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淑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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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拐進文學(xué)的弄堂,不過只一眼,便被你的文言絆倒,然后,干脆隨你一道去紹興魯鎮(zhèn)走走。
在文學(xué)史的某章某節(jié)中,茴香豆開始因某個不起眼的窮書生大出風(fēng)頭,而他用酒水輕寫下的四個“茴”字,早被伙計認真地擦去。吊眉稍的小老板沿曲尺形柜臺走上一圈,便輕而易舉忘記了他的名姓,炎涼態(tài)的舊中國從咸亨酒店的斑駁木門前踱上一遭,卻小心翼翼地銘記了他的綽號:孔乙已。
歲月流轉(zhuǎn),等你拖欠的十九個銅板也被時間抹去,行人也褪了長衫,黃酒也摻了生水,闊綽的文人著了西裝,酒店也改成酒樓。你可依然在門檻內(nèi)站飲?
你的高傲,你的天真,你的單純,令你臆想足畔纖陌紅塵的美好與良善,卻忽視了身邊兇相華露的虎豹與財狼,伸出雙手,張開五指向灰霧間遙運的灰塔乞求雕欄玉砌的恩賜,不想終究只握住了那一地破碎的經(jīng)綸與疏散的鴻爪,你耗盡一生,得來的,不過是你人生中濃重的悲劇色彩與他人生活中因你而添的喜期效果罷了。
你總逃避。但也在嘗試接受;你總失敗,但也在努力歡笑。怪只怪,怪只怪,你生在了那個年代?。】滓壹?,孔乙己!若世道太平,政局清明,你是否也會及第登科,月宮折桂,人生換個風(fēng)味?江南的美酒滌不盡風(fēng)中的苦澀,墨客的寬袍拂不去時代的悲哀,等到煙花也都謝去,待到動蕩的季節(jié)也都落幕。再同頭,偏偏已是百年身!
你大概是樂意君子固窮,然后為世人津津樂道的,可你沒有那份膽識與勇氣;你本來是想成為一代大儒,然后留名青史救國水火的,可你沒有那種才華與能力。
你最初是希望亂世得富貴,然后濟世救民一展宏圖偉志,可你沒有那樣資本與權(quán)力。
你福淺偏自認福厚,你才疏偏自封文豪,你心比天高又命比紙薄,你靠你可憐的精神寬慰來救助自己現(xiàn)世中的苦累。卻不知曉帝都撤下的不僅是那面大清龍旗,也是那造就了你心頭陰靄的陳腐制度。
你從未知曉你的時代已成過去!
當(dāng)你的名姓成為一段歷史的諷刺,當(dāng)你的往事永駐文學(xué)的經(jīng)典,你,千年舊社會的縮影,矛盾的孔乙己,是否仍尷尬又躊躇地站著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