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一曬“象牙塔”里的那些官僚主義

于國君　郭妙蘭　余哲西

2021年9月，十九屆中央第七輪巡視向教育部黨組和31所中管高校黨委進行巡視反饋，其中一半以上高校被指存在不同程度的官僚主義問題。與黨政機關相比，“象牙塔”里的官僚主義既有相似性，又有獨特性，還有隱蔽性，帶壞校風、師風和學風，危害不容小覷。

現(xiàn)象一：“官氣”十足，“衙門”做派。

有些高校行政機構效率低下，部分行政干部頤指氣使，把校園變“衙門”。有的師生去蓋章簽字時，遇到“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華北某高校學生說，學校教務老師一周只有半天時間對學生辦理業(yè)務，遇到急事只能“干著急”。

行政權力掌握資源分配，導致一些教職人員追逐“官職”，有人為此還大費周章。如內蒙古某大學一名教研室主任為競聘校處級干部，竟然向時任學校黨委書記行賄。某高校理工科院系一名副教授表示，普通教授也許拿項目不容易，可如果有了行政職務，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還有一些人官學一體，美其名曰“雙肩挑”，實則“兩頭吃”。

現(xiàn)象二：門戶林立，“近親繁殖”。

以同門情誼打造利益圈子的現(xiàn)象在一些高校不時存在。有的學科所謂“大佬”徒子徒孫遍地，以師生、同門為紐帶互相提攜，形成封閉的“圈子”。有的高校在招收研究生時執(zhí)行“雙重標準”，對外校報考者從嚴從難，對本校本院系報考者青睞有加。

在年輕學生的話語中，課題組內“大老板”、“小老板”稱呼不時出現(xiàn)，有的“大導”掌控一切，以家長作風扭曲學術傳承。個別人還把學生視為附屬品、免費勞動力，學生不僅在實驗室里加班加點幫導師做課題項目，還要頻繁打雜、跑腿干一些與學術研究無關的事情，更有甚者以通過論文、順利畢業(yè)等條件來要挾學生，搞學術霸凌。

以靠校吃校進行利益交換，是“近親繁殖”的另一種形式。有的高校領導干部和教職工想方設法把配偶、子女等親屬安排進高校圈子工作。有的高校教職工互相請托關照親朋子女。

現(xiàn)象三：不務正業(yè)，攀附結交。

對于高校教師來說，潛心治學應是本務，一些人卻為爭項目經(jīng)費削尖腦袋。跑項目、要經(jīng)費的時間多了，潛心研究、教書育人的時間就少了;找門路、搞經(jīng)費的時間多了，躬身研究、與學生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有的甚至在項目到手后立馬分包給課題組的年輕老師或學生，自己動嘴不動手，出錢不出力，成為“學術包工頭”，把師生間“授”與“學”的關系異化為老板與員工的雇傭關系。

個別高校老師忙于交際應酬，無暇顧及教研。比如，有的不重教學重創(chuàng)收，頻繁外出授課、演講、做兼職，只想把高額出場費收入囊中。個別高校領導和老師把社會上的商品交換原則帶進“象牙塔”，把學術資源作為攀附權貴的手段。有的領導、富商樂于“攻讀”在職碩士、博士，一些教授也樂于招收這樣的“學生”，甚至不惜降低學術要求，而有的高校則熱衷邀請一些沒有教學經(jīng)歷和學術研究成果的“名流”擔任客座教授。

新華社

現(xiàn)象四：好高騖遠，貪圖虛名。

有的高校盲目提創(chuàng)建世界一流學校，熱衷于炒概念。有的高校辦學特色不明顯，學科專業(yè)盲目求全，造成重復建設和資源浪費。

一些高校內部各類研究機構成立了一家又一家，對外合作院所搞了一個又一個，效果如何無人過問。這樣的高校對基礎研究工作重視不夠，只重視短期效應，忽視長遠建設?！皩鉀Q國家重大需求、‘卡脖子’技術等支持不夠?！蹦掣咝＝處熤毖?，這些項目長期攻關才能出成果，純屬“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所以有的人不愿干、不去干。

一些高校領導干部習慣高高在上，不愿深入師生和教研一線。有的制定政策不征求意見，獨斷專行，有的缺乏調查研究，“拍腦袋”決策，有的管理僵化，脫離實際。

以行政命令統(tǒng)領學術。官僚主義的表現(xiàn)各式各樣，但背后都與“權力”二字息息相關。行政權力很好使，是催生官僚主義的一個重要原因。一些高校習慣以行政命令統(tǒng)領學術。少數(shù)人不學卻有“術”，將社會上拉關系、搞鉆營的不良風氣帶入高校并從中獲利，不但掌握了大量學術資源，還能輕易獲得學術地位和榮譽。

高校過度行政化，一方面，高校管理人員以行政邏輯來處理學術問題，阻礙學術正常發(fā)展;另一方面，高校教師處理行政事務擠占大量時間精力。更值得警惕的是，行政權力的誘惑讓一些教師變得浮躁，侵擾校風學風，甚至讓一些學生也有樣學樣，少數(shù)學生干部“官氣”十足，從中可見一斑。

圈子文化盛行，擾亂學術秩序。高校里同學、同門、同鄉(xiāng)等關系復雜，屬于典型的“熟人社會”，背靠“山頭”有底氣助長“近親繁殖”。有的高校老師長期深耕一地、深耕一域，容易滋生“一個人單打獨斗，比不上一群人合起伙來”的想法?！吧筋^”樹大根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圈就此形成。

講究門戶之分、“圈子文化”盛行，擾亂了正常的學術科研秩序，損害高校選人用人公平性，傷害那些想干事、能干事的教職人員的積極性。此外，“人情大于天”的環(huán)境造成一些人認為，如果自己不隨波逐流就會被排擠、淘汰，因此想方設法拉關系、進“圈子”，產(chǎn)生“劣幣驅逐良幣”的現(xiàn)象。

不合理的職稱評定制度。對于高校教師來說，職稱評定、職務晉升、成果評獎等均與個人職業(yè)發(fā)展密切相關。在這些方面，學術權威擁有很強的話語權，導致很多教師特別是青年教師不得不投靠“大導”，以求“庇護”。因此，在唯學歷、唯資歷、唯論文等“多唯”傾向下，混臉熟、貼名字、求提攜、認門戶、攀交情、搞關系等現(xiàn)象隨之出現(xiàn)。

在職稱評定指揮棒驅使下，學術話語權一定程度上被掌握在少數(shù)權威人士手中，容易導致學術同質性強，甚至演化為學術壟斷，影響創(chuàng)新思維和創(chuàng)新人才培養(yǎng)。

缺乏正風肅紀的強力震懾。有的高校對“四風”問題的監(jiān)督執(zhí)紀問責偏軟，壓力傳導不夠。還有的高校抓“四風”多集中在吃喝收禮等顯性問題上，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等問題涉及較少。某高校教師坦言：“查處的官僚主義問題數(shù)量微乎其微，只有有的問題傳播到社會上，造成不良影響，才會去查。”

監(jiān)督執(zhí)紀問責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怕傷和氣、怕掀蓋子，讓官僚主義在高校有了生存空間和蔓延土壤。缺乏正風肅紀的強力震懾，一小部分人產(chǎn)生“高校特殊論”的想法，致使隱藏在“象牙塔”里的官僚主義歪風難以祛除。

如何根治“象牙塔”里的官僚主義

駁高校特殊。一段時間以來，一些人秉持“高校不是黨政機關、知識分子不是領導干部”的論調，認為高校里的官僚主義沒有那么嚴重，糾治起來可以不那么較真，對這種錯誤觀點必須堅決駁斥。

全面從嚴治黨，高校不能例外。對社會上存在的官僚主義問題，高校時刻有被不良風氣包裹、侵蝕的風險，整治官僚主義不能把高校置身事外。

去行政“衙門”。去行政化、破除官本位有利于樹立一切為了科研、一切為了教育的導向。

一要“拆廟”，精簡行政管理機構，對原有內設機構進行優(yōu)化整合，把工作職能與工作性質基本相近的職能部門進行合并或重組，避免疊床架屋、“衙門”林立。

二要減人，參照教育部施行的生師比，把行政干部數(shù)和師生數(shù)比例納入統(tǒng)計評比，對行政干部進行核減，嚴防因人設崗、濫設副職、虛職和閑職等現(xiàn)象。

三要限權，嚴控行政部門對學術工作過多干預，控制內部會議數(shù)量、發(fā)文數(shù)量、檢查評比次數(shù)等，切實減輕科研人員的非業(yè)務性工作負擔。

破學術依附。打破相互封鎖、彼此封閉的門戶之見，營造開放的學術生態(tài)。

一要建立回避制，嚴把入口關，培養(yǎng)結構多元化的師資隊伍，實施“控制本校畢業(yè)生留校任教制度”，打造差異化、梯隊式人才“蓄水池”。

二要建立追責制，嚴格規(guī)范專家評審行為，嚴防感情票、利益票，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立即取消評審等資格，強化責任追究，扭轉評選時一窩蜂上、出問題時沒人負責的亂象。

三要建立信譽制，健全專家選聘與退出機制，如發(fā)現(xiàn)相關問題，按照調查核實、公開公示、懲戒處理等程序建立專家黑名單制度，對納入名單的嚴重失信主體實行“一票否決”，從專家名單中剔除。

強監(jiān)督質效。推動高校紀檢監(jiān)察體制改革落地落實、監(jiān)督有形有效。

一要攥指成拳，充分發(fā)揮上級紀委的領導和指導作用，加強駐教育部門紀檢監(jiān)察組與高校紀委聯(lián)動，運用督辦、領辦等方式，逐步解決高校紀檢監(jiān)察機構“人太熟不好辦、人太散辦不了”等問題，形成查糾官僚主義合力。

二要重拳出擊，依規(guī)依紀依法、從嚴從重從快，發(fā)現(xiàn)一起查處一起，決不能讓“象牙塔”里有害群之馬。

三要建立通報曝光制度，堅持定期公開發(fā)布官僚主義問題查處情況，通過召開警示教育大會或專題民主生活會、編印警示教育讀本等，推動監(jiān)督工作規(guī)范化、制度化、常態(tài)化，切實加強震懾效應。

（摘自七一網(wǎng) 七一客戶端/《中國紀檢監(jiān)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