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成
(池州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安徽 池州 247000)
王翰章先生編著的《陜西出土歷代璽印選編》,價值非凡。該書收錄了很多印章,其中有些璽印,其印文多由俗字篆寫而成,值得研究。因為研究這些篆寫俗字,對金石文字、書法篆刻藝術以及漢字形體演變的研究皆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本文就書中的四方古印中的俗字做些討論。
圖1,見附錄第二頁、圖十,此印西安市出土,銅質(zhì)龜紐,印面正方,邊長約2.3厘米,篆書陰文“折衝將軍章”。印文第二字,原書在正文中釋為“衝”,而在附錄中卻釋為“衡”。
圖1
璽文首字,從手、從片?!队衿な植俊罚骸皰V,俗析字?!薄短ぁ罚骸俺W冨e,故百事扸?!狈锻ⅲ骸板e,雜也;常,為天地日月星辰也;變,謂四時變改也。常變而不變,四時雜亂,故百事分扸?!?/p>
扸,析之俗字,在三國吳簡[1]文字中作“”,為丘名,所見丘名有:析伻丘、析奇丘、析倚丘、析丘等,茲錄幾個字形如下:
吳簡文字“析”,從木、從片,片,寫作半木之形,且有變異。,也見于碑文,如“”(魏王基殘碑)。
璽文第二字,從行、從重,當釋為“衝”。重,俗字作如“車下著一”,這種變異在先秦時期已露端倪,如“”(古璽匯編 3493)、“”(先秦貨幣文編5.134·咸重成突)等字形。另外,“衝”,在《碑別字新編·十五畫 ·沖字》引《齊元賢墓志》中寫作“”,璽文與此相似,釋為“衝”應該是正確的。另外,印文此字所從“重”之“丨”筆,上下貫穿,突出寫意,增強藝術感染力,突出印主之威猛。
折沖將軍,武官,多見于史籍。《資治通鑒·卷三十六·漢紀二十八》:“(王)莽復拜衛(wèi)尉王級為虎賁將軍,大鴻臚、望鄉(xiāng)侯閻遷為折沖將軍,西擊朋等?!庇帧毒砹濉h紀五十七》:“(曹)操乃留征南將軍曹仁、橫野將軍徐晃守江陵,折沖將軍樂進守襄陽,引軍北還?!薄度龂尽じ蕦巶鳌罚骸坝嫻?,呂蒙為最,(甘)寧次之,拜折沖將軍?!薄度龂尽愤M傳》:“于是禁為虎威;進,折沖;遼,湯寇將軍?!?/p>
圖2、見附錄第一頁、圖八,此印淳化縣秦家凹村出土,銅質(zhì)龜紐,印面正方,邊長約2.3厘米,篆書陰文,原書釋為“通篤將軍章”。
圖2
《經(jīng)典文字辨證書·矢部》:“矦,正;侯,通;篌,俗,箜篌”[5]。今按:“”,同“”,“矦”的異體俗字,應通行于漢魏時期,此后才與“篌”混同。
鄂麥398是根據(jù)主攻高產(chǎn),優(yōu)化品質(zhì),兼顧抗?。妫┑挠N目標,采用安徽省、湖北省、江蘇省綜合性狀優(yōu)良的品種作為遺傳供體,配制雜交組合皖1216/25871//揚麥13,后代采用改良系譜法輔之以品質(zhì)測試、多點異地鑒定選育而成[1,2]。
通侯,爵位名,多見于史籍?!稇?zhàn)國策·楚策一》:“楚嘗與秦構難,戰(zhàn)于漢中。楚人不勝,通侯、執(zhí)珪死者七十余人,遂亡漢中?!滨U彪注:“徹侯,漢諱武帝作‘通’,此亦劉向所易也?!薄稘h書·高帝紀下》:“通侯諸將,毋敢隱朕,皆言其情?!?/p>
圖3,見附錄第一頁、圖七,此印于1981年咸陽市東十五公里窯店鎮(zhèn)西毛村出土,銅質(zhì)龜紐,印面正方,邊長約2.2厘米,印面篆書陰文“伏波將軍章”。
圖3
伏波將軍,還屢見史冊?!妒酚洝ばl(wèi)將軍驃騎列傳》:“驃騎死后,(路)博德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薄妒酚洝つ显搅袀鳌?、《漢書·武帝紀》都有此記載。伏波將軍,西漢武帝置,為統(tǒng)兵武官名號,以路博德為之,后漸為官名。東漢、魏、晉、南北朝,迄隋,皆置為將軍名號。高昌亦置。東漢末至三國魏,地位較高。三國魏、兩晉、南朝宋皆為五品,梁為武職二十四班之第四班,陳八品、六百石。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七年(493)定為五品上,二十三年為從五品上;北齊亦為從五品上。北周五命。隋朝為從七品下,煬帝大業(yè)三年(607)罷。據(jù)統(tǒng)計,從西漢到北周共有21人受封為伏波將軍[10]。
圖4,見附錄第三二頁、圖八二,此印鳳翔縣出土,銅質(zhì),矩形柱紐,印面正方,邊長約5.1厘米,篆書陽文“鳳鳴驛蘸之印”。印背右側(cè)刻“行中書省發(fā)”“至元四年十月日”,右側(cè)刻“監(jiān)造官王斌”“鑄印匠武詮”。
圖4
此印為元惠宗至元四年(1338年)陜西行中書省頒發(fā)給鳳鳴驛站的印。據(jù)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鳳翔縣志》載:“岐陽驛,即古鳳鳴驛,在縣治東三百步。”
《說文新附》:“蘸,以物沒水也。此蓋俗語。從艸未詳?!薄队衿てH部》:“蘸,以物內(nèi)水中。”《楚辭·大招》:“動乎無東,湯谷只?!睗h王逸注:“或曰:,水蘸之貌?!焙榕d祖補注:“蘸,沒也。”《爾雅·釋水》:“水醮曰厬?!惫弊ⅲ骸爸^水醮盡?!标懙旅麽屛模骸磅?,盡也。字或作?!薄皼]”與“盡”義通,故“水蘸之貌”,即“水盡之貌”,以“醮”訓“”,是為聲訓。,古音為從母覺部;《廣韻》:“前歷切,從錫開四入?!薄6鴱摹皩甭暤摹捌洝薄敖贰?,古音皆為精母幽部;《廣韻》:“即消切,精宵開三平效”?!磅础?,古音為精母宵部;《廣韻》:“子肖切,精笑開三去效”。
因此,“蘸”為“醮”的異體字。如:清吳騫《拜經(jīng)樓詩話·卷一》“遂醮油涂體”與北周庾信《鏡賦》“黛蘸油檀”,這里的“醮”與“蘸”,音義皆同,互用無別。
又徐箋“鈕曰……知蘸當是醮,后人妄加艸,其音仄陷切者,蓋方音之轉(zhuǎn)”,故“蘸”乃“醮”之俗字。如民國修《邱縣志·雜志·方言》:“醮,以物沾水也。”民國修《威縣志·卷十四》:“以物沾水曰醮?!边@里以“沾”訓“醮”,足見“醮”音之轉(zhuǎn)變。
但是,“醮”音之變異,應早在秦漢。漢王逸以其俗體“蘸”來訓“”,蓋因“醮”之宵韻在俗語中變異且趨同幽韻,故人們在語用過程中加上“艸”音以注之?!捌H”,古音為清母幽部;《廣韻》:“采老切,清晧開一上效”?!捌H”,清母幽部;,從母覺部。清、從,發(fā)音部位相同,幽、覺,陰入對轉(zhuǎn)。因此,用俗字“蘸”來聲訓“”則更為妥帖。
然而,韻書中“蘸”之古音為談韻,與幽韻、宵韻皆有差別:
“艸”系:幽——覺——冬
?u——?uk——?m[11]
“醮”系:宵——藥
au——auk
在語用過程中,“艸”(這里代指“蘸”)系與“醮”系互相影響,當“艸”系(?u——?uk——?m)在趨變于“醮”系(au——auk)時,其元音音素?不斷地向a趨近,同時“艸”系又有新的變化趨勢:?u→?uk→?m,于是,“蘸”之俗音最終定格于am,即談韻。
至于“蘸”之聲母由“精”轉(zhuǎn)“莊”,涉及“尖團音”的學術問題,從現(xiàn)代擬音的角度看,這種由“精(z)”轉(zhuǎn)“莊(zh)”,或由“莊(zh)”轉(zhuǎn)“精(z)”,或“精(z)”與“莊(zh)”混而不別,在方言中是常見的。因此,“蘸”為“醮”的后起俗字,“其音仄陷切者,蓋方音之轉(zhuǎn)”之論,是正確的。
宋元時期,“蘸”用作“站”或“沾”,則很普遍了。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駕登寶津樓諸軍呈百戲》:“或執(zhí)刀斧,或執(zhí)杵棒之類,作腳步蘸立,為驅(qū)捉視聽之狀?!泵餍煳肌镀咸选罚骸吧杏信f時書禿筆,偶將蘸墨點葡萄?!币虼耍t文“驛蘸”,王翰章先生認為就是“驛站”,是十分正確的。
驛站,古時傳遞軍政文書的人中途換馬、食宿或轉(zhuǎn)遞之所?!稘h語大字典》云:“元代驛站稱‘站赤’,省稱‘站’。明改站為驛,清代驛、站并稱?!薄罢境唷?,也作“站驛”,是蒙古語“Чи cтaнц”的音譯。《元史·兵志四》:“元制,站赤者,驛傳之譯名也。”元劉致《新水令·代馬訴冤》套曲:“便休說站驛難為,則怕你東討西征那時節(jié)悔?!庇纱丝梢?,驛、站并稱,并不只是在清代,而在元代就已經(jīng)流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