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國正處于數字化與老齡化雙重發(fā)展的階段,老年群體與數字技術之間的“鴻溝”問題不僅是個體經歷的結果,更是在社會互動的持續(xù)傳播實踐中形成的。文章基于傳播類型研究視角,分別從個體人內傳播、群體傳播、社會大眾傳播三個維度展開研究。研究發(fā)現,基于個體傳播的能動性、互動性與社會性特征,老年人“數字鴻溝”的彌合需要在數字包容的社會環(huán)境中提升老年人自身的媒介素養(yǎng),同時,需要借助群體傳播構成的群體歸屬意識和暗示,鼓勵更多的老年人加入集體學習中,也需要借助大眾傳播廣泛傳遞的特性及迅速更新的媒介技術,設置適老化的媒體報道議程,培養(yǎng)老年學習傳播的“意見領袖”幫助“銀齡一代”跨越“數字鴻溝”,共同推進構建數字化信息時代社會“智”理體系的養(yǎng)老助老新格局,變“數字鴻溝”為數字紅利。
關鍵詞:老年群體;數字鴻溝;人內傳播;群體傳播;大眾傳播
中圖分類號:G21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04-0127-03
一、引言
隨著我國社會老齡化的加速發(fā)展,老年群體在我國人口結構中占據的比例不斷攀升。國家統(tǒng)計局2020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數為2.64億,占總人口比例的18.7%。與老齡化問題相伴而來的是智能化、數字化信息技術的高速進步,數字革命改變了人們的社會生活,帶來了新機遇,也帶來了新挑戰(zhàn)——老年群體的“數字鴻溝”問題。
二、老年人“數字鴻溝”現狀
“數字鴻溝”是一種智能信息時代存在的差距現象,指的是擁有信息時代工具的人以及那些未曾擁有者之間存在的鴻溝。這種“信息溝”的存在引發(fā)的社會后果就是社會群體間產生了“信息富足階層”和“信息貧困階層”的分化,階層“繭房”使得彼此間難以建立起有效的溝通機制,從而影響社會的發(fā)展和進步。信息科技革命時代,信息傳播的媒介與方式不斷更新。而老年人由于衰老導致身體機能衰退,對功能繁多、操作復雜的手機、電腦等新型設備的學習應用程度落后于其他群體。因此,數字化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把老年群體“拒之門外”,存在智能設備使用困難的老年人主動或被動淪為“數字遺民”或“數字難民”。此時與數字時代“隔離”的老年人難以與社會其他圈層形成共鳴,老年群體的數字區(qū)隔與分化給社會發(fā)展帶來了巨大的隱患。因而,彌合老年人“數字鴻溝”,改變老年人在智能科技互動發(fā)展過程中的弱勢地位,成為智慧社會構建與發(fā)展的重要議題。
當下,為積極回應老年“數字鴻溝”治理議題,社會各界已經有不少適老化服務改造舉措。2020年,我國相繼頒布了《互聯(lián)網應用適老化及無障礙改造專項行動方案》《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的實施方案》專門解決老年人出行消費、文娛休閑等智能生活服務問題,2021年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宣布首批與老年人生活密切相關的217家APP及網站完成了適老化改造并運行等等,這些適老化改進的相關工作積極推進我國老年人“數字鴻溝”問題的改善。但實踐中發(fā)現,一些網站及APP的改進浮于表面:首頁設置了適應老年群體使用習慣的字體、頁面布局、語音導航和“一鍵人工服務”功能,但進入二級界面后,相關的圖標界面又與正常版無異;還有些產品為了縮減技術成本,減少了許多智能數字場景的設計,更有甚者,假借系統(tǒng)升級改造之名坑騙老年人。
綜上,解決老年人“數字鴻溝”的技術和服務都需要進一步完善。文章從人類傳播類型的個體人內傳播、群體傳播和社會大眾傳播視角進行分析,探尋幫助解決老年人“數字鴻溝”的路徑,促使老年群體在數字化時代能夠實現真正的賦權增能,并與其他群體共同享有智能科技帶來的便捷。
三、老年人“數字鴻溝”彌合策略
(一)人內傳播:提升老年人的媒介素養(yǎng),營造社會數字包容的氛圍
人內傳播也叫作內向傳播或自我傳播,指的是個體在接收外部信息之后,在個人體內進行的信息處理與傳播的活動[1]。人內傳播并不是單純的生理機制,不是對外部世界消極、被動的反映,而是在已知的基礎上探索未知、更新思想觀念、創(chuàng)造新知的積極能動的反映。因而個體特征不同,對不同事物的認知和理解也是不同的。老年人自身因衰老而導致生理機能衰退,而且因為時代與經歷不同,老年人的審美偏好與年輕用戶習慣也迥然不同,這些因素造成了老年群體使用和解讀現代智能媒介信息所需要的知識和能力的媒介素養(yǎng)與其他群體存在差異,這種差異是老年人“數字鴻溝”形成的重要原因。因此,提升老年人的媒介素養(yǎng),有利于更新老年人已有的“認知基模”,可以幫助老年人自主自愿地選擇放棄“數字斷連”[2],主動汲取新觀念,接受新事物,強化老年人的數字技能,彌補“知識溝”。當前,“被動輸入”方式單純地教會老年人使用智能設備,已經不能有效解決“數字鴻溝”的難題,需要用新時代的思維模式,通過體驗學習、嘗試應用、經驗交流等形式推動老年人主動適應數字時代,幫助老年人轉變固有觀念,積極融入智慧生活。
同時,開設老年人媒介素養(yǎng)課程也是一種有效手段,但目前媒介素養(yǎng)提升課程針對智能手機的使用較多,而開設電腦類、電視機頂盒操作課程較少。課程還存在設置不平衡、覆蓋對象不夠全面的問題。需要結合老年人的認知系統(tǒng),設定符合老年人學習的課程和方式,進一步加強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能力課程開發(fā),將智能技術應用貫穿各個教學環(huán)節(jié)。除此之外,還可以借助直播課程和上門授課方式優(yōu)化媒介素養(yǎng)培養(yǎng)體系,從而真正讓老年人享受互聯(lián)網發(fā)展紅利,融入時代的發(fā)展之中。
個體的人內傳播不僅具有能動性,還具有互動性和社會性的特征。正如布魯默在“自我互動”理論中所說,人與自己的溝通傳播是具有社會互動性的,是個人在與他人進行社會互動的基礎上,把他人對自己的期待進行自由選擇、加工組合后的內化行為。因而,老年人媒介素養(yǎng)的提升,不僅在于增強老年人自身的學習能力,還需要社會各界營造數字包容的氛圍,建設一個對老年人友好的數字學習的包容環(huán)境,為與數字社會“隔離”的孤獨敏感的老年群體“跨越區(qū)隔”進行心理賦能,減少社會支持匱乏感,建構老年人數字學習的心理支持,合力幫助老年人真正融入數字生活。
首先,在家庭層面,家庭成員應該多給予老年人一些體諒和關懷,主動教授老年人使用智能設備,老年群體會因兒女的推薦而采納信息(即正向作用),而代際溝通不暢會影響老年人對新媒體使用行為的忽視,觸發(fā)老年人對健康信息的回避(即負向作用)[3],推進代與代之間的“數字反哺”能幫助老年人克服學習困難。其次,社區(qū)層面,可以通過社區(qū)活動室,圍繞社會生活場景進行項目化學習,增強老年人的觸網能力。此外,政府政策制定層面,要充分感知老年人的需求,尤其是當前地區(qū)發(fā)展不平衡,農村和部分發(fā)展較慢的地區(qū)數字化基礎建設不完善、要求全部老年人在短時間內跨越“數字鴻溝”,反而容易導致數字排斥。因此,可以根據各地不同的實際情況,設置傳統(tǒng)人工與智能線上服務相結合,優(yōu)化流程,簡化手續(xù),從而提高老年人的服務體驗,如在一些老年人經?;顒拥尼t(yī)院、車站、公園等公共場域,建設一部分專為老年人服務的人工窗口,幫助并教授老年人在公共場所使用智能服務,進而有效緩解他們不會使用智能機器帶來的尷尬和窘境,給予老年人一定的支持。人工介入帶來的安全感能夠鼓勵老年人更有勇氣和信心應對數字社會的發(fā)展。
(二)群體傳播:創(chuàng)建線上線下老年人社交群,貫通上行與下行傳播引導
人內傳播屬于傳播類型中的微觀系統(tǒng),群體傳播是從個人的互動發(fā)展到一人與多人之間的交際,屬于中觀系統(tǒng)。群體傳播是指成員之間相互存在互動關系,且彼此擁有共同目標追求和歸屬感的復數集合體。這些群體成員之間會產生一種關于“我們”一體化的認同感和歸屬感,這種群體歸屬意識會影響和制約成員的態(tài)度和行為。尤其當群體中的多數人提出相同意見時,少數人雖然有不同的意見,但為了避免被排斥、孤立或遭受群體制裁而產生趨同心理,選擇服從多數人意見。很多時候,老年人難以進行單獨學習,或是獨自學習的持久性不佳。如果建立老年人線上和線下交流社群,建立群體聯(lián)系的渠道,如老人學習微信群、公眾號、線下社區(qū)活動室、老年大學、老年協(xié)會等,這些社群成為因退休或搬遷而與斷裂的舊的社會關系重新連接的“落腳點”,并成為建立新的交往關系的入口[4],彼此之間持續(xù)的連接和互動能夠進一步鼓勵老年人參與集體學習。尤其是當更多的老年人在公共空間發(fā)表意見,投入新技術的學習中時,對不愿意參與的老人不需要直接說服或強制,就會在群體暗示與壓力間接的促進下學習,實現老年人群體的共同發(fā)展和進步。
但值得注意的是,群體成員在進行集合行為的過程中,容易受到群體內成員的情緒感染,在激昂亢奮情緒的影響下,群內個體難以理智分析和判斷目前接收信息的真假,容易盲信盲從,引發(fā)群體性的失策行為,造成不可避免的損失。例如,如果有人故意在老年線上群或線下集體活動中宣揚某些傳銷、詐騙等不良信息,缺乏辨別能力的老年群體極易陷入騙局。這就要求相關企事業(yè)單位及政府監(jiān)管部門積極參與相應的社群建設,安排專門的社群工作人員對群內的活動信息加以篩選,防止發(fā)生群體性詐騙事件。同時,社群內專門化管理人員不但可以對社群進行下達教育規(guī)劃與政策等指示性質的下行傳播活動,更好地促進老年群體常規(guī)化、合法化、合理化、持續(xù)性學習,而且可以開展反映老年人建議、愿望和要求的上行傳播活動,收集社群建設和老年人適老化服務方面的社情民意,上通下達能夠更好地促進老年人“數字鴻溝”問題在群體傳播中解決。
(三)大眾傳播:設置媒體適老化報道議程,培養(yǎng)媒介傳播的“意見領袖”
大眾傳播是宏觀而復雜的社會傳播現象,是以社會大眾為傳播對象,由專業(yè)的媒介組織利用先進的傳播媒介及技術進行大規(guī)模信息生產和傳播的活動。目前,大眾傳播在智能技術的加持下飛速發(fā)展,專業(yè)化的媒介組織應當主動更新傳播制度和政策研究,建立順應老齡化社會要求的傳播體系,開展適老化服務的輿論環(huán)境建設,利用當下智能技術優(yōu)化智慧助老的產品和服務。
1972年,美國傳播家M.E.麥庫姆斯和D.L.肖發(fā)表了《大眾傳媒的議程設置功能》一文。在這篇文章中,他們指出大眾傳播具有議程設置功能,即進行環(huán)境再構成作業(yè),傳播媒介從現實中選擇符合自身價值觀和報道方針的重要事件進行報道。當前,媒體對老年群體的忽視擴大了“數字鴻溝”,一方面,老年人的數字媒體十分匱乏;另一方面,其他相關媒體的老年人節(jié)目質量低,社會影響力不高,少見老年人的身份表達、話語建構。甚至有些媒體報道“廣場舞大媽擾民”“老年人強制讓座”等事件,過于夸大事實,塑造了趨于負面的晚年凄慘、道德滑坡[5]、素質低下、倚老賣老的老年人形象,老年人被集體性污名化,“老人變壞”充斥輿論空間,進一步加劇了老年人在數字化時代獲取信息和使用信息的困難。因此,媒介組織應當在內容上構建積極向上的老年人媒介形象,提供適宜老年人獲取和識別的信息元素,開設老年媒體專刊、老年頻道以及老年人喜聞樂見的節(jié)目,以老年人樂于接受的符號進行報道,用老年人的視角構建老年媒體的新聞及媒介框架。并且,在形式上也應當借助人工智能技術,如AI、聊天機器人、智能語音交互等技術,賦予媒體產品準確識別用戶語音、理解用戶真實意圖、及時反饋適老化呈現模式。值得注意的是,在提升基礎功能滿足老年人日常生活需求和信息傳播的同時,也要加強對老年人的情感慰藉、心理鼓勵等信息傳遞的關注,加速推進“老齡守護”,創(chuàng)建幫扶老年人的正能量輿論環(huán)境。
另外,大眾傳播是兩級傳播模式,拉扎斯菲爾德在 1940年發(fā)表的題為《人民的選擇》報告中提出:大眾傳播的信息并不是直達目標對象,受眾接收到信息的過程是以“大眾傳播—意見領袖—受眾”兩級傳播模式完成的,其中,“意見領袖”是兩級傳播中的重要角色,承擔著重要的作用?!耙庖婎I袖”通常是人群中首先或較多接觸大眾傳媒信息,并將信息經過自己加工傳播給他人的人,擁有影響他人態(tài)度的能力。當下,越來越多的老年人借助朋友圈、微博、抖音展示生活,在一些平臺還出現了老年網紅和老年偶像,如抗疫“定海神針”鐘南山,“老戲骨”陳道明、張國立等。這些與老年人有著相似的價值觀和處世態(tài)度、地位略高的領域專家型“意見領袖”介入大眾傳播,在說服老年人學習及接受新事物時更有力量,彼此交換意見的頻率通常更高,并且能增加老年人對信息技術的了解和信息傳播的信任度,對于老年受眾獲取信息、媒介內容制作以及媒介經營大有裨益。
但要注意,“意見領袖”在傳播信息的過程中,是根據自己的價值認知、思想觀念進行信息選擇、加工和解釋的,為防止“意見領袖”對信息故意添枝加葉、裁減回避、歪曲攻擊,有效發(fā)揮“意見領袖”的正向引導能量,要對“意見領袖”傳播的信息進行規(guī)范和監(jiān)管,建立和完善相關制度,有效發(fā)揮“意見領袖”的正向作用。
四、結語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無論時代如何進步,提供適老化服務,為老年人解決生活難題都應成為社會共識。要堅持以人為本與科技創(chuàng)新,從適應老年人身體機能、行動特點以及心理需求的角度出發(fā),從個體、群體和社會三個傳播維度,討論老年人“數字鴻溝”的彌合路徑,最大限度地幫助數字時代的老年人享受智能生活的便利、跟上時代發(fā)展步伐。同時,相關的學術同人要在老齡化“數字鴻溝”問題的研究上登高望遠。彌合老年人“數字鴻溝”的探索雖已開始,但行動仍在路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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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高丹陽,碩士,助教,研究方向:新聞傳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