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 馬衍明 袁 佳
火車站里熙熙攘攘,數(shù)不清的人擠在柵欄外,依次排著隊檢票前往進(jìn)站口。
(畫外音)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fā),日寇侵略者大肆侵略中國華北地區(qū),炮火彌漫之勢迅速覆蓋了中國絕大部分地區(qū)。在戰(zhàn)爭來臨之際,陳城一家四口有意南下,躲避戰(zhàn)亂。
陳城一家四口拖著行李跟隨著人流慢慢走在站臺上,陳城和妻子慧蘭雙手都提滿了行李,大兒子陳文拉著小女兒蘭兒。
陳城:陳文,一會兒檢查的時候,多照看你妹妹。
陳文:爸,我知道,我一直拉著她的手,跑不了。
慧蘭:也不知道我們這一去啥時候才能回來,文兒、蘭兒,再看看這片地方,也許以后就回不來了。
蘭兒吱呀吱呀地叫著,手里拿著一只小風(fēng)車慢慢地轉(zhuǎn)。
突然,天空中戰(zhàn)機(jī)飛過,炮火聲猛然響起,人群亂作一團(tuán),通往站臺口的鐵門迅速被人們沖撞,吶喊聲與炮火聲交織在一起。
陳城見狀拉著家人向鐵門擠去。
陳城:慧蘭、陳文快跟緊我,看好蘭兒。
巨大的嘈雜聲掩蓋了陳城的聲音,陳城想拉著家人的手拼命向前跑,但怎么也不能前進(jìn)。
陳文抱著啼哭的蘭兒拼命大喊著:爸媽,你們在哪兒?
慧蘭循著聲音逐漸向后退,找到了陳文:文兒,我在這兒,蘭兒沒受傷吧,我們趕快走,你爸就在前面。
慧蘭帶著陳文和蘭兒向著鐵門擁去,陳城也與他們會聚到一起。
陳城頂著躁動的人群,奮力沖到檢票員面前,拿出了四張票。
陳城:這是四張票,后面是我的家人,求你快讓我們過去。
檢票員快速檢查了一下車票,試圖放開鐵門讓陳城一家通過時現(xiàn)場又響起了槍聲,更多的人開始向鐵門推進(jìn)。
陳城:快,我們走,管不了那么多了,行李別拿了,慧蘭快帶上孩子。
慧蘭神色慌張道:我在這兒,陳文和蘭兒剛剛被人群沖散了,快往回找。
此時陳文已經(jīng)被人群沖散,剛剛他懷里緊緊抱著的蘭兒也伴隨著哭聲的忽遠(yuǎn)忽近逐漸被沖走。
陳文循著聲音想往前走,但絲毫不能前進(jìn)。
陳城往回折返看到陳文,大喊:陳文,陳文,我在這兒,蘭兒呢?
陳文邊哭邊說:爸,蘭兒不知道哪兒去了,我明明抓住了她的手,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沒了。
陳城聽完,拼命向后面的方向擠去,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走不過去。(閃回完)
(畫外音)自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國內(nèi)迎來了一片祥和,各地都散發(fā)著喜氣洋洋的新生氣氛。而陳城一家與小女兒失散后輾轉(zhuǎn)各地,最終來到了南方的一個城市定居。數(shù)十年如一日,女兒丟失的夢境始終在陳城腦海里揮之不去,陳城的身體每況愈下。
慧蘭:醫(yī)生,我家先生還有救嗎?他有這個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每次勸他來醫(yī)院,他都非常倔,就是不愿來。
醫(yī)生:你家先生常年留著病根,也不按時復(fù)診,照目前這個情況還不好說。
慧蘭聽完,掩面低聲啼哭。
陳文打開病房門,輕輕走了進(jìn)去。
陳城:你來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陳文含淚:爸,你說。
陳城:躲避戰(zhàn)亂這么多年,我該吃的苦都吃了,該過的日子都過了。如今,天下也太平了。但唯獨(dú)有件事就是放不下,我一定要和你說。
陳文:爸,我知道,你是說蘭兒嗎?
陳城望著窗外,哽咽道:我對不起她,那天發(fā)生的事到現(xiàn)在我都記著,明明蘭兒就在周圍,可我就是沒找到她,我對不起她。
慧蘭從門外走進(jìn)來:老頭子,我們都很愛她,誰都忘不了。
陳城從旁邊抽屜中拿出一張保存完好的黑白照片,低頭撫摸著。
陳城:陳文,你要記住,無論何時何地,你一定要回去找到蘭兒,我知道我沒多少時間了。
慧蘭:別這樣說,老頭子,你只是太累了,我推你出去走走。
慧蘭準(zhǔn)備把陳城扶到輪椅上。
陳城:慧蘭、慧蘭,你回去把該辦的事辦好,我不用你們管,讓我靜靜,讓我靜靜。
慧蘭:你就是太固執(zhí)了,跟你說話總是不聽,現(xiàn)在又開始說什么身體不好,我看你就是待在這兒太悶了。走,我?guī)愠鋈プ咦摺?/p>
慧蘭準(zhǔn)備拉著陳城下床,陳城甩開慧蘭的手。
陳城:我不走,你讓我靜靜好不好?陳文,你帶你媽出去散步,讓我一個人靜靜。
陳文拉著慧蘭離開了。
陳城從病床上掙扎起來,拿著手里的照片看向窗外,遙望遠(yuǎn)處的家鄉(xiāng)。
字幕:幾天后。
陳城因病去世,手里始終攥著那張照片。
汽笛聲響起,人群有序地上著火車,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陳文:媽,我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這次我準(zhǔn)備先去上海,再去北京,當(dāng)初我們就是從那兒來的。
慧蘭把身邊疊得整整齊齊的包裹遞給陳文。
慧蘭:你這次去那邊不知道要待多久,身上的錢也不知道夠不夠,有困難多找找當(dāng)?shù)厝藥兔?,我們雖然走了這么多年,但那些城市你總歸是有些記憶的。
陳文:我知道,我打算先去家鄉(xiāng)那邊打聽打聽,看看村里人有沒有人知道。沒人知道我就挨家挨戶問,肯定能找到的,你就放心吧。
慧蘭:唉,你爸在世的時候總惦記著這件事,人老了就對過去的事很懷念。你回去看看當(dāng)初的人還在不在,你二嬸、二舅。小時候你總向他們要糖葫蘆吃,蘭兒也是,小時候總吵著要吃糖葫蘆……
說到這,慧蘭開始傷感起來。
陳文見狀打斷慧蘭:媽,沒事的,我都記著他們?;疖嚳扉_了,你快回去,我的東西都帶好了。
說罷,火車開始鳴笛,陳文登上火車。
(畫外音)陳文幾十年來輾轉(zhuǎn)全國各地多個城市,尋找蘭兒的蹤跡一直沒有中斷過。陳文的額頭漸漸開始布滿了時間的痕跡,頭發(fā)也逐漸白了起來。
陳文走進(jìn)報社:同志,你好,請問這里能刊登照片嗎?
工作人員:可以,你刊登照片是做什么用?
陳文:找人,我找我妹妹,我和她失散幾十年了,這是她小時候的照片,麻煩幫忙刊登一下。
工作人員:這照片都過了這么久了,里面的人都認(rèn)不清,刊登有用嗎?
陳文:有用。這里找不到我就去那里找,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工作人員:好吧,不過刊登照片需要繳納相關(guān)的費(fèi)用,請把身份信息提供給我。
陳文顫巍巍地拿出身份證,把一張寫得工工整整的手寫信紙小心翼翼地遞給了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好了,我給你排到了下個月的版期,這算是給你加急了。
陳文從椅子上站起來,俯身感謝:謝謝同志,謝謝。
工作人員:你這種情況我們也遇到過,尤其是這些年特別多,但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太難了,我?guī)湍闩藕昧巳掌?,不過能不能找到就不一定了。
陳文: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同志,今天麻煩你了。
陳文緩慢地走出了報社,向公安局走去。
陳文:同志你好,我想請問一下,這里能找人嗎?
年輕的警察打量著陳文:你要找什么人,她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陳文:我是南方來的,我要找的是我妹妹,她叫陳蘭兒,幾十年前我跟她在火車站失散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警察:既然是找親人那就好說了,我現(xiàn)在就幫你查看戶籍信息,看看有沒有叫陳蘭兒的。
陳文:感謝警察同志。我妹妹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六十歲了,她的樣貌我也記不清了,我這里只有一張她小時候的照片。
警察:你這個情況很特殊,過了這么久,人在不在都不一定。你先在這兒等等,結(jié)果可能要久一點才能出來。
陳文:好的好的,我就在這兒等,麻煩你了。
窗外天色漸暗,已是黃昏。
警察:同志,在我們這個地區(qū)目前能搜集到的人口信息還比較有限,暫時沒有查到叫陳蘭兒的信息,不清楚是不是改名了,如果后續(xù)有相關(guān)信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陳文:好吧,非常感謝你們,今天麻煩了。
警察: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你住在哪兒?我們送你一程吧。
陳文:不用了,我再去別處問一下,不耽誤你們了,謝謝。
(畫外音)幾天后,陳文接到了一個電話,有人提供了陳蘭兒的信息。
陳文走到門前,仔細(xì)整理了一下衣服,輕輕敲了敲門。
陳文:你好,請問有人嗎?
屋子里傳來一陣奶聲奶氣的聲音:誰呀?
陳文:我是來找人的,請問陳蘭兒在嗎?
一個小姑娘打開了門:陳蘭兒?沒聽過,你找錯了吧?
陳文:不應(yīng)該啊……小姑娘,你家人在嗎?
屋子里傳來一位老婦人的聲音:新余,干嗎開門?誰來了?
小姑娘回應(yīng)道:有人敲門來找人,問有沒有叫陳蘭兒的,奶奶你知道嗎?
屋子里的老奶奶應(yīng)聲走出來。
歲月的年輪在陳蘭兒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這改變不了血濃于水的親情。
陳文看著面前這位和他一樣的老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陳蘭兒主動開口:哥,是你嗎?
陳文:是我,是我。
兩位老人掩面哭泣,千言萬語仿佛在此刻停滯。
過了許久,陳文抹去眼角的淚痕,拿出從父親手中傳到他手中的照片,交給了陳蘭兒。
字幕:時光易逝,但親情永不磨滅。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