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柯
和朋友聊天的時候,愛思考的袁江老師突然冒出一句:“我們現(xiàn)在這樣說話叫‘聊天,為啥不叫‘聊地呢?”
這個問題有意思。我想,“天”代表的是一種自由,有一種無拘無束的感覺,而“地”總有許多邊界和限制。
人們喜歡自由,自然也就喜歡聊天。尤其是趣味相投的朋友之間,聊天不僅能夠增進友情,加深相互了解,而且在彼此的互動中還會有新的感悟和發(fā)現(xiàn)。和有格調(diào)的人聊天會有很多收獲,會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這種聊天其實是另一種讀書,而且是更有價值的一種讀書。
聊天可以不拘形式和場所,街上的茶館、小區(qū)的咖啡屋、家里的客廳、城市的廣場、散步的路上,甚至QQ、微信、抖音等各種網(wǎng)絡(luò)工具,都可用來聊天,只要想聊,隨時隨地都可以。
當然,認真點的聊天,帶有一定的學術(shù)探討意味,可以提前確定聊天的話題,讓參與聊天的每一個人都有所準備。
從魯迅日記、胡適日記以及林徽因等人的回憶中,我們可以看到,當年的民國人物都是喜歡相聚一起吃茶聊天的,許多掌故、趣聞也都是聊天中聽到的。因為各自的經(jīng)歷和掌握的知識信息不同,聊天也是一種思想交換。這種思想的交換,會產(chǎn)生新東西出來。有人說,兩個猶太人有三個大腦。因為猶太人愛聊天,聊天中也愛辯論、追問,這樣,就有了第三個大腦,這就是思想交換后產(chǎn)生出來的新思想或新發(fā)現(xiàn)。
文史作家杜君立先生經(jīng)常會邀約幾個朋友在他的書房神侃,在家里坐煩了,他也會把客人邀請到他家附近的未央宮遺址公園。有一次,我們一邊散步,一邊繼續(xù)神聊。他的知識面廣,話題一個接著一個,語速又快,信息密集,總是給人以思想的沖擊或啟迪。我和杜君立相識多年,一個住城南,一個住城北,經(jīng)常打電話聊,有時候聊好幾個小時,雙方還意猶未盡。杜君立認為:聊天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讀書,也是收集信息、得到知識、獲得人生智慧的一種捷徑。聊天中的一句話,可能是別人幾十年的人生經(jīng)驗、思想智慧的感悟或總結(jié),而你就這么輕松愉快地得到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南通的凌宗偉老師做校長的時候,曾經(jīng)做過一次校內(nèi)改革:把集體備課室改為“聊天室”,學校免費提供茶水,鼓勵不同學科的教師過來聊天。我覺得這種改革很有創(chuàng)新意義,很多學校習慣了集體備課,對教學進度、教法、拓展的材料、課后的練習等還有統(tǒng)一要求。這其實是工業(yè)化、流水線式的一種思維,和真正的教育教學相去甚遠。在吃茶聊天中,天南海北自由談,教師把一些問題想明白了、看清楚了,然后就可以采用個性化的教法和學法,更能夠適應(yīng)學生,提高教育教學的效率。同時,教師在聊天中,也可以互通有無,加深了解,增進感情。
我愛熱鬧,更愛清凈。平日里,也有西安的一些同道邀約吃酒喝茶聊天。只是我不喜歡太多人的聚會,哪怕是同道中人,三五個人即可,話題相對集中,內(nèi)容不會太雜。人多的場合聊天,有一種把清茶喝成胡辣湯的感覺。最難以忍受的是,本來聊天是大家相互交流的,結(jié)果一個人獨霸話題,硬要把別人拉到自己的專業(yè)課題上,使別人沒有插話的機會,讓人不勝其煩。本來大家在一起是聊天的,是互相交流、互通有無的,結(jié)果變成來聽課的,如果有價值倒也罷了,但大多時候內(nèi)容如清湯寡水,沒有什么味道,反而占用了大家的交流時間,和有些無聊的會議一樣。
現(xiàn)在教育“內(nèi)卷”得厲害,教師們都很忙,缺少了互動交流的時間,“佛系”教師也漸漸增多,這對教育其實是很不利的。教師最大的福利其實是自由。減少一些無意義的會議,減少一些沒有多少價值的“培訓”“集體學習”,去掉一些與教師業(yè)務(wù)毫不相干的內(nèi)容,讓教育從業(yè)者有時間閱讀,有時間聊天,教育也許會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