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剛巖
(武漢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毛詩大序》云:“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盵1]《大序》所論“風”“雅”,關乎人事、國事、天下事,總之是人世之事,而“頌”則是關乎“神明”,乃樂神安祇、福佑社稷蒼生之事。正因“頌”價值之重要,所以歷代學人給予了“頌”更多的關注,也生發(fā)出諸多針對“頌”體的仁智之見。然而歲紀綿邈,史筆雜亂,雖有載籍可備查詢,但依然千頭百緒,難成共識。
文明的發(fā)展進程就是一部人類解讀世界的歷史,而符號語義擔當著解讀歷史的橋梁。由于符號語義意指的多重性,后人無法直接準確地把握對象物的原初面目,而且不同時代、不同目的、不同語境的解讀者,即使針對同一對象物所做出的解釋也會有所差異,從而造成不同解釋之間的矛盾,甚至對立。作為早期文化現(xiàn)象的“頌”,不同時段、不同主體,出自不同的目的,對其所作的諸多闡釋,自然也會有所不同,“容也”“貌也”“威儀”“舞容”等等,這為今人的理解帶來困惑。但同時我們又知道,任何一個對象物的語義符號,它的原始意指都是單一性的,這為我們的準確理解提供了一條相對可靠的研究思路。換言之,如果我們能夠從原始義的角度去清理“頌”的各種解釋義項,或許會讓我們更加清楚“頌體”的本質(zhì)內(nèi)涵和發(fā)展脈絡。
劉勰在《文心雕龍·頌贊》中說,“頌”體之出現(xiàn)最早可追溯至上古五帝時代,“帝嚳之世,咸黑為頌,以歌《九韶》”[2],但此說無據(jù),難以信從。查檢殷商甲骨文,亦未發(fā)現(xiàn)“頌”字的存在。從已有的出土文獻來看,最早的“頌”字出現(xiàn)于西周晚期的“史頌鼎”“頌鼎”“史頌盤”“史頌匜”及“頌簋”等青銅器銘文中。我們依據(jù)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編訂的《殷周金文集成》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頌”字一共出現(xiàn)了105處,按索其義,大致有三:其一,為人名用字;其二,釋為“容”;其三,釋為“儀”,即禮儀場合的莊重儀態(tài)[3]。
解釋學的生命就在于符號意指的雙重性或多重性,正是這種意指的非單一性造成了解讀的差異甚至矛盾。但同時我們需要承認的是,任何符號在生成初始階段,它的意指又是單一的,所以探究符號的初始本義對于弄清解讀矛盾的問題至關重要。“頌”義的解讀也是如此,需要從字源、字之本義角度去探其究竟。如此,才能更為原始地了解頌文的本真內(nèi)涵。
結合以上分析,可以大致推斷“頌”之本義為部族首領在某處拜祭行禮。那么拜祭的對象是誰呢?行禮的場合又在哪里呢?結合早期甲骨文、金文“頌”字的具體使用語境,我們認為頌的對象應是包括先祖在內(nèi)的神明,行禮的場合應是祭祀舉行的場所。王占奎在《公、容、頌考辨》一文中認為,“公”字本身可以直接解釋為先公神靈之意。據(jù)此,我們可以將“頌”直接解釋為儀式,正如許慎所說,“頌,儀也”。具體說來,是指首領或王祭祀神靈時對鬼神的叩拜儀態(tài),此種儀態(tài)既包括整個的身姿、儀容,也包括儀式踐行者的神情及話語等。
“大象無形”,一般用來說明大的對象物是很難描摹其具體形態(tài)的。其實,在人類文化史的演進過程中,對于任何對象物的解讀都具有“大象無形”的表述特點。一方面,解讀對象本身具有多種意指特質(zhì),如形態(tài)意、文化意、價值意等,使得其自身展示出不同的意指指向;另一方面,不同的解讀者出于不同的關注角度、解讀目的,從而給出各自的答案,造成“一千個讀者,就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詮釋效果。頌之所以有“容”“儀”“訟”“誦”等諸多說法,其產(chǎn)生緣由蓋類于此。
《說文》:“頌,皃也。”許慎又強調(diào),“貌,籀文皃”,“從人,白象人面形”。段玉裁也傾向于這一解讀,“引伸之,凡得其狀曰皃。析言則容皃各有當,如叔向曰貌不道容是也。絫言則曰容貌,如動容貌斯遠暴慢是也。從兒,白象面形。上非黑白字,乃象面也”[9]。今之學人多追隨許、段的理解,將“皃”視作“貌”的古字,而又將“貌”解釋為面容,指人面部的神態(tài)。那么將“頌”理解為面部神態(tài)是否準確呢?
《詩大序》中解讀“頌”時,是這樣定義的:“頌者,美盛德之形容”;《文心雕龍·頌贊》中也定義說,“頌者,容也”[10],劉勰亦將其理解為“形容”。那么何為“形容”呢?對“形”“容”的準確把握可能關乎“頌”字本義理解。
形者,象形也。指人的時候,表示人的身體。《呂氏春秋·先識覽·去宥》:“人之老也,形益衰,而智益盛。”[11]此處之“形”,即為人的整個身軀,包括頭部及四肢。
容,《說文》解釋說,“容,盛也。從宀、谷。古文容從公”,段注曰:“屋與谷皆所以盛受也?!盵12]可知,“容”字確實與盛放之意有關。王占奎即根據(jù)早期金文中“容”字“上為屋下為公”的字形結構,將“容”之初始義解為盛納之場所。“容”字后來又逐漸有了禮儀的文化含義[13]。
由此,《詩大序》中所云之“形容”可以解讀為包括面部情態(tài)在內(nèi)的整個身體的儀態(tài)容式?!豆茏印?nèi)業(yè)》:“全心在中,不可蔽匿,和于形容,見于膚色?!盵14]《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形容枯槁?!盵15]兩處“形容”,皆可解作體式儀態(tài)?!抖Y記·大學》中也將“容”視為容體,不同于臉面顏色,“禮義之始,在于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16],所以我們在早期文獻中經(jīng)??梢姸Y、容或儀、容連文的情況。
以此看來,早期金文中“頌”之“容”解與“威儀”之意,實為互融之解,內(nèi)涵并不矛盾。至于“容”與面之密切關聯(lián),只是“容”字發(fā)展意的結果,在早期,容之意本是傾向于整體形態(tài)的,如《周禮·考工記·匠人》中說,“凡為甲,必先為容”[17],此處之容,非關臉面?!蹲髠鳌ふ压拍辍酚浽弧拔镉衅淙荨盵18],《禮記·冠義》記云,“禮義之始,在于容體”[19],所言之“容”,亦不限于“面”之局部,不強調(diào)與“面”的關聯(lián)。此類例證尚有多處,如《禮記·射義》:“試之于射宮,其容體比于禮,其節(jié)比于樂。”[20]《玉藻》:“君子之容舒遲,見所尊者齊遫,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聲容靜,頭容直,氣容肅,立容德,色容莊?!盵21]充分說明,容與顏面相關的義項乃后出的發(fā)展意。
作為一門“避免誤解的藝術”,闡釋學的價值就在于清除語義表達與對象之間的誤解,分析解讀多樣化的個性化存在理由,從眾多雜亂解讀中去理清它們之間的源流歸屬。根據(jù)以上分析可知,頌體之義來源于容,而容又經(jīng)歷了一個由公堂到禮儀之所,再到禮儀容貌的漫長演繹過程,故而《說文》直接解讀為“頌,貌也”。其實,頌之義無論解為“容”“貌”“誦”“訟”,還是“威儀”“舞容”,其實質(zhì)都是首領祭祀神明儀式的某一角度的“局限”解說,類似于“無形大象”的腿、鼻、腹的局部之見一樣,都是點、面與整體的邏輯關系?!绊灐绷x的溯源,也再次佐證了闡釋學的學術價值。
“頌”之本義既然確立,那么“頌”文之主旨自然可以其為基礎,展開系統(tǒng)討論,既可溯源其原始要旨,亦可探究其后的發(fā)展體變。
《文心雕龍·頌贊》:“雅容告神謂之《頌》。”[28]可知“頌”之內(nèi)容是專門用于告神的,天地之神、山川之神,但更多的還是先祖之神明、宗廟之鬼魄。那么,告神鬼什么呢?或曰盛德,“頌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此之謂容”[29]?;蛟瞥晒?,“頌,容也,敘說其成功之形容也”[30]。其實無論是美其德,還是述其功,都屬于頌的內(nèi)容?!对姶笮颉芳丛疲骸绊炚?,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盵31]既有盛德之美,亦有成功之顯。凡專心持國、用心民眾之國君,皆可美以成功,告之神明,成為“頌”之內(nèi)容。
若以此為標準來關照《詩經(jīng)》商“頌”五篇的話,我們發(fā)現(xiàn),它們基本合于“頌”文原始要旨。
《商頌·那》:《詩序》言“祀成湯也”[32],全詩歌頌商湯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制禮作樂。
《商頌·烈祖》:《詩序》言“祀中宗也”[33],詩人述中宗之德,陳其祭時之事跡而作此歌。
《商頌·玄鳥》:《詩序》言“祀高宗也”。鄭箋云:“(高宗)有雊雉之異,又懼而修德,殷道復興,故亦表顯之?!盵34]
《商頌·長發(fā)》:《詩序》言“大禘也”。作詩者備述殷商歷世所得天之所佑,“洪水之時,已有將王之兆。玄王政教大行,相土威服海外。至于成湯,受天明命,誅除元惡,王有天下,又得賢臣為之輔佐”[35],故而大禘為頌,歌詠天德。
《商頌·殷武》:《詩序》言“祀高宗也”[36],高宗前世,殷道衰敗,王室不修,導致荊楚背叛。至高宗繼位,重修德美,伐荊楚,修宮室,殷道復以中興。作者追述其德而歌以此詩。
劉師培《文心雕龍講錄·頌贊》中也認為商“頌”五篇最具古韻,“頌之最古者,推《商頌》五篇,其詞率皆祭禮祖宗所用”[37]。何以謂之,這得從商頌的源出去探究緣由?!睹娦颉氛f,商“頌”五篇乃宋大夫正考甫所得于周太師較早的頌詩作品,所以更為質(zhì)樸,“微子至于戴公,其間禮樂廢壞。有正考甫者,得《商頌》十二篇于周之大師,以《那》為首”[38]。
至于《周頌》三十一篇,多是西周早期周王朝的祭祀之歌,其中有專力祀祖之篇,也有郊天、祭社之作,雖祭祀對象有所不同,但多數(shù)篇章都含有美德祖先的內(nèi)容,“今頌,《昊天有成命》、《我將》、《思文》、《噫嘻》、《載芟》、《良耜》及《桓》,是郊社之歌也,其《清廟》、《維天之命》、《維清》、《天作》、《執(zhí)競》、《雍》、《武》、《酌》、《賚》之等,為祖廟之祭也,其《烈文》、《臣工》、《振鷺》、《豐年》、《潛》、《有瞽》、《載見》、《有客》、《閔予小子》、《訪落》、《絲衣》之等,雖有祖廟之事,其頌德又與上異也”[39]。易言之,“告于神明”“美盛德”,同樣是周頌多數(shù)篇章之宏旨,所以劉勰將其亦視為頌文創(chuàng)作之正體,“若商之《那》、周之《清廟》諸什,皆以告神為頌體之正”[40]。
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早期“頌主告神,意必純美”的文體主旨并非一成不變,自周頌開始,頌之變體即已出現(xiàn),如《小毖》《敬之》等。
《小毖》乃周成王求忠臣輔己為政之作,全詩以管蔡失道、武庚之亂為背景,力陳自我懲戒之情,強調(diào)為政者必防患于未然的審慎之態(tài)。全詩既無祖先功德之顯,亦未告于神明,正如孔穎達《正義》所云:“《臣工》、《有客》、《烈文》、《振鷺》及《閔予小子》、《小毖》之等,皆不論神明之事,是頌體不一,要是和樂之歌而已,不必皆是顯神明也?!盵41]
《敬之》,亦為遠離功德的警敕之作。全詩共十二句,前六句為群臣進誡成王之語,后六句乃成王受誡的答辭。與《小毖》一樣,此篇亦非頌文之正體,既無功德之美,亦無神明之告,正如范處義所言:“《周頌》有助祭謀廟進戒求助之詩,似若非為告神明而作。”[42]
《魯頌》四篇將“頌主告神,義必純美”的頌之主旨,由美先祖轉變?yōu)槊绹?,是頌體創(chuàng)作中的一次異變范例,“頌而用之稱美其君,《頌》之變體也”[49]。為后世頌體的陸續(xù)異化提供了范式?!皟蓾h以降,但美盛德,兼及品物,非必為告神之樂章也?!盵50]
前文已論及頌體發(fā)展過程中的“要旨”之變。其實在這一過程中,“頌”之“體式”也經(jīng)歷了同樣的前后之變,由風格的莊敬到《風》《雅》化,由內(nèi)容的主體化到序引化,由語言的典雅省凈到鋪排夸飾,等等。
萬物本之于天,百姓本之于祖,天之所命在于牧化生民,祖之所命在于建功立業(yè)。故而國泰民安之時,則需告神使知,乃作歌樂頌天之恩,揚祖之德。如此,頌體的原始風格須以心之敬畏、意之端莊為正,“四始之至,頌居其極”[54]。以劉勰之見,頌體之規(guī)制當以《時邁》為范式,“《時邁》一篇,周公所制;哲人之頌,規(guī)式存焉”[55]。
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疊。懷柔百神,及河喬岳,允王維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56]
《小序》認為,《時邁》乃天子巡行邦國,告祭柴望之作??追f達《正義》進一步認證說,當年武王曾巡行守土諸侯而至于方岳之下,安祀百神作告至之祭。周公感念武王之業(yè),故述此事而為《時邁》之歌也[57]。詩篇上章頌武王之武功,下章贊武王之文德,全詩肅穆弘毅,恭謹敬慎。
《周頌》三十一篇雖偶有易改,但敬慎之態(tài)、純樸之美依然持之如初,“如美其助祭,是以助祭之事告之神明也;美其謀廟,是以謀廟之事告之神明也;美其進戒,是以進戒之事告之神明也;美其求助,是以求助之事告之神明也:由是言之,則頌者用于天地宗廟,詎敢有虛美哉?”[58]然作于衰世的《魯頌》,卻逐漸拋離了頌文的莊敬之風。由于《魯頌》所針對的對象發(fā)生了改變,由神及人,由先祖到今主,故而恭敬之態(tài)漸長,而畏懼謹慎之情漸淡。自此之后,頌體的虛美之辭、夸飾之風日益隆盛,“摯虞品藻,頗為精核,至云‘雜以風雅’,而不變旨趣,徒張?zhí)撜?,有似黃白之偽說矣”[59]。甚至某些頌文中出現(xiàn)了貶毀入文的過分現(xiàn)象,“及魏、晉……其褒貶雜居,固末代之訛體也”[60]。
關于頌體的語言,劉勰總結說,“原夫頌惟典雅,辭必清鑠”[61],這是合乎告神明的祭祀要求的,也符合頌體發(fā)展演變的需求。
首先,頌之正體,語言風格要求雅正。因為在古人意識中,神靈是真實存在的,祭者只有抱持虔敬之心去祭祀它,才會得到它的佑護,“身致其誠信,誠信之謂盡,盡之謂敬,敬盡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62],故而頌之告神之言務求不失實,不虛美,“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也。故作者不虛其辭,受者必當其實”[63]。王柏《詩疑》亦有相類論斷:“頌之體告神明,尤宜精密嚴約?!盵64]
其次,頌之變體,語言風格又追求華盛之貌,明麗之風,尤其是漢魏之后,語言的富麗之風更為繁盛。隨著時代的不斷更替,關注當下、“期原福祉之頌”愈益增多,頌體語言的風格也已出離于古頌之雅懿,而趨向于辭采美的追求。陸機《文賦》中即云:“頌優(yōu)游以彬蔚。”呂向注曰:“優(yōu)游,縱逸。彬蔚,華盛貌。”[65]所以劉勰將其定義為“辭必清鑠”,鑠,《毛傳》解釋為“美”[66],王金凌解釋為光耀,“鑠是光采、光耀。……頌須清鑠,這是在麗的基礎上,配合褒德顯容而表現(xiàn)其光彩”[67]。當然,這一文風的轉變也與六朝“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的文學風尚密不可分。
再來看頌體之句式。劉勰認為,頌體之規(guī)式當以《時邁》為范,所以探討頌體之格式,也應以《時邁》為標準?!稌r邁》全篇共15句,偶有押韻,如“周”“后”,如“矢”“之”。語句總體而言較為整齊,但并非嚴整劃一,一成不變,多為四字句,偶有五字句,如“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隨著時代的推進,尤其是漢魏之后,頌文句式風格逐漸偏離詩化而傾向于駢儷化。在與音樂的關系上,商、周之《頌》,配乎舞,合乎樂,而后者逐漸偏離樂、舞,只合于讀、誦。
整體來看,頌之體式雖在后世出現(xiàn)易變,但敬慎之情一貫為宗。語言風格以懿雅為正,后世有所改易,傾于駢儷之風,尚未悖其宗,所以劉勰總結說:“原夫頌惟典雅,辭必清鑠。敷寫似賦,而不入華侈之區(qū);敬慎如銘,而異乎規(guī)戒之域。揄揚以發(fā)藻,汪洋以樹義。唯纖曲巧致,與情而變。其大體所底,如斯而已?!盵68]
隨著時空的不斷轉換,歷史文化符號都有一個由原初之意向外生發(fā)衍生義項的發(fā)展過程,也有一個意指單一性向雙重性、多重性發(fā)展的轉換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任何一種解讀都有它自身的現(xiàn)實目的性,而忽視它原有含義的時效性。也就是說,源于不同時代,不同背景、不同目的以及角度,人們對存在對象的認識也有所不同,對它的解讀也會有異于歷時的各自含義。也正是象征符號的這一多重性開啟了闡釋學的生命。容之義項也經(jīng)歷著同樣的文化發(fā)展歷程,由場所到禮儀,由形體之儀到容顏之儀。當人們用“容”釋“頌”的時候,由于對“容”諸多意向取舍的差異,造成人們對頌體產(chǎn)生“美頌德說”“舞容說”“樂器說”“威儀說”等眾多不同解讀,其實以上諸說的本質(zhì)含義都是相同的,是對祭祀時“頌”儀這一環(huán)節(jié)的不同角度、不同目的的“局域性”解說,追其本,皆為同源。正是因為有了頌的“定義”,我們對于頌體之要旨、體式,以及它們的后世演變,也就順理成章地更易了解把握。
注釋:
[1] (清)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568頁。
[2]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13頁。
[3] 張亞初:《殷周金文集成引得》,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第285~286頁。
[4]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2724頁。
[5] (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416頁。
[6] (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415頁。
[7] 張涌泉:《敦煌經(jīng)部文獻合集》第五冊,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2205頁。
[8] 段立超:《“頌”字本義新考》,《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6年第2期,第65~68頁。
[9] (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406頁。
[10] (南朝梁)劉勰,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13頁。
[11] 許維遹:《呂氏春秋集釋》,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424頁。
[12] (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340頁。
[13] 王占奎:《公、容、頌考辨》,《考古與文物》1993年第3期,第89~90頁。
[14] 黎翔鳳:《管子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943頁。
[15] (漢)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第2486頁。
[16]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646頁。
[17]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983頁。
[18]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4469頁。
[19]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646頁。
[20]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663頁。
[21]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217頁。
[22]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157頁。
[23]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504頁。
[24]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542頁。
[25]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217頁。
[26]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568頁。
[27]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455頁。
[28]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15頁。
[29]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688頁。
[30] (東漢)劉熙撰,(清)畢沅疏證,(清)王先謙補:《釋名疏證補》,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113頁。
[31]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568頁。
[32]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38頁。
[33]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41頁。
[34]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42頁。
[35]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50頁。
[36]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54頁。
[37] 劉師培:《中古文學論著三種》,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145頁。
[38]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38頁。
[39]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256頁。
[40] (明)吳訥著,凌郁之疏證:《文章辨體序題疏證》,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第205頁。
[41]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256頁。
[42] (宋)范處義:《詩補傳》,第26卷,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3]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17頁。
[44] 吳闿生《詩義會通》引劉氏瑾言,吳闿生:《詩義會通》,上海:中西書局,2012年,第297頁。
[45] (宋)李樗、黃櫄:《毛詩集解》,第41卷,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7]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13頁。
[48] (宋)朱熹:《詩序辨說》,叢書集成初編,第1313頁。
[49] (清)姜炳璋:《詩序補義》第24卷,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0] 劉師培:《中古文學論著三種》,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145頁。
[51] (南朝梁)劉勰,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21頁。
[52] (宋)范處義:《詩補傳》第26卷,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3] 劉永翔:《蓬山舟影·說詩談藝》,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5年,第341頁。
[54]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13頁。
[55]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17頁。
[56]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269~1270頁。
[57]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269頁。
[58] (宋)范處義:《詩補傳》,第26卷,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9]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31頁。
[60]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33頁。
[61]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34頁
[62] (清)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479頁。
[63] 《三國志·魏書·武宣卞皇后傳》注引《魏略》,(晉)陳壽:《三國志集解》,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587頁。
[64] (宋)王柏:《詩疑》,(明)吳訥:《文章辨體序題疏證》,凌郁之疏證,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第208頁。
[65] (晉)陸機:《文賦集解》,張少康集釋,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年,第99頁、116頁。
[66] (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02頁。
[67]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35頁。
[68] (南朝梁)劉勰著,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34~33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