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憑詩識人才

楊華林 全益

王安石去世13年后，“熙寧變法”的干將曾布在元符二年（1099年）十一月對宋哲宗說：“士人有一善可稱，不問疏遠、識與不識，即日召用。誠近世所無也?！币馑际峭醢彩斣紫鄷r用人不講關(guān)系，只要士人有“一善”之處，立即“召用”，近世沒有人像他這樣做。

的確，不管是任宰相之前還是之后，王安石都以識賢拔能為己任，舉薦拔擢了許多人才。他不僅憑能憑績薦人才、用人才，而且能憑詩識人才。

嘉祐三年（1058年）的一天，擔任江東提刑的王安石來到廬山東林裕老庵，看到一個30來歲氣宇不凡的青年在庵前的一棵老松樹上題了一首詩，“綠皮皺剝玉嶙峋，高節(jié)分明似古人。解與乾坤生氣概，幾因風雨長精神。裝添景物年年換，擺捭窮愁日日新。惟有碧霄云里月，共君孤影最相親。”這首詩以松自比，寫出了老松的品節(jié)、胸襟、氣魄、意愿，寫得很有氣派，借詠贊庵前老松，表達了自己不畏艱難困苦，要為國家建功立業(yè)的雄心壯志。王安石非常贊賞，當即與這個才子攀談起來。在攀談中，得知才子名叫王韶，江西德安人，嘉祐二年（1057年）考中進士，現(xiàn)任新安主簿，很想干一番事業(yè)。王安石覺得王韶志向遠大，是個難得的人才，就與他結(jié)為知己之交。

熙寧元年（1068年），王安石入朝主政，王韶也因離開建昌軍幕僚之職，游歷陜西，采訪邊防事務(wù)，大有所獲，上《平戎策》三章，提出收復(fù)河（州）湟（州），斬斷西夏右臂，進圖遼、夏的主張，王安石非常贊賞，把他推薦給宋神宗，提拔為主管與西夏相鄰的邊境地區(qū)的秦鳳路經(jīng)略司機宜文字，但他的主張受到上司壓制，大志難伸。王安石便將其上司調(diào)走，讓王韶擔任秦鳳路沿邊安撫使，竭盡全力支持他在邊境屯田、整軍，開設(shè)市易務(wù)、興辦學校、招撫蕃人，攻打與西夏勾結(jié)的蕃族頑固派，收復(fù)吐蕃故地。熙寧七年（1074年），經(jīng)過兩年多的進軍、剿撫，王韶率軍翻過露骨山，突襲吐蕃大營，拓地兩千余里，先后招撫了于龍珂、木征等吐蕃大首領(lǐng)，占領(lǐng)了5個州，控制了大小羌蕃30余萬帳，人稱“熙河大捷”，并生擒木征，送往京師。熙河之役的勝利，恢復(fù)了安史之亂前中原王朝控制這一地區(qū)的局面，基本達到了斬斷西夏右臂之戰(zhàn)略目的，振奮了國威和軍威。熙河大捷后，王安石又勸神宗提拔王韶，成為朝中大臣。

王安石擔任江東提刑時，曾來到饒州（今江西上饒）巡按酒務(wù)。一進酒務(wù)廳，只見屏風上寫著一首七絕：“呢喃燕子語梁間，底事來驚夢里閑。說與旁人渾不解，杖藜攜酒看芝山?！痹姷拇笠馐牵毫洪g傳出燕子的啼聲，呢呢喃喃的。它們在說什么？竟將我的閑夢驚醒了。別人如果知道我希望明白燕子的話語，那一定會惹人奇怪。于是一個人拄上拐杖帶一壺美酒登芝山去吧。這是詩人在表示自己的品格和道德觀，風格優(yōu)美、清麗。王安石非常喜歡，忙問是誰寫的。當他得知作者是酒監(jiān)右班殿直劉季孫之后，便立即召見了他。經(jīng)過交談，才知道劉季孫原來是康定元年（1040年）西夏三川口（今陜西安塞東）之戰(zhàn)中宋統(tǒng)軍大將劉平的幼子。劉平死于西夏，劉季孫受父親余蔭做了正九品的右班殿直武官。劉季孫性格豪邁，文武全才，卻出任小小的九品酒務(wù)俗吏，實在是有些委屈了他。但劉季孫的詩卻沒有筋骨盡露的淺躁之氣，而是襟抱開闊，氣度雍然，表明不會與世俗同流合污，是一種為官清廉的承諾。王安石很賞識他的才學，并對他懷才不遇表示慨嘆。他回到旅館，恰好郡學學生拿著狀子站在庭下，請求他派遣官員去管理郡學，于是他當即決定讓劉季孫當郡學主管。宋代重文輕武，王安石新委任一個武官執(zhí)掌一州州學，消息傳出，立即輿論大嘩，但他沒有理睬。后來的事實證明，劉季孫出任此職確是最佳人選。

盧秉是浙江德清的一個才子，皇祐元年（1049年）考中進士甲科（前五名），擔任吉州推官，在州縣沉浮近20年，無人知曉。任滿后，他來到京城等候調(diào)動，可由于不愿拉關(guān)系走門路，等了許久，還是得不到調(diào)用。他心情煩悶，就借酒澆愁，并在旅館的墻壁寫一首詩：“青衫白發(fā)病參軍，旋糴黃粱置酒樽。但得有錢留客醉，也勝騎馬傍人門?！币源耸惆l(fā)心中的苦悶和感慨。一天，王安石來到這家旅館讀了這首詩，覺得作者雖是發(fā)牢騷，但透露出一種“不為五斗米折腰”的丈夫氣概，就說：“這恐怕不是一個庸碌之輩！”當時朝廷開展變法，要設(shè)制置三司條例司，王安石就預(yù)先選中盧秉進入條例司擔任官員。后來，盧秉理財有方，被提升為制置發(fā)運副使者、渭州知州，又因與西夏作戰(zhàn)有功，晉升為寶文閣待制、龍圖閣直學士（從三品），成為頗有建樹的朝中大臣。

治平四年（1067年），北宋著名文學家黃庭堅考中進士后，擔任葉縣（今河南省平頂山市）縣尉，一直干了4年?？h尉工作很辛苦，他在《新寨》中云：“一夢江南據(jù)馬鞍，夢中投宿夜闌干。山銜斗柄三星沒，雪共月明千里寒。俗學近知回首晚，病身全覺折腰難。江南長盡捎云竹，歸及春風斬釣竿?！睂憻o日不奔波于道途中，往往至夜間始解鞍休息，飽嘗風霜勞苦，但又不愿“摧眉折腰”去求人，遂后悔所學，有歸隱之思。后因其中“俗學近知回首晚，病身全覺折腰難”詩句傳到開封，時任宰相的王安石看了擊節(jié)嘆賞，認為他不是“奔走俗吏”，而是“清才”，遂提拔他入北京大名府（今河北省大名縣東南）掌管“北京國子監(jiān)”教育，后來又得到文彥博和蘇軾的賞識，名聲開始傳播四方。

（源自《撫州日報》）責編：何建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