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措辭

沙克

秦淮新河考

所謂新河，用手工將老河床拉長

拐進揚子江的一撇嘴角

兩岸的人傍江倚河

與夫子廟同飲上游的經(jīng)聲

當(dāng)年的挖河人多數(shù)還在

開過礦，建過廠，吃過大苦

晚年享福，閑弄夕陽

……逐個逐個地，平躺在河畔

念經(jīng)似的念成一盒盒灰

江南春來早，四十里河景秀成串

一派煙嵐云岫，峰巒低回

秀出那些桃園古寺、老街新區(qū)

橋、高鐵，隧道、地鐵，上馳下行著

若問我的腳穿插在哪里

入江口的粉黛亂子草叢自有體會

那么多白鷺滑行在河面

親歷著四十年來的世態(tài)流變

南京城一再突破河界

向南伸展，與江寧連接成胖子

南岸立著一位挖河開礦人的碑

接受我過年祭奠的紙錢

秦淮新河的初愿，滑行在白鷺的滑行中

離它關(guān)節(jié)粗大的手勢最近

不屑于濫情，融于揚子江的立春之勢

城南即景

水之陰

丘陵綿延被綠

幾個峰頂毗鄰而居

踝骨相連而從不挪動腿腳

動車從遠處的牛首山胸前滑過

秦淮新河向西入江

兩岸密林里活躍著棉花團似的白鷺

三三兩兩落到河灘上踱步

飛到河中戲水

落在船舷上走平衡木

有一只站在水邊

尖長的黃嘴巴夾住小魚

慢慢吞咽，喉管里鼓著疙瘩

然后它單腿獨立

看著沿岸的釣竿屢屢拋下空空甩起

它轉(zhuǎn)過身來

伸長脖子面向樓上的我

發(fā)呆，思考，也許是與我對視

我的陽臺放著油炸魚干

一壇黃酒……它低了一下頭

躍身飛向長江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