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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手札

      2022-06-13 05:14:09幸有
      花火B(yǎng) 2022年3期
      關鍵詞:小弟

      幸有

      作者有話說:有的人在遇見彼此后,明白了愛的真諦。有的人用放手表達愛,還有人則將所有的感情都終止一個冬日里。

      “我曾祈愿,等花好,等月圓?,F(xiàn)在花開了,接下來的月圓之日,我們一起賞月好不好?”

      壹·嘉先生

      石欄桿旁的荷花今年開得早,花香從池子里散發(fā)到了各處。

      芮浠的眼睛上蒙了塊灰布,她張開手,憑著感覺揮動雙手,摸索著走了幾步后,她喊道:“金窩窩,銀鉤鉤,你們都藏好了嗎?可不要被我抓到咯——”

      “咦?”芮浠的手抓到了一塊硬質面料,拿掉蒙眼布后,她霎時愣住了。

      芮浠連忙后退了幾步,她居然抓到了人家的衣服口袋。幸好那質地上乘的西服依舊妥帖,看不出皺褶。

      原本藏在暗處的幾個孩童倏地躥了出來,圍著芮浠咯咯笑起。最幼的小弟還輕哼一聲說:“家姐,你輸了,我等你好久了!”

      大哥芮平在這時拉起小弟的汗衫,斥道:“胡鬧,整天就曉得纏著你家姐!”

      說罷,他又微屈著身,對站在一旁的人說:“嘉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您才剛來就讓您見笑了?!?/p>

      被喚作嘉先生的人張開手臂,伸了個懶腰,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他將金絲邊眼鏡摘下,放到西服口袋里。隨后,他半彎下身,摸了摸小弟的光頭,頗有興趣地問:“你剛剛跟你家姐說了什么?”

      “我跟家姐說,我都等她好久了!”小弟心大,跑走前又說,“真對不起呀!”

      看到大哥瞪他一眼,他才反應過來要講國語:“哦,嘉先生,真是對不起了!”

      大哥無奈地搖搖頭,將芮浠拉到自己跟前,同季嘉珉介紹:“嘉先生,這是小妹芮浠,不只是抄寫工作,接下來您若有需要吩咐的事,都可以找她?!?/p>

      季嘉珉淡淡地掃了芮浠一眼,她的目光訕訕的,有些靦腆,脖子上戴了個亮得晃眼的綠琉璃掛墜,身上那湖藍色的洋紗衫褲襯得她瘦小無比。

      進堂屋前,大哥將芮浠拉到一旁交代:“這嘉先生從舟山來,是文字工作者,他供職于報社,負責寫時評寫專欄。他的文筆犀利,點評獨到,有他在,報社的銷量就有保證了。他此番為了寫一本小說來廣州,特別征用了咱們家的別苑,這是部長特別吩咐的,不得怠慢。”

      芮浠了然地點點頭,心下想著,那嘉先生長相斯文,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樣子。

      貳·找墨水

      季嘉珉和芮浠說的第一句話是:“家里有碳素墨水嗎?”

      芮浠愣了幾秒才回話:“有的,我去找找?!?/p>

      他看她靈活地爬上那看上去顫巍巍的木梯子,忍不住囑咐道:“你小心點?!?/p>

      也不知她聽到這話沒有。季嘉珉將目光眺向外頭的院子,看到光禿禿的樹干,凋零了大半的花草,略顯失望地搖搖頭。

      芮浠在儲物箱子里翻找半天,也沒找到嘉先生要的東西。她被灰塵嗆得直咳嗽,腦袋一熱,探出頭說:“我找到了墨汁,可以嗎?”

      她的鼻頭蹭了灰,模樣瞧著滑稽極了。季嘉珉瞥她一眼,隱住笑意,扯起嘴角說:“那么還有勞你,順便幫我找支毛筆?!?/p>

      芮浠幫季嘉珉調好墨,見他正細細端詳那支毛筆上的花紋,她局促地說:“這是我從前學字時,在攤販那里隨便買的,質量不太好……”

      “沒關系?!奔炯午氲故遣唤橐狻?/p>

      季嘉珉在攤平的生宣上揮毫寫了幾筆,和芮浠聊了起來,“我從前練繪畫,畫工筆畫和寫意畫居多,后來北上去學了物理,就畫得少了。頂多偶爾拿鋼筆畫些簡單的線條畫。說來還得感謝你,若不是你幫我找到這支毛筆,我都快忘記自己還學過畫?!?/p>

      只過去一會兒的工夫,季嘉珉很快畫好。芮浠站在旁邊看,認出他畫的是自己脖子上的綠琉璃。盡管不過繪了寥寥幾筆,芮浠就明白,嘉先生剛才說忘了學過畫的說辭,是在自謙。

      季嘉珉按了印,拿鋼筆寫了日期,最后簽上自己的名字,他那幅畫送給芮浠,順便介紹道:“我上有一兄,叫宗珉。所以我得名,‘嘉珉’?!?/p>

      芮浠受寵若驚地接過畫,她這才知道嘉先生的姓與名,她想,嘉先生的全名,和本人是極相襯的。

      季嘉珉缺一位文章抄寫員,幫他把寫作手稿整理出來。在來的路上,芮平得知了這事,自告奮勇推薦了自家妹妹。家里經濟吃緊,有賺錢的活自然不能放過。

      芮平臨出門前還叮囑芮浠:“你要牢牢抓住這個能貼補家用的機會。”

      這會嘉先生讓芮浠寫字,芮浠拿著小弟做算術時用的鐵皮鉛筆,心下不免忐忑。她照著季嘉珉給的那段文字,規(guī)整地抄了一遍。

      寫完后,芮浠覺得有些丟人。

      芮浠漲紅了臉,和嘉先生的字跡比起來,她的字跡只能勉強稱得上娟秀。

      這下,嘉先生一定會另外找人了,芮浠面上掛著明顯的失落。

      “寫得不錯?!奔炯午霃呐Fす陌锾统鲆欢褜ΟB的稿子,接著遞給芮浠一沓空白的豎格紙,像是想到什么,他又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銥金筆,“這段時間你就用這支筆寫?!?/p>

      芮浠注意到,筆帽上刻了嘉先生的名字,筆身的花紋更是精致,看著就價格不菲。再想到自己給嘉先生那根廉價毛筆,她覺得羞赧極了。

      叁·木船槳

      有一日清早,芮浠從市場買菜回來,發(fā)現(xiàn)院子里擺了十多個盆栽,而嘉先生正蹲在地上細細端量它們的葉脈。

      “是白牡丹,現(xiàn)在花期未到,得等到來年四五月。芍藥科屬的花類,到了開花的時令,綻開后,是很可愛的。”季嘉珉向芮浠解釋,“我瞧著這院子太空了,吩咐人從鄰城運來的。以后我來照料就好?!?/p>

      季嘉珉說,自己在舟山的祖屋里也栽了不少花,君子蘭、朱頂紅、五色梅之類的,但他最喜歡的,還是白牡丹。

      芮浠分神,等到來年四五月……那時,嘉先生應該早就走了吧,那這些花綻放了又有什么用呢?

      當日下午,小弟哭著回來,一進門就躲到房間里。到了飯點,任憑芮浠怎么叫都不出來。芮平拿了門匙,抄起笤帚就要往屋里去。季嘉珉在這時撂下筷子,他止住芮平的動作:“讓我去勸勸吧?!?/p>

      芮浠和芮平站在門外偷聽。嘉先生和哥哥的教育方式完全不同,他平和、有耐性,小弟噘著嘴怎么也不說,他便不問了,只將話頭轉向別處。

      等小弟情緒逐漸平復了,他才猶豫著,小聲說:“我今天在書院,不小心把鄰座王小五的木船槳弄壞了,他讓我要么賠一個一樣的,要么就賠錢,他張口就要好幾銀圓……”

      說到這里,小弟又抹起了淚,結結巴巴道:“可是我連買木船都沒錢,哪里有錢賠給他啊……”

      芮平得知了前因后果,氣得面紅耳赤,見他就要進屋,芮浠連忙攔住他。

      而在屋里的季嘉珉,聽了小弟的坦白后,他拉過小弟的手,拿白布手帕幫小弟揩了鼻涕:“這有什么,等會吃罷飯后,嘉先生帶你上街去買。順道也給你買一個,比你那同學還要好的那種?!?/p>

      夜市攤上的人絡繹不絕,吆喝聲、爭執(zhí)聲不斷,芮浠怎么也想不到,喜清凈的嘉先生會來這嘈雜地方。

      小弟提著小燈籠走在前方,瞧著什么都是新鮮的,每路過一個攤位,他都要瞄上好久。季嘉珉跟在身后,給小弟拿過的小玩意兒一一付了錢,他也不講價,拿過東西就陪小弟繼續(xù)逛,木船還沒買到,倒是先買了一堆別的。

      到最后芮浠看不下去,當小弟拿起一套用高粱稈編織的亭臺樓閣,季嘉珉作勢就要付錢時,她及時阻止:“你別總慣著他了,買了這么多,哪玩得來啊。再這樣下去,都要堆成小山了?!?/p>

      “哪有那么夸張?!奔炯午朊蜃煨?,“好了,我想,也該給你買點東西。”

      芮浠剛要拒絕,季嘉珉就在飾品攤上挑了支蝴蝶簪子,他往芮浠頭發(fā)釵去,店主適時遞過橢圓銅鏡,夸贊道:“先生真有眼光,簪子很適合姑娘呢,這款式只有一支,賣完就沒有了?!?/p>

      季嘉珉聽后,爽快付了錢。

      這簪子的價格,是小弟買的所有東西加起來的好幾倍,芮浠局促地說:“嘉先生,這太貴重了。”

      站在棚屋的燈光下,季嘉珉看著芮浠清透的臉頰,心下忽地一軟,他輕聲道:“收著吧,很漂亮?!?/p>

      也不知道他是在夸人,還是在夸簪子?答案其實顯而易見,芮浠搖搖頭,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小弟在這時回頭,恰好撞見季嘉珉微彎著腰看芮浠的一幕。他齜牙笑起,脫口而出:“嘉先生,你和我家姐好襯啊?!?/p>

      芮浠瞪他一眼,小弟的口無遮攔讓她感到不好意思。

      季嘉珉表情不變,只糾正小弟:“在這個語境里,應該用‘般配’這個詞。”

      小弟咧開嘴巴咯咯笑著,惹得芮浠面色更紅了。

      肆·小青梅

      連續(xù)幾日,家里都收到了從舟山寄來的特快信件,季嘉珉看了信上內容后,總是急匆匆地便出去了。幾次下來,芮浠才知道,嘉先生正在和附近的絲廠談合作。生意上的事芮浠并不懂,她觀察了嘉先生幾天,只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好。

      隔日侍者送物品過來時,家里只有芮浠在。那侍者指向一摞用麻繩捆住的物品:“嘉先生吩咐說這些先拆開?!?/p>

      牛皮紙包裹里裝的是排列整齊的墨水盒,季嘉珉墨水用得多,帶過來的墨水瓶空了后,芮浠曾提議幫他去買,他卻說,會差人送來。

      后來想想也是,嘉先生生活優(yōu)渥,衣食無憂,上至服裝,下至墨水,都要用最好的。

      芮浠幫季嘉珉整理手稿,多少也知道了他的寫作習慣,也從他那兒學到了不少知識。有一回,季嘉珉問芮浠自己的新文章寫得如何。

      芮浠很快回話,季嘉珉聽了搖搖頭,笑意淺了些:“你不能專揀漂亮話說?!?/p>

      什么才是漂亮話,什么又是不漂亮的話,芮浠不懂,也不明白嘉先生的文章已經寫得足夠好了,他為什么還不滿意?

      芮平得知這事后,敲了敲芮浠的腦門:“你懂什么?嘉先生聽慣了外人的客套奉承話,這就跟總吃山珍海味是一個道理,時間久了,會覺得索然無味的?!?/p>

      “那……我下次罵罵他?”芮浠仍舊一知半解。

      芮平恨鐵不成鋼,正想繼續(xù)教育芮浠,季嘉珉剛好從偏廳走過來,聽到芮浠的疑問,一下子就被逗樂了。

      晚上,飯桌上有道粵式傳統(tǒng)菜,叫“白玉翡翠”。

      “這是個好名字,這菜的樣式,倒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奔炯午肫鹆伺d趣,又補充道,“不對,應該說是那人的耳飾。”

      芮浠聽完默默扒飯,心下卻想,不知道嘉先生說的人是誰,她心里有些泛酸,能被他想起的人,一定是極重要的。

      而謎底,在這日,揭開了。

      還未見到人,芮浠就在院子里聽到了聲音。芮平提了幾個皮箱子,率先走了進來,隨后的是季嘉珉,再往后,走進來一位戴白手套,抱了束并蒂花的女子。

      這人氣質高雅,顯腰身的旗袍外罩著一件鵝絨斗篷,從頭至腳,都是十足的名伶裝束,既好看又時髦。最晃眼的,當屬她掛在耳際的那對翡翠耳飾。

      對比之下,芮浠不施脂粉的圓臉,明顯寡淡了許多。芮浠抓住自己的辮尾,從前讓不少人羨慕的烏黑大辮,在這一刻,也顯得黯淡無光了。

      “她叫阮彥竹,是嘉先生的青梅?!避瞧綄⑵は渥臃藕?,“這段時間受人應邀來訪學,順道度假,她就住在南園酒家那兒?!?/p>

      當天中午,一行人在鄰近的飯店吃了便飯。季嘉珉坐在主位上,阮彥竹緊挨著他,芮浠和小弟坐在一塊,初來這種地方,她看上去非常膽怯。

      蒸水蛋端上來時,小弟側身撞到了上菜的人,眼見那餐碟就要掉落,芮平猛地護住,湯汁一下子灑到了她的胳膊上。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季嘉珉就站起身,他拉過芮浠,帶她去飯店的后廚,找人要了濕帕子。

      他擦拭芮浠的手臂,詢問道:“疼不疼?”

      芮浠快速地搖搖頭,她出了糗,臉色不太好看。她不愿讓季嘉珉看到自己這副樣子,索性俯下頭。

      季嘉珉炯炯的眸子緊盯著她,他在她面前屈身蹲下,拭去她額頭上冒出的冷汗珠子,知道她這會不自在,他倒也沒說其他的了,只輕拍了下芮浠的肩,說“回去吧”。

      “我們嘉珉,吃穿用度都是極講究的?!被厝r,阮彥竹正在和芮平聊天,看到季嘉珉的手搭著芮浠的肩膀,她的眼底閃過不明的意味,似是故意般,她偏頭問,“阿嘉,你說是吧?”

      阿嘉,這稱呼頓時把他們的關系變得含糊曖昧起來。季嘉珉擰眉,面有慍色。

      吃罷飯后,季嘉珉說有事要和阮彥竹相談,委托芮平幫忙先結賬。

      目視著他們一前一后的背影,芮平感慨道:“嘉先生和阮小姐真是郎才女貌,連我們部長都說,他們是天生一對。”

      “是很登對?!避卿荒樕下舆^一絲黯然。

      等人都走遠后,小弟抬頭看了眼芮浠,有些困惑地問:“家姐,你怎么在偷偷抹淚?”

      伍·千紙鶴

      訪學的隊伍里,包括阮彥竹在內,大家都愛聽戲,宴請方花了大價錢請人來演折子戲,芮浠一家沾光跟著去。

      戲班子演《南柯夢》,演完了演《古輪臺》,一伙人看得津津有味,接連喝彩。

      小弟到底還是小孩心性,坐了小半天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撇嘴,纏著芮浠帶他出去,離開這戲院。

      芮浠犯了難,季嘉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再一聽小弟的抱怨,他把手放在小弟的胳膊上:“嘉先生也待得悶了,我們一起出去好不好?回頭要有人問起,你就說,你是陪我出來玩的?!?/p>

      戲院附近有條商業(yè)街,芮浠怕季嘉珉又像上回那般,買了一堆東西,說什么也不讓他們去那里。

      季嘉珉拉著小弟,挑起眼角,對芮浠說:“遵命?!?/p>

      小弟有樣學樣,也說:“遵命?!?/p>

      季嘉珉轉頭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笑出聲來。

      芮浠被他們這般舉動弄得又氣又笑,偏偏小弟這時還說:“嘉先生,我發(fā)現(xiàn),你只在家姐面前這么笑?!?/p>

      小弟轉動眼珠子,想到一個詞:“開懷大笑?!?/p>

      “跟別人,比如說跟我大哥在一塊時,你都不笑的?!毙〉芾^續(xù)說出自己的發(fā)現(xiàn)。

      季嘉珉點了點小弟的鼻尖,又捏了捏他的小臉,語氣聽著頗為愉悅:“小弟這么聰明,那嘉先生是不是應該獎勵你一點小零嘴?”

      他們買了糖葫蘆、麥芽糖和馬蹄糕,季嘉珉拿出一張包糕點的方形紙,教小弟疊紙鶴。糕點鋪會在方形紙上面印上“仁、義、禮、愛、誠”中的一個字。

      小弟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他們拿到的五張方形紙,全是“愛”字。

      阮彥竹循聲走到戲院后面時,季嘉珉正拉著小弟和芮浠比賽跳格子,笑聲一陣又一陣地傳出。

      阮彥竹還是初次見識到露出這樣笑顏的季嘉珉。哪怕她自幼和他相識,見過季嘉珉還是個孩童的時期,他也不曾這樣輕松自在過。

      她默默咽下就要脫口而出的喊聲,躲在暗處旁觀他們三人玩鬧。注視著那個叫芮浠的女子,她實在看不出,除去那對晶亮的眼睛,這人還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陸·白牡丹

      外頭盛傳,阮彥竹和季嘉珉是一對。對此,季嘉珉的回應是:“別把流言弄成真。”

      “那倘若,我偏要做了真呢?”阮彥竹蠻橫道。

      季嘉珉不答,阮彥竹忽地提起其他事,“來這里三月有余,其實我這次來,宗珉哥還托我給你帶幾句話。他說,延昌恒絲廠創(chuàng)辦至今,已有四十年的光陰。這年頭生意難做,家里待你不薄,你也該為家族著想?!?/p>

      “遺憾哪,嘉先生動了情,但偏偏是錯的人?!比顝┲翊碳に毤毜剜丝诰讲?,不饒人地繼續(xù)往下說,“真是可惜,你可以是風光無人能比的季家二公子,是才華橫溢的筆者,是受人尊敬的嘉先生,但你唯獨不能是她的佳偶?!?/p>

      “阿嘉,其實我們都各自心知肚明,除卻情意相通,你我之間,才是彼此最好的歸宿?!比顝┲翊瓜卵?,擺弄起手上的龍鳳鐲,盡量表現(xiàn)得看上去滿不在乎。

      更何況,何況,我對你,從來都是真情實意的。

      早前兄長曾勸誡季嘉珉,切勿和阮家傷了和氣,兄長告訴他:“阿嘉,你總不能永遠待在溫室里。樹敵樹友,你總該要分得清孰輕孰重?!?/p>

      季嘉珉把手握成拳頭,隱忍著,始終不吭聲。

      阮彥竹走的那日,正逢三九天,寒風凜冽,更是刺骨。

      季嘉珉送行回來,順道拿了一沓信件。他一進院子,就看到芮浠正在挪動院子里的盆栽,他不解,問這是在做什么。

      芮浠一邊忙,一邊回答:“天氣冷,得把盆栽轉到暖和點的地方,不然它們都得凍死了。”

      季嘉珉了然點頭,接著說:“放著,讓我來吧?!?/p>

      卻不料,他才剛搬起邊上的盆栽,一個趔趄,那紅土花盆就碎開了,白牡丹的根莖經不住壓,倏地斷成了兩截。

      “沒事,還剩下這么多盆,還是可以看到它們開花的?!?/p>

      芮浠本就有些傷心,經過季嘉珉這么一說,她低首,忍不住傷心哭泣。

      季嘉珉只當她為花盆碎了的事難過,安撫她改日再買幾盆回來。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避卿蛔诎噬?,只重復著這一句。

      因為那盆被他摔壞的白牡丹,是他曾夸過,長勢最好,應該會在三月初開花的那一盆。

      她想著,三月初,那時嘉先生還未走,運氣好的話,他們還能一同目睹花開。

      這些,芮浠自不會說,就像她對他的所有心意,都只能藏在心底。或者說,更不必有。

      一如這盆碎了的白牡丹。

      柒·是芮浠

      “嘉先生惹你家姐生氣了,你過來幫我講點漂亮話?!奔炯午肴フ倚〉?。

      院子里的泥土尚未清理,小弟不解地看著一地的零亂,勸人的話也說得讓人無可奈何:“家姐,嘉先生難得闖次禍,你就破例原諒他一次吧!你要是還不消火,我泡涼茶給你喝?”

      芮浠的眼淚還未收回去,聽了小弟的話,繃不住笑了。

      晚些時候,芮浠照舊幫季嘉珉整理每月的雜文稿子,季嘉珉當初和出版方簽了兩年約,而今已過一年半,眼見著快到交稿日期,但他的小說只起了個大綱。合作的編輯早前并不想給他增添負擔,到現(xiàn)在,卻是無論如何都要催促了。

      芮浠本以為他會寫些時下流行的偵探小說,一聽他要寫的不過是,兩個普通世人的平凡煙火感情,她反倒更起了興趣。

      季嘉珉將故事的脈絡跟芮浠大致說了一下,問她有什么想法。芮浠不太自信,回答的聲音低若蚊蚋。

      季嘉珉將鋼筆放到一旁,不贊同地搖搖頭,他說:“愛不單是直白的,愛也是隱晦的。有時候,愛還是不可說。”

      那時,芮浠還未了悟這話,她只知道,除去她對嘉先生的這般仰慕和欣賞,一個人對一個人的感情,怎么會是隱晦的呢?

      他們聊了許久,差不多快到半夜,看到季嘉珉眼下浮著淡淡的青色,芮浠自知打擾了他休息,有些歉疚地說:“嘉先生,我話多,讓你為難了。”

      季嘉珉凝望了她片刻,溫柔地笑起來:“我唔難,陪你傾計,又唔系要專登抽出時間,難咩?”

      ——我不難,陪你聊天,又不需要專門抽出時間,難什么?

      廳里的掛鐘在這時到點敲響,一下又一下,敲到了芮浠的心里去。

      之后,芮浠從小弟那兒旁敲側擊了半天,才得知,季嘉珉背著她,和小弟學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本地話。

      “嘉先生好笨啊,有的話我都教了幾十遍,他還不會?!毙〉鼙г沟?。

      想到嘉先生努力的模樣,芮浠抿唇笑,她反駁:“回頭讓嘉先生也教你他的家鄉(xiāng)話,你準學不會?!?/p>

      嘉先生的家鄉(xiāng),那是芮浠未曾涉足過的地方。那是一個怎么樣的地方呢?據(jù)嘉先生描述,那兒是個島嶼,每逢趕海捕蟹撈魚的時節(jié),總會人煙稠密。

      小弟又跑去買了些馬蹄糕,芮浠說,“小弟之意不在糕”,他不過是眼紅那包糕點的方形紙。

      “這紙有韌性,疊紙鶴時不容易扯壞?!毙〉軐Υ苏裾裼性~,他回憶起季嘉珉之前教過的步驟,想了半天還想不明白,他索性拆開一只季嘉珉上次折的紙鶴。

      幾秒后,小弟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他微張嘴,喊芮浠:“家姐,這上面居然有你的名字。”

      那張被小弟攤開的方形紙背面,赫然寫了“芮浠”二字,那字跡不用說,誰都知道是季嘉珉寫的。

      “另外幾只紙鶴上面會不會寫了其他?”小弟好奇地拆開放在糖盒里的余下四只紙鶴。

      “是芮浠,還是芮浠?!毙〉苓B拆了五只紙鶴,嘟囔道,“家姐,全寫的你名字?!?/p>

      芮浠呆怔地看著桌上五張攤開的印著“愛”字的方行紙,她的心跳頓了頓。

      每個“愛”字的背面,都正對著她的名字,其中的含義,她不會不明白。

      他是在說,吾愛芮浠。

      捌·驚鴻客

      芮平的部長是本地商會的一員,過幾日,商會將要舉辦交流會,部長委托芮平宴請季嘉珉前去參加。

      開春以來,季嘉珉受到不少活動邀請,他都一一推辭了。只是這次,他知道,即便是鴻門宴,他也必須要赴。

      季嘉珉換了西裝,內搭一件薄厚適中的腈綸棉衫。他別好袖扣后,又戴上金絲邊眼鏡。他自嘲地想,真簡單,隔著一層玻璃,就把眼底的思緒全部掩蓋了。

      他去找芮浠,她正在熬姜汁湯,裊裊的霧氣伴著姜味的清香,讓季嘉珉感到莫名的安心。

      小弟早前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耳邊說:“嘉先生,我和我家姐都知道你的小秘密了?!?/p>

      季嘉珉覺得,有些答案還是要他自己親口說比較好。臨走前,他對芮浠說:“等我回來,晚些時候,我有話同你講?!?/p>

      芮浠疑惑,再看他那歡喜的神情,又估摸著,多半是好事。

      宴會辦得隆重,季嘉珉一到,便被商會會長招呼去了,談了半天話,那商會會長拿出厚厚一沓的百元新鈔票:“嘉先生,我就不跟你周旋了,直接將事情挑明了說。我其實對‘延昌恒’現(xiàn)今的經營情況,多少有些耳聞,慘淡算不上,不景氣倒是真,你說是吧?

      “想必,你到我們這,為寫書找靈感是明,為絲廠尋合作是暗。今夜你能如期赴約,便是你的誠意所在了。”

      商會會長替季嘉珉倒了茶,繼續(xù)道:“如若要合作的話,我只有一個簡單的條件,那便是,‘延昌恒’也讓滬上的阮氏入個股。關于這點,你兄長已我和融洽交談過了,我今天再確認一次,相信,嘉先生的意見,和我們也是一致的吧?”

      不過短短幾句話,季嘉珉便聽出了威脅的意味。他明白,如果違背他們的意愿,那么在多方的施壓下,“延昌恒”將會直接宣告破產并且負債累累。而包括自己在內的整個季家,還會遭到合作商的討伐與攻擊。

      他仰頭飲了茶,熱流涌進,他的喉嚨被燙得發(fā)痛,嗆得咳了幾聲,隨后他木著臉道:“請給我點時間,思考一下?!?/p>

      季嘉珉從會談室走到大門外,芮平在這時叫住他:“嘉先生,我有事和你相談?!?/p>

      “在我們這一輩的兄弟姊妹里,屬芮浠最乖巧?!避瞧侥恳暭炯午耄毖缘?,“世人為幾文錢愁掉了發(fā),于我們來說,也不過如此。嘉先生,有些情意,你給不了,而芮浠也擔負不起。所以,還請你別傷害她?!?/p>

      季嘉珉渾渾噩噩,左右的石頭壓住他,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想到阮彥竹當初說的話,忽地自嘲地笑起。

      等他再次回到會談室,杯里的茶早已冷卻,喝著也失了滋味。

      簽字按印,合作愉快。所有人都說,季嘉珉將不負此行,只他自己知道,在今夜,他放棄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這夜回去的路上,季嘉珉回顧了少時的學畫生涯,夫子為他的一幅水墨畫題字,并附了句清真居士的詩。

      他畫的是荷,和芮浠家池子里的荷無差,皆是清風霽月。從前他不懂,夫子為何偏選了那句詩做題詞,現(xiàn)在,他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可憐地想,這一切,是不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無端暗雨催人,但怪燈偏簾卷?;仡?,始覺驚鴻去云遠。

      玖·綠琉璃

      因要搬家,下屬幫季嘉珉收拾了幾日的屋子。晚間整理書房,歸納老物件時,下屬發(fā)出疑問:“怎么還有個綠琉璃掛墜?”

      等下屬走后,他細細摩挲起綠琉璃掛墜上面的紋路,回想起芮浠將項鏈送給他的那日。

      那時他們剛認識不過幾天,他將一支鋼筆贈予她,她躊躇了片刻,將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綠琉璃摘下,放到他手心里。本不該收的,但他卻起了私心。

      季嘉珉將掛墜裝進絨布袋子,放到一個鐵盒里。

      鐵皮盒子的下方,還壓了一張賀書,是芮浠寄來的。

      當初,他說有話對她講,可笑的是,在那晚,他卻怯弱地不辭而別了?;氐街凵?,再散出的,便是他和阮彥竹有了婚約的消息。

      聽聞他走后,芮平升了職。而芮浠,那個叫芮浠的人……

      他始終于心有愧。

      季嘉珉攤開那封賀書,上面寫道:“祝嘉先生和夫人白頭永偕,同心同德,宜室宜家,赴齊眉之好……”

      外頭盛傳,他和阮彥竹的婚期,定在五月初,是個合巹成婚的好日子。唯有他們彼此知道,這不過是為了外面的幌子。

      同年,季嘉珉的小說《千秋手札》發(fā)行出版,一經面世,就受到無數(shù)人追捧。

      月份牌廣宣傳道:“這是嘉先生沉淀了近兩年光景,書寫出的作品。”

      季嘉珉將盒子放回,再往下,是一沓手稿,扉頁用潦草的鋼筆字,寫了“千秋手札初稿”。

      這世上,不會有人知道,這份初稿和之后面世的版本,是截然不同的。或者說,就是兩個不同的故事。

      在這份初稿里,有個叫芮浠的女子,她是嘉先生全部的,隱晦的愛。

      季嘉珉擦拭眼眶,他關掉書房臺燈,往屋里走去。

      明早起來,他又是那個穿著革履、衣著體面,待人彬彬有禮的嘉先生了。

      拾·似逢時

      又一年春。

      附近的孩童跑來問芮浠要不要吃馬蹄糕,遲疑了一晌,她才說:“不了,我不喜甜食?!?/p>

      在她要進屋時,院子里又傳來孩童的嚷嚷聲:“快來看,白牡丹開了——”

      芮浠聞聲抬起頭,很淡地笑了一下,眼底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等那些孩童走后,芮浠蹲下身撫摸花瓣,一道足以讓她安下心的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了過來:“我曾祈愿,等花好,等月圓?,F(xiàn)在花開了,接下來的月圓之日,我們一起賞月好不好?”

      她點了點頭,而他低聲呢喃,似是在承諾一個永不改變的誓言:“我不會走,約好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p>

      而今暮色沉沉,過往的一切都煙消云散,只有那幾盆白牡丹被風吹得輕輕晃動著。

      編輯/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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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兒園(2019年14期)2019-11-04 01:54:34
      小弟,你復員啦?
      傳媒評論(2019年3期)2019-06-18 10:59:14
      真拿小弟沒辦法
      驢小弟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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