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文
勞動者在工作時間、工作地點或者因為工作原因受到身體損害,構成工傷,要由用人單位承擔工傷賠償責任。盡管法律規(guī)定的工傷認定是傾向于勞動者的,但在不少情況下,勞動者在工作中或者因為工作原因導致的身體損害仍然難以通過工傷認定的法律規(guī)定得到救濟。在這種情況下,勞動者還是可以通過關于侵權責任的法律規(guī)定尋求救濟。我們先來看一個實際案例。
【案例】 胡某于2015年入職廣州某包裝公司合肥分公司(以下簡稱“包裝公司”),在生產部門從事操作工崗位。2020年10月16日8時左右,胡某上完夜班回家后感到身體不適,后因腦干出血、心臟停搏,經醫(yī)治無效死亡,年僅41歲。胡某生前12個月的工作情況顯示,其絕大多數(shù)月份加班時間超過100小時,每天加班最長為8.32小時、最短為2.25小時,發(fā)病當月僅半個月已完成188.7小時工時。胡某的親屬以用人單位“包裝公司”違法加班,侵害了胡某的生命權、健康權為由,訴訟到法院要求承擔30%的侵權賠償責任。
法院審理認為,國家實行勞動者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8小時、平均每周工作時間不超過44個小時的工時制度。用人單位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長工作時間的,每月不得超過36小時。在胡某死亡的前一年時間內,其平均日工作時間、延長工作時間以及月工作時間均遠遠超過法律規(guī)定的上限。根據胡某長時間超負荷加班、多次拒絕加班表示需要休息,以及發(fā)病當天上完夜班回家后感到身體不適這一過程的緊密度,結合日常生活經驗,胡某長期加班與其死亡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無法排除,結合胡某疾病發(fā)生原因的多因一果和一定的偶然性,在該案的因果關系無法確定的情況下,根據“包裝公司”的過錯程度、證明責任分配規(guī)則和公平合理原則,酌定由被告“包裝公司”賠償胡某死亡造成損失承擔20%的侵權賠償責任。一審判決后,雙方均未上訴。
【說法】根據我國《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第十五條關于認定工傷和視同工傷的認定,胡某這種情況均不符合。胡某的情況雖然與第十五條第(一)項關于“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崗位,突發(fā)疾病死亡或者在48小時之內經搶救無效死亡”最相類似,但終究還是不相吻合的。因為胡某在工作崗位上還沒有發(fā)生疾病,或者說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在工作崗位上發(fā)病的,有證據證明的是他“上完夜班回家后感到身體不適”。因此,無法通過工傷的認定得到救濟。但是,有證據證明用人單位確實有違法行為——超過法律規(guī)定的最長加班時間加班,也有過錯,雖然胡某的死亡與其本身的疾病的存在無疑是主要原因,但是,如此長時間的加班以及加班回家后即感到身體不適的緊密程度來看,其加班行為與胡某死亡之間的因果關系也是無法排除的,或者說根據日常生活經驗,是可以認定具有一定因果關系的。據此,法院根據這些具體情況,酌定由被告“包裝公司”賠償胡某死亡造成損失承擔20%的侵權賠償責任是有事實和法律依據的。
【案例】2015年,《人民法院報》上曾經刊登過一個類似案例,江蘇昆山某電子公司的員工李某,在2013年12月11日上16時至24時的夜班,另外加班1.5小時。下班回到宿舍后休息。待到12日23時許,室友發(fā)現(xiàn)李某已經不省人事,經醫(yī)生診斷已經現(xiàn)場猝死。經過一審和二審兩審法院審理,法院認為,用人單位安排加班超過了每日加班不超過1小時的規(guī)定,應認定存在侵權行為,且主觀上具有過錯,現(xiàn)有證據雖然無法得出超時加班與李某猝死存在直接因果關系的結論,但根據李某上班及下班回到宿舍睡覺后猝死這一過程的時間緊密度,并結合日常生活經驗,該因果關系亦同樣無法排除。最終,法院酌定由被告用人單位某電子公司對李某死亡造成的損失承擔40%的賠償責任。
【說法】?比較這兩個案件,第一個案件的賠償比例顯然是低了一些的,因其違法行為和過錯程度都是比較嚴重的。法律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盡管《工傷保險條例》對勞動者在工作中受到傷害的情況做了比較周全的考慮和規(guī)定,但仍然不能顧及到各種各樣的情況,這就要求我們再根據侵權法律的法律規(guī)定,即主要是《民法典》侵權責任編的規(guī)定,在認定用人單位存在違法行為和過錯的情況下,只要不能排除勞動者的損害和用人單位的違法行為和過錯有關系的情況下,即可以要求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賠償責任,使得勞動者的合法權益盡量得到法律救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