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方皆敵中打出一片新天地

葉青松

新中國成立70周年國慶閱兵戰(zhàn)旗方陣中的“金鋼鉆”榮譽軍旗

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新四軍》中記載：“為表彰10團在程道口、杞崗攻堅戰(zhàn)斗中的突出表現(xiàn)，2師師部授予10團‘金剛鉆’團的榮譽稱號。羅炳輝副師長親自將一面‘金剛鉆’錦旗授予10團。”這面榮譽軍旗出現(xiàn)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國慶閱兵戰(zhàn)旗方陣中，接受了黨和人民的檢閱。

1941年1月4日，葉挺和項英率新四軍軍部及所屬部隊9000余人奉命北移，從云嶺駐地出發(fā)繞道前進。1月6日，行至皖南涇縣茂林地區(qū)，突遭國民黨軍第三戰(zhàn)區(qū)顧祝同、上官云相指揮的7個師8萬多人的攔擊。新四軍陷入重圍，血戰(zhàn)7晝夜，終因眾寡懸殊、彈盡糧絕，除約2000人分散突圍外，大部壯烈犧牲。史稱皖南事變。

時任國民黨軍第三戰(zhàn)區(qū)長官部少將參謀處長的岳星明回憶說：“皖南事變是抗戰(zhàn)時期國民黨反動派在蔣介石‘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陰謀下，為了削弱共產(chǎn)黨力量而發(fā)動的對新四軍的突然襲擊事件，形成了第二次的反共高潮?！?/p>

岳星明說：“新四軍的補給和部分經(jīng)費，由第三戰(zhàn)區(qū)負責。那時，新四軍軍部駐皖南涇縣的云嶺;軍長葉挺和副軍長項英常住在那里。新四軍的主力進出長江南北兩岸，在華東廣大敵后地區(qū)，與廣大人民結合，開展游擊戰(zhàn)爭，取得不斷的勝利。據(jù)當時的第三戰(zhàn)區(qū)長官部的資料，新四軍的敵后武裝力量已發(fā)展到10多個支隊，共計1萬多人。記得陳毅元帥和張云逸、譚震林、葉飛、陶勇、黃火星等將軍，都是那時的支隊長。當時，（新四軍）正面是面對著灣沚、繁昌和蕪湖方面的日軍，右邊有國民黨（軍）第108師，后邊有國民黨（軍）第52師，左邊有國民黨川軍第144師和新編第7師，加起來的兵力不下4萬人。”

早在1940年10月19日，岳星明就看到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正副參謀總長何應欽、白崇禧的“皓電”，內容是以“統(tǒng)一軍政、統(tǒng)一軍令”為借口，限令八路軍和新四軍1個月內全部移到黃河以北并進行敵后游擊的指示，擬訂新四軍必須走哪條路線，必須從哪個渡口渡江等。岳星明說：“（當時，）散布新四軍要搞‘三山計劃’，稱新四軍北移是假，準備實行‘三山計劃’是真。新四軍是準備向南向西‘流竄’，進據(jù)黃山、天目山、四明山，以這三山為根據(jù)地，發(fā)展勢力。那時，我站在反動立場上，對新四軍（這樣干）相信不疑。顧祝同在每星期二、五的匯報席上，也常常強調這些‘情報’，督催有關處室要特別加強‘防范’。在皖南事變前10天，袁國平主任又來長官部一次，和我商洽，主要是催領糧、彈、器材等問題?！?/p>

岳星明回憶說：“顧祝同當面對待袁國平和對新四軍文電的要求，表面上答應并且說得很好聽，但實際是處處掣肘，一再為難。彈藥為戰(zhàn)斗力所必需，更是控制特嚴，他對我們叮嚀再三。袁國平第二次來長官部催領，雖然撥發(fā)了一小部分彈藥，而糧食、器材還發(fā)得較多，其目的仍然為掩蔽陰謀，不如此不足以暫弭新四軍的懷疑。顧祝同的詭詐，只此可見一斑了?！?/p>

1941年1月7日，天色還沒有大亮，岳星明尚未起床，忽然電話鈴聲響起。他坐起來拿起電話，電話里傳來顧祝同的聲音：“接到上官副長官電話，昨日新四軍向南移動，不聽制止，半小時前竟向我前線部隊開火。我已命令上官副長官轉令前線部隊，務必要把新四軍堵住。你趕快擬發(fā)一個‘自衛(wèi)還擊’電令給上官總部，并報軍委。同時，你選派一個聯(lián)絡參謀，馬上趕到前線聯(lián)絡，有什么情況，隨時向我報告。”

岳星明回憶說：“我在電話里回答打算派參謀處第一課課長蕭西清擔任聯(lián)絡，當時他（顧祝同）同意。我照指示補發(fā)了所謂的‘自衛(wèi)還擊’命令。蕭西清于當日趕往前線。皖南事變爆發(fā)了?！?/p>

1月17日，蔣介石反誣新四軍“叛變”，宣布取消新四軍番號，聲稱要將葉挺交軍事法庭審判。中共中央嚴厲譴責國民黨頑固派的罪惡陰謀，嚴正宣布重建新四軍。1月20日，中共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發(fā)布命令，任命陳毅為新四軍代理軍長，張云逸為副軍長，劉少奇為政治委員，賴傳珠為參謀長，鄧子恢為政治部主任。

1月24日，陳毅發(fā)表就職通電。次日，重建的新四軍軍部在江蘇鹽城宣布成立。之后，部隊整編為7個師和1個獨立旅。2月，江北指揮部及其所屬部隊改編為新四軍第2師，副軍長張云逸兼任師長，鄭位三任政委，羅炳輝任副師長，周駿鳴任參謀長，郭述申任政治部主任（未到職），下轄3個旅9個團。原第4支隊改編為第4旅，旅長梁從學、政委王集成（同時兼任政治部主任）、參謀長詹化雨、政治部副主任張樹才，下轄第10團、第11團、第12團。第10團團長秦賢安、政委鐘明彪（原名鐘銘標）、副團長程啟文、參謀長王鳳岐。

時任新四軍第2師4旅10團偵察隊排長的胡彬回憶說：“日偽頑之間雖然有矛盾，但是由于頑敵不抗日，積極反共，所以侵華日軍對國民黨軍隊很少有什么‘掃蕩’行為;而且日偽雙方都希望削弱或消滅我軍。這樣，在淮南地區(qū)，就形成了日、頑、我‘三角’斗爭，日頑雙方對我新四軍實行夾擊的形勢。有時我軍打退了頑敵的進攻后，日軍緊接著又對我軍進行‘掃蕩’。有時甚至日軍和頑敵配合，同時對我發(fā)動‘掃蕩’和進攻。就在這‘三角’斗爭的險惡形勢下，為了鞏固和擴大我抗日革命根據(jù)地，第2師4旅10團由陳毅代軍長直接掌握，配合4師、3師轉戰(zhàn)在洪澤湖南北兩岸?！?/p>

陳毅代軍長直接指揮10團，參與攻打程道口。

程道口戰(zhàn)役是陳毅親自部署和指揮的一場戰(zhàn)役。

重建新四軍軍部后，鹽城成了日偽軍“掃蕩”的重點區(qū)域。1941年7月上旬，日軍第13軍司令官藤田進中將派出參謀長櫻井省三少將，指揮所屬兩個獨立混成旅團，即高橋重三少將任旅團長的獨立混成第11旅團、丸山定少將任旅團長的獨立混成第12旅團，調至蘇中沿江和運河沿線，策應國民黨軍魯蘇皖邊區(qū)游擊總指揮部副總指揮李長江率6個縱隊投敵后改編的汪偽第一集團軍，對鹽城地區(qū)進行“掃蕩”。設在南京的日軍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對外公開揚言：“要以閃擊戰(zhàn)打擊陳毅重建的新四軍軍部及其主力?！?/p>

劉少奇、陳毅在鹽城城西泰山廟召開緊急會議，提出“保衛(wèi)鹽城”口號和部署反“掃蕩”計劃。

在陳毅率新四軍對付日軍櫻井省三和偽軍李長江部之際，國民黨江蘇省政府主席兼魯蘇戰(zhàn)區(qū)副總司令韓德勤調集國民黨軍第33師和第112師中的6個團，自7月19日開始，從新四軍側后向益林、東溝發(fā)起突然襲擊，奪取了新四軍第3師抗日根據(jù)地的駱家蕩、小駱等地。

此時，陳毅正率新四軍與日偽軍激戰(zhàn)，無暇顧及韓德勤部。7月20日，韓德勤以保安第3縱隊司令王光夏部兩個團，又輕而易舉地進占泗陽西北的程道口。

程道口是泗陽、宿遷間靠運河的一個集鎮(zhèn)，位于六塘河的東北岸，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陳毅率新四軍俘汪偽第一集團軍總司令李長江等5000余人，迫使李長江部的兩個支隊起義后，王光夏部在程道口已修建了3個土圩寨，2個小圩寨與中間的大圩寨，中間以垛橋相通。陳毅勒令王光夏歸還根據(jù)地，王光夏不但不予理睬，還揚言程道口“兵精糧足，固若金湯”。

打退日軍櫻井省三和偽軍李長江部之后，陳毅在新四軍軍部召開會議，決定攻打程道口，收回根據(jù)地。參加會議的有劉少奇、陳毅、賴傳珠、朱茂緒、陳鐵君、曹丹輝、馬步英等人。會上制定的程道口戰(zhàn)役作戰(zhàn)方針是“攻點打援”。兵力部署是：以7旅胡炳云的19團，從程道口西北向東南主攻;以獨立旅胡大榮的2團，從程道口東南向西北主攻;以4旅秦賢安的10團，從六塘河渡河向東攻擊;以劉震、康志強的10旅，從淮陰、漣水間鹽河西岸，阻擊由曹甸地區(qū)西援的韓德勤部;以彭明治、朱滌新的7旅（欠1個團），從東溝、益林地區(qū)尾擊韓德勤部;以成鈞、趙啟民的5旅，從淮陰、淮安間運河西岸，阻擊日偽軍出擾。會議決定10月14日進入集結地點，10月15日肅清程道口外圍據(jù)點。

參戰(zhàn)部隊在10月14日如期完成了對程道口的包圍。15日至18日，攻克史集、張莊、大興莊等外圍據(jù)點。

10月20日晚，程道口戰(zhàn)役總攻開始。陳毅坐鎮(zhèn)指揮所，密切關注戰(zhàn)場情況。幾個小時過去了，戰(zhàn)斗仍在進行。陳毅正在焦急等待時，胡炳云電話報捷：攻破西圩寨。

陳毅高興地說：“傳令嘉獎！”

放下電話，陳毅讓參謀查問東圩寨戰(zhàn)況。得知獨立2團攻打東圩寨受挫，3次爆破未能成功，連第一道鐵絲網(wǎng)都沒有突破。陳毅說：“走，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陳毅來到西圩寨，察看了頑軍王光夏部的防御工事，確實堅固難攻。他當場表揚了19團英勇善戰(zhàn)，之后返回指揮所，下令獨立2團暫停攻打東圩寨，調整部署后再打。

時任新四軍參謀長的賴傳珠在日記中記載：“1941年10月20日，頑敵孫啟仁率16、18、194、198、672團共5個團之眾向順河集進擊，被我擊退，繳獲人槍30余。下午6時總攻程道口，已攻破。估計明晨可以肅清。19團攻擊很猛。”“10月21日，王光夏危極，余世梅旅準備南撤。我10旅已進抵朱集附近之汪莊，派隊去新渡口游擊偵察，并繳人槍10余。今晚無論如何要攻下程道口?！薄?0月22日，昨日20時攻克程道口，頑大部被殲，少數(shù)突圍?！薄?0月23日，程道口攻克，俘專署秘書長、縣長等數(shù)十人，并有王光夏部團副、營長等。10團及獨立旅2團已到淮海區(qū)繼續(xù)肅清該地殘頑?！?/p>

10月26日，新四軍第4師師長兼政委彭雪楓在4師直屬隊排以上干部會議上，總結程道口戰(zhàn)役經(jīng)驗教訓時說：“這次戰(zhàn)斗15日就開始近迫作業(yè)，準備、動員。20日晚第一次總攻擊，5點半開始，8點半結束，占領西小圩子。當時決心乘勝跟蹤，繼續(xù)攻擊大圩子，但據(jù)俘虜說，大圩子附近還有三道鐵絲網(wǎng)，未能立即偵察清楚，同時我們部隊相當疲勞，所以改作第二日繼續(xù)攻擊。次日（21日），總攻在黃昏后，不到40分鐘，即順利突入大圩子。戰(zhàn)斗結束之后清查，王光夏的一個團長被打死，一個被俘，槍炮、輕重機槍差不多全部繳光，只留了兩挺機槍給‘王專員’。縣長、秘書及其他工作人員70多人、士兵700余名都被捉了?！?/p>

時任新四軍第2師4旅10團偵察隊排長的胡彬回憶說：“（程道口戰(zhàn)役）總攻信號發(fā)出后，10團在團長秦賢安指揮下，攻擊部隊先鋒營由1營副營長劉學江率領指揮沖鋒。破障組從當?shù)乩习傩占医璧缅幣２萦玫腻幍?，在火力掩護下，首先砍斷了鐵絲網(wǎng)，開辟了道路。手榴彈組以排子手榴彈掩護架梯組架梯。突擊部隊冒著敵人炮火，迅速越過水壕，多路登梯，爬上圍墻，突入圩內，手榴彈和鋒利的大刀，殺得敵人無法招架。在黑夜里，成群敵人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滾爬。10團突擊隊員手揮大刀，越殺越勇，我后續(xù)部隊也沖進圩內，經(jīng)過激烈的白刃格斗，頑敵除王光夏帶領少數(shù)隨從人員逃跑外，其余被全殲。10團除斃傷頑敵數(shù)百名外，還活捉敵旅參謀長以下近300名，一個旅的槍炮子彈和大量軍用物資全被我繳獲。10月26日，4師師長彭雪楓在戰(zhàn)斗總結會上，也表揚10團部隊英勇頑強的戰(zhàn)斗作風。”

程道口戰(zhàn)役結束后，韓德勤不敢與新四軍對著干了。新四軍第3師師長兼政委黃克誠按劉少奇和陳毅指示，與韓德勤談判。雙方達成日軍“掃蕩”時的臨時協(xié)議：如日軍“掃蕩”韓部，新四軍當配合作戰(zhàn)，牽制敵人;韓部機關及部隊困難時可向約定的地區(qū)轉移，但不得向約定以外地區(qū)轉移;在約定地區(qū)不得侵害地方政府機關及民眾團體，“掃蕩”結束即返原防。如日軍“掃蕩”新四軍地區(qū)，韓部仍駐原地不動。

1941年11月，10團奉命返回安徽省定遠縣，歸新四軍2師4旅指揮。同月，2師11團在定遠縣大橋鎮(zhèn)殲滅桂頑兩個營。胡彬回憶說：“蔣介石像坐在馬桶上睡覺，做的是再次消滅新四軍主力部隊的臭夢，被程道口和大橋戰(zhàn)役的槍炮聲驚醒。從此，桂頑提心吊膽，不敢輕舉妄動;湯恩伯不抗日，逃跑到安徽‘西伯利亞’的阜南、臨泉與河南交界處躲起來，一直到抗日戰(zhàn)爭勝利才爬出來;韓德勤患了‘恐日癥’，積極反共，其結果把血本快輸光了，只好逃竄到宿遷、泗縣等地避難，再也無力反共了?！?/p>

自奉命返回安徽省定遠縣歸建新四軍2師4旅后，10團在淮南津浦路以西進行了大練兵。胡彬回憶說：“4旅各團班長以下戰(zhàn)斗員，每人除一支步槍、兩枚手榴彈外，再配上一把大刀。因為大刀在近戰(zhàn)、夜戰(zhàn)中威力比步槍大。日本鬼子武器比我軍優(yōu)越，我軍與日軍作戰(zhàn)多采取夜戰(zhàn)、近戰(zhàn)、埋伏戰(zhàn)和偷襲等戰(zhàn)術。日軍和國民黨反動派對新四軍2師的大刀都是非常害怕的。所以，10團在大練兵中，劈刀訓練占的時間較多。”

1942年2月，新四軍2師4旅進行精簡整編，撤銷12團，所屬3個營分別編入10團、11團和6旅16團。4旅旅長梁從學、政委張勁夫、副旅長吳世安、副政委高志榮;10團團長程啟文、政委鐘明彪;10團原團長秦賢安升任旅參謀長。

在大練兵和整編期間，頑軍不敢有新動作，而盤踞在定遠西南杞崗、謝圍子的土頑卻蠢蠢欲動，經(jīng)常在4旅所在地路西抗日根據(jù)地內無惡不作。2師曾在1941年組織部隊兩次攻打杞崗和謝圍子，但因當時參戰(zhàn)部隊對任務了解不清，對敵情估計不夠，均未成功。

2師政委鄭位三、副師長羅炳輝和4旅旅長梁從學、政委張勁夫把攻打杞崗和謝圍子兩處土頑的任務交給了10團。1942年4月中旬，師旅領導明確指示10團：“如果這兩顆釘子拔掉，就授予10團‘金剛鉆’榮譽稱號?！?/p>

程啟文和政委鐘明彪受領任務后，立即組織營、連干部深入杞崗偵察了3次。得到的地形地貌和民情社情是：杞崗四周有圍墻，圍墻外有一條水壕，寬約20米，水深約3米，壕外地勢平坦。牛登峰率隊占領杞崗后，強迫老百姓拆毀民房，新筑5座大碉堡、15座小碉堡，水壕外設置了密集的鹿寨。牛登峰曾在大會上對部下說：“我們把杞崗建設成為了‘鐵桶子’，新四軍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打不進來的！過去他們打了兩次，次次失敗，就是證明。現(xiàn)在我們的工事加強了，諒他們也不敢再來打了！”

程啟文和鐘明彪召開連以上干部會議，研究部署攻打杞崗，決定：1營在杞崗東南的高苗子附近隱蔽占領有利地形，負責打援，以防謝黑頭（謝少臣）派兵增援;2營、3營集中重機槍，在杞崗西部100米處，設立指揮所，由3營營長統(tǒng)一指揮，壓制杞崗主碉堡和西北角敵人的火力。總攻開始后，2營、3營主力部隊在突擊隊突破圍墻后，由2營營長指揮，沖進圍子內作戰(zhàn)。

4月20日黃昏，程啟文和鐘明彪率10團從得勝集出發(fā)，經(jīng)過張橋鎮(zhèn)，很快進入“游擊區(qū)”。接著，他們進行40公里的長途奔襲，在次日凌晨3時，將杞崗團團包圍了起來。

此時，牛登峰部正在呼呼大睡。10團很快把水壕外的幾名哨兵干掉了。

鐘明彪再次動員說：“同志們，你們今晚的戰(zhàn)斗任務是‘捉?！＿@頭‘?！謨磹?，你們一定要捉住這頭‘牛’！”

程啟文按預先作戰(zhàn)方案，下達了戰(zhàn)斗命令：“突擊隊開始攻擊，2營和3營做好準備?！?/p>

突擊隊全部通過水壕，向圍墻方向突進時，被圍墻上的哨兵發(fā)現(xiàn)。哨兵慌忙射擊。

程啟文立即下達命令：“由奇襲轉入強攻?！?營9連指戰(zhàn)員冒著槍彈，沖到杞崗大碉堡外。碉堡里的土頑從夢中驚醒，向外毫無目標地射擊。9連借機先后將捆好的兩束手榴彈塞進碉堡射擊孔里。手榴彈在大碉堡里爆炸后，土頑死傷慘重。指戰(zhàn)員們趁機從底層小門猛沖進去，奪取了大碉堡。

大刀在夜戰(zhàn)、近戰(zhàn)中發(fā)揮出了威力。經(jīng)過20多分鐘激戰(zhàn)，10團全殲杞崗牛登峰部200余人，繳獲機槍、步槍200多挺（支），還有手榴彈、炸藥、子彈和糧食、銀圓、大煙土等。

天亮后，程啟文和鐘明彪帶著官兵清點戰(zhàn)利品和俘虜時，卻怎么也找不到土頑頭子牛登峰。

原來，10團攻打杞崗時，牛登峰抱著小老婆正在睡覺。他聽見槍聲四起，知道新四軍已打進大院，自己已無路可跑。于是，他扔下小老婆，找來一條麻繩，跑到大院池塘邊，把麻繩一頭拴在樹上，手抓麻繩潛在水里，頭上蓋著水草。

胡彬回憶說：“這個比狐貍還要狡猾的牛登峰，在我軍突擊隊員沖進圍子后沒有來得及穿衣服，光著屁股翻過圍墻跳到水塘里。雙手抓住稻草藏在水里，把頭放在草捆子旁邊好呼吸。我們打掃戰(zhàn)場時，沒有發(fā)現(xiàn)他。待部隊弄清他的藏身處后，他已跑到老百姓家里要了一件衣服穿上，逃到梁園鎮(zhèn)大哭一場，獨自一人搶了別人的土槍，殺人越貨過生活。后來，他到定遠南鄉(xiāng)，搶老百姓水牛拉到梁園鎮(zhèn)賣，拿了錢又買槍，重新招兵買馬，又組織土頑骨干分子30多人，為非作亂當起土匪。全國解放時，牛登峰逃到臺灣。后來，牛登峰被蔣介石任命為安徽省‘反共救國軍’的總司令，派遣回大陸組織‘反共救國軍’。牛登峰從臺灣回到大陸后，在上海進行反革命活動時被我公安機關抓獲。1954年，我在安徽省公安總隊工作時，知道定遠縣公安中隊與縣公安局派人把殺人魔王牛登峰從上海帶回，在定遠縣召開萬人公審大會后槍決了?！?/p>

7月，10團拔除了定遠、合肥地區(qū)另一堅固的土頑據(jù)點謝圍子，殲土頑300余人，活捉匪首謝少臣，穩(wěn)定了定（遠）合（肥）地區(qū)的形勢。

由于10團這次戰(zhàn)斗打得英勇，打得頑強，新四軍第2師授予該團“金剛鉆”榮譽稱號。

謝少臣是國民黨定遠縣縣長，手下有一支土頑武裝，300多人，常年駐在謝圍子。謝圍子外部有兩道水溝，水溝邊都有炮樓。水溝與水溝之間相距有120米，只有一條小路通往大門。門前第二道大水溝上有吊橋，吊橋上有哨兵把守。

1942年5月中旬，10團接到攻打謝圍子的預告號令。旅政委張勁夫對團長程啟文和政委鐘明彪說：“羅炳輝副師長讓我轉告你們，杞崗一仗打得好，但沒有抓住土頑頭子牛登峰，這個‘金剛鉆’團的稱號暫時不授予你們團，等下半年打勝了謝圍子，活捉了謝黑頭，再為你們團授予稱號。”

程啟文帶著偵察隊和參謀人員偵察了謝圍子的地形后，在研究作戰(zhàn)方案的會議上說：“目前，我們團沒有大炮，強攻謝圍子難度很大。附近五小城駐守敵軍一個團，如果不速戰(zhàn)速決，等敵援兵到來，我們團不但遭受損失，而且活捉不到謝黑頭?！?/p>

鐘明彪思考片刻后說：“我看應該采取里應外合的方法打好這一仗?！?/p>

程啟文問：“派誰打入敵人內部呢？”鐘明彪說：“我們四連五班長王思標與謝黑頭手下的一位姓李的班長是同鄉(xiāng)，兩人關系甚密。如果讓王思標打入土頑內部，爭取到李班長就好辦了?！?/p>

程啟文說：“利用李班長帶領全班擔任水溝炮樓的警衛(wèi)之機，我們團順利通過吊橋沖進大門，進入大院，消滅土頑，活捉謝黑頭。辦法是很好的，可以一試?！?/p>

王思標順利打入謝圍子內部。得到7月16日0時李班長接替水溝炮樓值班的接頭暗號時，程啟文和鐘明彪率10團指戰(zhàn)員于15日急行軍41公里，在次日凌晨1時到達謝圍子外圍。政委鐘明彪再次與王思標確認暗號，土頑李班長已按時接哨值班。

程啟文下令擔任先鋒的1營出擊。1營各連迅速通過第一道水溝，沖向第二道水溝。這時，李班長早已放下吊橋，指戰(zhàn)員們一下子就沖進了大門。

謝圍子內的土頑發(fā)現(xiàn)新四軍沖進了圍子，驚慌開槍射擊。已沖進謝圍子的1營指戰(zhàn)員開火還擊。謝黑頭聽到槍聲，立即起床命令手下分3路抵抗。

第一、二路土頑與沖進謝圍子的1營1連發(fā)生激戰(zhàn)。連長李林軍和指導員何明各帶一隊戰(zhàn)士，與土頑猛打起來，謝圍子內一片混亂。

1連攻占了3個院落，何明帶領戰(zhàn)士把第一路土頑壓了下去。他在戰(zhàn)斗中壯烈犧牲。戰(zhàn)士們從3個方向將一路土頑包圍，土頑被迫放下武器投降。

李林軍率領的一隊戰(zhàn)士，先后占領了4個院落，殲滅第二路土頑二三十人，其余土頑四處逃竄。

謝黑頭親自率領的第三路土頑，繼續(xù)在圍子里與后續(xù)沖進來的10團頑抗。他們用2挺機槍瘋狂掃射。程啟文命令2營5連打掉頑軍機槍。土頑的機槍很快啞火了。謝黑頭一看，抵擋不住，便帶隊逃跑。程啟文命令：“分頭搜查每個院落，全殲土頑，活捉謝黑頭！”

天漸漸亮了。1連4班6名戰(zhàn)士搜查到廚房時，發(fā)現(xiàn)一堆亂柴草堆里露出兩只未穿鞋的腳，當即拖了出來，一看是個穿頑軍服裝的黑胖子。4班長問：“你是什么人？”黑胖子回答：“我是伙夫！”

4班戰(zhàn)士看見黑胖子身上和頭上都負了重傷，就押著他去見團長程啟文。程團長細看黑胖子樣子和報紙上印的謝少臣照片很像，怒吼道：“你就是謝黑頭，再繼續(xù)騙人，我立即槍斃你！”

作者在新四軍紀念館內的“金剛鉆”榮譽軍旗前留影

謝少臣一聽，嚇得馬上跪到地上，渾身發(fā)抖承認了自己身份。隨后，謝少臣被押回到路西根據(jù)地審問。

10團占領杞崗和謝圍子后，定遠西部的土頑全部被殲滅。新四軍2師4旅全部進駐謝家圍子內休整，開展生產(chǎn)自給運動。2師副師長羅炳輝到謝家圍子宣布師黨委決定，授予10團“金剛鉆”榮譽稱號，親手把一面繡著“金剛鉆”三個字的錦旗送到10團。羅炳輝在授旗大會上說：“新四軍代軍長陳毅對你們團評價很高。陳軍長說：‘10團官兵，英勇頑強，戰(zhàn)斗作風好?！F(xiàn)在路西都沒有土頑和桂頑了。你們要在生產(chǎn)自給中，繼續(xù)發(fā)揚這種好的戰(zhàn)斗作風?！林猩子瘢乩锍鳇S金’，一切經(jīng)濟物質困難，向荒山野地去要。負責地熱心地進行耕種，深耕加肥，種得好，種得多，收獲得大，頭等光榮任務即可完成?！?/p>

胡彬回憶說：“10團攻克杞崗和謝黑頭圍子之后，很快投入到轟轟烈烈的開荒大生產(chǎn)運動中。我們部隊投入生產(chǎn)運動意義重大。當時，新四軍2師在津浦路西，只有定遠縣以藕塘鎮(zhèn)為中心的抗日根據(jù)地，南北15公里余，東西有20公里。東、西、北三面是日軍，南邊不遠的周家崗、廣興集、王子城等一線是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國民黨桂頑。我抗日根據(jù)地所有縣城均被日偽軍占領，他們經(jīng)常向我根據(jù)地進行‘掃蕩’‘蠶食’。我軍處境是四面受敵，經(jīng)濟十分困難。如果沒有一個良好的辦法，不僅不能爭取抗日戰(zhàn)爭勝利，還有坐待饑凍之慮，究竟怎么辦？只有加緊突擊生產(chǎn)，才能堅持敵后斗爭，渡過暫時經(jīng)濟困難，爭取抗日戰(zhàn)爭最后勝利。旅長梁從學帶著警衛(wèi)員，從旅部駐地到10團檢查工作時，還身背一個拾糞的竹筐子，走在路上看到狗屎，拾到筐內背回去放到蔬菜地當肥料。這件事到如今還使我記憶猶新?！?/p>

故事的最后向讀者朋友特別說明一下。在書寫本文過程中，筆者曾經(jīng)遇到一個困惑：“金剛鉆”的“剛”字，是“剛”，還是“鋼”？正史記載的是“金剛鉆”榮譽稱號，在新四軍紀念館原始復制榮譽軍旗旗面上寫著的也是“金剛鉆”三個字，但在國慶閱兵戰(zhàn)旗方陣中卻不知為何出現(xiàn)了“金鋼鉆”三個字。諺語稱“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應該是此“剛”而非彼“鋼”。思前想后，再度查閱檔案，沒有看到從“剛”到“鋼”的演變脈絡。于是，決定以最早時間為準，使用授予榮譽稱號時的“金剛鉆”這三個字。

（作者聲明：本文由《黨史博覽》獨家編發(fā)，未經(jīng)允許，不許選編、摘編、上網(wǎng)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