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蔡襄在家鄉(xiāng)的“六大”政績

梁少金

（泉州市文物保護中心，福建 泉州 362000）

一、復五塘，興水利

蔡襄在閩的建設之一為恢復五塘，興修水利。五塘為莆田的勝壽、西沖、太和、屯前、東塘五所陂塘，始建于唐朝，蓄水后可用于灌溉下游沿岸一千余頃咸地，助莊稼收成，惠及農戶八千余家。宋天圣年間，當?shù)毓賾襞c強宗富戶陳清等相互勾結，將此五塘填沒，改為田地。自此，原靠五塘灌溉的田地，斷了水源，變成了望天田，只靠雨水，常顆粒無收。但農家仍需照常納稅，使得本來生活就十分貧困的農民雪上加霜。慶歷八年（1048 年）正月，時任福州路轉運使的蔡襄返鄉(xiāng)探親，聽聞此情況，深入實地調查研究后，上奏疏《乞復五塘札子》：“臣昨至興化軍，訪聞得莆田縣有陂塘五所：勝壽、西沖、大和、屯前、東塘。自來積水灌注塘下沿海咸地一千余頃為田，八千余家耕種為業(yè)……有百姓陳清等陳狀，于萩蘆陂開渠飲水灌溉屯塘下民田，卻決去五所陂塘，以地為田……又年年雨水不充，卻放稅賦至多。前后百姓論訴不絕，官司為見已出卻產錢，經屬省帳，難為除落，不與受理。……乞賜除落塘內新定產錢，依舊積水為塘，利濟民戶。”[1]蔡襄的這一奏疏得到仁宗皇帝的批準，詔令地方官恢復原來的五所陂塘。自此，困擾當?shù)匕傩盏墓喔入y題得到了破解，使得沿線十二萬人口獲得生路。當?shù)剞r民為了感謝蔡襄的恩德，自發(fā)在塘畔立碑紀念。

除了恢復五塘，蔡襄還在莆田復修慈壽陡門、南安陂和太和陂，使得莆田平原的水利得到了較好的改善。

慈壽陡門，位于今涵江延寧陡門頭，是五塘的配套工程。當時是海水與內河的交接處，因沒有陡門，造成海水上漲，淹沒良田。蔡襄實地調研后，發(fā)動民眾就地修建陡門，使海水不入內河，內河的水蓄起后，可灌溉農田一百八十頃。百姓頌揚他的功績，特在此處刻上“端明”二字，故此門又稱“端明陡門”。

另外，蔡襄還主持修復了南安陂與太和陂。南安陂位于莆田江口迎仙溪上游，筑于宋太平興國二年，該陂截北萩蘆溪水，由陂引水繞山麓，東行十余里，流經二十九個村莊，灌溉田地一千多頃。后因長年失修，造成滲漏不堪。蔡襄發(fā)動當?shù)孛癖娦迯痛粟?，使之水利功能得到恢復。而太和陂（又稱太平陂）則位于今莆田萩蘆鎮(zhèn)，它原修筑于興化年間，可用于灌溉興教、延壽二里田地七百頃，后被當?shù)睾烂袂终紴樘铮撕箝L年失修，造成沿岸農民飲水困難。蔡襄積極動員組織人力修復陂塘，使當?shù)匕傩盏挠盟畣栴}得到了解決。

二、減丁米，輕民負

在推動閩省水利建設的同時，蔡襄也密切關注著家鄉(xiāng)的經濟與民生建設。五代時期，福建的封建割據(jù)勢力強令人民按人丁每年交納一次身丁稅，漳、泉、興化三郡的官府，變換手法，將交現(xiàn)金的身丁稅變成身丁米，并要求每丁繳納米五斗，一直將這種方式延續(xù)下來。在送到陳紅進納土回歸到宋朝以后，通過官斗對身丁米進行了重新修訂，最終泉州地區(qū)變?yōu)槠叨钒耄闹莸貐^(qū)變成了八斗八升，根據(jù)大米實際價格進行換算繳納相等的稅金。北宋年間，宋真宗同樣提出了福建和浙江等地見面身丁稅的政策，但漳州和泉州等地區(qū)的身丁稅已經轉變成身丁米，此時地方官并未將情況真實上奏，導致該現(xiàn)象依舊延續(xù)繳納。對于地處福建沿海，人多地少，本已生活貧困的三地百姓來說，未享受到減稅的福利，反而加重了他們的負擔。

時任福建路轉運使的蔡襄，在視察興化、泉州、漳州三郡時，耳聞目睹當?shù)匕傩丈碡撝刭x、生活貧困之情形，出身農家的他感同身受，便將親眼所見到各地民眾被苛捐雜稅盤剝的悲慘生活狀況，向仁宗皇帝匯報，上疏《乞減放漳泉州興化軍人戶身丁米扎子》。奏疏陳述了三郡百姓交納身丁錢的困境，并指出至今仍存身丁錢之原因：“遂先朝大惠不及三郡，三郡之人引領北望，迄今又四十年矣?！薄跋瘸兄掠兴幢M，陛下推而行之，可謂至孝矣?！弊詈蟛滔逭\懇地請求仁宗：“下恤遠民之苦，蠲放三周軍丁米，只令依建州例歲納口錢。在大國經費萬分之一，于生民性命全活豈少也?！盵2]奏疏上呈后，并未得到回復，蔡襄又寫信給曾任福建路轉運使的龐籍，懇請他在京師協(xié)助。終于，皇祐三年十一月，宋仁宗下詔：“漳、泉州、興化軍自五代以來，計丁出米甚重，或貧不能輸。自今興化軍以及泉州等地繳納七斗半時，主戶見面二斗半，客戶見面四斗半。漳州地區(qū)主戶見面三斗八，為定制?！敝链耍_三郡百姓多年的丁米問題得以解決，百姓的稅負負擔也得以減輕。

蔡襄不僅關心家鄉(xiāng)百姓的疾苦，也關注廂軍的困難。北宋采用“更戌法”，廂軍是北宋的地方性部隊，取“駐扎城廂”之意。廂軍大多是老弱士兵。廂軍實行易地輪換屯駐，當時福建的廂軍不能駐扎福建，必須駐扎在千里之外的廣南，路途遙遠，水土不服，染病而死者很多，回防時往往死亡大半。如果能改為在就近州軍屯駐，十多天的路程，不出鄉(xiāng)里，自然習俗風土，死損就會減少。因此，蔡襄在取兵民申訴，就此上疏仁宗，建議“于近比州軍節(jié)次那移對替，年歲計之，存救人命，不可勝計”。終得恩準，此后福建的廂軍不再派往廣南，改在附近的州軍屯駐，避免了許多廂軍的無謂死亡。

三、除陋俗，重經術

在發(fā)展經濟民生的同時，蔡襄也不忘在思想上喚醒民眾覺悟，革除民間陋習，提高民眾的文化素質。

當時，福州地區(qū)巫醫(yī)頻繁涌現(xiàn)，迷信風氣十足，當?shù)氐娘L俗更看重巫而非醫(yī)，許多人由于家人病重卻不請大夫，反而請來巫師驅邪去病，致使許多病人病重不治。蔡襄為了改變民眾這種愚昧無知的狀態(tài)，消除民間左醫(yī)右巫的陋俗，蔡襄便從州衙去除民間醫(yī)書《太平圣惠方》，請當?shù)孛癖娮钚湃蔚尼t(yī)生何希彭，從中選取便于群眾運用的六千零九十六條方，內容包括當時民間驗方和宋代以前歷代方書中的有關方劑，刻版公布于福州府衙門前，為病者提供藥方。許多民眾從中得到有效的藥方治病，病愈了，也喚醒了部分民眾的覺悟，有病請醫(yī)調治之風逐漸推行。在公布《太平圣惠方》的同時，蔡襄還親自寫了《圣惠方后序》一文，宣傳勸導民眾有病看醫(yī)用藥，并在《圣惠方》碑板附近，創(chuàng)辦“醫(yī)學堂”，挑選一批聰明的青少年學醫(yī)，請醫(yī)生講授醫(yī)學知識，采取以師帶徒的方式傳授治病技術。學成后，派他們到民間去為民眾治病，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然而就在此時，當?shù)貙υ娫~歌賦的學習尤為重視，更看重科局開始，卻對醫(yī)術學習不夠重視，這樣培養(yǎng)的人才，多是“五谷不分”的人。蔡襄主張科舉取士必須選拔具有真才實學的人，學校應該培養(yǎng)舉子的品德和學問，重策論而易于造出人才；他還主張：學子不但要學文，還要學道，學各方面的知識，如道義、法制等；學習經學知識，注意“臣德修業(yè)，而無失其時”，決不能放棄品德修養(yǎng)教育。提倡“循古禮，遵圣賢之道”，反對華而不實的學風。為了能夠改變當時人們過多地對詩詞歌賦等文章進行雕琢，蔡襄充分實踐自己的經世之術學習主張，在福州地區(qū)開辦學院，并禮賢下士，聘請有德行有學問之人共同辦學，向諸生傳授經術方面的知識。蔡襄自己也身體力行，到學舍執(zhí)經講授。在蔡襄的倡導下，學習經術之人數(shù)百，州民知書識禮，民風開始淳化，社會安定團結了下來。

四、植道松、倡綠化

梁克家《三山志》中有載：“蔡密學，知福州日，令諸邑道旁皆植松，自大義渡，夾道達于泉漳。”[3]這里所說的松，應為榕樹。因為古代對植物還沒有那么細致的分類，且興化和泉州一帶都把榕樹混稱為“松樹”。榕樹是多年生的常冠喬木，樹冠像把巨傘，遮蓋面積較大。福建地處亞熱帶，日照時間較長，雨水也多，路旁種植榕樹，既可供路人遮陽、乘涼、休息、避雨，又可防止水土流失。

蔡襄知福州后，便指示所管轄的閩縣、侯官、古田、福清、懷安、長樂、長溪、連江、閩清、永清等十二縣，在大道兩旁栽植榕樹。任轉運使后，又要求本路栽植。經福州地區(qū)行軍七百里，在沿途兩側種樹，不僅可以為后人遮風擋雨，也能綠化沿途景色環(huán)境，其中的“大義渡”就是現(xiàn)在的閩侯縣地區(qū)時，該地區(qū)從古至今依舊是福州和閩南兩地的重要交通要塞。從現(xiàn)如今的福州—廈門公路情況來看，也需要途經這一地區(qū)，人們直至今日仍然能夠享受當年的路旁古榕樹帶來的綠茵景色。這還有一條知名的溪流，叫做“綠榕溪”，也有一座明橋，叫做“綠榕橋”。在美輪美奐的自然景觀下，都要歸功于當年蔡襄首先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植樹綠化的功績，可謂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之典范。

由于蔡襄提倡植樹，故自宋代以來，福建路處處有榕樹，處處有綠蔭，后人無不感念其為民造福之恩德?！镀侮柋仁隆酚休d：“六月行人不知暑，千古萬古搖清風，閩人刻碑頌德，官禁剪伐，栽于令甲云?！?/p>

五、著荔譜，傳百世

福建莆陽盛產荔枝，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已有種植。宋時有“興化軍風俗，園池勝處惟種荔枝[4]”之說，每逢荔枝收成季節(jié)，到處綠樹丹荔，散發(fā)沁人心脾的清香，一派江南水鄉(xiāng)的秀麗景色。當時全國荔枝出產地僅在福建、廣東、四川等地，這三處中福建名列第一，但福建荔枝在全國卻是默默無聞。蔡襄故里楓亭，有“荔鄉(xiāng)”之稱，荔枝種植歷史久遠，每逢荔枝收成季節(jié)，家鄉(xiāng)父老家家戶戶摘滿荔枝出售，外地來的商人也爭相采購，出售荔枝成為家鄉(xiāng)百姓的一個重要經濟來源。然而這一盛況卻不為外人所重視，對于一貫以“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蔡襄來說，怎能不感到惋惜呢？種種原因，使蔡襄萌生了撰寫關于荔枝栽培方面介紹之想法，以期推廣荔枝知名度，推動當?shù)乩笾ΨN植事業(yè)的全面發(fā)展，改善當?shù)孛癖娚钏健?/p>

為了撰寫《荔枝譜》，蔡襄深入莆陽田間果園，拜果農為師，廣泛搜集素材，認真考察，詳加記錄，終于在嘉祐四年（1059年）寫出了世界上第一部關于荔枝栽培的專著?！独笾ψV》全書共三卷七篇，分述荔枝的歷史、產地、運銷、食性、養(yǎng)護、加工、貯藏和品種等。書中所記載的三十二個品種，均對其特征做了清楚的描述，例如它們的成熟期、果實大小、顏色、香味濃淡、酸甜程度等，對于考證現(xiàn)代荔枝品種源流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除介紹品種外，該書對荔枝加工制作方法也做了介紹，雖只有二百六十字，文字簡短，但十分精練地介紹了加工荔枝的四種方法：紅鹽法、白曬法、密煎法、曬煎法。在種植方法上，指出：“初種畏寒，方五七年，深冬覆之，以護霜霰?！痹摃€記載了當年的荔枝不僅可以滿足我國當時人們的食用和消費需求，也將荔枝帶入了海外多地，這些都是早期我國荔枝走上國際貿易道路的紀實資料。

《荔枝譜》的問世，是我國果樹學方面的一部重要著作，其影響很大。英國李約瑟在《中國古代科技史》中譽之為世界第一部果樹分類學著作，現(xiàn)已翻譯成多種文字，在世界各地流行。馬來西亞著名學者韻書評價說：“荔枝譜一書的問世，名人名果，相得益彰，使莆田這一特產更為國內各方所珍視。由于嗜食之眾與需求之殷，當然身價百倍，也就逐漸激起了普遍繁殖、增產的熱潮。所以，追本溯源，蔡公對于興化農村經濟繁榮，實有莫大的功勞與貢獻?！?/p>

六、倡修橋，跨天塹

蔡襄在閩還有一大建設，那就是倡修洛陽橋。洛陽橋亦稱萬安橋，位于今泉州市與惠安縣交界處的洛陽江上。這里從古至今依舊是東南沿海的重要樞紐，它連通江浙地區(qū)和漳廣地區(qū)，是福州到閩南地區(qū)的交通要塞。洛陽江江面水流湍急，沒有建橋以前，過路人必須乘坐渡船過江，然“每風潮交作，數(shù)日不可渡”，“沉舟被溺，死者無算”。

北宋皇祐五年，蔡襄知泉州府，為解決人民渡江困難，發(fā)展交通事業(yè)，他決心修造大橋，他親自到渡口勘察地形，觀察水勢，探訪民意，請教民師巧匠，擬定修橋方案，協(xié)助籌集資金，并與郡人王實、盧錫、義波等人一道，解決了修橋中的資金、技術等許多難題。洛陽江江闊水急，對大橋的穩(wěn)定要求高，此處盛產海蠣，海蠣的生長具有黏附性，施工者因地制宜，采用了“以蠣固礎”的方法來堅固橋墩基石，此舉被認為是世界生物學運用在建筑上的先例。架設橋梁用的石條重近十噸，他們集思廣益，利用潮水上漲，浮舟功能的“浮運法”來搬運架設石梁。在蔡襄的主持下，歷經六年零八個月的艱苦施工，終于在嘉祐四年（1059 年）十二月，完成了這座四十七孔，長三百六十丈，寬一點五丈的“亙海長虹”。

洛陽橋的修建，使天塹變坦途，溝通了福建的海上交通，大大促進了福建泉州海上交通事業(yè)的發(fā)展和繁榮。洛陽橋的修建，不僅造福百姓，也在我國橋梁建設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筆。時至今日，洛陽橋之“三絕”：工程浩大、石雕工藝精湛、《萬安橋記》文章簡潔書法勁通，仍為世人所稱贊。我國橋梁專家茅以升教授在《橋梁談往》一文中說：“福建自洛陽橋興建成功，泉漳兩地相繼修成‘十大名橋’，為橋梁技術開辟了新紀元，致有‘閩中橋梁甲天下’之譽。”[5]

蔡襄在閩的功績遠不止本文所述，他不忘反哺，為官一方，勤政愛民，造福百姓，政績斐然，為閩父老所稱道。為了紀念蔡襄為閩建設所做出的貢獻，福州、莆田、泉州等多地父老鄉(xiāng)親自發(fā)為他建立祠堂、紀念館。他的精神將激勵著閩省百姓，不斷拼搏，勇于奉獻，愛國愛鄉(xiāng)，為把閩省建設得更加美好而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