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波卓波央藝術表演特色及當代的發(fā)展

何丞頡 韓若晨 徐麗雯 鐘祺

（廣州大學）

一、波卓波央藝術表演特色

波卓波央是西藏林芝波密地區(qū)重要的藝術文化，是一種載歌載舞的藝術表演形式，在旋律、舞姿、情緒等多個方面體現(xiàn)著高原藝術特色?！安ㄗ俊庇址Q為歌莊、波密鍋莊等，藏語“卓”在辭書上是指西藏區(qū)域內的舞蹈，常在開闊的野外進行。“波央”是指波密地區(qū)的民間歌曲，曲調婉轉悅耳、輕松愉快。藏語“央”在辭書上是指西藏區(qū)域內的民族歌曲，常在生產(chǎn)勞動中進行。

改革開放前正式的波卓波央表演一年只進行兩次，一次是從藏歷大年初三進行一直到年十五結束，另一次是寺廟進行朝拜、佛事活動的時候。且表演順序有著嚴格的規(guī)定，第一天的開頭必須是供奉“卓拉索”，最后一天的結尾必須是“扎西雪”以表達出當?shù)剞r牧民群眾一年來豐收的喜悅心情和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可見跳波卓波央在當?shù)孛癖娦哪恐猩袷サ牡匚弧?/p>

（一）波卓表演的藝術特點

1.隊形變化

波卓作為一種集體性的舞蹈，其表演的隊形與走位都充滿著圓圈的元素，這與藏族人民信奉的宗教有關，圓圈在藏傳佛教中體現(xiàn)著因果觀、輪回觀。

從隊形來看，波卓隊伍的形態(tài)以圓形為主，可以分為單層大圓和多層疊加大圓。隊形的形成方式基本有三種：對角匯入形成圓形、四角匯入形成圓形和分散狀態(tài)通過前后進退形成圓形。圓形的直徑大小通常與參與人數(shù)相關，下至三人通過不斷走位可圍成小圓形，上至千人圍成大圓形、多層圓形等等。除此之外，圓形的直徑大小也與場地面積相關，小圓和大圓中心都會留出空白的地方，空白的面積與圓形半徑相關。但這種空白并不會因人數(shù)增多而無止境地擴大，領舞者在看到圓形大到一定程度且還有人不斷地加入時，會脫離隊伍尾巴，成為龍頭并利用內圈和外圈旋轉速度不同，沿著隊伍尾巴不斷向前就可以形成雙層或多層圓形。

從舞蹈進行路線來看，波卓隊伍大致走向與轉經(jīng)筒和繞寺廟的方向是一致的。波卓以圓形為基礎，整體自左向右繞圈進行，從鳥瞰角度即為順時針方向進行，中途會有逆時針進行的步伐，但反向進行的距離不會長，一到兩個反向動作后便會回到順時針方向。

從舞蹈動作來看，波卓的動作大多繞自身為中心點進行，有大量以身體為中心點的緩慢平轉動作和緩慢點翻動作，方向不定有向左轉的也有向右轉的，通常旋轉幅度為完整的一周，少數(shù)為一周半或不滿一周。

2.舞蹈動作

波卓在當?shù)厝嗣竦男闹惺巧袷サ?、莊嚴的，所以在跳波卓之前的時候有一定的要求，先男女對唱完后才開始進入舞蹈部分，這是固有的規(guī)律。跳波卓之前男女雙方進行對唱，男子唱完女子繼續(xù)跟著男子重復唱一遍，然后開始邊唱邊跳。波卓的腳部動作以鉤腳為主，腿部和手部基本動作有“三步一踢”“邁步翻身”“雙夾手”“碎踏”“旁虛步”“交換抬腿小跳”“晃蓋手”等?！安ㄗ俊钡幕咎攸c是慢板大方、優(yōu)美自如，快板奔放瀟灑、歡快熱情，而且跳“波卓”的時候，人越多越好看。在這片綺麗的高原上，女人們舞出了優(yōu)雅俏麗，男人們舞出了豪放颯爽，從波卓中你可以感受到高原人的淳樸、豪爽。

早期鍋莊與圖騰文化有關，是部落原始圖騰歌舞，這對后世波卓有著深層且持久的影響?，F(xiàn)今的波卓舞蹈上仍然保留著大量模仿動物形體的動作，如：雄鷹即藏族文化中的金鳥，常以展翅的形態(tài)出現(xiàn)于立體雕塑或平面圖騰，體現(xiàn)了人們對天空的敬畏和崇尚自由的精神。在波卓舞蹈中體現(xiàn)為雙臂自由展開呈一百八十度后稍作停留，再收回雙臂彎曲向上，手掌高于頭頂，雙肘對齊呈平行狀態(tài)，在雙臂展開過程中，上半身肢體向身體前進方向的左側或右側微微傾斜，傾斜角度在三十度到六十度之間。通過展開動作和收回動作的交替，完成模仿雄鷹翱翔時翅膀揮動的形態(tài)。

（二）波央表演的藝術特點

1.歌詞

波央產(chǎn)生于生產(chǎn)生活之中，因此波央的歌詞大多來源于波密藏族同胞的勞動、自然地理環(huán)境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期望。歌詞通常以青稞、金鳥、牛、四季、帕隆藏布江、四面環(huán)繞的山脈等為主題，通過比喻的手法表達當?shù)厝藢Σ艿膼蹜?，對來世的期望，對今年收成的祈禱。如：

《小小的山谷》

小小山谷滿是黃金多開心，幸福的人們。

三只金鳥飛到天空多開心，幸福的人們。

飛到空中自由翱翔多開心，幸福的人們。

如能盤旋著飛到地多開心，幸福的人們。

小小山谷中把成熟的糧食比作滿地的黃金，人們在豐碩的收成中感到幸福喜悅。金鳥是藏傳佛教中具有代表性的動物，在宗教中是保護佛陀不受邪惡侵害的兇猛神獸，翱翔的金鳥保護著山谷的人們，歌詞以金鳥為抒情對象，表達了人們對健康、長壽的愿景。

波央展示出了勤勞勇敢的波密勞動人民日常的生活勞作和豐富多彩的情感。人們通過歌唱波央抒發(fā)祈盼來世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景，表達對中國共產(chǎn)黨解放西藏的恩情，贊揚辛勤付出不求回報的父母教師，抒發(fā)對心上人的愛戀等等豐富感情。除了贊揚功能外，波央對唱形式中還有吵架功能，雙方通過歌唱特定的波央抒發(fā)對對方的不滿，吵得不可開交時由一名老者演唱“調（tiáo）和調”終止雙方，并要求雙方握手言和。

可以說，波央在倡導社會團結、人民互助，鼓勵勞動者勤勞工作等方面具有一定的作用，符合當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和諧社會的要求，是推動民族進步的不竭源泉。

2.演唱方式

波央演唱以真聲為基礎，假聲作輔助。想將波央唱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與其成波浪形的迂回的裝飾旋律有關，裝飾旋律經(jīng)常由高音快速滑落到低音或者由低音快速向高音拋起，急劇的上升和下降使得歌唱富有難度，需要有良好的真假聲快速交替的能力，且波央單句旋律多有重復，即同旋律填入不同歌詞，因此演唱者要熟練掌握大量歌詞技巧以演唱復雜的旋律。

波央旋律具有自由舒展的特點，體現(xiàn)在旋律中有較多的自由延長裝飾音，多數(shù)位于樂句的中段或樂句的結尾，演唱者可以依據(jù)自身能力自由的對裝飾音進行延長。這要求演唱波央的人聲音必須通透且富有活力、氣息寬廣，對演唱者的自身氣息把握能力有比較高的要求。

二、波卓波央現(xiàn)狀

改革開放后，現(xiàn)代文明不斷地沖擊著波卓波央，使波卓波央逐漸地淡出了人們視線。在黨中央強調的文化自信的指導下，波密縣政府攜手相關部門對波卓波央進行挖掘、保護，在今天波卓波央又逐漸地回歸到了波密縣人民生活中。本文從政策支持、傳承與保護、推廣與發(fā)展三方面描述了波卓波央現(xiàn)狀。

（一）政策支持方面

從政府申報資料來看，2008年波卓成功申報西藏自治區(qū)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2009年波央列入西藏自治區(qū)第三批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兩年間波卓波央成功登上了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名列，得到了更多的社會關注。2017年林芝波密波央傳承人次宗卓瑪被評選為西藏十佳非遺傳承人。

一個國家是由物質硬實力和文化軟實力兩方面構成的，習總書記在會議上也多次強調文化自信，且國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力度也在不斷加大。波密縣政府將波卓波央作為文化遺產(chǎn)申報至非遺名錄，這樣既有利于波卓波央在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法的權威指導下進行科學且有成效的行政保護，使波卓波央的保護和傳承有了政策保障和法律法規(guī)理論依據(jù)，同樣也能在非遺保護法的規(guī)范下，使波卓波央傳承人和保護人后續(xù)努力的方向變得清晰明朗，從而更好地推動波密縣民間藝術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二）傳承與保護方面

近年來，波密縣政府開展了大量針對非遺的保護普查工作，通過下鄉(xiāng)尋找藝人等方式采集現(xiàn)存的波卓波央，對文字、圖片、視頻等資料進行存檔，將采集到的波卓波央制作成光碟并先后出版了《波密民俗三套集成》《波密故事》《波密民歌》《波密傳奇》等多個光碟。經(jīng)過了多年的采集將歌曲整理成冊，2005年11月出版了《波密縣民歌匯集》一書，全書以藏文的形式記錄了七百余首波密民歌，共計15萬字，使得原本口耳相傳的波密民歌有書面資料可考究。

波密縣政府結合波密縣實際情況，為解決非遺傳承斷代、后備年輕力量不足等問題，開展了公開表演比賽、波卓波央進校園等傳承行動，在傳承與保護非遺文化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例如：

1.2018年，波密縣多吉鄉(xiāng)少兒“波卓波央”隊受邀參加林芝市春節(jié)藏歷土狗年新年電視聯(lián)歡晚會錄制，得到廣大觀眾的一致肯定和好評，并榮獲2018年林芝春節(jié)藏歷土狗新年聯(lián)歡晚會“集體獎”。2.傳承人次宗卓瑪每個月都到波密縣多吉鄉(xiāng)小學，給孩子們傳授波央，在央宗老師的教導下，越來越多的孩子學會唱波央，也使得波央這種古老的藝術得以傳承。3.從2015年起，每年都會舉行“中小學生少兒波卓波央原生態(tài)歌舞”比賽，縣內包括周邊鄉(xiāng)鎮(zhèn)小學都會組織起一支波卓波央隊，精心準備，好在比賽中拔得頭籌，比賽當日會有大批本地居民和游客聚在廣場上觀看，通過比賽的形式促使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能夠在青少年群體中傳播開來。

（三）推廣與發(fā)展

近年來，波密縣政府不斷開拓傳播當?shù)孛褡逦幕窂?。一方面是錄制波卓波央視頻音頻，便于波卓波央在群眾中傳播，另一方面是將傳統(tǒng)的藝術表演與旅游經(jīng)濟相結合，促進波密縣文化事業(yè)和經(jīng)濟事業(yè)發(fā)展。

1.錄制波卓波央視頻、音頻

改革開放后，波卓波央逐漸淡出人們視線。為引導波卓波央回歸群眾中，近年由波密縣文化旅游局出版了一張波密民歌專輯《桃源天籟》，該專輯共收集了具有代表性的11首獨立波央和1首聯(lián)唱，并安排專人在波茂廣場進行播放，播放時間一般為周一到周六晚上七點半到九點。

每當時鐘到達七點半，在波茂廣場便會準時響起《桃源天籟》的音樂，在一旁等候已久的“舞者們”聞聲走到廣場中心，自覺地圍成一個圈，一般由年級較大或者功底較深的人做領頭“舞者們”，跟著音樂跳起波卓波央。隨著音樂的進行，附近的村民也逐漸加入，人數(shù)不斷地增加，圈子也會由一圈增加到兩三圈，這時候通常跳得比較熟練的人會站在內圈，不太熟悉或正在學習的人會站在外圈跟著內圈的人跳。在調查同時也發(fā)現(xiàn)，每一首波央都有對應的波卓，這種搭配是固定的，不能隨意更改的，然而由于波央波卓在流傳過程中的遺失，除了《桃源天籟》中的12首波央歌曲外，當播放另外的波央時，當?shù)鼐用駸o法跳出其對應的波卓，意味著波央并未完全回歸到群眾生活中，還有極大的努力空間。

2.波卓波央與旅游經(jīng)濟相結合

將地方特色旅游與波卓波央結合起來，開展大型公開表演，線上線下同步進行宣傳的方式，不僅推動了當?shù)氐慕?jīng)濟發(fā)展，同時也促進了波密傳統(tǒng)民族文化的保留。

波密縣文旅局下屬民間藝術團對非遺進行了創(chuàng)作改編，成功打造了一支舞蹈《桃花深處——波密》，其中的舞蹈部分是從“波卓”中提煉素材，與現(xiàn)代舞蹈藝術相結合進行二次改編創(chuàng)作。該舞蹈在拉薩、林芝多地進行演出超20場，受到了觀眾和媒體的高度評價和一致肯定。

2005年10月16日的“林芝第一屆雅魯藏布大峽谷文化旅游節(jié)”活動開幕式上，波密縣各個鄉(xiāng)鎮(zhèn)的民間波卓波央表演隊在現(xiàn)場進行了原生態(tài)的波卓波央表演，讓流傳千年的旋律再一次回蕩在第一代藏王故里的雪山與綠林間。

2021年桃花節(jié)開幕式上，邀請了傳承人次宗卓瑪演唱波央，通過前期的大力宣傳吸引了大批藏族文化愛好者和西藏旅游愛好者的關注，開幕當天“波密縣桃花節(jié)開幕儀式”詞條登上了抖音熱度榜，在線觀看人數(shù)超過十萬人。線上直播的這種方式極大地促進了波卓波央對外的傳播。

除此之外，近年來，波密縣政府投資修建了波茂廣場，波茂廣場的出現(xiàn)打破了過去波卓波央一年只跳兩次的時間和地點的限制，為波密縣縣城及周邊居民提供了集中載歌載舞的場所，居民可以根據(jù)喜好前往廣場與大家一起跳波卓波央。游客也可以參與其中，體驗波密當?shù)氐莫毺厮囆g。大部分到波密縣旅行的游客會對波卓波央這種傳統(tǒng)民俗產(chǎn)生興趣。一方面游客會主動參與到波卓波央的隊伍中，融入到村民的隊伍中簡略的學習波卓波央，另一方面游客會通過拍視頻、照片發(fā)布抖音、小紅書、微信朋友圈等新媒體社交平臺。不論是簡略的學習還是發(fā)布視頻照片的方式，都是有利于波卓波央的推廣和發(fā)展的，提高了波卓波央的曝光度。

由此可見，目前的推廣方式是有利于波卓波央發(fā)展的，各界需繼續(xù)給予大力支持，促進波卓波央進一步回到群眾生活之中。

三、結語

在波密縣政府和各界專家的大力推動下，波卓波央的保護已初見成效。波卓波央進校園這一項目促進了非遺在青少年間的傳播。人們自發(fā)地聚集行為，算是波密縣政府刻錄波卓波央光盤行動的進一步深化?？偠灾?，可以認為波卓波央在一定程度上回歸到了當?shù)厝说纳钪?，相信距離波卓波央完全融入回當?shù)厝松钪芯驮诓贿h處了，波密縣政府要攜手各界專家繼續(xù)努力。終有一天，波卓波央會成為兒童生活中的日常游戲，會成為居民隨時隨地想唱就唱、想跳就跳的歌舞，同樣，波卓波央也會走出小縣城，讓全世界都能欣賞到來自青藏高原令人震撼的歌舞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