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庭事苑》詞語考辨三則*

王 虎 葛 威

（1.遼寧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 2.中央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院）

提 要 《祖庭事苑》是北宋睦庵善卿編寫的研究禪宗語錄語詞的著作。該書辨形釋義精允，發(fā)前人所未發(fā)，但百密一疏，其對一些疑難詞語的解釋需作進一步考辨。本文舉出三則予以考釋：“特石”非“大石”義，當為“硬石、頑石”義；“韓情”“韓盧”義同為“黑狗”，而“韓情”或為“韓青”之假借，“韓青”為“韓盧”之異名；“棬（圈）攣”為“圓圈、圈套”義，從詞源來看，“棬（圈）攣”當是由“圈”讀音向后拉長形成的疊韻聯(lián)綿詞。

《祖庭事苑》是北宋時期東越人睦庵善卿編寫的研究禪宗語錄語詞的著作。善卿因見前人學(xué)者記誦云門雪竇諸家禪錄時，“或得其土苴緒余，輒相傳授。其間援引釋教之因緣、儒書之事跡，往往不知其源流而妄為臆說”（《祖庭事苑·序》），因此對其當時見到的禪宗典籍中的疑難字詞進行字音標注、字形辨析、詞義闡釋以及點明典故出處等?！蹲嫱ナ略贰烽_禪宗文獻注釋之先河，其所訓(xùn)解的詞語達二千四百余條，這對于唐宋時期漢語口語詞的研究具有重大的價值。但現(xiàn)在看來，其對一些詞目的訓(xùn)釋需作進一步補充和糾正，現(xiàn)舉出三則予以考釋辨正。

1.特石

【特石】大石也。如牛曰特牛?！墩f文》曰：“特牛，牛父也。言其樸特?！保ā蹲嫱ナ略贰肪硪弧对崎T錄》上）

按：善卿將“特石”之“特”釋為“大”，并引《說文》“特?！崩?，認為“特牛”之“特”亦為“大”義，皆不確。

《說文》“特?！碑斨浮肮！?，段注：“特本訓(xùn)牡，陽數(shù)奇，引伸之為凡單獨之稱。”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樸特，雙聲連語，如曰犃特也?！短接[》引《說文》作犅特，《廣雅·釋獸》：‘牡、?、特、犃，雄也?！S書無犃字。即樸特之樸也?！薄疤嘏！敝肮！绷x在禪籍中亦常見，《景德傳燈錄》卷14：“師垂語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向汝道?！保═51，p312a）①本文所引佛經(jīng)禪籍原文來自中華電子佛典協(xié)會提供的2018版電子佛典集成數(shù)據(jù)庫（http://www.cbeta.org/）?！癟”指《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X”指《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前數(shù)字表示冊數(shù)，“p”及其后數(shù)字表示頁數(shù)，“a、b、c”分別表示上中下欄，下同。禪家講究禪旨不落言詮之機要，禪師不欲說出話語，故用公牛生子來作約定。

“特石”條對應(yīng)的原文為《云門匡真禪師廣錄》卷1：“才見老和尚開口，便好把特石驀口塞，便似屎上青蠅相似，斗咂將去?！保═47，p546c）檢索CBETA，我們又可以發(fā)現(xiàn)這樣的例子：

（1）有時鐵裹綿團，有時錦包特石，以剛決柔則故是，逢強即弱事如何。（《萬松老人評唱天童覺和尚頌古從容庵錄》卷1）（T48，p235c）

（2）臘月火燒山，特地無端，綿包特石，鐵裹【此字當作“裹”，訛作“裏（里）”】泥團。（《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17）（T47，p793c）

（3）昨夜新州老盧，失卻腰間特石。（《石田法薰禪師語錄》卷2）（X70，p328c）

這幾則文例中“特石”既可以用來驀口塞（對著口塞），也可以用綿或錦包著，還可以別在腰間，從常識來看，似與大石不符。我們還可以看到這樣的例子?！都翁┢諢翡洝肪?：“問：‘向上一路，千圣不傳，和尚還傳否？’曰：‘鐵丸驀口塞，難得解吞人。’”（X79，p291a）“鐵丸”即小鐵球，同為“驀口塞”之物，“特石”亦應(yīng)不大。

“特石”又見以下諸例：

（4）瑞巖無柄杓，惡水劈頭澆，特石須頑也合消。（《希叟紹曇禪師廣錄》卷3）（X70，p429c）

（5）東漢時張豐為涿州太守，力好方術(shù)。遇一方士，授以特石，指曰：“此五色玉璽也，得者當為天子?！毕涤谥夂?，尋謀叛。自稱無上將軍，連兵四年，被祭遵擒之。遵曰：“何故反？”豐曰：“肘內(nèi)有璽。”使人破之，乃頑石耳。豐愕然就死。將此較今之研窮評唱，以謂自得真寶特石耳。茍逢作者剖而析之，則愕然不知所之，亦猶是也。（《湛然圓澄禪師語錄》卷8）（X72，p853a）

（6）青原旨的，易見難識，軟似綿團，硬如特石。（《恕中無慍禪師語錄》卷3）（X71，p424a）

（7）問：“盡力撥不轉(zhuǎn)時如何？”師云：“特石。”僧曰：“一撥便轉(zhuǎn)時如何？”師云：“轢鉆?！保ā督ㄖ芯竾m(xù)燈錄》卷20）（X78，p766c）

（8）又有平蕪綠野十百千萬頭鈍悶耕田牛，踏破南山特石頭。（宋薛季宣《春愁詩效玉川子》）

例（4）中“特石須頑也合消”即“特石即使堅硬也當消融”；例（5）舉《后漢書》卷二十涿郡太守張豐例，《后漢書》原文未言“特石”，圓澄禪師對此有所改編。語錄中“特石”與“頑石”前后同指而義同；例（6）指出“特石”的質(zhì)地硬；例（7）中“特石”與“轢鉆”相對義反?！稗]鉆”即“轢鉆”，意為“一種轉(zhuǎn)柄錐鉆”，常用來比喻“禪家言句機鋒”?！耙粨鼙戕D(zhuǎn)時如何”意即“一下子就能點醒是什么樣子”，因此禪師用“轢鉆”回答，“盡力撥不轉(zhuǎn)時如何”與“一撥便轉(zhuǎn)時如何”情況截然相反，即“怎么開導(dǎo)也無法使其醒悟是什么樣子”，禪師用“特石”回答，即表示其人思想如石之愚頑；例（8）出自宋詩，“特石頭”根據(jù)句意即“硬石頭”，陶文鵬（1996：693）亦將其翻譯為“堅硬鋒利的石頭”。

又《楞嚴經(jīng)貫攝》卷1：“所謂有時鐵裹綿團，有時綿包鐵石。”（X15，p357c）此與例（1）異文，鐵有堅硬義，例如文天祥《滿江紅·酹酒天山》：“憑鐵脅，千磨百煉，丈夫功烈?！辫F石指硬石，特石也應(yīng)指硬石。

因此，通過文例的排比歸納和異文比勘，可知“特石”即“頑石、硬石”，可用來比喻無法被開導(dǎo)的人思想上的愚頑。

“特”表“堅硬”義在傳世文獻中并不常見。《詩·秦風·黃鳥》：“維此奄息，百夫之特?！编嵐{：“特，百夫之中最雄俊也。”《文選·馬融〈長笛賦〉》：“寒熊振頷，特麚昏髟。”五臣注：“特，壯也?！薄疤亍痹谛稳萦猩矬w時為“雄俊、壯”，而在禪籍文獻中形容石頭一類無生命物體時則為“硬、頑”。另外，“特”又常與“伉”“剛”等語素組合，表示人性格上的剛硬。如“伉特”，金劉祁《歸潛志》卷五：“吾古孫左司奴申，字道遠，由女直人譯史入官。性伉特敢為，有直氣?！庇秩纭皠偺亍?，宋葉適《孫永叔墓志銘》：“君剛特博達，精力過絕夷等?！彼纬填U《伊川易傳》卷三：“以柔巽之體，非有剛特之操，故利用為依?！薄叭豳恪奔础叭犴槨?，與“剛特”對文反義。

2.韓情

【韓情】當作韓盧。盧，黑也。謂黑狗也。齊人韓國相狗于市，遂有狗號鳴，而國知其善。見《選》注。（《祖庭事苑》卷一《云門錄》上）

按：此條目對應(yīng)原文為宋守堅集《云門匡真禪師廣錄》卷一引唐朝文偃禪師《十二時歌》：“夜半子，愚夫說相似。雞鳴丑，癡人捧龜首。平旦寅，曉何人。日出卯，韓情枯骨咬。食時辰，歷歷明機是悟真?！保═47，p553a）以“韓情”為關(guān)鍵詞在CBETA 中檢索，其共出現(xiàn)8 次，排除重復(fù)語料，還有1 例為宋介諶編《長靈守卓禪師語錄》：“東山水上行，枯骨壯韓情。”（X69，p268a）而在其他文獻中不見“韓情”更多用例。

“狗咬枯骨”之語，在佛經(jīng)中習(xí)見，表示執(zhí)著于欲望，如姚秦鳩摩羅什譯《坐禪三昧經(jīng)》卷2：“欲無所得，如狗咬枯骨。求欲勤勞，極苦乃得?！保═15，p277c）又元魏吉迦夜共曇曜譯《雜寶藏經(jīng)》卷8：“欲如狗嚙枯骨，涎唾共合，謂為有味，唇齒破盡，不知厭足?！保═04，p486c）而到唐宋以后的禪籍中，可見到用“韓情”或“韓盧”代替狗的例子，“韓情”用例如上舉，“韓盧”用例如宋李遵勗《天圣廣燈錄》卷18《唐州大乘山德遵禪師》：“進云：‘如何是來往自騰騰？’師云：‘韓盧咬骨空?觜，腹內(nèi)懸懸背合塵?！保╔78，p511a）又明宗黼等編《恕中無慍禪師語錄》卷3：“后園驢吃草，一飽一切飽。不比餓韓盧，空把枯骨咬?！保╔71，p424a）“狗”“韓情”“韓盧”所指當同。

“韓盧”出自《戰(zhàn)國策·秦策三》：“以秦卒之勇，車騎之多，以當諸侯，譬若放韓盧而逐蹇兔也?！滨U彪注：“韓盧，俊犬名。”又可寫作“韓獹”，《祖庭事苑》 卷2“韓獹”條：“見云門錄韓情?！庇滞跄顚O《廣雅疏證》：“《初學(xué)記》引《字林》云：‘獹，韓良犬也……獹，通作盧。’”“韓盧（獹）”初指良犬，而在禪籍中，則含有貶義，除上文“咬枯骨”以喻欲望外，還有“韓（獹）盧逐塊”語表示盲目追求，例如《五燈會元》卷20《大溈法寶禪師》：“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直須師子咬人，莫學(xué)韓獹逐塊?！保╔80，p425a）《禪宗大詞典》（袁賓等主編，2010：162）“韓獹逐塊”條釋義：“向犬投土塊，犬誤認土塊為食物，遂盲目追逐之?！?/p>

“韓情”義雖可知，但其來由令人費解，目前未有作解釋者，筆者對此作試作分析。

對比“韓情”與“韓盧（獹）”，從語音來看，“情”在《廣韻》中屬從母清韻字，“盧”“獹”都屬來母模韻字，聲韻差別均較大，假借的可能性較小；從字形來看，“情”與“盧”“獹”字形差別亦較大，訛誤的可能性較?。粡恼Z義來看，“情”之“感情”“志向，意志”等義與“盧”“獹”諸義差別較大，非同義詞。我們認為，“情”或為“青”的假借字，“青”則與“盧”有相同義項，“韓青”與“韓盧”為同物異名。

善卿對“盧”的解釋為：“黑也，謂黑狗也?！贝藶榇_詁?！绊n盧”之所得名，正因其色黑，《漢書·王莽傳》：“是猶紲韓盧而責之獲也。”顏注：“韓盧，古韓國之名犬也。黑色曰盧?！睍x張華《博物志》卷四：“韓有黑犬，名盧?！?/p>

“青”亦有黑色義。《書·禹貢》：“厥土青黎，厥田惟下上?！笨讉鳎骸吧嗪诙秩馈！笨追f達疏引王肅曰：“青，黑色?！崩畎住秾⑦M酒》：“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青絲即黑發(fā)?！短綇V記》卷二百五十一引《笑言》：“吹火青唇動，添薪黑腕斜?！薄扒唷薄昂凇睂ξ耐x。因此，“韓盧”又作“韓青”義合理順。另外，“青”屬清母青韻，“情”屬從母清韻，二字聲韻俱近，可互為假借。且尹振環(huán)（2008：89）指出：“前面一字是本字（也可以是借字），后面諸字則是這個字可以假借之字。青：情、精、清、請、睛、晴……（《說文》曰：皆為‘青聲’）?！庇謪墙▊ィ?013：38）釋“青愛也”之“青”為“情”的假借字。

我們認為“韓情”為“韓青”假借，“韓青”與“韓盧”同指異稱，具有理論上可能性?？蓡栴}是，在內(nèi)外典籍中，并未見“韓青”一詞。對此，我們的推測是，“韓情”用例較少，除后世典籍引用外，此詞僅出現(xiàn)于2 處語境中（即上文所舉《十二時歌》和《長靈守卓禪師語錄》，且后者化用前者可能性較大），“韓情”的出現(xiàn)當是偶然現(xiàn)象，并未廣泛使用，故文獻中亦不見“韓青”。

3.棬攣

【棬攣】棬當作圈，去爰切，屈木也。下呂員切。（《祖庭事苑》卷二《雪竇頌古》）

按：善卿認為“棬攣”當作“圈攣”，“棬攣”“圈攣”皆不見于《漢語大詞典》《禪宗大詞典》等辭書?！缎掳娑U學(xué)大辭典》（日本駒澤大學(xué)禪學(xué)大辭典編纂所編，1985：300）有“圈（棬）攣”條，其釋義：“攣は鉤の索。わな。宗師家が學(xué)人を把捉するはたらきにたとえる。また、円相にいう?！保üP者譯：攣是鉤子的繩。圈套。用以比喻禪師捕捉學(xué)人。也就是圓相。）《禪語辭典》（入矢義高等編纂，1991：109）也有“圈攣”條，其釋義：“かぎ鉤?！保üP者譯：鉤子。）《新版禪學(xué)大辭典》認為“攣”為“鉤的繩”，“圈（棬）攣”即“圈套”，而《禪語辭典》認為“圈攣”即“鉤子”，二者相矛盾。

“圈攣”一詞在禪籍中見于以下諸例：

（1）分付海山無事客，釣鰲時下一圈攣。雪竇復(fù)云：“天下衲僧跳不出?！保ā斗鸸麍A悟禪師碧巖錄》卷4）（T48，p172b）

（2）問：“如何是玄中玄？”師云：“兩個圈攣一串穿?！保ā督ㄖ芯竾m(xù)燈錄》卷14《杭州南陽山慶善智圓禪師》）（X78，p731c）

（3）馬師令人送書上徑山，山發(fā)緘，于圓相著一點。拈古：欽師猶被馬師惑，殺得人兮活得人，虎視諸方格外旨，圈攣一點是關(guān)津。（《博山無異大師語錄集要》卷4）（J27，p420c）

而“棬攣”在禪籍中亦多見：

（4）上堂。僧問：“如何是溈仰宗？”師云：“一棬攣跳不出。”（《宏智禪師廣錄》卷1）（T48，p2a）

（5）舉。鹽官一日喚侍者：“與我過犀牛扇子來?！闭咴疲骸吧茸悠埔??！惫僭疲骸吧茸蛹绕疲€我犀牛兒來。”者無對。資福畫一圓相，于中書一牛字。頌曰：扇子破，索犀牛，棬攣中字有來由。（同上經(jīng)卷2）（T48，p20c）

（6）僧云：“如何是溈仰宗？”師云：“棬攣明一點，父子卻同條。”（同上經(jīng)卷5）（T48，p68b）

從以上用例來看，我們認為“圈攣”“棬攣”同詞異形，其義為“圓圈、圈套”。例（1）中“釣鰲時下一圈攣”即指釣鰲時要下一個圈套，因此雪竇又云“天下衲僧跳不出”。例（2）“兩個圈攣一串穿”即兩個圈套穿成一串。例（3）中“圓相”與“圈攣”對文，《禪宗大詞典》（2010：494）有“圓相”條：“禪家示機應(yīng)機時常在地上、空中或紙上畫個圓圈。”“圈攣”亦當指圓圈。例（4）“一棬攣跳不出”是對“如何是溈仰宗”這一問題的回答，而《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5、《三峰藏和尚語錄》卷5、《百癡禪師語錄》卷6中也有同樣問題，三者回答分別為“天下人跳他圓相不出”（T47，p733c）、“汝只好在者圈子里”（J34，p148b）、“圓圓陀陀”（J28，p30a），“棬攣”當與“圓相”“圈子”“圓圓陀陀”所指同，都指（跳不出）圓圈、圈套。例（5）公案中言“圓相中書一牛字”，頌文言“棬攣中字有來由”，可見“棬攣”即“圓相”。例（6）中“棬攣明一點”則指圓圈中一點顯明。

考“棬攣（圈攣）”語源，宋洪邁《容齋三筆·切腳語》：“世人語音有以切腳而稱者，亦間見之于書史中，如以篷為勃籠……圈為屈攣?！庇纱丝芍叭Α睘椤扒鼣仭钡姆辞小！皸〝仯ㄈ仯迸c“圈”的關(guān)系亦當與此相類。王云路（2010：439）指出：“單音節(jié)詞向后拉長，或向前延展，其結(jié)果通常是形成疊韻詞或雙聲詞?！薄皸〝仯ㄈ仯闭恰叭Α弊x音向后拉長形成的疊韻聯(lián)綿詞，也因此“棬攣（圈攣）”與“圈”同義，且不拘于形①審稿專家指出：“‘棬攣/圈攣’也有可能是并列式復(fù)合詞，‘攣’指手足蜷曲，有近似圓之義?！?’指連續(xù)不絕，《說文·言部》：‘?，不絕也?！步茍A?！畧J’，圓也?！队衿む聿俊罚骸畧J，團圝也?！都崱せ疙崱罚骸畧J，圜也?！省J’也有可能是同義詞連言?！蔽覀冋J為專家看法有一定道理，可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