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海上絲綢之路諸國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與所持態(tài)度考察

夏時華，袁林

(1．上饒師范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西 上饒，334001；2．陜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陜西 西安，710062)

香料是指天然有機的芳香物質，在宋代也可稱為香或香藥，主要產(chǎn)于東南亞、印度、阿拉伯等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地區(qū)，成為海上絲綢之路諸國與宋代中國進行貿(mào)易的重要貨物。貿(mào)易的基本途徑主要有兩條，即朝貢貿(mào)易和民間貿(mào)易，其中朝貢貿(mào)易是具有官方性質的國際貿(mào)易。來宋朝進行香料等朝貢貿(mào)易的海上絲綢之路沿線諸國主要有：交趾、占城、三佛齊、大食、阇婆、渤泥、蒲端、賓同隴、丹流眉、陀婆羅、天竺、注輦、層檀、蒲甘、勿巡、拂菻等(1)參閱李攸《宋朝事實》卷12（臺北文海出版社，1967，第157頁）、龐元英《文昌雜錄》卷1（大象出版社，2006，第3頁）及徐松《宋會要輯稿》之《蕃夷四—七》（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第9767—9972頁）。。

宋代海上絲綢之路香料朝貢貿(mào)易在北宋前期走向繁盛，但在北宋中期以后逐漸轉向衰落，至南宋時甚至轉入蕭條。目前為止，學界對于宋代海上絲綢之路香料朝貢貿(mào)易相關問題尚少有研究(2)主要有林天蔚《宋代香藥貿(mào)易史》（臺灣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1986）第三編第一章“各國香藥朝貢”，對朝貢香藥的國家、各國香藥的朝貢、蕃使朝貢禮節(jié)等方面作了一般性論述。。因此，為了進一步推進對宋代海上絲綢之路香料朝貢貿(mào)易問題的研究，筆者試圖在前人研究基礎上對以下兩個問題進行一些考察：一是宋代海上絲綢之路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問題；二是當時海上絲綢之路諸國對于香料朝貢貿(mào)易所持態(tài)度有著怎樣的不同形態(tài)，同時宋朝所持的態(tài)度又如何，雙方所持態(tài)度之間存在著什么樣的反差。

一、交趾、占城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與所持態(tài)度

(一)交趾

交趾位于今越南北部，由于與宋朝接壤，政治利害關系較大。交趾經(jīng)常派遣政府使節(jié)對宋朝進行朝貢貿(mào)易，成為對宋朝貢貿(mào)易較多的國家之一。交趾的政治目的明顯，特別是在北宋前期尚未放棄收復交趾的政策時，迫于宋朝的政治和軍事壓力，入宋朝貢較為頻繁[1]276，例如，太平興國七年(982)春，交趾“黎桓懼朝廷終行討滅，復以丁璿為名，遣使貢方物，上表謝罪”[2]卷488，交趾傳，14058。在對宋朝進行朝貢貿(mào)易時，交趾還能遵守雙方君臣關系的規(guī)定，如太平興國元年(976)交趾黎桓代丁璇上表稱：“伏望賜以真命，令備列藩，慰微臣盡忠之心，舉圣代賞延之典，克治遺業(yè)，因撫遠夷。”[3]其中交趾稱臣，請求宋朝“賜以真命”，表明其與宋朝之間是君臣關系。

在北宋中期熙寧戰(zhàn)爭之后，宋朝放棄了收復交趾的目標，轉而實行與交趾以經(jīng)濟貿(mào)易為重的政策[1]234。加上此時宋朝開始為減少回賜而對其朝貢貿(mào)易進行限制，交趾對宋朝貢次數(shù)也大幅度減少。直至南宋，交趾與宋朝仍能遵循君臣關系。史籍有關交趾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的記載僅有6次：太平興國八年(983)五月，交趾黎桓遣軍將趙子愛等進奉乳香二百斤[4]蕃夷4之22；乾興元年(1022)，“交州進奉使李寬泰等各進貢方物白蠟、紫礦、玳瑁、瓶香等，賈人計價錢千六百八十二貫，詔回賜二千貫以優(yōu)其直，示懷遠也”[4]蕃夷4之31；乾道九年(1173)七月，安南朝貢沉水香等二千斤[4]蕃夷7之52；乾道九年(1173)十二月，安南 進 奉 沉 水 香 等 二 千 斤[4]蕃夷7之54；淳 熙 三 年(1176)四月，“安南進謝賜國名牌?。骸s色綾紗絹五十匹，沉香二百斤，熟香一千斤，箋香一千斤”[4]蕃夷7之55；淳熙七年(1180)十二月，安南朝貢沉香二十斤、熟香一千斤、箋香一千斤[4]蕃夷4之54，這次朝貢貿(mào)易各種香料累計達2 020斤。

交趾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較為頻繁，但從上述朝貢香料具體數(shù)量來看，交趾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并不大，只有從數(shù)百斤至兩千斤左右不等，無法與占城、三佛齊等國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相比，其中主要原因是與交趾土產(chǎn)香料不多、海上貿(mào)易不發(fā)達有關。正如趙汝適在《諸蕃志》指出：交趾“土產(chǎn)沉香、蓬萊香、生金銀、鐵、朱砂、珠貝、犀象……。其國不通商”[5]卷上，交趾國，1。

(二)占城

占城是位于今越南中部的一個古國。北宋前期，占城是對宋朝進行香料朝貢貿(mào)易最為頻繁的國家。這其中主要原因是：由于地緣關系，占城向宋朝進行朝貢貿(mào)易具有更多的政治訴求。占城在這一時期經(jīng)常受到交趾侵擾，希望宋朝對交趾進行約束，并為其提供一定保護。例如，雍熙二年(985)二月，占城“其王施利陀盤吳日歡遣婆羅門金歌麻來獻龍腦(香)、玳瑁、象牙。賜衣服冠帶、鞍轡。且訴為交州侵，詔答令其保國睦鄰”[4]蕃夷4之64；淳化元年(990)十月，占城新立國王楊陀排“遣使李臻、副使蒲訶散來貢馴犀及螺犀十株、象牙十五株、蠟沉香一斤、白龍腦二斤、山得雞三十三斤。其使副又獻螺犀藥、象牙、沒藥、葫蘆巴、龍腦、白荳蔻及薔薇水。……表訴為交州所攻，國中人民財寶皆為所略，帝賜詔(交州)黎桓，各令保境”[4]蕃夷4之65。上述兩條材料反映了當時占城確實較弱，長期受到交趾的侵擾，因而占城遣使向宋朝進行香料等朝貢貿(mào)易的一個重要目的是求得宋朝的政治庇護和援助，以阻止交趾的侵害。而當時宋朝也將占城視為抑制交趾的盟友，積極回應了占城的某些訴求，如回賜占城戰(zhàn)馬、旗幟、兵器等物，從而使占城鄰國有所畏懼，不敢進一步對其侵害。例如，至道元年(995)正月，占城國王楊波占遣使李波珠來貢龍腦香、沉香、黃熟香、檀香、胡椒等，在朝貢奉表中就反映了上述這一點：

近蒙皇帝賜臣內(nèi)閑駔駿、旗幟、兵器等，鄰國聞之，知臣荷大國之寵，而各懼天威，不敢謀害?！裉厍彩估畈ㄖ?、副使李磨勿等進犀角十株、象牙三十株、玳瑁十斤、龍腦二斤、沉香百斤、夾箋黃熟香九十斤、檀香六十斤、山得雞一萬四千三百只、胡椒二百斤、簟席五前件，物固非珍奇，惟表誠懇。臣生居異域，幸遇明時，貴殊珍惟重良馬，倘皇帝念及外國，不罪懇求，使介歸，愿垂頒賜，臣之幸也。[4]蕃夷4之66

另外，這份朝貢奉表雖反映了占城的政治訴求，但從語言表述來看，顯然經(jīng)過宋朝官司的修改潤色，其中特別強調(diào)了雙方之間的華夷君臣關系。因為一般情況下，海外諸國朝貢表章基本上都要經(jīng)過宋朝官司的檢視，并按華夷君臣話語進行修改潤色，正如周煇《清波雜志》卷6中所說：“外國表章類不應律令，必先經(jīng)有司點視，方許進御?！盵6]

皇祐二年(1050)正月占城遣使來貢，雖然在朝貢奉表中又因交趾侵擾再次向宋朝提出政治訴求，但其貢表則與前面所述的經(jīng)宋朝官員修飾過的貢表大不一樣，具體內(nèi)容如下：

進上皇帝。天下州府國土不如大朝國土，無有國土得似大朝官家國土。自來官家州府不曾有失脫，帝王自來坐大朝管得天下州府，帝王所有行遣公事依王法所行，……為逐年交州來探占城國，才成，又來劫奪。至是，占城國逐年要來進奉，收拾不辦，今年略有些小儀信進上帝王，愿官家萬歲。乞止約交州不要來奪占城州府。交州屬官家所管，自我占城國亦系大朝官家所管，交州撓括占城，如同撓括大朝一般，如斷得交州一年不來，我便大段年年來進。[4]蕃夷7之28

從占城的這次朝貢奉表中，可看出以下幾點：第一，此次朝貢奉表文字樸素，說明這是沒有經(jīng)過宋朝官司修改潤色的，特別是其中用“我”而未用“臣”，說明當時占城等國幾乎沒有華夷君臣的觀念。第二，其中說到“帝王自來坐大朝管得天下州府”，表明占城認可宋朝大國地位，承認宋朝皇帝是天下共主。第三，其中說到“占城國逐年要來進奉”，承認自己是宋朝的朝貢國。第四，希望宋朝出面干預約束交趾，不要侵擾和劫奪自己，以保證自己國家安全，即“乞止約交州不要來奪占城州府”。

北宋前期，宋朝確實將占城視為抑制交趾的盟友，在朝貢貿(mào)易中給予占城若干優(yōu)待，如回賜一般不許外流的戰(zhàn)馬兵甲等軍用物品[1]231。占城因對宋朝有較多政治訴求而對宋朝的香料等朝貢貿(mào)易比較頻繁，但從史籍記載來看，規(guī)模似乎不是很大，基本上是數(shù)百斤至三千斤以內(nèi)，例如：建隆三年(962)九月，占城“遣使來朝貢象牙二十二株、乳香千二百斤”[4]蕃夷4之63；太平興國二年(977)二月，占城“其王波美稅陽布印茶遣使李牌、副使李麻那、判官李屠奉方物越諾布四匹、龍腦二斤、雜香藥千斤、丁香五十斤、煎香二十五斤來貢”[4]蕃夷4之64；淳化三年(992)十二月，占城“其王李陀排遣使李良甫、副使亞麻羅婆來貢螺犀藥犀十株、象牙二十株、煎香三十六斤、白龍腦一斤四兩、……，其使副又獻象犀、螺犀、玳瑁、煎香等”[4]蕃夷4之65；大中祥符四年(1011)十一月，占城“遣使來貢象牙六十二株、螺犀十一株、藥犀二十九株、玳瑁三百片、沉香五十斤、煎香三百五十斤、黃熟香二百一十斤、帶枝丁香三十斤、荳蔻六十斤。其后又進熟龍腦三十兩、沒藥八十斤、紫礦四百七十斤、肉荳蔻六十斤、胡椒二百斤”[4]蕃夷4之68；天禧二年(1018)九月，占城“其王尸嘿排摩惵遣使羅皮帝加等以象牙七十二株、犀角八十六株、玳瑁千片、乳香五十斤、丁香花八十斤、荳蔻六十五斤、沉香百斤、箋香二百斤、別箋一劑六十八斤、茴香百斤、檳榔千五百斤來貢”[4]蕃夷4之69；天圣七年(1029)五月，占城“國王楊卜俱室離遣叱達巴、李菩薩等奉表，進生鳳一只、……乳香二千斤、木香七百八十斤”[4]蕃夷4之69；第二年(1030)十月，占城遣使獻木香七百斤、乳香二千斤[4]蕃夷4之70。

北宋中期熙寧戰(zhàn)爭之后，占城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已大大減少，特別是在南宋后期則幾乎完全停止。這其中原因主要是：熙寧戰(zhàn)爭之后，宋朝放棄“恢復”交趾目標，占城牽制交趾的政治和軍事作用已不復存在。宋朝也不再給予占城有別于他國的優(yōu)待政策，對占城轉而實行以貿(mào)易為主的政策[1]240。同時，宋朝為減少回賜而開始對其朝貢貿(mào)易進行限制。

雖然北宋中期以后占城對宋香料朝貢貿(mào)易次數(shù)不多，但有幾次貿(mào)易規(guī)模卻是較大，動輒在六七萬斤以上。例如紹興二十五年(1155)十月，占城國：

進奉使部領薩達麻、副使滂摩加奪、判官蒲翁都綱以次凡二十人，到闕入見，表貢附子沉香一百五十斤、沉香三百九十斤、沉香二塊十二斤、上箋香三千六百九十斤、中箋香一百二十斤、箋香頭塊四百八十斤、箋香頭二百三十九斤、澳香三百斤、上速香三千四百五十斤、中速香一千四百四十斤、象牙一百六十八株、犀角二十株、玳瑁六十斤、暫香一百二十斤、細割香一百八十斤、翠毛三百六十只、蕃油一十墱、烏里香五萬五千二十斤。[4]蕃夷7之47

這次香料朝貢貿(mào)易合計總量達六萬五千五百九十一斤。乾道三年(1167)，占城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合計高十萬四千三百八十五斤八兩，徐松《宋會要輯稿》“蕃夷七”對此詳細記載：

十月一日，福建路市舶司言，本土綱首陳應等昨至占城蕃，……蕃首鄒亞娜開具進奉物數(shù):白乳香二萬四百三十五斤、混雜乳香八萬二百九十五斤、象牙七千七百九十五斤、附子沉香二百三十七斤、沉香九百九十斤、沉香頭九十二斤八兩、箋香頭二百五十五斤、加南木箋香三百一斤、黃熟香一千七百八十斤。[4]蕃夷7之50占城此次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雖然非常大，但有從大食商人劫掠而來的嫌疑(具體見后述)。不管怎樣，這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反映了當時占城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較大。

另外，占城在淳熙三年(1176)三月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同樣也不小，當時周必大在其代書的《賜占城嗣國王鄒亞娜進奉敕書》中對占城此次香料朝貢貿(mào)易有比較詳細的記載：

敕占城嗣國王鄒亞娜，昨據(jù)提舉福建路布舶張堅繳奏，卿所遣進奉使副楊卜薩達麻翁、畢頓等赍到表章一通，并貢象牙、乳香、沉香等事，維乃海邦舊尊國制，逮而纂服，繼述不忘，仍歲以來使航?jīng)栔?，旅陳方貢，祗慶郊禋，載念勤誠，良深眷矚。已降指揮，將所貢物以十分為率，許留一分，其余依條例抽買給還價錢外，今回賜卿錦三十匹、生綾二十匹、川生押羅二十匹、生樗蒲綾二十匹、川生克絲二十匹、雜色綾一百五十匹、雜色羅一百五十匹、熟白樗蒲綾五十匹、江南絹五百匹、銀一千兩，至可領也。[7]

從中可以看到，占城進奉使副楊卜薩達麻翁、畢頓等朝貢象牙、乳香、沉香，雖然宋朝只允許其將十分之一貨物進行朝貢貿(mào)易，但針對這十分之一的象牙、乳香、沉香等貢物，宋朝對占城的回賜物也不少，可見占城此次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是比較大的。

占城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之所以規(guī)模較大，其中主要原因：一是占城盛產(chǎn)香料：“土地所出，象牙、箋沉(香)、速香、黃蠟、烏樠木、白藤、……犀角、紅鸚鵡等物?！盵5]卷上，占城國，8二是占城在東南亞的重要地理位置以及較發(fā)達的海上貿(mào)易：“東海路通廣州，西接云南，南至真臘；北抵交趾，通邕州。自泉州至本國，順風舟行二十余程。其地東西七百里，南北三千 里。”[5]卷上，占城國，8占 城 也 是“窊 裏 諸 國 之 都會”[8]卷2，占城國，74。

二、大食、三佛齊和其他諸國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與所持態(tài)度

(一)大食

大食是對當時阿拉伯諸國的總稱。唐代高宗永徽年間(650—655)以后，大食開始屢來朝貢，到宋代“皇朝乾德四年(966)，僧行勤游西域，因賜其王書以招懷之。開寶元年(968)，遣使來朝貢”[5]卷上，大食國，91。大食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比較頻繁，但關于大食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的史籍記載則很少，其中主要有：咸平二年(999)閏三月，大食遣蒲押提黎來貢揀香二百斤、薔薇水四十瓶[4]蕃夷4之91；乾道三年(1167)大食入貢乳香數(shù)量很大，結果中途為占城所劫奪，《宋會要輯稿》“蕃夷七”對此有詳細記載：

乾道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泉州）市舶司言:綱首陳祥應等船回，分載（占城）正副使楊卜薩達麻等，并隨行人計一十二人，赍到蕃首鄒亞娜表章蕃字一本、唐字一本及唐物貨數(shù)一本，差人譯寫，委官臨對無增減。外又據(jù)大食國烏師點等訴:本國財主佛記霞、啰池各備寶具、乳香、象牙等，駕船赴大宋進奉，至占城國外洋暫駐候風。其占城蕃首差土生唐人及蕃人招引佛記霞、啰池等船入國，及拘管烏師點等船，眾盡奪乳香、象牙等作己物進貢。[4]蕃夷7之51

此次朝貢香料中有白乳香二十萬零四百三十五斤、混雜乳香八十萬零兩百九十五斤[4]蕃夷7之50，這十萬余斤乳香本來是大食國財主佛記霞、啰池對宋朝的朝貢貨物，結果途中被占城劫奪?！端问贰肪?89也記載乾道三年(1167)占城蕃首鄒亞娜：“掠大食國方物遣人來貢，以求封爵，為其國人所訴?！盵2]卷489，占城傳，14086周去非在《嶺外代答》指出占城好剽掠：“異時諸國舶舟，類為其所虜，蓋其俗本好剽掠。”[8]卷2，占城國，77另外，占城國本地不產(chǎn)乳香，而大食卻是乳香主產(chǎn)之地。因而根據(jù)上述可以推斷，這十萬余斤乳香，應是當時大食國財主佛記霞、啰池對宋朝的朝貢貿(mào)易貨物，這也正好反映了當時大食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是較大的。

大食與宋朝相隔更遙遠，在朝貢貿(mào)易中也沒有政治利益訴求，因而大食注重的是貿(mào)易利益。大食商人常常以個人名義冒稱朝貢使節(jié)，對宋朝進行香料朝貢貿(mào)易。例如，雍熙元年(984)大食“國人花茶來獻花錦、越諾、揀香、白龍腦、白砂糖、薔薇水、琉璃器”[2]卷490，大食傳，14118。這里“國人花茶”應是一個大食商人，來宋朝進行揀香、白龍腦香、薔薇水等朝貢貿(mào)易。而大食商人蒲希密更是多次前來宋朝進行香料等朝貢貿(mào)易。例如，淳化四年(993)“(大食)其國舶主蒲希密至南海，以老病不能詣闕，乃以方物附亞勿來獻”，貢獻方物中有乳香千八百斤、薔薇水百瓶[2]卷490，大食傳，14119。淳化五年(994)三月十日，舶主蒲希密又以方物來貢[4]蕃夷7之13。至道元年(995)，蒲希密再次委托其兒子蒲押陀黎來宋朝進行香料等朝貢貿(mào)易，《宋史》卷490對此有詳細記載：

（大食）其國舶主蒲押陀黎赍蒲希密表來獻白龍腦一百兩、膃肭臍五十對、……薔薇水二十琉璃瓶、乳香山子一坐、蕃錦二段、駝毛褥面三段、白越諾三段。引對于崇政殿，譯者代奏云:“父蒲希密因緣射利，泛舶至廣州，迨今五稔未歸。母令臣遠來尋訪，訪至廣州見之。具言前歲蒙皇帝圣恩降敕書，賜以法錦袍、紫綾纏頭、間涂金銀鳳瓶一對、綾絹二十匹。今令臣奉章來謝，以方物致貢?！盵2]卷490，大食傳，14119

從這段史料可以看出，蒲希密是一個在廣州長期從事貿(mào)易的大食商人，多次與宋朝進行香料等朝貢貿(mào)易，因長時間未歸，蒲押陀黎前來尋覓，并代其父再次前來宋朝進行香料朝貢貿(mào)易。

上述可見，大食商人經(jīng)常以朝貢使節(jié)的名義對宋朝進行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較大且比較頻繁。其中主要原因是：一方面，大食也盛產(chǎn)乳香、沒藥、龍涎香、梔子花、安息香等香料；另一方面，大食商業(yè)貿(mào)易發(fā)達，在海上絲綢之路的大食商人很活躍。例如，趙汝適《諸蕃志》就指出大食的商業(yè)貿(mào)易比較發(fā)達：“國有大港，深二十余丈。東南瀕海，支流達于諸路。港之兩岸，皆民居。日為墟市，舟車輻輳。”[5]卷上，大食國，90而且，當時大食商人活躍，多將“本國所產(chǎn)，多運載與三佛齊貿(mào)易賈轉販以至中國”[5]卷上，大食國，89。

(二)三佛齊

三佛齊位于今蘇門答臘島之東南部，在唐代稱室利佛逝或佛逝，是當時東南亞的一個強國。三佛齊自唐代后期天佑年間始通中國。進入宋代，三佛齊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較為頻繁，但史籍關于三佛齊香料朝貢貿(mào)易具體數(shù)量的記載只有數(shù)次?！端螘嫺濉忿钠哂涊d了天禧二年(1018)正月三佛齊對宋朝進行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

是年正月，三佛齊貢龍涎一塊三十六斤，真珠一百一十三兩，珊瑚一株二百四十兩，犀角八株，梅花腦版三片，梅花腦二百兩，琉璃三十九事、金剛鉆三十九個，貓兒眼指環(huán)、青瑪瑙指環(huán)、大真珠指環(huán)共一十三事，膃肭臍二十八兩，番布二十六丈，大食糖四琉璃瓶，大食棗十六琉璃瓶，薔薇水一百六十八斤，賓鐵長劍九張，乳香八萬一千六百八十斤，象牙八十七株共四千六十五斤，蘇合油二百七十八斤，木香一百一十七斤，丁香三十斤，血竭一百五十八斤，阿魏一百二十七斤，肉荳蔻二千六百七十四斤，胡椒一萬七百五十斤，檀香一萬九千九百三十五斤，箋香三百六十四斤。[4]蕃夷7之21

而《宋會要輯稿》蕃夷七也有記載紹興二十六年(1156)十二月三佛齊對宋朝進行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

三佛齊國進奉使司馬杰廚盧圖打根加越仲蒲晉、副使馬杰啰嗏華離蒲遐邇、判官司馬杰旁胡凌蒲押陀啰到闕朝見，表貢龍涎一塊三十六斤，真珠一百一十三兩，珊瑚一株二百四十兩，犀角八株，梅花腦板三片，又梅花腦二百兩，琉璃三十九事，金剛錐三十九個，貓兒眼睛指環(huán)、青瑪瑙指環(huán)、大真珠指環(huán)共十三個，膃肭臍二十八兩，番布二十六條，大食糖四琉璃瓶，大食棗十六琉璃瓶，薔薇水一百六十八斤，賓鐵長劍九張，賓鐵短劍六張，乳香八萬一千六百八十斤，象牙八十七株共四千六十五斤，蘇合油二百七十八斤，木香一百一十七斤，丁香三十斤，血竭一百五十八斤，阿魏一百二十七斤，肉荳蔻二千六百七十四斤，胡椒一萬七百五十斤，檀香一萬九千九百三十五斤，箋香三百六十四斤。[4]蕃夷7之48

通過仔細對照，其實天禧二年(1018)、紹興二十六年(1156)三佛齊對宋朝的朝貢香料種類和數(shù)量完全相同，這就可以看出《宋會要輯稿》蕃夷七所記載的相隔138年的兩次三佛齊香料朝貢貿(mào)易實際上是同一次朝貢貿(mào)易，應該是《宋會要輯稿》記載錯誤所致。那么接下來的問題是，三佛齊此次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究竟在天禧二年，還是在紹興二十六年?據(jù)南宋劉才邵《檆溪居士集》卷七記載，紹興二十六年(1156)由劉氏代書的《賜三佛齊國敕書》為我們搞清楚這一問題提供了重要的線索和依據(jù)，敕書具體內(nèi)容如下：

敕三佛齊國王悉利麻霞啰咤，省所奏，差蒲晉等進真珠、犀角、象牙、珊瑚、香藥等物。卿世居南裔，欽慕中邦，遣使傳以造朝，奉國珍而效貢，深惟勤恪，良用嘆嘉，特厚匪頒，用將眷意?！⒒刭n卿生綾一千一百七十匹、生壓纙三百匹、生剋絲六百匹、生樗蒲綾六百匹、雜色綾六千匹、江南絹二萬五千匹、錦六百匹、青錦三百匹、紅錦三百匹、銀二萬一千兩，及別賜翠花紅法錦襖子一領、二十四兩金腰帶一條、銀器二百兩、衣著絹三百匹、白馬一匹、八十兩數(shù)鬧裝銀鞍轡一副（纓紱全），至可領也。故茲示諭，想宜知悉。春寒，卿比好否。遣書指不多及。[9]

從該敕書可以看出：一是當時三佛齊朝貢香料、真珠、犀角、象牙等物，同時據(jù)上述《宋會要輯稿》“蕃夷七”所載統(tǒng)計，此次朝貢僅香料總量就達十一萬六千三百二十九斤五兩，貿(mào)易規(guī)模確實很大，因而宋朝進行相應價值的絹、綾、錦、絲、銀兩、銀器、金腰帶、裝銀鞍轡等貨物的回賜也很多。二是該敕書中提到朝貢使節(jié)“蒲晉等”，指的是前面所述紹興二十六年(1156)三佛齊香料朝貢貿(mào)易進奉使“司馬杰廚盧圖打根加越仲蒲晉、副使馬杰啰嗏華離蒲遐邇、判官司馬杰旁胡凌蒲押陀啰”。然而在史籍中未見有關于天禧二年(1018)宋朝對三佛齊朝貢貿(mào)易回賜的相關記載。因此，我們可以確定三佛齊此次香料朝貢貿(mào)易的時間應該是在紹興二十六年十二月，而不是在天禧二年正月，這也是史籍所載三佛齊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另一次是淳熙五年(1178)正月三佛齊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

三佛齊國貢梅花腦板四片共一十四斤、龍涎二十三兩、梔子花四琉璃瓶共一百八十兩、胡椒一千五百五十斤、夾箋黃熟香八十五斤、薔薇水三千九斤、肉荳蔻八十斤、阿魏二百八十斤、沒藥二百八十斤、安息香二百一十斤、木香八十五斤、檀香一千五百七十斤。[4]蕃夷7之55這次三佛齊朝貢各種香料累計七千一百八十三斤，貿(mào)易規(guī)模也不算太小。

三佛齊與宋朝相隔遙遠，在香料朝貢貿(mào)易中沒有任何政治利益訴求，因而三佛齊重視的也是其中的經(jīng)濟貿(mào)易利益，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之所以規(guī)模較大，且比較頻繁，主要是因為三佛齊盛產(chǎn)香料，又正好處于海上絲綢之路貿(mào)易航線的樞紐地位，海上貿(mào)易比較發(fā)達。正如趙汝適《諸蕃志》指出三佛齊：“土地所產(chǎn)，玳瑁、腦子、沉速暫香、粗熟香、降真香、丁香、檀香、荳蔻外，有真珠、乳香、薔薇水、梔子花、膃肭臍、沒藥、蘆薈、阿魏、木香、蘇合油、象牙、珊瑚樹、貓兒睛、琥珀、番布、番劍等，皆大食諸番所產(chǎn)，萃于本國?！盵5]卷上，三佛齊國，35周去非在《嶺外代答》卷2則強調(diào)三佛齊在海上絲綢之路中的樞紐地位：“在南海之中，諸蕃水道之要沖也，東自阇婆諸國，西自大食、故 臨 諸 國，無 不 由 其 境 而 入 中 國者。”[8]卷2，三佛齊國，86

(三)其他諸國

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其他一些國家，如渤泥、天竺、注輦、阇婆、丹流眉、真里富等國基本上是小國，也對宋朝進行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虼蠡蛐?，貿(mào)易次數(shù)也不多。例如，太平興國二年(977)，渤泥“其王向打遣使施弩、副使蒲亞里、判官哥心等賚表貢大片龍腦一家底、第二等八家底、第三等十一家底、米龍腦二十家底、蒼龍腦二十家底，凡一家底并二十兩，龍腦版五、檀香三橛、象牙六株”[2]卷489，渤泥傳，14094。從材料可以看出，當時渤泥的“一家底”相當于宋代中國的“二十兩”，而宋代一斤等于十六兩，由此可以推算出當時渤泥對宋朝朝貢的龍腦香分別是：大片龍腦一斤四兩、第二等十斤、第三等十三斤十二兩、米龍腦二十五斤、蒼龍腦二十五斤，各種龍腦香合計為七十五斤?？梢?，渤泥此次遣使所貢的龍腦香價值高，但規(guī)模不大。

然而當時天竺、注輦、阇婆、丹流眉等國香料朝貢貿(mào)易的規(guī)模則是相對較大，少則千斤，多則一萬七千斤。例如，淳化三年(992)十二月阇婆朝貢檀香四千四百二十三斤，又進丁香十斤、白龍腦五斤[4]蕃夷4之97；咸平四年(1001)丹流眉國朝貢木香千斤[2]卷489，丹流眉傳，14097；大中祥符八年(1015)九月，注輦朝貢乳香六十斤、香藥三千三百 斤[2]卷489，注輦傳，14097；而其中規(guī)模最大的則是太平興國五年(980)，中天竺國僧啰護啰來宋朝獻香藥一萬七千斤[4]蕃夷4之89。

渤泥、天竺、注輦、阇婆、丹流眉、真里富等國與宋朝相隔遙遠，在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中也沒有政治訴求，所以這些國家主要是看重同宋朝之間的經(jīng)濟貿(mào)易利益。例如，前述太平興國二年(977)渤泥國王向打遣使朝貢龍腦香、檀香等，在朝貢奉表中說道：

渤泥國王向打稽首拜，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愿皇帝萬歲壽，今遣使進貢。向打聞有朝廷，無路得到。昨有商人蒲盧歇船泊水口，差人迎到州，言自中朝來，比詣阇婆國，遇猛風破其船，不得去。此時聞自中國來，國人皆大喜，即造舶船，令蒲盧歇導達入朝貢，所遣使人只愿平善見皇帝。每年令人入朝貢，每年修貢，慮風吹至占城界，望皇帝詔占城，令有向打船到，不要留。 臣 本 國 別 無 異 物， 乞 皇 帝 勿怪。[2]卷489，渤泥傳，14094

《宋史》卷490提到這份貢表是“其表文如是”，意味著這是直譯，未經(jīng)宋朝官司的修改潤色。渤泥在奉表中表達了對宋朝的崇敬，提出了自己貿(mào)易訴求，希望以后每年能夠對宋朝進行朝貢貿(mào)易。最后，請求宋朝告誡占城不要阻留前來宋朝的船舶。

再如開禧元年(1205)八月，真里富國遣使對宋朝進行朝貢貿(mào)易，史書記載貢表也是直譯，語言十分樸素，具體內(nèi)容如下：

悉哩摩稀陀啰跋啰吽小心消息，心下意重，知有大朝，日日瞻望。新州近大朝，新欲差一將安竺南旁哱啰，差出來同大朝綱首拜問消息?；匚霓D新州，已知大朝來去。今差一將出來，不敢空手，有雄象一頭，象牙一對共重九十二斤，犀角一十只共重一十一斤，盡進奉大朝。望乞回消息，意要欲知大朝，年年進奉不絕。[4]蕃夷4之101

真里富國此次朝貢奉表中，提到其向宋朝海商打探有關宋朝國情，同時表達了其對宋朝國家的敬仰，但其中沒有絲毫的華夷君臣意識。奉表最后強調(diào)希望以后能“年年進奉不絕”，目的在于通過朝貢貿(mào)易獲得更多的貿(mào)易利益。南宋唐士恥《靈巖集》卷2保存了一份由其代寫的真里富朝貢奉表：

葵心北戶，久懷航海之誠，象譯南琛，初上職方之奏。畢輸誠于螻蟻，實慕義于衣冠?！┗实郾菹?，離明繼照，乾健統(tǒng)天。中國有至仁，自然篤近而舉遠，小邦懷其德，豈徒厚往而薄來。乃至微臣，亦知大義，法乎三圣，矧更出于親傳，令彼四方，自式歌于來享。某空懷辰共，莫與躬朝，嗣屬國之封章。自今以始，聳陪臣之復命，其教可知。[10]

這份宋人唐士恥代寫的真里富朝貢奉表富有文采，展示了很高的歷史文化素養(yǎng)，除對宋朝表示崇敬外，通篇都使用華夷君臣話語。這與前面語言樸素的沒有華夷君臣用語的真里富朝貢奉表相比，真是大相徑庭?？梢娝纬匀A夷君臣話語將真里富朝貢貿(mào)易納入華夷君臣秩序范疇，這與真里富自身對朝貢貿(mào)易的所持實際態(tài)度有巨大反差。正如有學者指出：“這樣的雙向認識的巨大差異并不僅僅存在于宋朝與真里富之間，在南海諸國很多國家與宋朝的關系中都存在?！盵1]308

三、結 論

綜上所述，大體上可以得出以下幾點結論：

第一，就海上絲綢之路諸國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而言，占城、三佛齊、大食等國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較大，貿(mào)易也較為頻繁，主要與這些國家盛產(chǎn)香料、海上貿(mào)易比較發(fā)達密切相關。相比較而言，交趾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雖最為頻繁，但貿(mào)易規(guī)模卻始終不大，主要是交趾土產(chǎn)香料不多、海上貿(mào)易不發(fā)達所致。其他海外國家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規(guī)模或小或大，次數(shù)也不多，而且主要集中在北宋前期。這與北宋前期統(tǒng)治者注重朝貢貿(mào)易的政治意義，積極招徠海外諸國前來朝貢貿(mào)易有密切關系。

第二，就海上絲綢之路諸國在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中所持態(tài)度而言，一方面，交趾、占城由于地緣關系，在對宋朝的朝貢貿(mào)易中既有貿(mào)易利益訴求，又有政治訴求，香料等朝貢貿(mào)易較為頻繁。熙寧戰(zhàn)爭之后，因宋朝放棄了收復交趾目標，交趾和占城在朝貢貿(mào)易中主要著重于貿(mào)易利益；另一方面，三佛齊、真里富、渤泥、大食等海上絲綢之路諸國與宋朝相距甚遠，沒有什么政治利害關系，因而在對宋朝的香料朝貢貿(mào)易中主要是突出其經(jīng)濟貿(mào)易訴求。

第三，除了交趾，海上絲綢之路諸國在朝貢奉表中往往用樸素語言表達對宋朝的敬仰和對宋朝大國地位的認可，但其中幾乎沒有華夷君臣意識，這實際上反映了當時諸國在香料等朝貢貿(mào)易中的真實態(tài)度，即除獲取貿(mào)易利益外，別無政治訴求。然而，宋朝則對諸國朝貢奉表一律按華夷君臣話語重新修改潤色，從中強調(diào)華夷君臣關系和秩序以迎合自身的政治需要?？梢?，當時海上絲綢之路諸國與宋朝出于各自不同的經(jīng)濟政治目的，對于香料朝貢貿(mào)易的認識和所持態(tài)度是不一樣的，雙方之間有著巨大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