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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金廣場賣黃金嗎

    2022-05-30 10:48:04張彎
    延河·綠色文學 2022年10期
    關鍵詞:硒鼓馬東小山

    “金寨路155號具體在哪???”劉小山問。這是他打的第三個求職電話,都是在58同城招聘欄里搜出來的。

    “黃金廣場啊,你不會連黃金廣場在哪都不知道吧?”那邊小姐姐回話的表情很驚訝。

    “黃金廣場是賣黃金的嗎?”劉小山真不知道這個“黃金廣場”的位置,但那個女孩的聲音聽著很入耳,忍不住又問一聲。

    “咯咯咯咯咯……”他聽到那邊突然響起清脆的笑聲。而后他感覺到那邊的小姐姐將嘴偏離了電話手柄,但她說的話還是隱隱聽得見,“……他問黃金廣場是不是賣黃金的?!?/p>

    手機聽筒里隨后傳回眾人的哄笑。

    “不是。你下周一過來面試就知道了,我們這里全是做IT電子的?!迸⒌穆曇糇兊们逦瑧撌亲齑接值纸捦?,聽得出依然裹挾著沒停住的笑。

    電子IT行業(yè),聽著這么高大上的。劉小山用手機搜了一下,頁面顯示:“電子行業(yè)主要是電子硬件為主,軟件為輔;而IT行業(yè)是以軟件為主,硬件為輔……IT是‘信息技術英語單詞的縮寫,包含現(xiàn)代計算機、網(wǎng)絡、通信等信息領域的技術?!编牛@個好,下周一第一個就到這個“黃金廣場”去碰碰運氣,雖然之前那兩個電話也回復他下周上班時間都可以應聘。

    他又搜了一下從自己住處的安徽大市場邊沿到黃金廣場的路線,公交226路在“中國科技大學”站下即到。原來在科大那里啊,科大他知道,他幫現(xiàn)在的老板表叔送過貨到那里。

    他在表叔家大市場門店里打雜了一年多,每天倉庫整貨,打包發(fā)貨,或者騎個兩輪、三輪電瓶車四處送貨。隔壁店干同樣活的王老頭曾打趣說,咱這行就是“二貨”他弟,三貨。表叔不常在店里待,坐店表嬸的臉越來越叫他難受。表叔每提出給他漲工資,表嬸的臉就要陰一陣子,刮一回風,打一回暴。他的工資從前年剛來時的1000漲到現(xiàn)在的3000,表嬸的意思是漲得太快了,因為他從鄉(xiāng)村讀完初中剛來時虛歲17,說到底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是他們家收留了他,調教了他,他得感恩。按表嬸的認知,感恩就是多干活少要工資。

    再過三個月他就18周歲了。他懵懵懂懂地知道,滿了18周歲就是成年人,就可以不用擔心因為年齡而難找工作了。

    果然,他試著從網(wǎng)站里挑幾個招聘廣告,好像都有最高年齡的上限,最低年齡的限制,但他就要跨過“未滿18周歲”這道門檻了。

    面試考核他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帥哥,身材高高挑挑,臉很白凈,一看就有成功人士的影子。他自我介紹說姓嚴,喊我嚴哥就行。一個小時后劉小山得知,他是公司二把手,兩個副總之一嚴總。

    嚴總看他第一眼時,驚愕得張大了嘴。劉小山想,可能是自己嫩瘦的身材讓年齡看上去顯得更小的緣故。

    嚴總到外間拿了個一次性杯子,泡上茶問:“你之前在哪里工作啊,你知道我們招的職位具體是干什么的嗎?”

    “之前在大市場一個老板那里打包發(fā)貨,送貨,你們不是招一個倉管嗎?”劉小山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你知道倉管一般干哪些事嗎?你會電腦嗎?當然無非是一些簡單的操作?!眹揽倖?。

    “進貨出貨,搬進來,再搬出去,再記個賬……我會上網(wǎng),但我不玩游戲?!眲⑿∩秸f。

    劉小山回答的“會上網(wǎng),但不玩游戲”讓嚴總愣一下,又笑起來:“倉管未必都是你說的那樣,假如還指派你干其他事,你能接受公司的安排嗎?”

    “能?!眲⑿∩酱鸬煤芨纱?。他現(xiàn)在很想嘗試在IT行業(yè)做個“三貨”是什么滋味。

    嚴總眉宇舒緩了一些:“好,把你身份證給我看看?!?/p>

    劉小山用雙手遞過自己的身份證。這是在大市場送貨時老王教他的。老王說,這不光是尊重別人,更是尊重自己。

    本來準備一只手接的嚴總看到這樣子,慌不迭地伸出另一只手,他沒想到這個一臉稚氣的男孩(沒看身份證之前他一直這么認為)這么懂禮節(jié)。

    看完身份證,嚴總噓了一口氣。說:“好,你被錄用了?;竟べY3500,績效提成另算,三個月試用期合格后買職工社保。一會將身份證復印存檔,明天正式上班……不,從今天開始算?!?/p>

    網(wǎng)站招聘啟事里寫的是“工資面議”,劉小山?jīng)]想到嚴總一開口就是比自己的3000預期多出500,而且還另有績效提成。

    “干了……認了。”劉小山絲毫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小激動。

    然后嚴總帶著他走進大廳辦公區(qū),辦公區(qū)里分出十幾張桌子,桌與桌之間排列著齊胸高的玻璃隔斷。

    “跟大家介紹介紹,這是我們新入職的小伙伴劉小山,將接替二號倉庫的丁工。你們互相認識一下,以后多帶帶這位小帥哥哈?!?/p>

    隔斷里坐著的人都站起來,嚴總一個個指著介紹給劉小山。

    后來介紹到卞紅芹?!氨寮t芹,公司商務,主要負責省城及下邊地市的電話訂單。說來,你們倆應該是我們公司最先認識的人,上周五接你電話的就是她。紅芹啊,以后產(chǎn)品方面要多教教這位小老弟哦?!眹揽偛皇r機地插進一些幽默。

    大廳里響起了笑聲。大家可能都想起昨天卞紅芹說的“黃金廣場是賣黃金的嗎”那一問。

    劉小山臉紅起來。他臉紅不光因昨天那句傻問,還因為聽到“紅芹”兩個字后的怦然心動。他老家隔壁的女孩就叫紅芹,只是她姓張。當初他們的父母都在外打工,他和張紅芹從小學就開始留守,結伴上學到初中二年級,張紅芹被父母接去城里上學后再沒見過她。他抬眼看看眼前的卞紅芹,發(fā)現(xiàn)卞紅芹的臉也有些微紅。

    再后,嚴總帶他坐電梯下到負一,負一地下室主體是車庫,里面停滿了車子。車庫通道立柱兩邊間斷分布著樓上公司的數(shù)十個倉庫。

    地下室里的公司二號倉庫并不大,二十幾個平方,順墻環(huán)堆著貨物??块T邊隔出一個五六平方的小房間,一張老式電腦辦公桌,桌上一臺顯示器與一臺針式打印機,桌下是電腦主機,小房間的墻角處還有幾臺半新不舊的激光打印機,電源線和數(shù)據(jù)線拔出盤在上面。

    丁工的半白頭發(fā),起先讓劉小山以為他有六七十歲,已到退休年齡。

    嚴總交代幾句就走了。丁工一刻不耽擱地開始給劉小山介紹堆放的產(chǎn)品。

    他說這庫里主要是硒鼓,分兩種:一種原裝的,也說成原裝進口的,價格貴;一種是國產(chǎn)的,也叫代加工的,價格便宜。樓上單子傳下來,你按照單子配好貨,等人來拿走或發(fā)貨就可以。

    當然,必須得簽字,記住,這個很重要,任何人來提貨都得簽字。丁工說。

    硒鼓是用在哪里的?劉小山問。

    丁工錯愕地看了一眼他,后來理解地搖搖頭。他領著劉小山回到門口小房間,掀開電腦桌邊激光打印機的上蓋板,從里面取出一個塑料圓形物,說:“這就是硒鼓,里面有墨粉,放進打印機就可以打字。這個硒鼓型號叫2612,也有說12A的,可以用在惠普1010、1020、1022、1005等打印機里面,其他品牌如佳能2900、3000等機型也可通用。但大部分不同型號打印機的硒鼓是不一樣的,你得慢慢搞熟練?!?/p>

    劉小山很好奇,他知道打印機這個東西,但不知道這里面這么多門道。他說:“丁總,你要教我,我以后就跟著你了?!?/p>

    “別叫丁總,我們一樣都是幫人打工的,我到這個月底就辭職啦,以后太多東西要靠你自己琢磨,不過你年輕,這些對你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根本沒難度的?!?/p>

    中飯是丁工帶他到廣場一樓快餐店吃的。吃完飯出門,劉小山仔細地瀏覽了這個讓他誤以為賣黃金場所的“黃金廣場”,從南面的賽博樓到后面的住宅型四號樓,距離不過幾十米,東西向的間距也是百米不到的樣子,也就是說這個和普通小區(qū)沒兩樣的幾棟樓,憑啥叫廣場?而且這個所謂廣場幾乎沒有一塊空閑地面,停滿了車:大型物流車、載貨面包車,還有更多的私家小轎車。

    “黃金廣場?它為什么叫黃金廣場?”劉小山忍不住疑惑問。

    “別小瞧這巴掌大的一塊,有數(shù)千家公司和企業(yè)聚攏在它周圍。這是省城為數(shù)不多的幾大電子IT產(chǎn)品集散地之一哦。為什么叫黃金廣場,它不是在黃山路和金寨路交口嗎?”

    因為地處黃山路和金寨路交口,所以……答案竟然這樣簡單!顯然,丁工在地下室倉庫里,并不知道自己打求職電話時荒唐的一問,回答得很認真。

    下午,丁工幫他聯(lián)系到一間合租房,是一間與黃金廣場一墻之隔的中行宿舍,每月600。丁工說,別心疼,以后的月提成足夠付這個。

    接下來,丁工手把手教他加粉,并說提成就是從這上面來的。丁工自己先拆了一個原裝的,一個國產(chǎn)的,一步步示范,將兩端的銷釘拔掉,廢粉倒出,刮板螺絲松開,再將新粉灌進粉倉,再按照拆卸步驟拼裝還原。劉小山照著做,先試國產(chǎn)鼓,十分鐘不到就完成一個,然后加原裝鼓。他發(fā)現(xiàn)雖然兩種硒鼓結構一模一樣,但原裝硒鼓銷釘?shù)陌纬鼍蜎]那么容易。同樣的工具,原裝鼓上的兩個銷釘拔了十幾分鐘。丁工看著銷釘處塑料件上滿是磨痕,說,這個硒鼓報廢了,不可以再用了。

    “國產(chǎn)硒鼓這樣好拆,為什么還要加原裝進口空硒鼓的粉?”劉小山不解。

    “技術就出在這里,錢就出在這里?!倍」ばπφf。

    “難道是造……”,后面的字還未說出口,丁工打個停止手勢,劉小山生生地將“假”字咽回肚里。

    開始,劉小山有一些提心吊膽。后來他將原裝硒鼓和加過粉的硒鼓都打印出文字比較,發(fā)現(xiàn)真如丁工所說,只是字體色澤深淺及飽和度上有細微差別,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

    劉小山比對入庫、出庫單,一只原裝硒鼓進價三百八十幾,零售出去四百一二左右。而原裝空鼓加進粉,重新包裝一下,總成本不超過七八十塊錢,卻可以賣出3000左右的價,利潤馬上翻幾倍。

    “買這硒鼓的人真傻,為什么不用國產(chǎn)代工的呢,國產(chǎn)一百幾的硒鼓打印效果也差不到哪。還有,國產(chǎn)硒鼓批發(fā)價更加便宜,竟還有人拿空鼓來加粉,省這點錢有多大意義?”劉小山說。

    “各有所求各有所需吧?!倍」ひ姂T不驚地說,“國產(chǎn)硒鼓已有一種易加粉設計,形狀差不多,鼓身上有兩個孔,不用拆卸,只要拔掉孔上的塑料蓋子,倒出廢粉加進新粉就可以,一般客戶自己都能搞定。這原裝空鼓加粉是因為有特殊客戶需求,人家給錢,你只管幫他做就行。”

    “丁工,你干得好好的,為什么突然辭職呢?”當劉小山得知丁工實際年齡剛50歲時,問。

    “長年累月待在地下室里,厭煩了,想出去透透風,看看天?!倍」ばΥ?。劉小山聽得出,他這是敷衍之詞,絕不是他辭職的真正原因。倉庫雖在地下室,但這個廣場屬于早期建筑,只設有負一層,廣場上每隔一段距離開一個玻璃天窗,地下室在白天基本不用開燈,中午時段還會有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但丁工不再說,劉小山也不好追問。

    丁工沒到月底就走了。劉小山在收貨、碼貨、發(fā)貨的空閑里,拆硒鼓灌粉,有國產(chǎn)的,也有原裝的。丁工臨走前告訴他,加國產(chǎn)的粉,一支硒鼓可得10元提成,原裝硒鼓加粉,每賣出一支,他可以得到40元。但一段時間下來,劉小山發(fā)覺來拿原裝灌粉硒鼓的人并不多,都是嚴總打電話通知,加好一些,不用開單子,人家直接來提走。

    丁工走的那天,嚴總加了劉小山微信,并將他拉入公司群。劉小山這才知道,公司總共只有十來個人。他在群里找到“紅芹”昵稱,點開她朋友圈,一條動態(tài)都看不到。她一定是設置了“非好友不可見”,他想。

    加過粉的硒鼓,要逐個放到對應型號打印機里測試。有次聯(lián)機測試時,那打印機怎么也不出紙。之前丁工教過他,將電腦或打印機重啟一下就能恢復正常,可這回他重啟了幾次,那打印機卻仍然不聽使喚。

    他將情況發(fā)到公司群。

    嚴總最先回復:紅芹把“騰飛維修”家電話發(fā)給小山。

    很快,“紅芹”打出八位數(shù)號碼,并@了劉小山。

    劉小山看著“紅芹”頭像又補一句:能加好友嗎?

    但卞紅芹沒回他。

    劉小山打通電話十幾分鐘,一個和他差不多歲數(shù)的小伙來了,小伙未進門就喊:“丁工,怎么啦?”

    劉小山說:“是我打的,丁工不做了?!?/p>

    小伙有些尷尬地問:“現(xiàn)在是你在這負責?”

    劉小山點頭答“嗯”。小伙問打印機怎么啦?劉小山描述了一遍癥狀。

    小伙把數(shù)據(jù)線重新插拔、開關機步驟走完,依然不行。然后小伙將鼠標放到電腦左下角“開始”界面,點開“設備和打印機”,將原驅動刪除,再“添加打印機”重裝,也就三兩分鐘時間,測試頁打出來。

    “嘿,這就好啦?!眲⑿∩脚宸至w慕。

    “重裝驅動,這種簡單操作你都不會?”小伙得意地斜了一眼劉小山。

    劉小山羞愧地搖搖頭。

    這天,二號庫來了一整車貨,嚴總在群里發(fā)消息,樓上辦公室下去兩個人幫忙。后來卞紅芹和銷售部馬東一道乘電梯下來。

    貨先卸到平板小推車上,拉到倉庫里,再由劉小山分類碼起。馬東和卞紅芹一個拉一個推。

    馬東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怎么感覺今天像吃了興奮劑呢?!?/p>

    “是吧,那我不推了,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你一個人拉。”卞紅芹撒著嬌說。

    “那不行,搭配搭配嘛,你一走我這勁不就散了?小山山你說可是的?”馬東抬頭瞥見碼貨的劉小山朝他們看,說。

    “在外跑業(yè)務一個個都學壞了,整天嘴上沒個正經(jīng)。人家還是孩子呢,別把人孩子教壞了。”卞紅芹也朝劉小山看了看,笑著回。

    劉小山突然覺得馬東好討厭。因為他看見卞紅芹輕輕掃一眼自己后,目光熱熱地盯向馬東。

    “晚上請你吃飯?飯店、火鍋、燒烤你決定?!瘪R東搭訕卞紅芹。

    “沒空,已和閨蜜約好了?!北寮t芹回得很快,但神情很開心。

    “為什么約的人又不是我,這顆受傷的心誰來安慰?”馬東做作地嚎。

    貨很快拉完了。劉小山碼貨時,卞紅芹不經(jīng)意地晃到庫房小房間電腦前,她看到劉小山桌上放著一本打開的《電腦與打印機簡易故障排除》,不禁朝劉小山背影瞄了瞄。

    這時馬東在不遠處發(fā)動了自己的私家車,開到倉庫門口停下,連按幾聲喇叭。

    “走啦。有用得著哥的地方隨時效勞,鞍前馬后在所不辭。”馬東從車里伸出手,拍拍車門,對卞紅芹獻媚。

    卞紅芹沒搭腔,只是朝他擺擺手。

    見剩卞紅芹一個人,劉小山放下未碼完的貨,佯佯地回到小房間,喉嚨一癢脫口而出:“張紅芹,我18啦,我不是小孩子啦?!闭Z速很快,甚至把她喊成“張紅芹”,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

    卞紅芹呆愣伴著尷尬僵站一會,并沒細究他喊錯了姓,而是悠悠地說:“我大你4歲,不夠做你姐嗎?不能喊你小孩子嗎……是啊,18歲了,許多事都能做了,但有些事也不能做了?!?/p>

    半年后的一次例行周會,依然是嚴總主持。說過銷售情況,嚴總宣布兩項重要決定:第一項是公司新增監(jiān)控、門禁等安防器材銷售安裝業(yè)務,各部門人員要盡快熟悉產(chǎn)品的參數(shù)及售后維護方案;第二項是二號庫房即日起不再接加粉單子,調整為承接打印機維修業(yè)務,劉小山從明天起到百腦匯接受為期兩個月的培訓,庫房暫由一號倉庫劉姐過來代管。

    劉小山異常興奮。他沒想到,嚴總在微信上向他征詢公司下一步規(guī)劃及改進時,自己提的“將無法做大做長久的加粉業(yè)務取消,把打印機維修搞起來,當作耗材銷售的配套服務推給顧客”建議,得到了重視,被完全采納。其實,他是從卞紅芹的話里悟出來的:“18歲有些事不能做了?!彪m然,這幾個月他因加粉拿到過700至1200不等的提成。

    18歲了,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突然就認同并接受了卞紅芹的暗示,他發(fā)現(xiàn)自己愿意把卞紅芹的話當成是“張紅芹”在說,更能聽得進去。

    百腦匯離黃金廣場不遠,過黃山路向北,三四百米距離,有時午休的空當,劉小山會到這邊來,公司開始接部分市區(qū)客戶送來的故障機讓劉小山練手。多數(shù)是小毛病,換個搓紙輪、繼電器什么的就能正常。嚴總看到很開心,拍著劉小山的肩,在大廳辦公室眉飛色舞地吹:“一名高級IT工程師已經(jīng)誕生,我小老弟果然是人才,不負我識人的精準眼光!”

    卞紅芹接話道:“以后我們自己機子壞了就不用求人啦……那個小山帥哥,你看我這打單據(jù)機子打表格時總有一塊不清晰,機子還時?!窭窭?,你到我這來,我試打一張,給我看看唄?!?/p>

    “給你看看?是看機子還是看人,人家小山還是孩子,這么曖昧的話也能講?”財會李姐開玩笑道。

    “這兩天正好跟師傅學針式機的維修,字跡線狀變淡,可能是有針頭磨損或斷了,拆開后可以將針頭焊接加長,斷損嚴重就要換新打印頭。這響聲加點潤滑油到排線拉桿就行了。”劉小山走到卞紅芹桌前,在一陣女孩特有的淡淡清香里看剛打出的票據(jù),判斷并回答?!巴硐掳鄷r你把機子放到車庫出口門衛(wèi)那,我晚上去百腦匯那邊加班修一下?!?/p>

    “怎么樣?怎么樣?瞧這水平!這么短時間一般人怕是很難達到吧?”嚴總又豎起大拇指。

    “劉工,加個微信吧,以后再有故障我好請教你啊?!北寮t芹說完,拿起自己的手機。

    回百腦匯路上,他點開卞紅芹的朋友圈,空白一片。本來想發(fā)個招呼表情,但看看那空白,忍住了。

    晚上修好卞紅芹的打印機,回到中行宿舍,已是十點多。上床時再看卞紅芹朋友圈,之前的消息竟已全部可見!

    紅芹,紅芹。你如果姓張,該有多好啊!劉小山胡思亂想了好一通。

    劉小山培訓結束回到黃金廣場,公司在樓上騰出一間靠西南、通光好的房間,配置了電腦,房間門頭貼上“打印機維護服務部”字樣。嚴總說:“老弟啊,公司新增的‘打印機維護服務部正式開張,目前你是主管、員工一身兼,后面業(yè)務多了,再給你配下手,你放手去干,有什么需要盡管跟我說?!?/p>

    維修服務的推出,無疑讓耗材銷售增添了更強勁的黏性。省城乃至下面地市的故障機源源不斷地被銷售人員帶回,或是客戶送上門,或是物流托運過來,劉小山的基本工資漲到4500,維修利潤提成百分之五。上班時間他幾乎整天窩在維修室,只在上洗手間的空當從大廳晃一趟。許多這樣一晃而過的幾十秒、分把鐘,他忍不住要朝卞紅芹的位置瞅一眼。雖然因為玻璃隔斷,他很少看到她的臉。但也是因為隔斷,他放眼瞄時不必過于躲躲閃閃。

    在維修室,劉小山控制自己看手機,除非遇到搞不定的疑難問題,才用手機向百腦匯的師傅請教。維修間的門多數(shù)時候虛掩著,任何人進來只需在外面壓一下把手就行。譬如,他正在專心致志裝機,卞紅芹進來,推門的聲音很輕,背對門的劉小山絲毫沒發(fā)覺。

    “小山,嚴總在群里發(fā)消息你沒看到吧?他叫我們將各自的地盤收拾一下,今天有個客戶要來我們公司參觀?!北寮t芹語音細細的,柔柔的。劉小山一回頭,又嗅到上次在她桌邊聞過的清香。

    劉小山看向卞紅芹的臉,隨即飛快挪開目光,答:“嗯,好,謝謝紅芹……提醒?!?/p>

    “叫我姐,叫紅芹姐不行嗎?怎么聽你單喊我名字那么……別扭?!北寮t芹笑著說。

    劉小山低頭沒應聲。

    劉小山將工作臺上的散碎零件裝進幾個紙箱,畢竟是維修的地方,不用太講究,稍微揀揀就行。便出門到大廳,大廳一改之前的安靜,文件夾和紙張的翻動聲讓整個辦公區(qū)顯得異常熱鬧。劉小山看到卞紅芹在馬東桌子上收拾,還拿著記事本臺歷看。馬東跑業(yè)務,在辦公室待得少。

    劉小山心里像被壓進一些東西,臉色變得不自在。他怏怏地轉過身,退回到維修室,掩上門。

    卞紅芹也看到劉小山轉身一瞬的表情,手里停一下,接著用毛巾草草地抹了幾下桌面,也回到自己的座位。

    中午十二點到兩點,是所有人最放松的時光,有人帶飯菜在微波爐加熱,有人去樓下吃快餐,有人點外賣,十二點半左右便聊天的聊天,追劇的追劇,嘮嗑的嘮嗑。接近中秋,陽臺上的陽光又變得柔和可愛。嚴總、馬東等幾個大煙鬼到劉小山維修間陽臺來“過把癮”。

    嚴總遞給馬東一支煙后,抽一支遞向劉小山:“小山山,搞一根?”

    劉小山搖頭:“謝嚴總,我沒抽過?!?/p>

    “那就開始抽唄,飯后一根煙,快活似神仙。”嚴總遞著的手不收回。

    “小山,有句話叫什么來著,煙不吃酒不干,活在世上有何用,還有句講‘男人不抽煙比女人長胡子還丑,想想怎能不抽?荷包里有煙,見人打一遭,地厚天也高?!瘪R東跟著起哄。

    劉小山見不接煙嚴總不回手,紅著臉接過,這邊,馬東的打火機已打著火移到他嘴邊。

    第一口,劉小山就嗆了。

    “好,一口嗆,二口香,三口四口就小火輪跑長江?!眹揽傂Φ?。

    從陽臺回到維修間,劉小山看見手機微信里有一條卞紅芹的消息:抽煙很好玩嗎?小孩子家該學的學,不該學的不要學。

    劉小山心頭一跳,回:我錯了,以后保證不吸。

    卞紅芹沒再回復。

    馬東帶隊的安防產(chǎn)品銷售小組經(jīng)過一段時間努力,終于入圍幾個老舊小區(qū)改造工程,雖然利潤都不大,但畢竟這是希望的曙光。公司在附近酒店聚會祝賀。

    他們這個辦公室的人坐一桌。本來女同事已自發(fā)圍坐在圓桌半邊,男同事在另半邊,馬東挨個問哪些人喝白酒,哪些人喝葡萄酒,哪些人喝飲料。大家回答后,他抬手劃拉,你你他她一通調度,把自己調到和卞紅芹相鄰位置。劉小山被安排到卞紅芹對面。

    馬東說,今晚我吃毫虧,客串一下這桌主持人,按照合肥酒局規(guī)矩,所有人先同飲三杯,然后包產(chǎn)到戶,各自單干。

    喝著喝著,馬東有點把控不住,不停地纏身邊的卞紅芹喝。劉小山初見卞紅芹臉上泛紅暈時,不禁目光飄忽,想起小學五年級那個秋天,鄰家女孩張紅芹的臉上也有過這樣的紅。那個星期天他們在張紅芹家房里做作業(yè),電視開著,他們的眼睛在電視與作業(yè)本間來回切換。電視里上演著轟轟烈烈的愛情,男女主人公糾纏許久,終于吻在一起。

    劉小山用筆輕輕敲了一下張紅芹的手背。張紅芹的臉變得通紅。后來,他坐得離張紅芹更近了一些,他聞到一種從未聞到過的香。張紅芹過后說這叫香水,她媽媽從外面帶回的,城里人都用。

    馬東跑業(yè)務的嘴,勸酒詞一套一套的。卞紅芹雖然喝葡萄酒,臉上的紅云越染越厚。劉小山裝作不經(jīng)意地朝卞紅芹看,趕上卞紅芹也在朝他這邊瞧,兩人迅疾同時將目光錯往別處。

    劉小山站起來,朝馬東舉起酒杯說:“馬總,大家都說你唱歌好聽,我敬您一杯,您今天怎么也得再亮歌喉,再展風采!”

    馬東正在纏卞紅芹的勁頭上,沒想到劉小山這么不合時宜地冒出來敬酒,他帶著醉態(tài)說:“好啊,小山山找我喝,能欺老不欺小,我怎么得都要喝。感情深一口悶,來,我們不用小杯,直接把這個干了。”

    話畢,馬東端起九分載的分酒器。

    桌上人齊齊喊好。

    劉小山猶豫了,他不知自己能不能喝這么多,他第一次在這樣的場面喝酒,臉上早有火燒燒感覺。他瞄一眼對面,卞紅芹似乎在微微搖頭。

    劉小山將小杯中的酒倒回分酒器,脖子一硬:“中,馬總指示,我只有聽從,沒有還嘴的份,我干了,馬總得唱歌?!薄案琛弊謩偝隹?,端起分酒器,仰脖灌下。

    包廂里響起熱烈掌聲。

    馬東唱了一首歌,喝酒的氛圍被沖淡,大家開始互推著每個人唱一首歌。

    到卞紅芹時,卞紅芹直搖手,說酒真喝多了,一句歌詞都記不起來。然后她將目光看向劉小山:“小山山,你來唱,我們都沒聽過你唱歌呢?!?/p>

    眾人認同地把目光投到劉小山身上。

    這時,劉小山竟又想起張紅芹,想起初中二年級那個寒假的道別。張紅芹將他喊到她家屋后檐,難掩激動地說:“我大大、媽媽接我到合肥過寒假,過完年我就回來哦。你把不會做的題目空下,我回來教你。”

    然而,張紅芹再沒回來。后來她奶奶間隔一段時間便絮叨:紅芹在城里讀高中了,紅芹要考大學了……

    劉小山心潮翻滾中報了歌名:《寂寞沙洲冷》!

    怎么選這樣一首滄桑傷感的老歌?眾人尚在疑惑、驚愕,劉小山自顧用他摻雜著方言、未脫盡稚氣的聲音飚起來:“……自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油桐風中紛飛,落花似人有情,這個季節(jié)……”

    唱到后面的“寂寞沙洲我該思念誰”時,大家看見劉小山的眼角有水樣的東西亮著。而這時,卞紅芹用濕巾捂住嘴,悄悄離座去了衛(wèi)生間。

    打印機源源不斷地送到劉小山的維修室,修好了再送走或寄出。

    這天嚴總吩咐,小山你跟馬哥去濱湖一趟,他開車帶你,將一個客戶家的故障打印機修修。

    劉小山說,叫馬總帶回公司不就得了?馬東在旁解釋:“這人上一百,五顏六色,有的人就是古怪性格,他不情愿他的東西出門哦。放心,我開車送你去,專車接回來,全程為你效勞。”

    劉小山想起有次下雨,馬東硬拽著卞紅芹上車并送她回去的場景,心里涌起抵觸,說:“馬總你忙,你把地址給我,我騎電動車或者坐公交過去就行?!?/p>

    嚴總在旁邊直擺手:“那哪行,這關乎公司的形象,你帶上工具包,讓馬哥送你?!?/p>

    到濱湖客戶那,劉小山開機測試后,重裝驅動,幾分鐘解決問題。用戶是一位退休高中教師,是客戶主管的岳父。他對劉小山的技術贊賞不已,劉小山又將一些常見故障排除的方法跟老爺子說了一通,老爺子很感動,問:“看你年紀不大,讀完高中了?”

    劉小山如實回答,沒,初中畢業(yè)就出來打工。老爺子嘆一口氣道,不容易啊。然后加了劉小山微信,說以后再有故障,直接找他咨詢。

    回來路上,劉小山給卞紅芹發(fā)微信:“我要學車,考駕照?!?/p>

    卞紅芹回得很快:“好,學會了買車,姐可以蹭你的車呢?!?/p>

    劉小山看到“姐”字,有些郁悶,沒再接話。

    轉眼深秋,晝夜溫差大,故障機陡增。劉小山晚上加班次數(shù)多起來。這天下午,卞紅芹要給嚴總整理標書文件,也留下加班。晚八點光景,卞紅芹關了電腦,走進維修室,笑著問:“小山工程師,你還要多久啊,我文件做完,準備下班了哎。”

    劉小山說,我也馬上好,去洗個手,回來測試一下就行。

    卞紅芹走到劉小山電腦桌前,看見一個紙質筆記本,打開,翻幾頁,見密密麻麻地記著打印機故障表現(xiàn)及對應解決方法。

    劉小山洗完手回來,看見卞紅芹的背影,一個迷你小包挎在左肩,頭發(fā)自然地披垂著,上身短袖T恤,下身休閑七分褲,細腰被勾勒得曲折纖柔,風輕云淡。更有嫩藕一般白皙胳膊,散發(fā)著一股熟悉的香氣。那香氣由鼻入胸,讓劉小山思緒恍惚,腦海又浮出與張紅芹親嘴的畫面,不覺血流熱涌,心如鹿撞,嘴里輕喊一聲“紅芹”,伸出雙臂,從背后將卞紅芹的腰一把抱住。

    卞紅芹身軀劇烈一震。她驚慌地從桌上抽回手,使勁扳劉小山環(huán)在她前腰的手掌,嘴里同時低聲斥喝:“放開,我是你姐?!?/p>

    劉小山?jīng)]理睬,臉在發(fā)燙,呼吸在變粗。

    卞紅芹將頭往后扭過一半,嘴唇快擦上劉小山的耳根,壓著聲音急急地說:“快放開,公司里有監(jiān)控?!?/p>

    “監(jiān)控”二字猶如一桶冰水,從劉小山頭頂澆下,他軀體里的燥熱立時消退許多。短暫懵呆后,惶恐地松開手。

    卞紅芹趁勢掙脫,跑出維修室,快步出了公司大門。

    呆若木雞的劉小山十幾分鐘后收到卞紅芹的微信:“記得鎖門,帶上小栓。”

    卞紅芹連續(xù)兩天沒來公司上班。這讓躲在維修室的劉小山越發(fā)忐忑不安。她怎么了?被自己粗暴荒唐舉動嚇壞、不來上班了?劉小山這時恨死自己的沖動,他望著自己的雙手,好幾次涌起用鐵錘狠狠砸它一頓地念頭。直到第三天午休時分,劉小山看到卞紅芹發(fā)了朋友圈,一組婚紗照圖片加一行文字:一切都是緣,愿自此攜手漫漫長路,歲月靜好。

    同事們也都看到了,在大廳里嬉笑點評卞紅芹發(fā)的圖片。劉小山側耳細聽,得知卞紅芹請了三天假,與外地趕回的男友拍婚紗照,準備春節(jié)結婚。他也從大家的交談中,知道了卞紅芹和男友幾年前已定親,男友在送變電工作,常年跟隨工程隊輾轉各地。由于聚少分多,卞紅芹中途提出過解除婚約,偏那時她父親得了場大病,男友家拿出20萬,幫做了手術。兩人的婚事便默約著繼續(xù)下來。

    劉小山心中的懼怕和擔憂慢慢稀釋。他將自己與卞紅芹認識以來的點滴細節(jié)回味,依然搞不明白,自己在某些時刻,為何不由自主地將卞紅芹當作張紅芹。

    劉小山報的是駕校VIP班,晚上及周六周日皆可預約練車,兩個月后順利拿到駕照。這段時間里,嚴總也幾乎同步著換了新車,將自己原先車的鑰匙交給劉小山,說:“我這車以后就當公司用車,由你來開,如果打印機維修不忙,你也可以加入到馬東他們小組,學學跑銷售。”

    這以后的一段日子,劉小山和卞紅芹都刻意躲閃對方,很少說話,偶爾四目一撞,也是飛快散開。

    十二月中旬,卞紅芹在工作中犯了一個重大錯誤:嚴總叫她做一個大客戶出貨、進貨價格比對表給自己參考,后在與客戶商談時,客戶臨時索要完整的供貨電子清單。嚴總在微信群里通知卞紅芹快速做表傳來。為趕時間,卞紅芹將之前發(fā)給嚴總表格中的進貨項逐條刪除后發(fā)送,不知是電腦中毒還是其他原因,這份文件嚴總也未打開就直接轉給客戶方,誰知刪除的進價條目全部出現(xiàn)在文件中!

    談判中途,客戶方頻頻亮出進貨底價,進行壓價,嚴總感到蹊蹺,點開那份文件,才發(fā)現(xiàn)問題的癥結。后來談判進程被迫中止,約定后續(xù)重談。

    怒火中燒的嚴總在公司群吼了一條語音:“卞紅芹,你想干什么?”

    卞紅芹慌忙檢查發(fā)送出的文檔,一下癱倒在座椅上。

    公司半年總結會提前召開。嚴總先檢討,說自己粗心,未打開文檔審核,然后眼睛瞪向卞紅芹:自從上次請假回來,你一直不在狀態(tài),你這頭腦里整天在想些啥?

    卞紅芹蜷縮在會議桌的邊角,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第二天下午,劉小山收到卞紅芹的微信:“我晚上六點五十的高鐵,回老家皖北,今上午已辦過離職手續(xù)。”

    劉小山心里一陣疼。沉默一會,問:“你不是春節(jié)結婚嗎,還有一個多月啊。”

    “你說我還能在這里待下去嗎?”卞紅芹回。

    “……五點半下班,我開車送你到南站。”劉小山說。

    “嗯?!北寮t芹好像就在等劉小山這句話。

    車開上徽州大道時,后座的卞紅芹說:“你要多出去跑業(yè)務,認識更多的人,別被眼面上的小恩小惠迷了眼,得有一份屬于自己的事業(yè)才能安穩(wěn)?!?/p>

    劉小山踩剎車慢下車速,問:“過完春節(jié)還來這邊嗎?”

    卞紅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

    西落客平臺,劉小山坐在駕駛室,望著已抽出行李箱拉桿的卞紅芹,亮著嗓門喊了一聲:“姐!”

    卞紅芹周身抖了一下,兩行淚水滾過臉頰。稍后,她用手拭了拭,抬腳向站門走去。

    回到車庫,手機上有首卞紅芹發(fā)給他的歌:你會遇見更好的人……

    兩年后,濱湖那位退休教師給劉小山引薦了他幾個事業(yè)有成的學生,劉小山注冊了自己的公司,獨立做起電腦、打印機耗材及周邊業(yè)務,并接回在外鄉(xiāng)打工的父母幫忙。2019年冬天,他多方籌款,大膽囤了一批常用原裝耗材,一批家用型手機無線打印機。2020年春,學生線上教育火爆,小型家用打印機供不應求,同時原裝耗材上、下游渠道盡皆漲價,他收獲了創(chuàng)業(yè)以來達到六位數(shù)的第一桶金。

    一次聚會中,濱湖老爺子向客人介紹劉小山,當說到他來自廬江泥河農村時,席間一位大學教授接過話:這么巧,我今年新帶的研究生中,有一個女孩子就是廬江泥河的,叫張紅芹……

    張紅芹!劉小山觸電般愣住。而片刻后,他的耳畔卻莫名地回響起幾年前卞紅芹的聲音:他問,黃金廣場是不是賣黃金的……

    張彎,本名張遵勇,安徽人。安徽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散見于《小說月報》《小說月刊》《安徽文學》等報刊,出版作品集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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