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實現(xiàn)共同富裕不僅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而且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對于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長期性要有充分的認識。從三個方面來看,實現(xiàn)共同富裕需要我們長期努力和奮斗:第一,從共同富裕的定量目標來看,實現(xiàn)共同富裕需要一個長期的發(fā)展過程;第二,從現(xiàn)實的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來看,實現(xiàn)共同富裕要經過一個長期艱苦的過程;第三,從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路徑來看,需要進一步深化改革和政策調整,而推動一些深層次的改革更是一個長期復雜的過程。
關鍵詞:共同富裕;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公共服務
中圖分類號:F12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9092(2022)03-0004-009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明確提出,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這意味著共同富裕作為一種理念開始付諸行動,不僅要成為實現(xiàn)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的內容之一,而且要成為中國共產黨人“第二個百年”長期奮斗的一個目標。過去一年中,中央開始部署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重大舉措:一方面,在共同富裕的方向、目標和實現(xiàn)路徑等重大問題上,進行理論研究和頂層設計;另一方面,選定浙江省作為高質量發(fā)展實現(xiàn)共同富裕示范區(qū),探索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實踐經驗。實現(xiàn)共同富裕是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使命,也是人類社會共同追求的一個理想目標。這個目標是高標準的,需要作出長期艱苦努力才能實現(xiàn),而實現(xiàn)這一目標的過程不僅是一個長期過程,而且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對于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長期性,我們要有充分的認識:第一,從共同富裕的定量目標來看,實現(xiàn)共同富裕需要一個長期的發(fā)展過程;第二,從現(xiàn)實的富裕和共享程度來看,實現(xiàn)共同富裕要經過一個長期艱苦的過程;第三,從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路徑來看,需要進一步深化改革和政策調整,而推動一些深層次的改革更是一個長期復雜的過程。
一、從定量目標認識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長期性
關于共同富裕的目標,中央基本上確定了兩個階段性的目標:第一個階段性目標是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要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第二個階段性目標是到2050年,要基本實現(xiàn)共同富裕。然而,基本實現(xiàn)共同富裕不等于全面實現(xiàn)共同富裕,因為全面實現(xiàn)共同富裕比基本實現(xiàn)共同富裕需要更長時間。因此,我們還要有第三個階段性的目標,即在中國共產黨建黨第二個百年,全面實現(xiàn)共同富裕。這三個階段性的目標都是定性的。如果共同富裕只是作為一種理念,一種未來發(fā)展的方向,有了定性的目標也就可以了,但是如果它作為一種未來的發(fā)展目標,只有定性的目標是不夠的,還需要有定量的目標或指標。
在設定共同富裕的定量目標之前,我們需要先明確以下幾點。一是什么是共同富裕,如何理解共同富裕?這涉及對共同富裕內涵的認識。在這個問題上有這樣幾個共識:第一,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第二,共同富裕既要富裕,又要共享,而共享不是平均分配,共同富裕絕對不是平均主義的富裕,而是一種有差別的富裕;第三,實現(xiàn)共同富裕需要高質量發(fā)展,是一個全民共建共享的過程,而不能采取“殺富濟貧”的方式。李實:《充分認識到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必要性和艱巨性》,《經濟學動態(tài)》,2021年第8期;陳宗勝:《綜合運用經濟發(fā)展、體制改革及分配舉措推進共同富?!?,《經濟學動態(tài)》,2021年第10期。二是共同富裕的基本內容是什么?共同富裕中的富裕不是就國家而言的,而是就社會民眾而言的,是指人民的高生活水平、高生活質量以及很高的獲得感和幸福感。而與人民生活水平和質量最相關的是收入、財產和基本公共服務,因此,富裕就相應體現(xiàn)為高收入水平、高財產積累和高水平公共服務。這是一個“三高”標準。共同富裕是指在這個“三高”標準上達到收入差距小、財產差距小,實現(xiàn)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根據這種理解,設定共同富裕的目標需要圍繞收入、財產和基本公共服務三項內容來做文章。三是共同富裕的標準是絕對的,還是相對的?所謂絕對標準是指設定未來一個時點上要達到的富裕水平和共享程度作為共同富裕的標準,這個標準設定后不會隨著時間變化而變化。同時,設定這個標準要更多地參照本國過去的發(fā)展富裕水平和共享程度。例如,我國設定的消除絕對貧困的目標就是采用了絕對標準。所謂相對標準是指與其他國家相比而制定的標準。采用這個標準,需要將世界上已經達到共同富裕程度的國家,或世界上發(fā)達國家作為參照。也就是說,中國要以這些國家的平均(或者最低)富裕水平和共享程度為自己的共同富裕參照標準。這種標準是即時的,不是一直不變的,而是會隨著這些國家的發(fā)展進步有所提高。如果把絕對標準看作為一個“固定靶”,那么相對標準就是一個“移動靶”。四是如何設定共同富裕目標的時間節(jié)點?實現(xiàn)共同富裕需要有一個時間表,不然它就是一個口號,一個夢想,而不是一個發(fā)展目標。在一定程度上時間節(jié)點的選擇是一種政治上的考慮,存在著偏離實際條件而難以實現(xiàn)的可能。
基于以上幾點的考慮,我們將從富裕和共享兩個維度來討論共同富裕的定量目標:一方面,從富裕程度來看,中國在收入水平、財產積累和基本公共服務方面將分別達到什么樣的目標;另一方面,從共享程度來看,中國在收入分配、財產分配、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方面將分別達到什么樣的目標。
中央確定了兩個時間節(jié)點,一個是2035年,一個是2050年。到了第一個時間節(jié)點,從富裕程度來看,中央提出到2035年中國人均GDP要達到中等發(fā)達國家的水平《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公報》提出,到2035年基本實現(xiàn)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遠景目標,其中包括人均GDP達到中等發(fā)達國家水平。參見《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公報》,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第7-8頁。。中等發(fā)達國家并不是發(fā)達國家的中等水平國家。中等發(fā)達國家亦不是一個國際上通用的概念,它起源于鄧小平同志提出的“三步走戰(zhàn)略”根據中國國情和鄧小平同志的設計,黨的十三大報告確定二十世紀后二十年和二十一世紀前五十年分三步走,基本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的“三步走”戰(zhàn)略目標,提出“第三步,到二十一世紀中葉,人均國民生產總值達到中等發(fā)達國家水平,人民生活比較富裕,基本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參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思想年編:1975~1997》,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36頁。,指的是那些發(fā)展水平還沒有達到發(fā)達國家水平的高收入國家。為了與發(fā)達國家相區(qū)分,這些國家被稱為中等發(fā)達國家。根據一些專家的觀點,人均GDP排在全球前20-40位的國家被稱作中等發(fā)達國家。劉世錦:《15年后,中國人均GDP四萬美元如何達到?》,文匯客戶端,2020年12月17日,https://wenhui.whb.cn/third/baidu/202012/17/384497.html;李實:《共同富裕的目標和實現(xiàn)路徑選擇》,《經濟研究》,2021年第11期。根據世界銀行公布的數(shù)據數(shù)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網站:https://data.worldbank.org/indicator/NY.GDP.PCAP.CD?most_recent_value_desc=true。,這些國家2020年人均GDP的最高值接近48萬美元,最低值是25萬美元。按照過去的經濟增長速度推算,這些國家到2035年人均GDP最高值可能接近74萬美元,最低值可能接近4萬美元。這意味著如果我國到2035年想要成為中等發(fā)達國家中的一員,人均GDP至少要接近4萬美元。2021年我國的人均GDP為1.2萬美元,在未來14年需要一個比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才能在2035年接近4萬美元。根據我們的測算,每年人均GDP的名義增長率要達到10%左右,實際增長率可能在7%-8%,應該說這個增長速度是比較高的。
第二個時間節(jié)點是2050年。按照中央的預期目標,到2050年全國基本實現(xiàn)共同富裕。在基本實現(xiàn)共同富裕時,中國人均GDP水平應該是多少呢?對此,目前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根據中央的精神,我們可以作一個推斷。中央提出,到本世紀中葉我國將建設成為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也就是說,在整體發(fā)展水平上中國要趕上發(fā)達國家,不僅在國家的總體實力上趕上發(fā)達國家,而且人均收入水平也要趕上發(fā)達國家。發(fā)達國家是指人均收入最高的30個國家,根據測算,這些國家到2050年人均GDP的平均值大概是14萬美元,最低值大概是8萬美元左右,也就是說到2050年,我們要達到當時發(fā)達國家的水平,就要保持一個很高的經濟增長率,年平均增長率達到7%左右,當然這還只是趕上發(fā)達國家中的最后一名。如果我們要成為發(fā)達國家的中等水平,每年的增長率則要達到9%左右——一個更高的增長目標。這只是就富裕程度的一個指標而言。依據共同富裕的內涵,富裕不僅包括收入方面,還包括財產和公共服務方面。因此,我們還需要考慮,到2035年和2050年我國居民擁有的財產水平和享有的公共服務水平相應達到中等發(fā)達國家和發(fā)達國家的水平,同樣需要有很大幅度的提高。由此看來,僅實現(xiàn)共同富裕中的富裕目標就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夠實現(xiàn)國民經濟和居民收入的超常規(guī)增長。
共同富裕還包含高度的共享水平。就共享水平來說,中央尚未提出非常明顯的數(shù)量指標,只有一個定性的指標:到2035年收入差距要明顯縮小。如何來理解這樣一個目標?收入差距是否明顯縮小,既可以用一些客觀指標來測量,也可以通過公眾的主觀感受來判斷。收入差距測量有很多客觀指標,比如說基尼系數(shù)、泰爾指數(shù)、高低收入組收入比值等,使用不同的指標測量出來的收入差距的變化會有所不同。即使有了這些定量的指標,我們仍需要判斷多大程度的收入差距才是明顯的縮小,是一個指標下降10%,還是20%或50%,才可以認為是明顯的下降?這是一個需要深入研究的問題。一般情況下,即使采取完善的、有力的收入再分配政策,使得收入差距的一些指標如基尼系數(shù)有明顯的下降也很不容易。例如,我國從2003年開始陸續(xù)出臺一系列收入再分配政策,李實、朱夢冰:《中國經濟轉型40年中居民收入差距的變動》,《管理世界》,2018年第12期。如普惠性的社會保障政策、扶貧政策、最低收入保障政策等,直至2009年收入差距才開始有所縮小,而且在后續(xù)幾年中收入差距縮小的幅度并不明顯,2008年到2015年基尼系數(shù)下降不足3個百分點,降幅不到6%,而且2016年后基尼系數(shù)又開始上升。李實、朱夢冰:《推進收入分配制度改革 促進共同富裕實現(xiàn)》,《管理世界》,2022年第1期。由此可見,使用一些客觀指標不太容易判斷收入差距縮小的合理或預期幅度。
在這種情況下,一種更好的辦法是通過一些社會公眾的主觀性意見來判斷收入差距縮小的合理幅度。所謂主觀性意見就是通過一些民意調查的方式,來了解社會民眾對收入分配、收入差距的認可程度,也就是要明確社會民眾在多大程度上能夠認同收入和財富分配的過程及結果。一般情況下,一種收入分配的結果得到全社會的普遍認同是不可能的,得到絕大多數(shù)民眾的認同是可能的,而從認同比例上則可以判斷收入差距縮小的合理幅度。從一些民意調查的結果來看,現(xiàn)在社會民眾對收入分配的結果及收入差距的認同度很低,國家發(fā)改委體改研究所的《體制與管理》2021年第7期公布了2020年改革民意問卷調查數(shù)據。關于收入分配這一項,認為目前我國收入差距非常大的占37.7%,比較大的占45.6%,兩者合計為83.3%。參見宋曉梧:《實現(xiàn)共同富裕要老老實實研究怎么把房產稅、遺產稅、贈與稅這些稅種建立起來,這是真正的干實事》,中國改革網,2021年9月3日,http://www.chinareform.net/index.php?m=content&c=index&a=show&catid=185&id=40191。要提高這種認同度不是短期內能夠做到的。也就是說,實現(xiàn)社會民眾對收入分配過程和結果的高度認同也需要經過長期的努力。因此,不管是從富裕程度來看,還是從共享程度來看,要達到我們的預期目標,都需要很長的時間。特別是在富裕水平方面,如果我們不能實現(xiàn)上述的經濟高速增長,則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實現(xiàn)共同富裕。
二、從現(xiàn)實的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認識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長期性
在確定共同富裕的目標之后,我們還需要清醒認識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現(xiàn)實條件。雖然過去40多年中國經濟社會發(fā)展取得了很大成就,但是現(xiàn)實的發(fā)展水平、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距離共同富裕的目標仍相差甚遠。中國現(xiàn)在不是一個富裕社會,還沒有達到高收入國家的收入水平,更不是一個共同富裕社會。為了對此有更清醒的認識,我們需要明白當前我國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真正處于什么水平。
一方面,從富裕程度上來看。從全球的范圍來看,我國的富裕程度不高。雖然我國經濟總量自2010年以來就一直穩(wěn)居全球第二,但是很多人均指標只略高于全球平均值。衡量一個國家發(fā)展水平的不是總量指標,而是人均指標。從人均指標來看,我國的一些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程度基本上處于全球中游水平。比如,2019年中國人均GDP在197個國家和經濟體中排名81位,不屬于全球最富的、人均收入最高的40%的國家數(shù)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網站:https://data.worldbank.org/indicator/NY.GDP.PCAP.CD?most_recent_value_desc=true。。聯(lián)合國開發(fā)署(UNDP)推出的人類發(fā)展指數(shù)(HDI)是一個更加全面的衡量一個國家發(fā)展程度的指標,是一個包括收入水平、居民受教育水平和健康水平在內的復合指數(shù)。2019年,中國的人類發(fā)展指數(shù)在189個國家和經濟體中排名第85位,也不屬于人類發(fā)展指數(shù)最高的40%的國家。另外,實現(xiàn)共同富裕也是為了提高社會民眾的獲得感和幸福感。而一些民意調查顯示,中國老百姓的幸福感并不是很高。比如,世界銀行學者基于多個民意調查《世界幸福指數(shù)報告》有多個數(shù)據來源,最主要的數(shù)據來自蓋普洛世界民意調查(Gallup World Poll)。詳見:https://worldhappiness.report/ed/2021/。對不同國家2018年至2020年的幸福指數(shù)進行了測算,在有調查數(shù)據的147個國家和經濟體中,中國排名第84位,不屬于全球幸福感最高的前50%的國家。這些指標的排名說明我們的富裕程度不高,不屬于世界的先進水平。
另一方面,從共享程度上來看??偟膩碚f,我國的共享程度不高,存在著較為嚴重的發(fā)展不平衡的問題。共享程度不高的現(xiàn)實狀況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體現(xiàn)出來。
共享程度不高的第一個體現(xiàn)是居民收入差距過大。眾所周知,在過去40多年中,前30年中國收入差距基本上是在不斷擴大的。我國基尼系數(shù)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大概是0.3,到了2008年上升到0.491,接近0.5的水平,是一個比較大的收入差距,表明了一個比較嚴重的收入不平等狀態(tài),世界上基尼系數(shù)超過0.5的國家不到10%數(shù)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網站:https://data.worldbank.org/indicator/SI.POV.GINI?most_recent_value_desc=false。。2008年后,中國居民收入差距出現(xiàn)了幾年的緩慢下降,但下降幅度不大。2008-2015年基尼系數(shù)下降不足3個百分點。然而,隨著最近幾年收入差距有所擴大,基尼系數(shù)又有所上升。特別需要注意的是,我國實際的收入差距有可能要比我們觀測到或者測量出的收入差距還要大,因為我們觀測到的收入差距存在著低估的問題。一些相關的研究表明,實際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數(shù)比官方公布的基尼系數(shù)要高出3-5個百分點。李實、朱夢冰:《推進收入分配制度改革 促進共同富裕實現(xiàn)》,《管理世界》,2022年第1期;羅楚亮:《高收入人群缺失與收入差距低估》,《經濟學動態(tài)》,2019年第1期。
共享程度不高的第二個體現(xiàn)是居民財產差距過大。共享程度不僅就收入分配而言,還涉及財產分配的問題、公共服務的共享問題等。本世紀以來,我國居民財產差距急劇擴大。CHIP數(shù)據測算的結果顯示,我國居民財產差距的基尼系數(shù)在本世紀初大概是0.5左右,現(xiàn)在上升到0.7左右。李實、魏眾、B.古斯塔夫森:《中國城鎮(zhèn)居民的財產分配》,《經濟研究》,2000年第3期。根據CHIP調查數(shù)據,我們測量了2002年和2013年財產差距的變化,發(fā)現(xiàn)財產最多的10%的人群與財產最少的10%的人群之間的差距在2002年是37倍,到2013年則上升到160倍。財產差距擴大會影響收入差距繼續(xù)擴大。財產差距會帶來收入差距的擴大,主要是因為財產會帶來財產性收入,而財產性收入更多地集中在高收入人群。在財產差距持續(xù)擴大的情況下,我們想進一步縮小收入差距,就變得非常困難。雖然我們現(xiàn)在設計共同富裕的目標和相應指標時,還沒有考慮到財產水平和財產差距的指標,但財產差距最終是無法繞開的。
共享程度不高的第三個體現(xiàn)是中等收入人群比重偏低。共同富裕的一個重要標志是中等收入群體成為社會中的主導人群,人口占比超過50%。而現(xiàn)在中國中等收入人群的占比遠達不到共同富裕的要求。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中等收入人群的劃分標準國家統(tǒng)計局對于中等收入群體的定義是“以中國典型的三口之家年收入在10萬元-50萬元之間的”。資料來自國家統(tǒng)計局網站:http://www.stats.gov.cn/xxgk/jd/sjjd2020/201901/t20190122_1764777.html。,我們作了一些測算,在2018年中等收入群體所占的比重大概是28%,最近兩年有所增加,在30%左右。中等收入人群比重不高,并不意味著有較高比例的高收入人群。從不同來源的數(shù)據看,按照國家統(tǒng)計局標準,即在2019年三口之家年收入超過50萬元的高收入人群比重是很低的,占全國人口不足3%,大約為4000萬人。也就是說,全社會的主體人群仍是低收入人群,即三口之家年收入不足10萬元的人群。根據CHIP2018調查數(shù)據,在假定兩年居民收入分布不變的情況下,我們推算出2019年低收入人群占全部人口的比重超過了65%,可以說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群體。進一步分析顯示,我國低收入群體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收入是很低的,因為他們的收入只是剛剛超過了絕對貧困線。根據CHIP調查數(shù)據,我們計算了不同收入群體占總人口的比例,根據該比例可以推算出,全國2019年月收入低于500塊錢的人群大概有1億人左右,月收入低于1000塊錢的人群大約有3億人左右,月收入低于2000塊錢的人群大約有7億人左右。李實、岳希明、羅楚亮:《中國低收入人口知多少》,中國收入分配研究院網站,2020年7月21日,http://www.ciidbnu.org/news/202007/20200721202325706.html。而且,這些低收入人群主要生活在農村。例如,月收入不足500元的低收入人群中超過90%來自于農村,他們也是那些經過脫貧攻堅戰(zhàn)后剛剛擺脫貧困的人口,是極易返貧的人口。在推進共同富裕的進程中,這些低收入人群的收入需要不斷提高,才能夠成為中等收入群體,進而成為富裕人群。如果他們將來不能成為富裕人群,那么共同富裕就無從談起,就不能認定我國實現(xiàn)了共同富裕。理性地看,這個人群從低收入水平發(fā)展到高收入水平不得不經過一個相當長的過程。
共享程度不高的第四個體現(xiàn)是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不高?;竟卜瞻膬热莺芏啵缃逃?、醫(yī)療、養(yǎng)老、住房、社會救濟等。一個社會的基本公共服務是由政府提供、由公共資源支撐的,因而公平性是基本公共服務最大的特征,更是社會主義社會基本公共服務的最為本質的要求?;竟卜盏墓叫砸彩枪餐辉5幕咎卣鳌M七M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也是為了實現(xiàn)基本公共服務的公平性。從嚴格意義上說,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既包括了均等的可及性,也包括均等的水平和質量。換言之,基本公共服務應該具有兩個層面的均等化:一方面要享有普惠性的基本公共服務,即基本公共服務的全覆蓋,人人都享有基本公共服務;另一方面要享有相同內容、相同水平和質量的基本公共服務。經過幾十年的不懈努力,我國只實現(xiàn)了第一個層面的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實現(xiàn)了基本公共服務的全覆蓋,第二個層面的均衡化卻遠沒有達到。因為在各個基本公共服務領域都存在著明顯的水平和質量的差別,城鄉(xiāng)之間和地區(qū)之間的差別就不用說了,不同人群享有的基本公共服務的水平和質量差異看不到有縮小的變化。比如,受到社會普遍詬病的不同養(yǎng)老制度下的老年人養(yǎng)老金待遇差異都是不斷擴大的。再比如,從養(yǎng)老金月人均支出水平來看,職工基本養(yǎng)老保險與城鄉(xiāng)居民基本養(yǎng)老保險的待遇差異從2011年的1503元擴大到2020年的3175元。李實、楊一心:《面向共同富裕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行動邏輯與路徑選擇》,《中國工業(yè)經濟》,2022年第2期。依據推進共同富裕的要求,實現(xiàn)基本公共服務的第二個層面的均等化雖然是大勢所趨,但也需要一個長期過程。推進這一過程最重要的是調整不同人群的利益關系和改變公共資源的配置體制,這必然會受到各方利益的纏繞和干擾,并非短期內可以實現(xiàn)。
由此看來,推進共同富裕需要充分認識到我們的現(xiàn)實條件,不論是富裕程度,還是共享程度都要大幅提高才能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預定目標。這需要很長的時間,由此我們要充分認識到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長期性、復雜性和艱巨性。而且在推進共同富裕方面,我們要進一步改革,進一步進行一些政策上的重大調整,使得我們的整個發(fā)展模式、增長機制和分配機制更加有利于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xiàn)。
三、從改革任務的艱巨性認識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長期性
從上述共同富裕的目標和現(xiàn)實條件來看,按照現(xiàn)有的發(fā)展模式和分享機制,在設定的時間節(jié)點上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目標存在很大困難。僅就富裕目標來說,2035年我國人均GDP要到達近4萬美元,每年實際增長率需保持在7%以上,然而,從我國過去幾年的經濟增長速度來看,未來14年要想實現(xiàn)這么高的增長速度難度很大。雖然難度大,但也不意味著做不到,因為這取決于我們將采取什么樣的發(fā)展方式來實現(xiàn)經濟的高速增長。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外生變量,它不僅受到各種生產要素數(shù)量和質量的影響,也受到創(chuàng)新能力的影響,更受到經濟發(fā)展模式和經濟體制、機制的影響。目前,中國仍是一個經濟轉型的國家,不僅需要進一步的經濟改革,還需要更加完善的市場經濟體制。在促進共同富裕中,改革要承擔重任。中國過去幾十年的發(fā)展經驗也表明,推進改革有利于經濟增長和發(fā)展,改革停擺會導致經濟增長速度下滑。因此,實現(xiàn)共同富裕需要進一步深化改革,需要更深層次的、全方位的改革。
與實現(xiàn)共同富裕相關的改革大多涉及一些深層次的改革,因為改革的內容很多,本文無法面面俱到,所以這里只談幾個重要方面的改革??梢哉f,這幾個方面的改革對于促進共同富裕具有關鍵性的作用,都是我們過去一直想改但改不動的。堅持推進這些方面的改革并能取得重大進展,無疑對助力共同富裕目標的順利實現(xiàn)具有重大意義。
首先,要加快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構建更加完善的收入分配制度。2021年8月17日召開的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提出,要“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協(xié)調配套的基礎性制度安排”《習近平主持召開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強調? 在高質量發(fā)展中促進共同富裕? 統(tǒng)籌做好重大金融風險防范化解工作》,《人民日報》,2021年8月18日第1版。。這是要把三個層次的分配問題放在一個整體的收入分配制度框架下來考慮,進一步完善相關制度,推進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從而解決初次分配、再分配和三次分配領域存在的一些制度和體制上的問題,建立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適應的收入分配制度。
在初次分配領域,一方面要處理好國民收入在政府、企業(yè)、居民之間的分配關系。要大幅增加居民收入的份額,減少政府收入的份額,以起到刺激居民消費的作用,從而促進經濟增長,進一步提高居民收入。另一方面,要加快生產要素市場的改革。生產要素市場包括勞動力市場、資本市場和土地市場等,目前都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勞動力市場的城鄉(xiāng)和區(qū)域分割問題,不僅造成不同程度的勞動力流動的制度障礙問題,還導致不同身份人群的歧視問題,這些都帶來了就業(yè)機會和工資決定上的不平等,拉大了不同人群的工資收入差距。陳釗、陸銘、佐藤宏:《誰進入了高收入行業(yè)?——關系、戶籍與生產率的作用》,《經濟研究》,2009年第10期;萬海遠、李實:《戶籍歧視對城鄉(xiāng)收入差距的影響》,《經濟研究》,2013年第9期。資本市場存在嚴重的壟斷,對民營資本和小資本的歧視,帶來資本收益率的明顯差別,更是拉大了行業(yè)之間工資收入差距。葉林祥、李實、羅楚亮:《行業(yè)壟斷、所有制與企業(yè)工資收入差距——基于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企業(yè)數(shù)據的實證研究》,《管理世界》,2011年第4期;岳希明、李實、史泰麗:《壟斷行業(yè)高收入問題探討》,《中國社會科學》,2010年第3期。土地成為一種生產要素,但沒有形成一種有效的土地市場;土地有交易,但不是一種市場交易,而是一種行政化的配置、一種利益主導下的配置。這就造成了土地資源的錯配,以及土地價值和收益分配的不合理。李力行、黃佩媛、馬光榮:《土地資源錯配與中國工業(yè)企業(yè)生產率差異》,《管理世界》,2016年第8期。因此,生產要素市場是不完善的,它對資源配置不是有效的,在要素報酬的分配上也不可能是合理的。我們需要一個更加完善的生產要素市場,建立一個所有勞動力具有同等權利和機會、自由流動充分競爭的市場,建立一個對所有資本一視同仁,沒有壟斷,沒有歧視的資本市場,建立一個產權更加明晰,交易更加自主,權益分配更加公平的土地市場。在初次分配領域,還需要建立各種要素報酬分配的微觀機制。在企業(yè)內部和鄉(xiāng)村內部建立共建、共享、共富機制。企業(yè)內部的工資協(xié)商機制需要進一步完善,實現(xiàn)資本和勞動利益分配的平衡,實現(xiàn)企業(yè)收益和工資增長保持同步。鄉(xiāng)村內部利用閑置的公共資源發(fā)展集體經濟,建立公平、有效的集體經濟收益的分配機制,讓全體村民都能分享到集體經濟的收益。
不難看出,初次分配制度的完善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調整政府、企業(yè)和居民三者之間的分配關系意味著三者之間利益的重新調整。如果采取一次大調整幾乎是不可能的,采取逐步微調的方式雖然是可行的,但需要很長的時間。同樣,完善生產要素市場一直是過去經濟改革中的一項艱巨任務,是一項沒有如期完成的任務,將來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完成這一任務仍是一個未知數(shù)。
在二次分配領域,要加大政府再分配的作用。2021年8月17日召開的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明確提出,要通過加大稅收、社保、轉移支付等政策手段的力度來調節(jié)收入分配。《習近平主持召開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強調? 在高質量發(fā)展中促進共同富裕? 統(tǒng)籌做好重大金融風險防范化解工作》,《人民日報》,2021年8月18日第1版。應當說,政府收入再分配的政策取向是對的,這三大收入再分配政策手段也是發(fā)達國家一直在使用并有很大成效的。一些國際比較研究結果表明,一些發(fā)達國家通過再分配的政策手段可以使基尼系數(shù)下降30%左右,有的國家甚至達到40%。相比來說,我國收入再分配政策導致收入差距下降的幅度要小得多。李實、朱夢冰、詹鵬:《中國社會保障制度的收入再分配效應》,《社會保障評論》,2017年第4期;徐建煒、馬榮光、李實:《個人所得稅改善中國收入分配了嗎?——基于對1997-2011年微觀數(shù)據的動態(tài)評估》,《中國社會科學》,2013年第6期。因此,未來需要加大稅收、社保、轉移支付的調節(jié)力度,進一步縮小收入差距,緩解相對貧困。然而,在現(xiàn)有的稅收結構下,這是很難做到的,因為我國稅收收入的主要部分來自間接稅如增值稅、消費稅等,少部分來自直接稅如個人所得稅。一般而言,累進的直接稅有助于縮小收入差距,而間接稅都具有累退性,會擴大收入差距。如果要使稅收在縮小收入差距上能發(fā)揮更大的作用,首先需要提高直接稅比重,降低間接稅比重。提高直接稅比重一方面要讓現(xiàn)有的直接稅即個人所得稅起到更大的調節(jié)作用,如上調稅率。然而,中國現(xiàn)行的個人所得稅率已經很高了,還有多大的上調空間呢?另一方面要出臺新直接稅稅種,如有累進性的財產稅、遺產稅。眾所周知,房產稅作為一種財產稅,其出臺是多么不容易。上海、重慶房產稅政策試點已十年有余,202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國務院在部分地區(qū)開展房地產稅改革試點工作。但是由于受到一些不確定性因素的影響,這項試點工作能否如期推進仍是一個未知數(shù)。
除稅收外,一些發(fā)達國家還將轉移支付作為一種縮小收入差距的有效政策手段,因為這個手段有助于提高低收入人群的收入。我國的實際情況也表明需要加大轉移支付政策的力度,特別是加大對低收入人群和困難群體的轉移支付力度,如提高農村老年人的養(yǎng)老水平,實行低收入家庭的兒童補助的政策。但是,我們還應看到,轉移支付同時會對效率帶來負向影響,產生一定程度的所謂“養(yǎng)懶漢”效應。由于人們更多關注它的負向效應,導致政府在轉移支付方面通常采取非常克制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不是短期內可以徹底扭轉的。
社保在調節(jié)收入分配方面發(fā)揮更大作用,也需要較長的時間。社保具有類似于“稅收”和“轉移支付”的雙重功能。一方面,社保交費具有累進性還是累退性,決定了其能縮小收入差距還是擴大收入差距,而我國的實際情況表明大部分社保交費不是累進的,而是累退的,低收入人群承擔的費率要高于高收入人群,造成了收入差距的擴大,而不是縮小。另一方面,社保待遇的差異是大還是小,也決定了其是縮小還是擴大收入差距,而我國的一些社保項目的待遇差距如養(yǎng)老金差異仍非常大??傮w上看,我國社保的交費和待遇是在擴大收入差距,李實、吳珊珊、孟凡強:《“五險一金”擴大了城鎮(zhèn)職工收入不平等嗎》,《社會科學輯刊》,2019年第2期。需要通過改革來改變這種狀況。但是,這種改革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其次,要加快推進土地制度改革?,F(xiàn)在,農村發(fā)展和鄉(xiāng)村振興主要的問題在于土地制度的問題,需要改革土地制度。激活土地資源可以讓農民獲得更多的財產性收入,同時可以促進農村的產業(yè)發(fā)展,讓更多的資本流入到農村。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能激活農村閑置的土地資源,促進農村的非農產業(yè)更大發(fā)展,帶動農村的服務業(yè)發(fā)展,從而會吸引更多的資本和人才進入農村,帶動農村公共服務業(yè)的發(fā)展,形成農村發(fā)展的一種良性循環(huán),這樣農村的發(fā)展和鄉(xiāng)村振興就有希望,就可以實現(xiàn)縮小城鄉(xiāng)差距的目標。然而,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是一個艱難的過程。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要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利,并推進城鄉(xiāng)要素平等交換和公共資源均衡配置,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第524頁。預示著要進一步改革農村的土地制度。然而八年多過去了,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仍處于“確權”階段,何時才能讓農民真正享有土地財產的權利仍是不明朗的。
最后,在推進共同富裕過程中,還有一項重大改革就是要加快推進戶籍制度改革,真正實現(xiàn)農民工市民化。這項改革很早就開始啟動,并已取得了一些進展,但是改革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改革的最終目標還沒有實現(xiàn)。當然,這項改革的復雜性是不言而喻的,它不僅涉及戶口本身的改革,而且涉及與戶籍相勾連的就業(yè)制度、社會保障制度等改革。從共同富裕的目標來看,城鄉(xiāng)居民在各個方面都應具有同等的權利和義務,有流動和遷徙的自由,享有居住地無差別的公共服務和社會保障。為了達到這一目的,除了要完成戶籍制度改革的任務,還要取消附加在戶口上面的身份歧視,以真正實現(xiàn)全面的權利平等。按照這個要求,需要盡快完成戶籍制度改革和農村流動人口市民化。這也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每推進一步都要付出很大努力。眾所周知,在現(xiàn)階段農民工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住房保障,但實際情況是絕大多數(shù)農民工或者在城鎮(zhèn)沒有自己的住房,或者住房條件很差,其生活質量嚴重受到影響。不僅如此,在缺少住房條件的情況下,許多農民工因沒有條件將父母接到自己身邊贍養(yǎng)照顧,只好將子女留在農村老家,造成了大量的留守兒童和留守老人,帶來了農村公共服務資源的短缺和質量的降低。但是,話說回來,解決農村外來人口在城鎮(zhèn)的住房保障又談何容易?在城鎮(zhèn)房價居高不下,農村外來人口收入低買不起商品房甚至租不起房,土地收入成為地方政府的“第二財政”收入來源的情況下,又有多少辦法解決他們的住房保障問題呢?只能期待經過長期發(fā)展后加以解決。另一個有關農民工市民化的大問題是農民工隨遷子女當?shù)鼐蛯W機會得不到保障。不少農民工隨遷子女不能接受城市公立學校教育,更不能在當?shù)貐⒓痈呖?,教育機會受到各種各樣的約束和限制。這是一種制度上的歧視,更是一個亟需解決而又長期得不到解決的問題。教育機會的不公平不僅會帶來收入和財富的不平等,而且會帶來代際的不平等,甚至導致社會階層的固化和社會撕裂。全社會對教育公平的重要性雖有很大的共識,但對農民工子女受教育機會的不公平問題卻習以為常。這個問題從引起全社會的重視,到著手解決,直至根本解決更是個長期復雜的過程。
以上討論的幾個重大改革事項都與實現(xiàn)共同富裕密切相關。這些重大改革如果不能得到及時推進,并取得實質性進展,推進共同富裕就會變得更加困難。由于這些方面的改革都涉及深層次制度問題,不僅難度大,而且事關全局,所以即使切實推動也不會一帆風順,難免會出現(xiàn)走走停停、搖擺不定的情況。認識到這些問題,我們更能理解實現(xiàn)共同富裕需要更長的時間、更大的耐心來統(tǒng)籌謀劃,扎實推進。總之,我們需要更加清醒地認識到,推進共同富裕是一項復雜、艱巨的任務,實現(xiàn)共同富裕是一個長期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