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
當(dāng)午后的溫?zé)釢u漸退卻,夜的黑細(xì)細(xì)碎碎地爬上了餐桌前的窗臺,直到織滿了整個天宇。我仍倔強地不愿意和這一天道“再見”,可日子依然每天不依不饒、不疾不徐按照它的節(jié)律運轉(zhuǎn)著、交替著。我的努力和意志在這個“再見”又或千萬個“再見”中又有何意義呢?
猶記幼兒時生活在小山村,那里一年四季都吹著翠綠的風(fēng),媽媽要下地干活,我便眼睜睜地看著媽媽拿出籮筐和扁擔(dān),聽著她一遍遍地嘮叨:“要聽哥哥話,不能玩水,不要玩火!媽媽一會兒回來!”可當(dāng)她出門那一剎那,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沖了上去,抱著她有力的大腿莫名地號啕大哭。幼小的自己真不曉得媽媽出去了,什么時候才回來,害怕月光爬上了山崗,還看不到她的身影。
少年時,讀初中要在學(xué)校住宿,一個星期才回一次家。常常是周六中午一放學(xué),隨著浩浩蕩蕩的自行車大軍出了校門,在大山里迎著風(fēng)飛馳,穿過一個個散發(fā)著濃郁的草木芬芳的山坳,越過一個個雞鴨牛喧囂的村莊,在一大片枝繁葉茂、高聳入云的楓林后面,便是我那可愛的家,那有我的爺爺奶奶和爸媽。可一到周日下午永遠(yuǎn)都是沮喪和無邊的落寞溢滿心間,從午飯開始就不愿意再說話。作業(yè)做完了,書包里也塞滿了爸媽早就備好的玉米、橄欖、蘿卜干……在夏蟬的喧囂中,我和哥哥又推著自行車上學(xué)了,到了池塘拐角的地方,只要一回頭,準(zhǔn)能看到還在原處凝望著的身影……
如今,每天早上送女兒去幼兒園,愿意一直把她抱到車上,再從車上把她抱下來,任由她軟綿綿的身子整個緊貼著自己,活像一個“小考拉”??晌疫@么抱著,再輕輕放下,小家伙居然輕易就拉著外婆的手,徑直向幼兒園走去。她決不回頭,也極少哭泣,但她在車上不時會叮囑:“媽媽,你今天早點來接我!”而每個晚上的相聚,就是一天中最歡愉的時光。見面那刻,總是笑著叫著跑著過來和我相擁,仿佛分別的不是一天而是久遠(yuǎn)的千年!
日子靜靜地流淌,面對大大小小、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再見”,我不再執(zhí)拗,也不再挽留。每個叮當(dāng)作響的日子、每個相伴的家人、每個相知的朋友、每個陌生的路人,原來凈是匆匆,就像絢爛繽紛的花兒,它開過也自然而然地回歸了它的沉寂。可在如此的匆匆間,唯有盡情綻放!我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