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鄉(xiāng)臨水而立（組詩）

浮云

有沒有風，云都注定是漂泊的

像一些離開故土的游子

撇下童年的瓦舍

從故鄉(xiāng)的田埂出發(fā)

浮沉于天南地北的人海

一杯他鄉(xiāng)的水

浪花在心中呼天搶地

幾度春秋，也阻擋不了鄉(xiāng)愁

一飲而盡的滋味

而漂泊的人

視線浮于云朵之上

一邊鼓起鄉(xiāng)戀的風帆

一邊追逐天邊的故鄉(xiāng)

老黃牛

老黃牛犁田翻地的力氣

在它體內越來越少

它不緊不慢地嚼著草

想著那些一年四季的農事

就想用眼淚

為主人找回最初的春天

冬天，老黃牛趴下了

讓我如何喊出一頭牛的心痛

那個等待夕陽召回的少年

背著那藍青草

如今，去了何方

牧笛聲遠，少年已不在村莊

那天老黃牛的主人淚流滿面

他的自留地隆起一座孤墳

飄搖的紙幡上寫著

牛哥安息

河流拐進故鄉(xiāng)

沏一壺自制的手工茶

幕阜山的云霧就飄過了山脊

把一山的熱忱灌進了心里

此時，菜園的花開得正艷

我端一壺茶水

看玉米頂著紅纓和蝴蝶嬉戲

而細雨中的那頂舊草帽

已飄逝在夢中的小溪

記憶淌過歲月的沙灘

擱淺了一些惆悵的情懷

今天陽光正好晾曬潮濕的心情

曾經(jīng)走失的思緒，漸漸回歸

看平靜的汨羅江拐進故鄉(xiāng)懷抱

河邊有艾草，在著勁瘋長

咀嚼春天

和風細雨，送來一個季節(jié)

薺菜、蒿菜、蒲公英

撩撥著農家的味蕾

村姑村嫂，走進山野

采擷明媚的春光

鮮嫩的蒿菜

成了農家巧婦綠色的餅子

吃一枚，滿嘴生香

那是故鄉(xiāng)的味道

椿樹上的嫩椿頭

母親拌上雞蛋

油煎成一枚鮮亮的陽春

香味，在唇齒間流出

溢滿父親的酒杯

咀嚼春天，回味鄉(xiāng)野

一縷鄉(xiāng)情涌動

我想回到故鄉(xiāng)的懷抱

谷雨

四月制造雨水，也制造種子發(fā)芽

它創(chuàng)造花瓣，也埋葬花朵

青蛙開始夜不歸宿

這并不是壞事。有一顆

躁動之心，好過冬眠不醒

桃花走了，杏花回到墻內

活躍起來的溪水

聽起來有古琴之味

四月天，不是誰說好就好

一場連夜雨洗開黎明

窗玻璃上全是谷雨

布谷在不遠處亦歡亦喜

有人醉在雨中，有人在選谷種

有人正和一條醒來的黃牛

在開滿紫云英的田野開犁打壟

人間四月

陰沉著臉，不是怨，也不是恨

是為了分清陰天與晴天

陽光下總有一些塵埃

借杏花的晶瑩，桃花的明亮

炫耀自己的光彩

比如，幾只布谷唱響季歌時

一只水鳥故意在枝頭鳴叫

柳。綠得讓燕子歸來

漾出的漣漪，是池塘的笑靨

桃花張開粉紅的小嘴

把來往的風銜在嘴里

然后把太陽開成人間四月天

臨水而立

我在汨羅江臨水而立的時候

想起古人。這時

看每一朵浪花都平常不驚

兩岸的蘆葦又白了頭

它們終其一生

沒有吐露人間的只言片語

往事大多已下落不明

汨羅江在沉浮的記憶里

與流水交換了身份

流水是汨羅江的過客

而我

是一個詩人千年不改的初衷

作者簡介：李婷，湖南平江人，系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就讀于魯迅文學院湖南詩歌班和毛澤東文學院第十四期中青年作家班。曾獲首屆林非散文獎。作品在《散文選刊》《海外文摘》等均有選載。出版散文詩集《讀你如詩》和詩集《月色無邊》。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