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老城有了演藝新空間

張漫子　李瑤琦

6 月30 日，北京大華城市表演藝術中心《科諾克醫(yī)生》劇照（李晏/ 攝）

“今年10月，‘當然有戲沉浸式劇場、笑果工廠等演藝資源將在隆福寺文化街區(qū)落地，沉浸式、交互式的演出方式將娛樂、消費結合起來，打造多維度的演藝新空間。”北京新隆福文化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王輝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近年來，伴隨城市更新的推進，“小而精”“小而美”的演藝新空間在各地開花，其演出頻次更多，表演形式更靈活，周邊生態(tài)也更加“復合”，它們往往誕生于商業(yè)綜合體、特色街區(qū)、文創(chuàng)園區(qū)、古鎮(zhèn)、老廠房等建筑空間。以該業(yè)態(tài)集中爆發(fā)的上海為例，中國演出行業(yè)協會發(fā)布的《2021全國演出市場年度報告》顯示，2021年上海共舉辦營業(yè)性演出38366場，其中專業(yè)劇場演出8894場，同比增加25.6%;演藝新空間演出15787場，同比增加70%。

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劇場演藝空間，演藝新空間既包含物理空間上的“新”，也包含給觀眾帶來的更具參與感、沉浸感的新體驗?！皼]有圍墻”的劇院，讓底蘊深厚的歷史文脈與日新月異的現代景觀融為一體，為老城煥新添彩。

“ 看戲， 就是一種生活方式。演出前，觀眾可以悠閑地喝一杯咖啡，在這里一邊等人一邊聊天。當他們聽到劇場第一遍鈴聲敲響時， 再去結賬，不慌不忙地走進劇場也不遲，這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

打破“第四堵墻”

在許多老北京人心里，隆福寺街區(qū)曾是繁華的代名詞。這里曾有過北京規(guī)模最大的廟會，也曾駐扎北京第一家安裝中央空調和扶梯的百貨公司，還售賣過那個時代最洋氣的物件兒……然而，1993年的一場大火，一度焚毀了隆福寺地區(qū)的繁華。

一場城市更新改變了這里。過去的倉庫、食堂、配電樓被推倒，美術館、咖啡店、餐廳、酒吧、共享辦公區(qū)陸續(xù)建立?，F下，演藝新空間的出現，讓這片區(qū)域更添活力。

大麥“當然有戲”廠牌主理人李婧向《瞭望東方周刊》介紹，這種沉浸式的表演空間打破了“第四堵墻”，表演就發(fā)生在觀眾身邊，甚至在一些劇目里，觀眾就是表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類空間可能不大，但卻是體驗式的劇場。我們會在空間里打造一種非常近距離、親密的互動。”李婧說。

過去的表演，距離再近也是旁觀，隆福寺街區(qū)的演藝新空間卻能讓人體驗一把“人在戲中”的新鮮感。以今秋即將上演的戲劇《金錢世界》為例，觀眾不再和演員拉開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而是在與演員的互動中參與選擇劇情和自己的命運結局。

某種程度上，身旁不同的觀眾、觀眾不同的選擇、觀眾與演員即興的互動，共同決定了劇情的走向。這一特征決定了沉浸式戲劇可在一地長期駐演。

“我們希望給大家?guī)硪环N輕松的體驗，讓大家覺得戲劇是一種可以‘玩起來的形式，幫助戲劇‘擴圈。從我們在其他城市的運營經營來看，沉浸式的戲劇形式會讓年輕人復購意愿更加強烈。”李婧說。

23歲的鄒晴曾多次去上海的演藝新空間觀看演出。她說：“在同樣的劇本里，你選擇的角色不同，體驗到的故事線也會不一樣。有些劇目還會不定時對劇情進行微調，讓人忍不住再來‘打卡一遍?！?/p>

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副教授任晟姝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現在的年輕人其實是‘游戲化的一代。從長遠看，這種具有靈活性的、對觀眾比較友好、有強烈游戲互動感的創(chuàng)作，在內容形式上會更加貼合觀眾的選擇?！?/p>

不少資深從業(yè)者表示，在年輕人“花錢買體驗，而不是商品”的消費偏好下，強社交、高互動感、強調主動參與的感受能夠將“在線”變成“在場”，讓觀眾回歸劇場。

李婧介紹：“沉浸式戲劇的觀眾群比傳統(tǒng)戲劇更加廣泛，年齡集中在18歲到35歲之間。”

是戲，也是生活

在北京東城區(qū)，更多的演藝新空間正在生長。

毗鄰協和醫(yī)院的大華城市表演藝術中心，其建筑本體始建于上世紀20年代，1929年4月，京城第一部有聲電影在這里放映。

1945年11月15日，影院正式更名為“大華電影院”。改革開放后，大華電影院成為北京市最早的四家三星級影院之一，會定期舉辦電影首映式、老電影回顧、明星與觀眾見面會、大片獨家提前上映等活動。2008年8月，大華電影院暫停營業(yè)，開始進行全方位改造。2020年7月，易立明團隊接手。

8月6日，北京大華城市表演藝術中心外景（鄧秋紅/ 攝）

7月30日，北京吉祥大劇院，觀眾正在等待演出開始（李晏/ 攝）

2022年，“大華”改頭換面。這棟承載著幾代人文化記憶的大樓，成為擁有歌劇廳、戲劇場、環(huán)形劇場、實驗劇場、天空劇場、音樂廳，十余個排練廳、一家咖啡廳、一家戲劇酒吧及若干文創(chuàng)空間、多個公共藝術空間的新型綜合藝術機構——大華城市表演藝術中心，由導演、舞美設計師易立明擔任藝術總監(jiān)及院長。

改造后的大華城市表演藝術中心，外觀依然保留著老電影院原有的古典主義建筑風格，開門即面對東單川流不息的馬路。在導演易立明看來，這種有著臨街風格的劇院會拉近觀眾與話劇的距離。走在街上的人，稍稍跨上一步就能進到劇院里，聽別人悲傷或幸福的故事，演出結束后立馬又能回到現實當中。

“城市劇院的特點之一就是為了讓觀眾走近?？磻?，就是一種生活方式。演出前，觀眾可以悠閑地喝一杯咖啡，在這里一邊等人一邊聊天。當他們聽到劇場第一遍鈴聲敲響時，再去結賬，不慌不忙地走進劇場也不遲，這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币琢⒚鞲嬖V《瞭望東方周刊》。

是戲是生活，處處皆舞臺。易立明與簽約演員約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演出之后不要馬上卸妝回家，而是先到咖啡廳或酒吧與觀眾進行交流。在易立明看來，這并非所謂的“演后談”，而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在看戲之后，繼續(xù)融入在戲劇的氛圍中。

“過去演員與觀眾交流總是隔著很遠的距離，在很多人看來，藝術總是很高級的。我認為消除這種認知的關鍵是讓人與人之間產生碰撞、交流?！币琢⒚髡f。

城中有戲，戲中有城

備受期待的大麥“當然有戲”沉浸式劇場、笑果工廠，將與直線距離不到兩公里、坐落于王府井街區(qū)的開心麻花戲劇新空間、大華城市表演藝術中心相互呼應，形成“沒有圍墻”的戲劇文化與生活部落。隨著多個演藝新空間的落成和啟用，隆福寺—故宮—王府井這個被稱作“文化金三角”的地區(qū)將發(fā)生更為緊密的聯動。

李婧說：“我覺得北京非常需要一個文化聚集地。美國百老匯已有數據證明文化聚集效應給區(qū)域經濟帶來的影響，1元錢票房收入可以帶來4元錢的衍生收入。一個區(qū)域的文化聚集地，產生的文化效應和經濟效益可以輻射整個城市?！?/p>

放眼世界，演藝空間的集聚可以在多個地區(qū)找到范例——韓國首爾大學路聚集100至300座不等的眾多小劇場，成就了首爾夜生活的熱鬧一隅;紐約外百老匯匯集了85家中小型劇院，以更低的劇目制作成本，為投資人和藝術家提供更友好的試水空間。在上海，亞洲大廈“星空間”也已成演藝新空間集聚示范區(qū)。10余個空間全年演出達2418場，有觀眾一天可以在同棟樓內打卡三四部演出，并大力帶動了周邊餐飲店、酒店的消費需求。

北京推進“戲劇之城”建設，圖為7 月19 日的北京顏料會館（陳鐘昊/ 攝）

8月8日，觀眾在北京三里屯·愛樂匯藝術空間觀看演出（張靜/ 攝）

“首都北京是全國文化中心，這20多年來，大家都看到了北京城日新月異的變化。我們想要在全新的劇院里播下藝術的種子，靠真正的藝術作品與城市對話，與市民交流?！币琢⒚髡f。

今天，從故宮向東北方向步行2公里，融合傳統(tǒng)與現代的風景林立。過去的傳統(tǒng)書肆，被國潮風的更讀書社取代?！按笸薰质小钡认盗形膭?chuàng)市集上，花鳥魚蟲、文物字畫退場，取而代之的是工業(yè)電子、賽博朋克、復古國潮等主題元素。

在隆福寺周邊，演藝新空間的落座，不僅成為城市文化的新媒介，還將讓觀眾長出契合當下的新的感官體驗。沉浸式體驗、場景式消費，讓不同年齡、不同喜好的觀眾有了更多選擇。

“隆福寺周邊是北京劇院資源和表演藝術資源最富集的區(qū)域之一，經過多業(yè)態(tài)的融合共生，以及人、戲、街、城的互動，這里未來將成為北京一個地標性的文化目的地，甚至躋身全國性的文化名片，對北京的城市形象發(fā)揮積極影響，成就‘城中有戲，戲中有城的文化意象?！崩铈赫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