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劭忞舊藏《鏡影圖》冊釋注

李楚君

關鍵詞：鏡影圖 柯劭忞 柯培元 題跋冊

壬寅（2022）夏，于聽桂山房觀柯劭忞舊藏《鏡影圖》冊。圖已遺失，惟存題跋，冊頁乃民國舊裱，題跋所用紙張皆同，應為當年柯氏所原裱，現已分離成單頁而無法確定次序。

由羅雪堂題跋可知，鏡影圖乃柯鳳孫先世龍巖公遺像，其所撰《噶瑪蘭志》寫本書欄曰“蘭亭硯齋”?！陡连斕m志》，柯培元撰。又由柯氏題跋署款可知，柯劭忞（字鳳孫）乃培元第四孫。

據柯愈春《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介紹：柯培元字易堂，號石耳山人，山東膠州人。嘉慶二十三年（1818）舉人，補福建甌寧縣知縣，署龍巖直隸州知州，調臺灣噶瑪蘭廳通判。民國《山東通志》載，著《石耳山人詩集》十卷、《石耳山房文集》無卷數。李家瑞《停云閣詩話》稱，有《鏡煙閣詩集》二十余卷。道光二十一年（1841）英國侵略者窺視廈門，培元陷于圍者九日，作《九日陷夷記》，有句云：“吾無官守責，何以死疆場？吾為名義重，焉得辱犬羊？”讀者壯之。吉林大學圖書館藏有《鏡煙閣紀事詩》一卷稿本，題石耳山人著。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有此書鈔本。

題跋中署有時間者，起始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袁昶題，迄于宣統三年（1911）四月初一日王闿運題，其間柯劭忞、葉德輝、吳芝瑛、文悌、唐炯、羅振玉、劉廷琛、曹鴻勛、陳寶琛、王闿運諸人題跋，馬其昶、陳衍、鄭孝胥、吳汝綸、易順鼎、宋育仁諸題未署時間。茲錄文考注于下。

一、袁昶題跋

（前缺）陳。是猶形枉求影直，雖有巧匠難揮斤。吾欲借公一尺鏡，以照執(zhí)戟金門身。觀河河面幾曾皺，看云衣狗千回新。坐破蒲團，待得閻浮世界一輪轉，大風吹垢康世屯。戊戌冬杪，年家子漸西袁昶拜題。（圖1）

袁昶（1846～1900），字爽秋，別號漸西村人，浙江桐廬人。光緒二年（1876）進士。光緒二十六年庚子（1900），八國聯軍進犯大沽口，因與許景澄等反對圍攻外國使館，而被清政府處死。后平反，謚忠節(jié)。袁昶為同光體浙派代表詩人，讀其所題《鏡影圖》題跋，手稿前有缺失。跋語題于光緒二十四年戊戌（1898），袁氏時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太常寺卿。

二、柯劭忞題詩

明王寺里尋高僧，齋心直與寒潭澄。鏡中有我本無我，拂拭肯惹纖塵凝。同時劉李出東武，金石文字稱得朋。玉泉可飲棗可食，篆刻吉語徒相仍。豈如此鏡鑒真相，皎于滿月瑩于冰。運窮百六世變劇，剎那歲月猶風燈。五琴六硯亦何有，云溪廢墅埋榛艿。人天所寶有呵護，劫灰不使相侵凌。述德難追謝康樂，傳家彌愧虞永興。楚弓再失幸再得，勉旃慎守詒孫曾。光緒甲辰仲春，第四孫劭忞敬題。（圖2）

柯劭忞（1850～1933），字鳳蓀、鳳笙，號蓼園，山東膠州人。光緒十二年（1886）進士。史學家。曾任京師大學堂總監(jiān)督、清史館代館長。1921年徐世昌頒布大總統令，將柯氏所編《新元史》列入正史。其題詩作于光緒三十年甲辰（1904）。

三、葉德輝題詩

鳳蓀兄長出示先德龍巖公鏡影圖像冊，敬題七律一首。衣冠圖畫百年身，知是弦歌學道人。鄉(xiāng)謚合教稱水鏡，仙緣久已脫風塵。漢家明月經時改，魯殿靈光歷劫新。獨為先朝留矩矱，我來參拜益愴神。甲辰夏五，湘潭葉德輝。（圖3）

葉德輝（1864～1927），字煥彬，號郋園，湖南湘潭人。光緒十八年進士。學者、目錄版本學家。因反對農民運動而被殺。葉跋書于光緒三十年甲辰（1904）。此詩收錄于《于京集》，“鄉(xiāng)謚合教稱水鏡”，作“私謚合教稱水鏡”。

四、吳芝瑛題詩

日月跳丸不借人，衣冠無限逐時新。兒童莫漫輕前軌，歷劫須眉奕有神。0云蒸龍變世茫茫，蟲伏猨飛苦未央。忍共銅人話疇昔，百年時事幾滄桑。甲辰八月，吳芝瑛敬題。（圖4）

吳芝瑛（1868～1933），字紫英，人稱萬柳夫人，安徽桐城人。夫婿廉泉，精詩文，善書法，富收藏。吳氏與秋瑾相交至深，鼎力資助秋瑾在上海創(chuàng)辦《中國女報》。光緒三十三年（1907）秋瑾遇難后，吳氏襄助徐自華葬尸于西泠橋畔，手書徐氏所撰墓表，并親題墓碣。吳氏以擅書著稱，曾攝書寫時影像作為書法集插頁。然其實拙于書，作品多為孫揆均代筆，秋瑾碑文也為孫氏代書。往年啟功先生觀此吳氏題詩時，曾向家父述及：“早年曾與吳氏一同就餐，時流行手寫菜單，同座人即請吳氏執(zhí)筆，因而得知其不良于書，此開題詩為其親筆所書，最為難得。”吳芝瑛題詩書于光緒三十年甲辰（1904），確為親筆，實屬罕見。然詩非自作，乃堂弟吳闿生代作，收入《北江先生詩集》卷五，名《代家姊紫英為柯鳳孫太史題其先世遺像二首甲辰北京作》，并于“百年時事幾滄?！本浜蠹幼ⅰ皥D經亂離再失再得故云”。

五、文悌書《沁園春》詞一闋

鏡寓天空，人如月古，可證斯圖。笑世崇功利，無非影幻；心傳朗澈，獨具規(guī)模。僧寺參禪，仙機和韻，自贊留題吾答吾。最奇也，反躬左衽，示警非乎。0文孫亦是迂儒。忽萬里來黔乘使車。雖一年四月，商量新學；三科九旨，頗辨歧途。驀地將歸，示余此冊，委作文詞信手涂。君去矣，光前鑒后，渣滓全無。鳳孫尊兄屬題先德鏡影圖，勉成《沁園春》詞一闋，即送之入都。綠杉滿洲文悌作于貴陽，時光緒三十四年九月二十二日。（圖5）

文悌，生卒年不詳，姓瓜爾佳氏，字仲恭，號仰白，滿洲正黃旗人。曾任御史。光緒二十四年（1898）“戊戌變法”期間，因向清政府舉報康氏，助慈禧太后懲治維新人士，而被光緒帝下令免職。其題跋書于光緒三十四年戊申（1908）。部分傳記標注其卒于1900年，顯見不實。

六、唐炯觀款

光緒三十四年戊申（1908），唐炯觀《鏡影圖》，并書觀款：“光緒戊申秋九月，唐炯觀?！保▓D6）

唐炯（1829～1909），字鄂生，貴州遵義人。道光二十九年舉人，官至云南巡撫。

七、羅振玉題詩

海外鳴琴政早成，當年寰寓鏡同清。而今怕說珠厓事，欲展遺書淚已傾。曩藏先生所著《噶瑪蘭志略》稿本，每一展讀，輒有珠厓之感?！鹛m亭硯與仙人鏡，翠墨琳瑯照眼明。今日披圖初展拜，廿年前已夢先生。二十年前得劉燕庭先生金石拓本，每有先生題識。先生所撰《噶瑪蘭志》寫本，書闌曰“蘭亭硯齋”。宣統紀元三月，鳳孫先生出先世龍巖先生遺象命題，敬書二絕句。后學上虞羅振玉。（圖7）

羅振玉（1866～1940），字叔言、叔蘊，號雪堂，浙江上虞人。學者，“甲骨四堂”之一。題詩書于宣統元年己酉（1909），時任京師大學堂農科監(jiān)督。

八、劉廷琛題詩

渺渺姑尤水，蒼蒼鐵橛山。百年懷抱盡，一夕鬢毛斑。物外留真影，吟邊開笑顏。披圖認遺墨，多半舊朝班。宣統紀元八月，后學劉廷琛敬題。（圖8）

劉廷琛（1867～1932），字幼云，晚號潛樓老人，江西德化人。光緒二十年（1894）進士。曾任京師大學堂總監(jiān)督、學部副大臣。題詩書于宣統元年己酉（1909）。

九、曹鴻勛題詩

龍巖柯郟史，鏡影寫平生。富貴浮云淡，襟期秋月明。文孫世家學，宦績掩詩名。鄉(xiāng)國懷膠澳，滄桑又幾更。己酉春閏，年家子曹鴻勛謹題。（圖9）

曹鴻勛（1848～1910），字仲銘，號蘭生，山東濰縣人。光緒二年（1876）丙子科狀元。官至陜西巡撫。題詩書于宣統元年己酉（1909），時協理開辦資政院事務。

十、陳衍題長詩

大圜一圓鏡，萬有無非影。此理極尋常，討論足深省。漆園問罔兩，黃庭名內景。明鏡本非臺，辯才機鋒逞。儒家有一鑒，云影天光并。自矜源頭清，活水得修綆。三教之所同，御動必以靜。治民喻鏡煙，鏡中人自領。托意為此圖，為政想修整。因思三不朽，只爭暫與永。功德而無言，稱頌亦俄頃。夢幻泡露電，六者日馳騁。有如倩盼人，對鏡喜莊靚。三春一以去，顧影傷凄哽。生綃能駐顏，傳神留耿耿。文章如是觀，藻繪非畫餅。固知神滅論，意識早灰冷。茫茫諸世界，賴此作蔚炳。乾坤茍未毀，吾瑩吾詩境。鳳蓀先生命題先德鏡影圖，敬乞正之。陳衍。（圖10）

陳衍（1856～1937），字叔伊，號石遺，福建侯官人。光緒八年（1882）舉人。曾就職于京師大學堂、北京大學。閩詩派領袖。題詩收錄于《石遺室詩集》，名《柯鳳孫參議屬題鏡影圖》，詩句多有修改：“此理極尋常，討論足深省”，作“惟影有久暫，厥故足深省”；“明鏡本非臺，辯才機鋒逞”，作“明鏡本非臺，機鋒辨才逞”；“自矜源頭清，活水得修綆”，作“自矜源頭遠，活水得修綆”；“托意為此圖，為政想修整”，作“寄托為此圖，為政想清整”；“因思三不朽，只爭暫與永。功德而無言，稱頌亦俄頃”，作“因思三不朽，功德祇俄頃”；“有如倩盼人，對鏡喜莊靚”，作“有如倩盼人，對鏡夸莊靚”；“文章如是觀，藻繪非畫餅”，作“文章如是觀，立言托毫穎”；“固知神滅論，意識早灰冷”，作“固知神滅論，知識早灰冷”；“茫茫諸世界，賴此作蔚炳”，作“茫茫諸世界，借此作蔚炳”。手稿未署題寫時間，《石遺室詩集》標注作于宣統元年己酉（1909）。

十一、陳寶琛題詩

先正明清有典刑，新從述德讀丹青。楚弓失得尋常事，薪火相傳是一經。0鏡中人去海成田，皴面恒河未百年。棠舍枌鄉(xiāng)能割愛，卻輸片楮故依然。先生膠人，嘗宰臺灣。0巢痕掃盡鶴歸來，忍對黃壚話劫灰。一種墨花供淚睫，太常祭酒最堪哀。冊中題詠多三十年前朋好。鳳孫仁兄屬題龍巖公鏡影圖，感賦三絕似正。宣統二年二月，閩縣陳寶琛。（圖11）

陳寶?。?848～1935），字伯潛，號弢庵，福建閩縣螺洲人。同治七年（1868）進士，官至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后任末代皇帝溥儀老師，備受恩寵。題詩書于宣統二年庚戌（1910）。

十二、鄭孝胥題詩

風采翛然如欲起，妙手傳神奪鏡里。是神是影鏡何知？養(yǎng)病參禪得真理。0孫枝秀出更扶疏，翰墨崢嶸動士夫，千秋金鑒書應上，元史雄奇一代無。鳳孫姻丈大人屬題先德鏡影圖。孝胥。（圖12）

鄭孝胥（1860～1938），字蘇戡，號海藏，福建閩侯人。曾任湖南布政使、內務府總理大臣、偽滿洲國國務總理。同光體詩人，閩詩派領袖。查《鄭孝胥日記》，此二詩作于宣統三年辛亥二月十二日（1911年3月12日），鄭氏時在京。

十三、王闿運題詩

從來循吏與儒林，總是塵埃不染心。聞道至人有將迎，每于方寸自搜尋。即今膠島多風浪，忍見神州坐陸沉。大隱金門太平事，為君展卷一沉吟。甲寅四月朔，闿運敬題。（圖13）

王闿運（1833～1916），字壬秋，號湘綺，湖南湘潭人。以經學、文學著稱于世。王氏題詩書于民國三年甲寅（1914），時任清史館館長。

十四、馬其昶題跋

鳳蓀先生居京師，閉戶讀群經，著《元史》百余卷。往其昶嘗三入都，皆與先生接，前后卅余年，朝市益屢遷矣。先生亦嘗出督學湘黔，然不久即歸，歸輒閉戶讀書如故。今年予復來，則見先生以正宅賃于人，而自棲別院。數椽相對，感念有身世之戚。一日，出其先祖龍巖公鏡景圖屬題。龍巖為政有聲。觀其畫象，又似有得于佛氏超悟解脫之說者。吾因是以知君子之流澤長，而學問淵源之不可誣也。時局革新，高曾規(guī)矩棄如遺矣。而先生獨惓惓前世遺跡如此，曾子稱“慎終追遠，則民德厚”有以也夫。馬其昶記。（圖14）

馬其昶（1855～1930），字通伯，號抱潤，安徽桐城人。桐城派古文家，有“桐城派殿軍”之稱。曾任清史館總纂。癸亥（1923）通伯先生序柯鳳孫《蓼園詩鈔》，憶及二人相識及交往：“光緒初予游京師，因孫君佩蘭、鄭君東父獲識先生，知其精小學而已。后十余年再見于京師，先生方與東父共治《春秋》，見予文論喪服諸篇而善之。別去，予歸里，先生出督貴州、湖南學政。又十余年而宣統改元，予官學部，孫、鄭二君皆前卒，先生獨巍然幸存。天下擾擾復十余載，予與先生浮湛燕市，無所聊賴，日取先圣遺經發(fā)憤研誦，務明大道之原，存已壞之人紀，期至老死不悔?！?/p>

十五、吳汝綸題詩

一畫留傳自劫灰，恍如別久悵歸遲。當年朝士今誰在？為想滄溟未變時。鳳蓀賢甥持令祖畫像見示，為言亂后失而復得，敬題一絕。摯甫吳汝綸。（圖15）

吳汝綸（1840～1903），字摯甫，安徽桐城人。同治四年（1865）進士。曾任京師大學堂總教習。桐城派古文家?？率侠^配夫人吳芝芳乃摯甫第三女，吳氏題跋故稱賢甥。題詩收錄于《桐城吳先生全書》。

十六、易順鼎題跋

閻浮提國無量恒河沙眾生，人人各自有一大圓鏡，身在鏡中，鏡復在身中，能以鏡語、以鏡視、以鏡聽。此是如來真種子，所謂蠢動含靈有佛性。無鏡者狂有鏡圣，不自治鏡鏡乃病。所以曾子云“知止而后有定”，諸葛武侯云“才須學也，學須靜”，能定而后鏡始明，能靜而后鏡始瑩。去。我嘗名其齋曰“敬凈靜”，又作銘云：“空如磬，明如鏡，平如稱”，非曰能之，以自儆。鳳蓀同年示我先世龍巖先生鏡影圖，中有我友漸西村人之題詠。卻憶《淮南》“火日外景，金水內景”言，漸西曾舉此語以相贈。虛承記莂精已亡，追念良朋淚還迸。先生曾現宰官身，文有內心人內行。正與金水內景同，使我肅然還起敬。我昔曾登峨眉睹佛光，鐵闌干向懸崖憑，兜羅綿云鋪成海，一大圓鏡中有佛像孕。其鏡燦爛而輝煌，其像圓滿而端正，或曰光現或清現，石湖《吳船錄》中可相證。猶嫌彼鏡五色太斑駁，未若此鏡一輪獨清凈。愿君寶此勿再失，長與范喬之硯、魏徵之笏千古相輝映。年家子易順鼎敬題。（圖16）

易順鼎（1858～1920），字實甫，號哭庵，湖南龍陽人。工詩詞，有“龍陽才子”之稱。

十七、宋育仁題長詩

魏徵一鑒人已古，畫像自題似同甫。靈臺一點狀丹青，莫遣照心宛塵土。秦鏡明明可照心，心如明鏡照幽沉。直將心影傳形影，共托遙深貴意深。龍巖先生漢循吏，讀書先識忠孝字。古貌平生一片心，胸中萬卷大人事。心應萬事影不留，虛堂明鏡懸清秋。持此足為清白吏，勝貽世家恩澤侯。人間萬形鑒萬影，影影相續(xù)成千秋。千秋一部十七史，塵劫已灰影不死。惟有榮名照汗青，丹青亦寫昔賢心。自贈影形成傳贊，不慚卿長見朝簪。循聲朝望鎮(zhèn)相續(xù)，平仲受楹書可讀。愿持臣心如止水，更沃君心化明燭。照見當日比戶弦歌聲，更照今朝野逃亡屋。重君先德再拜為君題，大于人鑒今日知者希。今朝野野上脫一滿字。敬題《鏡影圖》為鳳笙同年都講作，即乞教之，不足贊揚，因效長句末語有之。育仁復庵。（圖17）

宋育仁（1857～1931），字蕓子，號道復，四川富順人。光緒十二（1886）年進士。近代改良主義思想家。其題詩未署時間。

如前所述，袁昶詩前半有缺，此殘葉前恐亦有他跋。筆者遂又檢閱時人詩文集及館藏文獻，考得王懿榮、盛昱題《鏡影圖》詩兩首，姑系于此。

《王文敏公遺集》收錄王懿榮題詩二首：

柯易亭年丈培元鏡影圖冊為文孫鳳孫翰編題。金石精歐趙，文章絕島郊。披圖勤下拜，先世本神交。○皎潔知心跡，空明出宇寰。請看終古月，一鏡在人間。

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藏盛昱檔案中存有盛昱題《鏡影圖》草稿：

龍巖先生宰叁州，清而明而漢竟文。月之秋。如持明鏡照萬物，還以自照心相求。鏡能蓄影亦偶爾，金石之堅不如紙。刪詩記否丙申年，此紙于今一甲子。白學黑學方紛然，不談彼法文孫賢。多少福頭左來勿，福頭左來勿，此言照相。轉瞬變滅如云煙。

詩后他人手書注：“此伯羲題柯易堂先生鏡影圖詩也?！?/p>

王懿榮（1845～1900），字廉生，號養(yǎng)潛居士，山東福山人。光緒六年（1880）進士。曾任國子監(jiān)祭酒。金石學家，是甲骨文的發(fā)現者。庚子年八國聯軍攻打京城時，被任命為團練大臣，京城失陷后投井而死。盛昱（1850～1899），滿洲鑲白旗人，清宗室，愛新覺羅氏，字伯羲，號意園。光緒三年（1877）進士，曾任國子監(jiān)祭酒。詩文“福頭左來勿”，似為英語單詞photograph之音譯。

《鏡影圖》題跋冊中，未見王廉生、盛伯羲二人手跡，由此可見，原圖題跋當不僅此冊所見十余人。

據盛氏詩可知，此題詩在丙申年，則其原圖當作于道光十六年丙申（1836），盛氏之詩作于光緒二十二年丙申（1896），則柯劭忞于庚子國變前即已邀王懿榮、袁昶、盛昱等為其先祖《鏡影圖》作跋。此冊或于庚子遺失，后又于光緒三十年甲辰（1904）復得，遂再索題詠。此圖尚存而袁、王、盛均已亡身，感慨更深矣。

《鏡影圖》冊集聚晚清民國忠烈、撫臣、帝師、狀元、閨秀、保皇人士、改良先驅、經學大師、史界名流、桐城殿軍、同光領袖手跡于一體，實不多見。題跋中人多擅書法：鄭蘇戡游刃中樞，書法磅礴激宕；羅雪堂著述等身，書法風雅含蓄為最。二人皆引領當時書風，觀此題跋冊，可窺其時書法風貌。內中多人又分屬桐城文派、同光詩派，此冊是晚清詩人交流、文人往來之見證，且部分題詩文應為佚詩文，更屬難得。其題詩內容也屬獨特題材，頗具藝術史價值。故圖冊雖為殘冊，仍足寶貴，因整理稽考而傳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