踐的政策調查。該調查時間為2020年4月至7月，調查問卷通過線上平臺發(fā)放給780所美國和加拿大研究生教育機構的主要機構聯系人，調查對象是研究生院的院長或同等級別的人，調查內容主要是他們所在的研究生教育機構在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方面的政策實踐及其效果評估。第三階段是召開利益相關者研討會?；谡{查結果，2020年10月，CGS召集包括研究生院院長、研究生、心理健康領域的專家等在內的利益相關者召開了研討會，旨在與參與者們討論核心問題，為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未來研究議程與實踐行動指明方向。會議圍繞相關調查研究結論聚焦于四項主題研討：①進一步探討人口統(tǒng)計學差異和需求；②進一步探索學科和學位水平差異；③進一步探索政策和實踐需求；④制定指向未來行動的政策措施。

事實上，通過政策調查與研討會，CGS也收集并評估了各個研究生教育機構有關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大量數據，其最佳實踐的成果形成了一份報告，名為《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研究生共同體的循證建議》，并構建了循證數據庫，為未來決策提供支持。此外，CGS與JED還通過研究項目委托的形式，尋求相關領域專家學者圍繞研究生心理健康領域的文化與組織問題、國際學生問題、法律問題三個方面的議題展開系統(tǒng)研究，并形成了系列研究成果。CGS最佳實踐的探索性努力不僅幫助各機構確定了研究生心理支持的潛在需求和目前存在的脆弱性領域，而且也為之后形成廣泛共識的共同原則聲明及行動指導框架奠定了循證基礎。

三、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行動呼吁

CGS最佳實踐項目的最終目標在于為研究生教育中的個人和集體提供具有指導性意義的行動框架，并以此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發(fā)展。CGS通過既有研究總結、政策實踐調查、利益相關者研討等環(huán)節(jié)，在廣泛參與及專家建議的基礎上，形成了兩項指向不同的行動呼吁。第一項行動呼吁作為研究生院院長開展相關工作的指導性框架，第二項行動呼吁則是為更廣泛的研究生教育領域的共同體提供建議與指導。

(一)研究生院院長的行動呼吁

2020年12月，CGS發(fā)布了《支持研究生的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研究生院院長原則和承諾聲明》(以下簡稱《聲明》)，向CGS的500余所成員機構的研究生院院長發(fā)出了承諾聲明，邀請他們在各自的校園公開認可這些原則，并承諾在未來一年內制定專項的行動計劃。實際上，在這份聲明正式發(fā)布之前，已有逾150所院校的研究生院院長表示認可了這項聲明?！堵暶鳌反_立了“致力于建立支持所有研究生學業(yè)成功和幸福感的研究生教育體系”的愿景，并闡述了在這一過程中各利益相關主體需要信奉的價值觀及堅持的原則。在此基礎上，《聲明》提出了八項承諾，指導研究生院院長在支持研究生的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方面的具體實踐，并制定了具體的問責條款，以檢測與保障實踐策略的完成度及其有效性。如表1所示。

表1 研究生院院長原則和承諾聲明的主要內容

(二)研究生教育共同體的行動呼吁

除了面向研究生院院長，CGS還鼓勵其他參與研究生教育的利益共同體為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工作做出相應的貢獻，旨在通過號召更加廣泛的研究生教育共同體的行動參與，從而實現系統(tǒng)性的變革。這些行動呼吁主要指向研究生教育中的利益相關方，包括大學校長及教務長等學校領導、研究生院院長、研究生項目主管、研究生導師等，當然也包括研究生本身。大學的領導者(校長等)能夠定義學校的價值觀，能夠從戰(zhàn)略層面制定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策略；研究生院院長通常是學校中對研究生教育負有最廣泛和最核心責任的人；研究生項目主管(系主任)會對本系的文化環(huán)境以及研究生教育政策制定產生重要影響；研究生導師則有責任密切關注并影響研究生的發(fā)展；而研究生本身在幫助教師和管理人員了解他們面臨的挑戰(zhàn)以及他們需要的資源方面發(fā)揮著關鍵作用，他們通常是最早能夠注意到同伴需要幫助的人，且他們中的一些人未來可能也將成為教師；資助機構則能夠為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提供重要的物質支持。事實上，這些建議是CGS基于項目研究結果，以及對學校研究生教育領域不同群體角色和能力的理解針對性提出的。如表2所示。

四、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實踐行動

CGS主導的最佳實踐項目不僅為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提供理念框架與行動呼吁，而且也切實指導了美國高校在研究生教育領域的實踐探索。在CGS成員機構中，諸多高校在最佳實踐的行動呼吁之下已經實施或正在開發(fā)針對性項目，并在項目設計中履行《聲明》中的核心職責，特別是將八項承諾在院校改革中操作化。本研究系統(tǒng)考察CGS的實踐及其盟校的校園行動計劃，發(fā)現這些院校典型的實踐經驗既是結合自身實際、具有校本特色的行動策略，同時也反映了研究生教育共同體探索未來行動時需要遵循的價值與原則。

(一)CGS與JED校園：研究生院院長的群體合作

CGS與JED基金會在最佳實踐項目報告發(fā)布后承諾將會繼續(xù)與其成員機構合作，促進數據、信息和資源的交流，以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承諾支持《聲明》的研究生院院長也將在CGS學術會議和網絡研討會上持續(xù)提供所在院校實踐的最新情況。事實上，CGS與JED基金會在促進研究生院院長的群體合作方面付出了大量的努力。例如，CGS開展的研究型大學研究生調查項目，旨在了解研究型大學的碩士生、博士生的專業(yè)經歷與體驗，獲取關于健康和幸福、財務需求、專業(yè)發(fā)展目標、教學經驗等數據；JED開展的校園倡議則提供了數據收集工具，使參與的大學能夠評估需求，并監(jiān)測干預措施對研究生的影響。這些實踐項目為研究生院院長開展各自的校園行動以及與同行合作提供了持續(xù)的平臺支持與指導。

表2 研究生教育共同體的具體建議

(二)韋恩州立大學：制定并實施循證戰(zhàn)略

韋恩州立大學的咨詢和心理服務辦公室早在2017年便設立了基于證據的自殺預防項目，通過對校園心理健康服務進行專家評估，制定一項支持和改善心理健康服務的戰(zhàn)略計劃。學校近4000名教職員工、學生和家長廣泛參與了該項目。該大學試圖在已經成功部署的強大基礎設施和循證方法的基礎上，探索識別具體需求，為研究生量身定制策略。通過循證戰(zhàn)略的有效實施，學校不僅能夠通過循證方法設計、選擇與評估最合適的項目與資源來支持研究生的心理健康與幸福感，而且基于長期的循證數據庫建設還能夠為未來項目發(fā)展提供決策參考。

(三)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學校各部門聯合開展行動

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在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實踐中非常關注為研究生群體提供系統(tǒng)性的服務，研究生院在制度創(chuàng)新層面上做出諸多努力，其中探索學校各個部門聯合開展行動的服務模式具有一定特色。具體而言，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組織教務處、咨詢服務中心、健康服務中心、研究生專業(yè)協(xié)會等相關部門開展合作，為研究生量身定制心理健康指導與規(guī)劃，并為研究生及其學術指導教師等人員提供必要的資源。值得一提的是，研究生院還通過開發(fā)一系列同伴指導項目，為所有研究生提供彈性發(fā)展、群體參與、學術引領等方面的支持；并通過開發(fā)指導工具以及表彰優(yōu)秀的研究生導師，培育關心和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導學關系與校園文化。這種整合校園各部門資源、形成規(guī)?；男袆硬呗?，實現了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校園聯合制度供給。

(四)布法羅大學：開展跨學科指導與支持

為支持研究生去尋求相同領域之外的幫助，布法羅大學布里斯班社會工作學院創(chuàng)建了一個稱之為“豐富學術關系網絡”(The Network for Enriched Academic Relationships，NEAR)的試點項目，并通過研究生院在全校普及應用。這是一個跨學科的指導網絡，研究生可以在他們的研究領域之外尋找教師和盟友的支持。NEAR的創(chuàng)始原則是創(chuàng)造性和嚴謹的智力工作不僅需要研究領域或方法論方面的專家指導，還需要有意義的支持。尤其是在與系統(tǒng)性偏見、邊緣化或個人壓力作斗爭時，教師可以自愿就少數民族經歷、個人情況和學術文化等問題指導研究生，這將會有力地支持研究生的心理健康發(fā)展。NEAR的教員需要參加年度導師培訓計劃，以確保熟悉如何通過可利用的資源去幫助研究生；研究生可以通過NEAR的在線網絡來尋找愿意與之討論相關問題的教師。這種近似師徒的關系為研究生討論他們可能本不愿意透露的敏感領域提供了一定的空間。

(五)俄勒岡大學：量身定制心理健康和幸福感項目

在CGS最佳實踐的號召之下，諸多大學在開展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實踐中特別強調針對不同研究生群體的需求量身定制心理健康和幸福感項目，以確保有不同需求和背景的學生都能夠公平的獲得校園服務與支持。俄勒岡大學在支持弱勢群體方面的校園實踐有一定的成效。研究生院啟動了一系列專門關注弱勢群體研究生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的指導項目，該項目通過每周一次互動式的系列工作坊，側重于指導相關研究生進行心理恢復建設和自我賦權，主題包括:冒名頂替者綜合癥、刻板印象威脅和微攻擊等。工作坊的重點圍繞弱勢群體的心理壓力和警覺訓練等展開，旨在通過量身定制指導計劃來滿足不同群體的實際需求。在俄勒岡大學的影響下，諸多大學也開始面向有色人種、殘疾人、退伍軍人等群體開設專門的心理咨詢計劃，為他們提供具有針對性的有效指導與支持。

(六)密蘇里大學：將社交和情感技能的培訓納入研究生課程

在研究生群體中一直流傳學術上的成功只能以犧牲身心健康為代價的錯誤觀念。然而，密蘇里大學指出，心理健康與幸福感能夠支持研究生群體學術上的成功，并設立專門的課程項目將自我照顧以及保持身心健康和幸福感納入研究生的學術和專業(yè)培訓的技能框架中。作為密蘇里大學專業(yè)發(fā)展框架的一部分，幸福感一直是基本領域之一。學校每年會通過提供一些專注于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的項目，來培訓研究生的社交和情感等技能。所有這些項目都有課程編碼，作為研究生課程體系中的模塊，以便研究生通過課程參與的方式掌握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的技能。社交和情感技能的課程化，實質上意味著有關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校園計劃從外部“支持”逐漸走向內在“可學”，使激發(f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發(fā)展的內生性動力成為可能。

(七)匹茲堡大學：研究生參與項目開發(fā)與修訂

匹茲堡大學為響應CGS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的最佳實踐，通過進行院校實地調查，成立了專門的中心小組，以收集關于研究生對自身心理健康狀況的信息和學校所提供支持性資源的意見及建議。根據調研所積累的信息數據，匹茲堡大學將有關心理健康的信息數據納入到研究生培養(yǎng)過程中，創(chuàng)建了關于心理健康主題的工作坊，并在心理健康問題發(fā)生率較高的院系安排了專門的心理咨詢師，旨在為支持研究生的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發(fā)揮積極作用。匹茲堡大學通過研究生調查的方式掌握學校研究生的心理健康狀態(tài)基本數據及其需求，實質上是將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納入了校園支持性項目資源開發(fā)及修訂的過程中，能夠在較大程度上滿足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發(fā)展的客觀需求。

(八)凱斯西儲大學：發(fā)揮不同群體的積極作用

凱斯西儲大學為響應最佳實踐計劃，創(chuàng)建了一個校園健康和幸福工作組。該校認為這個名字是有目的性的，之所以沒有稱之為心理健康工作組，是因為他們希望學生、教師和工作人員明白，心理健康就是健康。其在校園內開展了基于合作性的、全校范圍內的健康項目，體現了校園內不同群體在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方面所發(fā)揮的積極作用。例如，學校為研究生提供更多空間和機會聚在一起，讓他們共同學習，分享知識和經驗，以此來幫助緩解焦慮，包括疏遠、冒充者綜合癥和缺乏支持意識等。值得一提的是，該工作組還提出了一種綜合性的心理健康護理模式，提出無論他們選擇如何進入服務，學校將通過共享記錄、治療團隊、標準化風險評估和臨床會議，努力確保所有學生都能得到最好的治療。這種融合的概念已經嵌入到校園文化中，在充分調動校園不同群體廣泛參與的基礎上，兼顧醫(yī)療和心理健康問題的護理管理，學生健康被廣泛定義為整個校園群體的責任。

五、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經驗啟示

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校園行動始于美國研究生教育界對“希望研究生擁有什么樣的未來”的深刻反思。CGS認為美國的研究生教育應當培養(yǎng)一支能夠反映跨學科視角和生活經驗的人才隊伍，以實現縮小美國社會在公共政策、技術、社會服務和衛(wèi)生保健等領域的差距和偏見。[15]然而，對“理想”學生的期待長期被包裹在精英主義和排外主義的歷史中，因此“培養(yǎng)什么樣的研究生”實際上承載了美國社會希冀改變系統(tǒng)性不平等現狀的寄托。通過廣泛的行動呼吁，CGS的最佳實踐較為成功地吸引了美國數百所研究生教育機構的關注，這些機構普遍深度參與到廣泛的校園實踐創(chuàng)新與改革中，極大地促進了研究生的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為研究生的培養(yǎng)創(chuàng)造了更加具有公平性和支持性氛圍的環(huán)境。因此，關注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最佳實踐，特別是CGS倡議形成的有關研究生院院長及研究生教育共同體的行動呼吁，以及研究生培養(yǎng)機構各自開展的校園行動，將對我國探索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發(fā)展的系統(tǒng)變革與路徑建構帶來可資借鑒的經驗啟示。

(一)倡議研究生院聯合行動，提供可持續(xù)性循證支持

研究生院共同體的聯合行動是美國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校園實踐的典型特征與重要經驗，宏觀層面的共同體倡議為校園行動提供了一致的目標與良好的環(huán)境。CGS與JED在最佳實踐項目報告發(fā)布后繼續(xù)與其成員機構合作，促進了各方資源的交換與互助。研究生院院長也將在CGS學術會議和網絡研討會上持續(xù)提供所在院校實踐的最新進展。共同體的聯合行動實現了平臺的共享、資源的共通、信息的交互，為各校提供了可持續(xù)的循證支持。各校不僅能夠通過循證方法設計、選擇與評估最合適的項目與資源來支持研究生的心理健康與幸福感，而且基于長期的循證數據庫建設還能夠為未來項目發(fā)展提供決策參考。事實上，就我國而言，教育部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發(fā)展中心、中國學位與研究生教育學會、中國研究生院院長聯席會作為我國研究生教育領域的權威性、專業(yè)性組織，可以充分發(fā)揮其使命與職能，為開展全國性的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聯合行動提供必要的組織領導、政策供給與學術支持。根據《學位與研究生教育》雜志社、北京理工大學研究生教育研究中心連續(xù)開展的年度全國研究生滿意度調查，近兩年研究生對培養(yǎng)單位心理咨詢服務方面的滿意率維持在71%左右，低于總體滿意度。[16]這項調查聚焦于我國高校研究生學習經歷滿意度，未來亦可進一步關注研究生心理健康成長，從而為高校的研究生心理健康工作提供循證支持。

(二)強化系統(tǒng)服務制度供給，整合校園內各部門資源

在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的實踐中，為研究生群體提供系統(tǒng)性的服務是美國校園行動的共識。研究生院在制度供給與創(chuàng)新層面上做出了諸多努力，其中探索學校各個部門聯合開展行動的服務模式具有一定特色。實際上，我國當前研究生培養(yǎng)單位在研究生心理健康相關方面的工作主要集中于新生入學的心理健康測試，側重于檢測而非指導。而在研究生培養(yǎng)過程中，盡管培養(yǎng)單位普遍設立了心理咨詢的相關機構，但就如何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發(fā)展等問題卻缺乏行之有效的過程性與制度性策略。特別是心理咨詢部門的工作開展一方面更關注本科生，另一方面與學校其它機構缺乏必要的聯動，難以形成長效機制。研究生的心理健康成長并非只關乎其心理狀態(tài)，更與其學習體驗、學術成長、生涯發(fā)展密不可分。基于此，在校園內，研究生院作為研究生教育主管部門，應探索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方面的制度供給，必須聯動研究生教育各個環(huán)節(jié)所涉及的部門，通過合作來最大限度地利用資源，從而將各部門資源匯聚，形成支持性與針對性的合力。

(三)構建跨學科指導關系網，修訂研究生課程類項目

導師指導對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具有重要作用，但在與系統(tǒng)性偏見、邊緣化或個人壓力作斗爭時，熟悉領域的導師指導的有效性將大打折扣。美國的校園實踐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即建構一個跨學科的指導網絡，研究生可以在他們的研究領域之外尋找教師和盟友的支持。長期以來，在研究生學業(yè)方面，我國大學更多采取的是一種師門指導或課題組指導的方式，但在研究生心理健康方面卻未形成常態(tài)化的支持路徑。全校范圍的跨學科指導在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方面具有一定程度上擺脫“熟人關系網”的優(yōu)勢，但這種方式的制度化或需經歷不斷的探索，尤其是跨學科指導關系網中導師的培訓與激勵、研究生隱私的保護等問題需要格外關注。這一思路為我國的研究生導師指導創(chuàng)新提供了一個全新的、可供探索的方向。與此同時，修訂與更新研究生課程項目，探索將社交和情感技能的培訓納入研究生課程，甚至針對不同研究生群體的需求量身定制心理健康和幸福感項目，以確保有不同需求和背景的學生都能夠公平地獲得校園服務與支持，這也是美國校園行動的重要舉措，亦可為我國高校的研究生課程設計與專門項目提供一定的啟發(fā)。例如，在研究生思政課程與課程思政的教學實踐中融入心理健康相關的內容、為弱勢研究生群體提供適切的追蹤式回訪與支持、開展專門的心理支持工作坊等作為通識課程納入人才培養(yǎng)體系。

(四)重視研究生主體能動性，鼓勵相關群體共同參與

將研究生納入校園支持性項目資源開發(fā)及修訂的過程，能夠在較大程度上滿足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發(fā)展的客觀需求，這也是美國校園行動中重視研究生主體性作用的體現。在CGS研討會中反復出現的一個主題即是需要讓研究生參與到校園中項目的開發(fā)和修訂中來。因此，我國高校在開展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工作的過程中必須要充分認識到研究生群體的能動性作用，為研究生提供相關規(guī)劃的信息，通過實地調查、問卷調查、焦點小組訪談、座談會等多種形式搜集研究生群體的關鍵性意見及其建議，充分考慮到研究生群體的多元需求，這不僅使高校能夠充分掌握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基本狀態(tài)數據，而且也為政策制定提供了循證支持。一般而言，改善研究生心理健康最有效方法是制定一個全面性的、全員參與的策略。這與JED基金會基于公共衛(wèi)生原則制定的高校精神健康促進和自殺預防綜合辦法相一致。這種多方參與的方法超越了提供咨詢和保健服務，而是要求認識到不同群體在支持心理健康工作方面可能發(fā)揮的有效性。因此，我國高校在開展合作性的、全校范圍內的心理健康項目時，可以通過探索制定朋輩互助與支持計劃、研究生專屬心理輔導員、專門化共同體社群等具體策略，充分發(fā)揮校園內不同群體在支持研究生心理健康與幸福感方面所能發(fā)揮的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