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課,燕子接到田田的電話。
電話里傳來田田嘶啞的聲音:“姐,我感冒了,晚上有場公益活動主持,你來救救場吧!”
雖說燕子和田田一樣都在課余賺些不多的生活費,然臨近期末考試,燕子為不影響學業(yè),早推脫了所有的邀請。
一邊是閨蜜,一邊是學業(yè),燕子為難了,遲疑著說:“田田,你還是請別人吧?!?/p>
電話里的田田幾乎帶著哭腔,哀求道:“姐,人家都在那里催暖場了,除了你,誰有這個實力去救場呀?!我實在挺不住呀?!?/p>
遲疑再三,燕子最終還是應(yīng)允了。匆匆取了主持服裝,冒著初冬凌厲的寒風緊走慢趕向商貿(mào)廣場而去。
一待燕子應(yīng)允,那邊的現(xiàn)場藝術(shù)總監(jiān)就加上了她的微信,主持詞也發(fā)了過來。
燕子一邊趕路一邊熟悉主持詞。一踏進現(xiàn)場,就被總監(jiān)拉進臨時化妝間,邊化妝邊對接。
這時,群眾演員已陸續(xù)到場,紛紛走臺暖場。
燕子顧不得多吃幾口盒飯,就開始緊張的彩排。
到了約定時間,嘉賓紛紛落座,暖場音樂響起,燕子款款走上舞臺。因服裝太單薄,加之剛才匆忙中沒找到那條披肩,燕子不自覺地打了幾個寒顫。她強打起精神,亮麗的嗓音一下子穿透廣場每個角落。
“各位來賓、各位熱心的朋友們:大家晚上好!”
“今晚,全民閱讀送暖活動,在這里——” 突然,燕子覺得一陣冷風灌進喉嚨,嗆了一下,頓了一頓,“拉開——”,燕子一下子覺得嗓子像漏氣的風琴一樣,“——帷幕”,好不容易發(fā)出聲來。
燕子緩了口氣,盡量保持聲音的平穩(wěn)。
“參加今晚活動的領(lǐng)導有……”燕子越想調(diào)整,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越發(fā)沙啞、變調(diào),根本無法掌控。燕子的心怦怦直跳,臉一陣陣燥熱。她已感到全場驚訝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指責。
好不容易支撐到開場白結(jié)束,燕子有點兒狼狽地走下舞臺。
一下臺,就撞到藝術(shù)總監(jiān)冒火的眼神。總監(jiān)壓著嗓子,責問她:“怎么回事?你是來拆臺的呀?!”
燕子強忍著眼眶里的淚水,一疊聲:“對不起,對不起。”
藝術(shù)總監(jiān)恨恨地命令:“喝水,溫的,快!快!快!”
接過別人遞來的溫水,燕子小心地試了一下音,雖然有些好轉(zhuǎn),但那嗓音已失去了原有的銳氣和光澤,總監(jiān)急得雙腳直跳。
后臺僵持著,音響師把背景音樂放了一遍又一遍。外行人都已感到場面的異常。就在此時,燕子突然看到眼前出現(xiàn)兩位此時最不敢面對的人:導師尹教授夫婦。
燕子突然像一只茫然的小鹿,眼神迷茫,人傻傻的。
尹教授拍拍燕子的后背,從一旁的椅子上取過一件寬大的衣衫,心平氣和地說:“沒事,緩緩氣。把主持稿給我就行?!?/p>
燕子順從著,像考試考砸的小學生一般。
尹教授把主持稿遞給一旁的妻子柳教授,說:“你去救場吧!你正好穿著正裝,也不用化妝了?!?/p>
柳教授笑笑,假嗔道:“你見我退休了,啥好事都朝我身上推?!?/p>
尹教授說:“我的學生就是你的學生,救一場吧,正好練練嗓。”
柳教授看了一眼主持稿,與藝術(shù)總監(jiān)簡單地對接一下,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走上舞臺。
柳教授的聲音在廣場響起,音調(diào)漸漸調(diào)高,渾厚、儒雅、抑揚頓挫,富有磁性。
后臺,尹教授在為柳教授梳理主持詞,一段一段,井井有條。
燕子開始站在一旁時顯得手腳無措,繼而漸漸地沉浸在柳教授充滿魅力的主持中。她覺得,柳教授的主持不光有地道的專業(yè)水準,更有一位六旬老人溫文爾雅的親和力。
整場活動,臺上臺下,配合默契,不覺間,已結(jié)束。這時,廖部長大步走到后臺,激動得一下子擁住柳教授。
“老師,沒想到,幾十年了,我又一次陶醉在您的聲音里。”
“哈哈!”柳教授爽朗地笑著,“今天正好逢巧!救場而已,救場而已?!?/p>
廖部長一疊聲感謝。燕子沒想到,現(xiàn)場的最高領(lǐng)導,是柳教授的學生??偙O(jiān)見此情此景,懸著的心也終于平復了。
第二天一早,燕子在校園里候住了晨練的尹教授,顫顫巍巍地遞上裝有三百元辛苦費的紅包說:“導師,我錯了。我不該瞞著您?!?/p>
“好好溫習功課,”尹教授把紅包塞進燕子的口袋,“你也不容易,辭了工作來讀研。好好珍惜!”
燕子終于忍不住,淌下了眼淚……
(萬芊,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小說散見于《雨花》《四川文學》《上海文學》《微型小說月報》《小說選刊》等。出版小說集《最后的航班》《鐵哥們》等多部。)
編輯: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