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喜愛
記憶中的棉田在家鄉(xiāng)的黃家園山,層層棉田如朵朵白云,在秋風(fēng)吹拂下輕輕搖蕩。
放學(xué)回家后,晚稻收割后的田野,金色的稻草垛是捉迷藏、打野仗的理想場所,但那得是偶爾的空閑黃昏時刻才有的快樂時光。摘棉桃是這時的農(nóng)活,大人們便支使我們小孩幫忙。
走進(jìn)蓬松的棉田,也是無比快樂的!摘棉桃是輕松的農(nóng)活,順手摘下扔進(jìn)籮筐或背簍,一朵朵棉桃,仿佛一個個泡泡,在我們手中飛舞,吹落;又似玩雪球,一個個雪絨花在手中攢成團(tuán),滾落。我們很快就滿籮滿簍,背著輕飄飄的云霞趕回家。
冬天臨近,彈棉花的浙江匠人來到村子,父母熱情接回家。父母興沖沖地抱出棉花來,很快大姐要結(jié)婚啦,得準(zhǔn)備幾床棉被做嫁妝。舊年已備了一床,今年再打一床,還得上街買兩床。四床被,四季用。
說著浙江吳儂軟語的棉花匠說話也軟綿綿的。放下彈棉的木弓,調(diào)試了幾下。父親取下堂屋門板,平鋪在堂屋正中春凳上。棉花匠人整好棉花,鋪就一片軟綿綿的天空,這一方天地是他要施展的舞臺。
大木弓背負(fù)肩上,棉花匠像個威武剽悍的射手。手一撥,棉花似箭羽紛紛飛舞,仿佛是雪絨花在冬天漫舞。
我站在旁邊,癡呆地望著,心中的思緒也隨彈撥的節(jié)奏輕揚(yáng)。
冬閑時節(jié),有時彈著彈著,外面真的就雪花揚(yáng)揚(yáng),屋里屋外一片白茫茫,只有棉花匠那靈巧的手在撥弄,在歌唱,每羽棉花,每羽雪絨,像天地精靈,陶醉在山村人家。
一整天的激情演繹,彈花匠作品即將完工。就缺最后的神來之筆。用紅絨線畫個喜字,再捻出個鴛鴦,落在中央,像清亮的湖面一下子活脫脫地漾動起來。最后以經(jīng)緯棉絨線包裹,木墊壓實。一床精致的長方形棉被亮相在眾人面前。
這無比厚實溫暖的棉被,摸一摸就感覺幸福在蔓延。夜里,我睡在床上,夢見那床嶄新的棉被被送親客擔(dān)著,姐姐哭著,父母淚花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