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體意識的呈現(xiàn)與獨立身份建構

岳彩陽

摘要：笛安直面北京當下的社會生活，創(chuàng)作出具有世相意味的長篇小說《景恒街》。在《景恒街》中，笛安將自己的女性經驗和價值判斷融入其中，以深沉細膩的筆致塑造出一系列個性鮮明的職場女性。這些職場女性以自身的才干在職場嶄露頭角，并勇敢表達對愛情真實的體驗，呈現(xiàn)出強烈的女性主體意識。同時，小說中的女性不再以社會的規(guī)訓束縛自己，而是積極發(fā)揮女性創(chuàng)造力，努力建構獨立身份，增強社會認同，并站在人本主義的立場上，探索和諧均衡的兩性關系。

關鍵詞：《景恒街》 笛安 女性主體意識 身份建構

笛安的小說《景恒街》講述了一個以軟件“粉蝶”作為容器的創(chuàng)業(yè)故事，融入了風投、融資、創(chuàng)業(yè)、商戰(zhàn)等多種因素。在這部小說中，笛安延續(xù)了對女性群體生命狀態(tài)的反思與探討，圍繞故事中心活躍的女性人物都是職場新女性。這些女性人物都有較好的教育背景，她們以新時代女性的身份，在北京這個充滿現(xiàn)代氣息的城市之中奮斗打拼，以期以自己的才干和智慧謀求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同時，她們更是敢于毫不羞澀地表達自己對于愛情的真實體驗。

在《景恒街》中，笛安著力刻畫了三位職場女性——朱靈鏡、文娟、小雅，這三位女性分別處于不同的職場發(fā)展階段，作者通過對她們在事業(yè)、友情、愛情等方面的激情書寫，展現(xiàn)她們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思潮交匯下的選擇與堅守。她們在男性主導的職場空間中積極發(fā)揮自身創(chuàng)造力，爭取女性話語權，具有強烈的主體意識。同時，她們努力尋求身份認同，探索建立均衡和諧的兩性關系。作者笛安將新時代女性的精神內核真實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刷新了人們對時代新女性的認知。

一、《景恒街》中女性主體意識的呈現(xiàn)

西蒙娜·德·波伏瓦曾深刻地指出：“女人面對本質是非本質。男人是主體，是絕對，女人是他者?！盵1]女性的“他者化”在中國現(xiàn)代男性敘事中常?？梢钥吹健⑺贾t曾指出，在中國現(xiàn)代男性敘事中，“她們沒有歷史，沒有文學，只能聽憑男人去描寫她們，在文學作品中把她們寫成仙女、淑女、白雪公主、賢妻良母或者妖婦、惡婆、禍水等等”[2]。女性一直是被敘述的，不是一個自主的存在。笛安卻以敏銳的筆觸將自己的價值判斷和女性經驗融入小說《景恒街》中，塑造出真實豐滿的女性人物。這些女性供職于風投公司，在激烈的職場競爭中產生對于自我主體的焦慮，在愛情婚姻中面臨家庭事業(yè)兼顧重擔、愛情變質等問題。她們不斷反思是否該將自身的主體性放置在男性之下，并思考如何建立自我主體性，最終她們不斷張揚女性意識，以獨特的生命方式成為真實獨立的女性。

（一）彰顯女性話語：活出真實自我的朱靈鏡

朱靈境，這個有著英國留學背景的女性，在職場和愛情上的表現(xiàn)，不同于傳統(tǒng)社會對于女性的認知。她不以世俗的眼光定義自己，勇于表達自己的聲音，接受并表現(xiàn)真實的自我。她以有別于傳統(tǒng)價值觀、道德觀的女性內在特質，豐富了文學世界中的女性形象。

朱靈鏡有著不同于世俗的愛情婚姻觀。在愛情中，朱靈境的愛是不摻任何雜質的，帶有無功利的純粹性質。她與關景恒一見鐘情后很快結為夫妻，她愛關景恒，不是因為他曾經是一個在聚光燈下歌唱的閃閃發(fā)光的歌手，也不是因為他創(chuàng)辦的“粉蝶”公司有著蒸蒸日上的事業(yè)，“她根本不知道誰是關景恒，她要的就是那個鳳鳴路四號院的男孩子，她只要那個坐井觀天的驕傲的男孩子”[3]。她愛的是愛人本真的樣子，她不需要愛人在世俗世界里有多么地成功。當關景恒在欲望的商海里沉浮起落、迷失自我時，她卻在看透名利的本質后說：“試過了，我對這個人間，實在興趣不大，勉強不了，所以就貪戀著那一點點片刻的歡愉。那一點點片刻的歡愉，是我最后的去處?！盵4]她要的僅僅是愛情中的那一片真情?？僧旉P景恒因利欲熏心而不斷利用并踐踏朋友小潘的信任和朱靈鏡的愛時，那些僅存的歡愉也被消耗殆盡。此時，朱靈鏡選擇堅守人性的良善，與漸漸陌生的關景恒離婚，重新開啟生活。

在愛情婚姻中進退瀟灑的朱靈境，對待性關系的方式也不同于傳統(tǒng)的貞節(jié)觀、道德觀要求，她時刻在牢牢地掌握著自身的性話語權。朱靈鏡有著出色的工作表現(xiàn)，在前公司破產時，她憑借著自身過人的才能很快被新的風險投資公司MJ老板賞識，走出失業(yè)困境，成為一名高級數(shù)據分析師。朱靈鏡和自己的上司鋼鐵俠在偶然的情況下發(fā)生了性關系，但倆人的關系談不上感情，也談不上利用，更像是都市里寂寞男女的相互慰藉。對此，朱靈境沒有絲毫的難堪羞辱之情和矯揉造作之感，而是正視自己的欲望，將自己放置在和男人同等的位置之上。當朱靈境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關景恒時，主動和鋼鐵俠提出了斷，沒有絲毫不安和留戀。?？抡J為“權力不害怕性，相反，性是權力得以實施的手段”[5]，在狹隘的男權制度之下，女性是喪失性話語權的，女性貞操的主導權是屬于男性的。但朱靈境卻有自己的選擇，她沒有把自己的身體待價而沽地去利用，也沒有感到任何道德上的不安，而是坦然地對待自己的欲望。正如洪治綱所言：“任何個體在生命意識上的自覺，首先就體現(xiàn)在身體的自覺上，即意識到身體作為生命的載體，應該膺服于自我理性意志的管理，不能盲目地屈從于他者的意愿?！盵6]朱靈鏡通過自己主動的言說行為來表達自己的性權力，掌握了身體所有權，而不再是以世俗的規(guī)則去窒息自己的身體。

（二）反凝視下的突圍：漸諳職場生存法則的普通白領文娟

“凝視（gaze）”，又譯為“注視”，“是攜帶權力運作或者欲望糾結的觀看方法”[7]，凝視者在權力的作用下處于主導地位，被凝視者既是凝視的對象，也是凝視者目光注視下權力作用的對象。?？抡J為，“每個人在這種目光的壓力下，都會自覺地變成自己的監(jiān)視者，這樣就可以實現(xiàn)自我監(jiān)視?！盵8]即被凝視者通過內化凝視者的價值判斷慢慢地將自我物化。職場是一個公共空間，女性身處其中，隨時隨地都在接受著男權制度的凝視，導致女性常常將自己規(guī)訓為男權的依順者，以獲取立足之地。文娟剛來MJ公司的時候是作為老總鋼鐵俠助理的身份出現(xiàn)的，作者這樣描述文娟：“這是一個個子很矮的姑娘，略胖，名字叫‘文娟’，也是隨處可見的那種。她最大的優(yōu)點是，無論鋼鐵俠怎么冷嘲熱諷，都像是聽不出來，再加上沒什么情緒，感覺已成金剛不壞之身?！盵9]可以說，起初的文娟是職場權力所有者的絕對服從者。作為剛入公司的新員工，文娟常常是逆來順受而又任勞任怨，小說中出現(xiàn)她的畫面大多是老總向她抱怨咖啡調得不行，或者是她抱著大堆文件在辦公室里穿梭。通過文娟這一女性形象可以看出，在職場這一公共空間中，男性常常是權力的主宰者，而女性則成為被權力操縱、規(guī)訓的對象，處在邊緣位置。

隨著小說的敘寫遞進，文娟慢慢地熟悉職場規(guī)則，她不再將別人的期望放置在自己身上，而是掙脫了男權凝視下的束縛，做真實的自己，她通過反凝視行為漸具女性主體性。最為典型的事件是，文娟勇敢機智地幫助同為女性的小雅擺脫男性（小雅醉酒的老公）施加的打壓，為小雅解了圍，讓其免受進一步的暴力傷害。同時，面對苛刻的上司，文娟也慢慢地脫離出上司的控制，她選擇進入老板較少控制的游戲組部門，并松一口氣地說：“那個剛入職的孩子要去給Tony當助理了——老娘總算不用再伺候他?！盵10]此外，她不齒于老板和小雅的曖昧關系，常常在辦公室同其他同事暗地里進行道德譴責。

文娟的成長變化源于她奪取了凝視的主動權，從被凝視的客體變成凝視的主體，以自己的視角對男性行為進行評斷，并做出相應的行為反抗。文娟不再是男性眼中被規(guī)訓的、服從的存在，不再一味地屈服于男性權威，而是逐漸具有強烈的主體意識，成長為一個具有清醒的自我判斷、勇于從“凝視”中突圍、敢于做自己的女性。

（三）化解職場焦慮：具有較強決斷能力的事業(yè)型女性小雅

“弗洛伊德和阿德勒說過，原始人最初的焦慮體驗，是來自野生動物的尖齒利爪的威脅警示。但到了現(xiàn)代……我們不再是老虎和乳齒象的獵物，但是卻受害于自己的自尊、被自己的族群孤立或在競爭中受到失利的威脅。焦慮的形式已經改變，但是焦慮經驗依然大體相同?！盵11]焦慮伴隨著人類生命演進過程，而處在激烈職場競爭中的女性也常常處于焦慮狀態(tài)中。這是因為女性處在一個男權主導的職場空間中，需要越過權力的縫隙才能嶄露頭角，并且女性在職場中更是面臨著復雜多變的情勢以及事業(yè)婚姻的平衡等問題。但《景恒街》中的女性小雅卻有著超乎常人的穩(wěn)定心態(tài)，能很好地疏解職場焦慮。

小雅在職場上殺伐決斷，雷厲風行，能力絲毫不弱于男性，并因果斷的決策能力和敏銳的商業(yè)眼光而受到大家認可。作為風投公司MJ的高層，她能夠慧眼識出具有投資價值的項目，處變不驚地處理職場上的風云變化，堪稱名副其實的職場精英。她在MJ創(chuàng)立之初，憑借自己超人的商業(yè)嗅覺，力排眾議，拿下對“蔓越莓”公司的投資，使MJ一躍成為投資界的傳奇。同時，關景恒的“粉蝶”公司的創(chuàng)立與升值也是小雅一手促成的。小雅在職場中充分施展著自己的才華，即使面對老板的質疑，她也敢于相信自己的職業(yè)判斷，并用貨真價實的投資回報讓老板心服口服。在職場競爭中，小雅也能始終保持著理性平和的心態(tài)，她有著自己的節(jié)奏和工作風格，從來不因外界的風吹草動而亂了自己的章法。靈境評價她：“小雅即使在非常焦慮的時候，也依然對每個人都有發(fā)自內心的客氣——當然也有可能她內心深處并不焦慮，只是禮節(jié)性地表示擔憂而已?！盵12]實際上，她也和常人一樣存在焦慮，但她可以理性地解決難題，在成就自我的同時成就他人。

女性在成長發(fā)展中要從各種棘手事件帶來的焦慮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需具備強大的魄力和過人的智慧，方能實現(xiàn)突圍。小雅就是如此，從她的職場突圍事實來看，這是一種有效而和諧的方式。正如福柯所說：“只要存在著權力關系，就會存在反抗的可能性。我們不能落入權力的圈套：我們總是能通過明確的策略改變它的控制?！盵13]小雅總是帶著一種游刃有余地放松與志在必得地自信，她能運用理性和智慧將職場中的焦慮一一破解，跳出職場“權力的圈套”，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突圍，充分展現(xiàn)個人才能，真正地享受職場生活。

從三位女性的職場發(fā)展階段來看，朱靈境作為小說的女主人公，她在三位女性中處于中心地位，小雅和文娟是靈境的延展和補充。小雅的事業(yè)騰飛是靈鏡的將來時，文娟的初入職場是靈境的過去時。這三位女性活躍在職場內部，她們不再糾結于男權社會重壓下的委屈，而是像男性一樣在職場上發(fā)揮自己的才干和智慧，表現(xiàn)出對個體獨立價值的追求。同時，在情感上，以靈境為代表的女性雖對愛情有著真誠的向往，但她并不一味地沉溺于愛情，而是保有理性，懂得及時止損。作者通過這三位女性人物，展現(xiàn)了現(xiàn)代女性獨有的強烈的女性主體意識。

二、《景恒街》中的獨立女性身份建構

《景恒街》中的女性在展現(xiàn)女性主體意識的同時，還通過建構在社會層面上的獨立身份，不斷強化自己的主體性，增強社會認同。她們的身份建構表現(xiàn)為兩個方面：一方面，小說中的女性不再是相夫教子的傳統(tǒng)女性，而是躋身于商海的職場女精英，她們通過在職場上不斷發(fā)揮個人創(chuàng)造力，積極參與社會事務，從而獲得女性話語權；另一方面，她們在獲得話語權之后，以人的獨特性為基點，努力擺脫傳統(tǒng)對立的兩性關系，與男性共同合作，尋求一種均衡協(xié)作的兩性關系，并在尊重兩性差異的同時，致力于兩性和諧生活的營造。

（一）去“景觀化”，努力發(fā)揮女性創(chuàng)造力

西蒙娜·德·波伏瓦曾揭示這樣一個殘酷的歷史事實：“在試圖取得任何成就這一點上，婦女從來就沒有以和男人同樣的膽量和同樣的自信去爭取過。從一開始，她們就覺得命該如此，因為她們知道社會不會給她們一個公平的機會?！盵14]一直以來，女性只是男性眼中的“景觀”，女性在被欣賞的過程中，以男性的需求定義自身價值，最終喪失自我。女性要擺脫“景觀化”的客體形象，只有站在與“特權者”同等的位置上，才能獲得話語權，而女性改變地位的前提便是拒絕沉默和依附，主動掌握生存權和自我言說權。

《景恒街》中的三位職場女性擺脫了傳統(tǒng)社會對女性的角色固化，她們進入職場，不再是男性眼中的“景觀化”存在，而是自尊自立自強，展現(xiàn)女性特有的風姿，并努力在職場中獲得一席之地。朱靈境、文娟和小雅恰逢創(chuàng)業(yè)風潮，深受最新的互聯(lián)網經濟影響，諳熟辦公室政治之道，明曉商戰(zhàn)的冷酷無情，她們深入其中但游刃有余，充分發(fā)揮自身才智，成為獨立自由的個體。靈境與同事共同開發(fā)出為北漂帶來精神慰藉的雪地企鵝小游戲，受到部門領導的青睞；文娟實現(xiàn)了從邊遠落后的鄉(xiāng)村來到繁華首都生活打拼的愿望，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都市白領，獲得了更多的發(fā)展機會；小雅憑借敏銳的商業(yè)嗅覺，發(fā)現(xiàn)“蔓越莓”和“粉蝶”的商業(yè)價值，使MJ投資公司成為投資市場的傳奇。所以，女性不是天生的弱者，女性可以利用自己的性別特質和專業(yè)能力在職場上熠熠生輝。笛安的寫作為我們展現(xiàn)了女性應有的發(fā)展圖景，這三位職場女性就是通過積極發(fā)揮個人價值，打破了傳統(tǒng)觀念中男強女弱的偏見以及男性占主導的職場秩序，進入兩性可以平等對話的空間。

小說中的中心女性人物朱靈鏡是作為小說男性代表關景恒的對立面而存在的。靈境的形象集中展現(xiàn)了女性不再是物化的存在，而是可以以女性美好力量影響這個世界。朱靈鏡和關景恒這兩個名字起自北京的兩條街道，具有深層喻意。靈境街是傳統(tǒng)的北京胡同，代表的是傳統(tǒng)力量，具有溫情、包容的柔軟特質，而景恒街則是新型的商業(yè)街，代表的是一種現(xiàn)代力量，象征著欲望和征服。朱靈鏡對關景恒說：“反正我相信，時間慢慢過去，人的欲望會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少。到最后，說不定都會笑話自己曾經在所有的事情上有過那么多的渴望。我和你在一起，陪伴對方，不就是為了一起把那一天等來嗎？”[15]在無限增長的欲望不斷擠壓人性的現(xiàn)代都市中，朱靈境始終保持著對人性美好的堅守，試圖以女性本質力量糾正關景恒在商海中不斷被異化的人格。她清楚地知道比之于碾壓別人，成為世人眼中的成功者，不如多感受這世間溫柔的歡愉，因而她總是力所能及地為這個冰冷堅硬的城市帶來一些溫暖。

正如埃萊娜·西蘇對女性的期望：“她奉獻的可以是生命、是思想、是變革，……只要她去愛，一切陳舊的管理概念就全被忘記了。在一種或多或少有意識地計算之后，她找到的不是她的數(shù)目，而是她的差別?！盵16]小說中的職場女性就是自信于自我主體力量，永遠堅定地成為自己，并試圖用自己的力量為世界帶來有益的影響。

（二）打破傳統(tǒng)性別秩序，探索和諧兩性關系

傳統(tǒng)的性別關系呈現(xiàn)出一種對立的狀態(tài)，男性和女性分別被賦予了不同的性別氣質和社會角色。特別是女性，總被要求以“圣母”的形象出現(xiàn)，這種形象剝奪了女性發(fā)聲的機會，扼殺了女性的主體意識。且因著這種性別形象的固化，男性和女性似乎是來自兩個不同的陣營，不容互通。然而，性別秩序既表現(xiàn)出分裂差異性，亦表現(xiàn)出統(tǒng)一和諧性。瑪麗·雅各布斯就指出：“伍爾夫的《奧蘭多傳》把性別特征描繪成流動的、多樣化的、可以互換的，用吉爾伯特的話說‘漫不經心的轉換’，即伍爾夫的‘從一種性別向另一種的擺動’取代了固定不變的性別?！盵17]伍爾夫從根本上否定了兩性性別氣質顯著差異的偏見，指出男性和女性更多地呈現(xiàn)出性別特征的混合。針對傳統(tǒng)的性別秩序呈現(xiàn)的單一孤立狀態(tài)，笛安試圖探索一種均衡協(xié)作的兩性關系，致力于構建更合理的兩性關系。

在《景恒街》中，笛安塑造的男性潘垣便是一個雙性特質明顯的人物，傳統(tǒng)社會定義的那種界限分明的兩性特質都體現(xiàn)在他身上，他褪去了男性的強勢與自大，擁有女性般的善良與嫵媚。朱靈境和小潘的關系，既呈現(xiàn)出一種異性友誼的狀態(tài)，具有對照性，又可稱為感情深篤的姐妹關系，具有和諧性。這兩個不同性別的人完全沒有按照世俗意義上的兩性倫常秩序去相處，而是忽略不同，尋找共同，生活上相互幫扶，心靈上相互支持，維系著一種互助合作的兩性關系。

此外，小雅作為一個成功的職場女性，她的身上也體現(xiàn)著混合的性別特質。小雅有著女性的溫柔和細膩，能夠細致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務；同時，當問題出現(xiàn)時，她也有著男性般的果斷與剛毅，能夠理性而利落地解決難題。小雅和職場男性伙伴處于一種相互成就的關系狀態(tài)，他們因彼此的互助而獲得事業(yè)的成功，并感恩彼此的存在。她憑借著出色的工作能力，獲得了老板鋼鐵俠和客戶“蔓越莓”先生對她發(fā)自內心的尊重和感恩?？梢姡詣e只是一個社會學層面的標簽，男性和女性完全可以拋下性別的刻板印象，而去創(chuàng)造出溫馨互助的、更具人文關懷的兩性關系。

在笛安的這部小說中，兩性不再是站在尖銳的對立面，而是站在人本主義的立場上，關注人的生命的平等性，一致合作去抵御外界的困難。正如著名學者孫紹先在《女性主義文學》中所說的：“女性既不應該繼續(xù)做父系文化的附庸，也不可能推翻父系文化重建母系文化。出路只有一條：建立‘雙性文化’?！盵18]兩性之間應該是均衡、協(xié)作的關系，而非彼此對立和矮化。只有正視彼此的差異，尊重彼此的特質，尋求兩性之間利益的最大化，才能建立起和諧穩(wěn)定的兩性關系，進而有助于構建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社會秩序。

《景恒街》這部具有女性成長記錄意味的長篇小說，收納了愛情與創(chuàng)業(yè)的雙重主題，具有濃厚的時代氣息。作者笛安以她一貫深刻細膩的筆觸，塑造出一眾個性鮮明的都市女性形象，并在職場和都市的文化語境中，關照她們的職場生存狀況與兩性關系處理方式。通過小說可以看出，女性只有在思想上形成主體意識，才可能實現(xiàn)生命的解放，同時，女性還需要通過獨立身份的建構外化自身的主體性。在這一過程中，女性要勇敢地承擔起屬于自己的社會責任，獲得經濟獨立，并與男性尋求合作，實現(xiàn)共生共存。如此，女性才能主動尋回屬于自身的生存發(fā)展權力，獲得與男性平等對話的空間，真正實現(xiàn)個體生命的獨立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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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云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