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為什么哭了呢?”在李老師的語文課上,郝長強哭了,眼淚嘩嘩地流。郝長強以前可是不哭的,說什么也不哭。郝長強在班里打架最厲害了,打得頭破血流也不哭。爸爸把他的屁股打腫了,也不哭。為啥?因為大家都叫他郝堅強。名叫堅強,怎么能不堅強呢?
“今天,我為什么哭了呢?”郝長強這天哭了,連自己也頗感意外。他望著老師溫和的笑臉和那只一直撫摸著自己腦袋的手,十分不好意思。
這一學(xué)期,自從李老師做了他們的語文老師,郝長強自我感覺特美。郝長強一次架也沒打過,逢人就說李老師喜歡他。因為老師喜歡他,所以不能以打架報答老師。
“這簡直就是騙人,誰喜歡一個調(diào)皮的后進生呢?次次考上幾十分!”郝長強的爸爸說著,嘴也歪到了一邊。
“你郝長強沒心沒肺,你自己不知道?”媽媽呢,除了數(shù)落他,還給了他一臉的輕蔑。
“到了五年級,要是能考得過59,我就謝天謝地了?!遍L強的爸爸對兒子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很有點喪氣。
今天的郝長強哭著,李老師給他擦著淚,還耐心地說:“來,跟老師再讀一遍。老師相信你一定能夠讀會的?!崩罾蠋煹男芴?,話語輕快甜潤。但這已經(jīng)是郝長強讀的第六遍了,仍然無法將一個句子準確漂亮地讀下來。李老師仍是笑著,沒罵他,更沒有打他,那只白白嫩嫩的,永遠熱乎乎的手,還在長強的頭上撫著,一點也沒有松動。郝長強抬頭,發(fā)現(xiàn)李老師的眼里裝滿了期待和鼓勵。那眼光像一苗火閃著,挺暖和挺暖和。郝長強每一次卡殼,李老師都會笑笑,一次又一次告訴他“梅花”的讀音,并和同學(xué)們一起來示范。老師一直笑著說:“請長強再讀一遍好嗎?”
“請了長強8次了,這不是喜歡是什么?”長強心里一次次告訴自己。在老師第9個請字出口時,郝長強昂起了頭,擦了淚,終于將那個句子通順地讀了下來,并且聲音很大,很大。第9次,郝長強讀出的每個字如水洗了一遍,濕淋淋的,讓人想到那些字是早晨經(jīng)露的花朵,噴出來的香氣正裊裊地盈滿了教室,溢出窗格,升上天空,將整個世界變得無比香甜。
“老師!”待郝長強跟全班同學(xué)又讀了三次后,郝長強的淚也干了。從來不主動回答問題的郝長強意外地又一次“嚯”地站了起來。以前,郝長強“又一次站起來”的時候很多,每次他都像一塊發(fā)酵的面團,能把人等急了。這次他像一只小彈簧,一下就彈了起來。郝長強以前還有一個壞毛病,總是假托“尿已經(jīng)憋得他快死了”,請假去解手。郝長強下課從不小解,一定要等到上課的時候才去。這樣起碼少上十幾分鐘的課。用這一方法逃一會兒課,在他來說比什么都享受。
“老師,我想站在講臺上讀一次!”郝長強這句話超出同學(xué)們的預(yù)料,驚得大家都伸出了舌頭。
“你真棒!”第一次,同學(xué)們都為他鼓起了掌。
李老師開心地笑了,又一次摸了摸長強的頭,欣賞地點了點頭,把那溫暖如水的目光,像噴灑著一朵旱了的花一樣灑向每一個孩子,然后熱熱地回到郝長強的小臉上。
郝長強在掌聲中“噔噔噔”走上了講臺??勺呱现v臺的郝長強萬萬沒有料到,他那么迫切地想讀,卻使多大的勁也讀不出來,眼看他的臉都憋得通紅通紅了,嗓子就是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
“長強,不要緊,吸幾口氣再讀?!崩蠋煷葠鄣哪抗庵?,郝長強的臉慢慢褪去了紅。學(xué)著老師的樣子,長強吸了長長一口氣。郝長強感覺在他吸氣的時候,老師的眼光也仿佛被吸進了嗓子眼,那眼光就神奇地慢慢地為他疏通了阻著的東西。大家的掌聲還是響著,奇怪的是當(dāng)李老師又把手伸向郝長強的頭時,那白白的柔軟的手輕輕落在長強的頭上的那一瞬,郝長強居然就像一只百靈鳥一樣開唱了。
“下雪了,下雪了,雪地里來了小畫家。小馬畫月牙,小雞畫竹葉,小鴨畫楓葉,小狗畫梅花。小青蛙去哪里了?躲在洞里睡著了。只用腳來不用筆,幾步就成一幅畫?!?/p>
“嘩嘩嘩”,掌聲又起。郝長強的淚又一次決堤了。這次他沒有把“梅花”讀成“梅哈”,一口氣,節(jié)奏明快地讀下了整首詩。真漂亮。
這是郝長強第一次把自己擺在神圣的講臺上,和老師站得齊齊的。所以他笑得是那么開心,真像一朵怒放的花兒。
課后,長強蹦蹦跳跳地找同學(xué)說:“老師的手好奇怪!好奇怪哩!”
真的,長強在這一學(xué)期好奇怪,學(xué)習(xí)好了,團結(jié)同學(xué)了,不打架了。難道真是叫老師那雙神奇的手摸好的嗎?
新的一天來了,長強又有了一個愿望,那就是他一定要摸摸老師那手兒,他相信摸了那手兒,他會比現(xiàn)在更好,更好。
李興泉:甘肅省臨澤縣墩子小學(xué)教師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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