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曉娜,涂耀威
(武漢紡織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0)
晚清,經(jīng)世風潮大興,今文經(jīng)學家借經(jīng)典闡發(fā)微言大義,《四書》再次受到重視,而《大學》講求“內(nèi)圣外王”“體用兼?zhèn)洹?,構建了人由?nèi)在的德性修養(yǎng),可以進而領導政治、推動社會,達到治平理想的進路,成為晚清經(jīng)世之學思想來源的結穴所在[1]。
宋翔鳳(1779—1860)是清代常州學派的代表性人物之一,專攻今文經(jīng)學。他的《大學古義說》是晚清今文經(jīng)學思潮下的《大學》詮釋的代表。以往的研究,有關宋翔鳳經(jīng)學思想較多,而對其《四書》學關注甚少。宋翔鳳以明堂陰陽詮釋《大學》,挖掘王道仁政之微言大義所在,在《四書》學史上比較獨特。研究宋翔鳳《大學》詮釋的特色和內(nèi)容,可豐富《大學》詮釋意蘊,拓展對《大學》思想內(nèi)涵的認識;也可以窺見晚清今文經(jīng)學家借理學經(jīng)典闡發(fā)經(jīng)義的學術風尚。
晚清,今文經(jīng)學的興起是比較顯著的學術現(xiàn)象,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今文經(jīng)學重新為社會所重視,上溯其源,始于清嘉慶、道光年間,常州學者對今文之學的重振。宋翔鳳的外祖父常州莊存與(1719—1788)治經(jīng)以公羊?qū)W為代表,寫成的《春秋正辭》“刊落訓詁名物之末,專求所謂‘微言大義’者,與戴(震)、段(王裁)一派所取途徑,全然不同”[2]。卻與西漢今文學一脈相承,可謂清代今文經(jīng)學的第一部著作。今文經(jīng)學尊奉孔子,以其為“受命的素王”,是哲學家、政治家;認為六經(jīng)為孔子所作,有孔子為后王制法、托古改制的微言大義所在[3]。今文經(jīng)學家治經(jīng)以《春秋公羊傳》為重,旨在闡發(fā)其所蘊涵的有關政治觀點,將其與陰陽五行、讖緯神學相結合,以經(jīng)議政。對今文經(jīng)學的治學特點,今人陸寶千總結說:“是學也,亦為漢學,而無訓詁之瑣碎;亦言義理,而無理學之空疏?!盵4]
宋翔鳳是以治公羊?qū)W為特點的今文經(jīng)學常州學派代表性人物。他在繼承莊氏家族公羊?qū)W的同時,浸染漢學,長于考證。清代經(jīng)文今學治學以考證的方式研究今文經(jīng)典,并進一步地尊今文而斥古文,欲探尋孔子的原意。對宋翔鳳而言,仍舊可以在闡發(fā)微言大義之時,使用考證之法。宋翔鳳有樸學教育的經(jīng)歷,他以考據(jù)的形式,將公羊?qū)W與漢學之說納入同一個系統(tǒng)之中,作為補正古注的材料[5]。
清乾嘉時期的學者不太重視《四書》學,而晚清今文經(jīng)學重《五經(jīng)》,推服《春秋》同時,對《四書》比較關注①。清后期,今文經(jīng)學家對《四書》的重視,源于《四書》較高的社會地位,重新詮釋《四書》,容易引起關注;同時,也在于《四書》有較開放的義理結構,正如宋儒可以用《四書》來建構理學思想體系一樣,今文經(jīng)學家同樣可以援今文經(jīng)闡釋《四書》的“微言大義”。
在看到今文經(jīng)學與理學關系的同時,也要注意其差異所在。分析清代今文學家對《四書》義理的詮釋,要更多地考慮他們今文經(jīng)學的背景②。不僅以公羊?qū)W詮釋《五經(jīng)》,今文學家對《四書》也一并以公羊?qū)W來詮釋。以宋翔鳳的《大學》詮釋思想為例,可以看到今文經(jīng)學家不同于宋明理學的學術取向和《四書》詮釋的特別之處。
宋翔鳳的《大學》詮釋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大學古義說》中。在嘉慶二十三年(1818)所作的《大學古義說序》中,表明了對《大學》的基本認識。宋翔鳳認為,《大學》“首尾完貫,脈絡貫通。無經(jīng)可分,無闕亡之可補”,進而說到:
伏讀《欽定三禮義疏》于《禮記·大學》悉依古本,鄭注孔疏,備錄全文,謂其羽翼之功,可垂于世。禩將使編摩之士,得溯其源流。仰見高宗純皇帝,臨制稱決,精一淵深,逮漢學之津梁,同此條分而節(jié)解,并宋儒之壇席,斯為輔弱而扶微。凡聽發(fā)揮,同形踴躍。
清乾隆年間《欽定三禮義疏》用《大學》古本,將漢代鄭玄注、唐代孔穎達疏與宋代朱熹《大學章句》并列,呼應了當時漢學興起后的學術趨向。這樣的處理,影響比較大,用《大學》古本,讓詮解《大學》者有了意識形態(tài)上的依據(jù),出現(xiàn)了眾多以恢復《大學》古義為目的詮釋性著述,“凡聽發(fā)揮,同形踴躍”說的就是此情況,宋翔鳳《大學古義說》也是其中之一。他說:
翔鳳每尋故籍,時問前修,考《明堂》在《大學》之中,《盛德》著《月令》之記,文辭具備,制度章明。且立學以取人為基,取人以好惡為大。物格之事為效驗,誠意之學貫治平,咸考諸古文,以求實是,微言大義,觸類旁通,無庸雜采不根之談,依附后來之議,可以得性命之理,推治亂之原,成《大學古義說》二篇。分“聽訟以下”為一篇[6]213。
宋翔鳳認為,古代大學(太學)即明堂③,明堂、大學同在一處,“《大學》之道在明明德”,說的是“明堂”在“明明德”,講的是“明堂”即王政。而與《大學》同屬《禮》經(jīng)的《月令篇》《明堂篇》《盛德篇》,講的都是明堂制度,“咸考諸古文,以求實是,微言大義,觸類旁通”,就可以探究《大學》微言大義所在。
在《大學古義說》中,宋氏援引《禮記·王制篇》《大戴禮·盛德篇》等考證周人明堂即大學,為政則為明堂,教士則為大學;而明堂的性質(zhì)要求圣人要“明明德”:
圣人南面而聽天下,向明而治,故謂之明堂,此明明德之義所由出也。明堂,明諸候之尊卑……以命教則曰大學,以明明德則曰明堂。明德者,謂人各有可明之德,而有天下者先能自明其內(nèi)得于己,然后明用人之有明德者則為在明明德,此平天下之本[6]214。
明堂祀五精之帝,行五行四時之令,故明堂之法所以明明德也。明堂者,有天下朝諸候之堂也。天子有天下,諸侯有國,大夫有家,而自天子以至庶人,莫不有身,故立明堂者,所以聽天下也,立大學者,所以修身也[6]220。
“明德”是帝王自明其德,而“明明德”只是用有明德之人,《大學》講的就是用人之道,取士之法:
《大學》之道,即大學取士之法,以“明明德”為基,與“克明峻德”之理無異。故“克明峻德”者,尊賢也;又言以“親九族”者,親親也?!杏菔现侔?,因生以賜姓,故百姓亦為百官,有官則有姓,有姓則有族,有族則有親,百官無不明親親之義,而協(xié)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則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洞髮W》繼明明德而言親民者以此,故王道易易,亦基于用人而已矣[6]215。
又引《易》乾卦、《春秋》、《尚書·洪范》等闡釋明堂制度為王者所制,“在止于至善”,以陰陽五行鋪陳其“至善”:
夫所止易知而不易至,人秉天地之性,當謹候天氣,審察陰陽。圣人立大明堂之禮,布十二月之令,示王者以所當止[6]216。
當然,王道是與陰陽五行相聯(lián)系的。“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謂王者以五行之德遞嬗者也?!盵6]220所明之德,即是“五行之德”。何為“五行之德”?
天之命,即人之性,所謂五性之德也。木神曰仁,火神曰禮,金神曰義,水神曰知,土神曰信,在天曰五帝,在人曰五性,統(tǒng)而名之曰德,原其本則曰明。命圣人立明堂以法之,立大學以教之[6]213。
若王道蕩蕩,則有祥瑞征兆出現(xiàn),而“格物”就是證明誠正修齊治平的效驗,其效驗無往不在:
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車,河出馬圖,鳳凰麒麟皆在郊棷,龜龍在宮沼,其余鳥獸之卵胎,皆可俯而窺,此格物之謂也?!庩栒{(diào)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植,五谷熟而草木茂,天地之間被潤澤而大豐美,四海之內(nèi)聞盛德而偕徠臣,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此物格以至天下平之謂也[6]220。
若王道不興,則有災害怪異,使王者自?。?/p>
是有失道之敗,而天則先出災害怪異之變,使畏天命而知恐懼,自省終于不改,遂至易姓而改命,知天命之去,非天之絕人之世,而人之自失也[6]233。
君王的德性修養(yǎng)也要與陰陽五行、四時天象相配:
德者,四時五行之德也?!佑薪K身之慎,先于三日之齋,迎四時,推五行,謹氣候,步日躔,視昏旦中星,食味別聲,被色以行明堂之令,少有不慎,則氣候失常,陰陽為沴,明堂之法,使天子無時而不慎,以不失五行之德……王者內(nèi)得于己,以自明其德,必能外得于人,以明用有德之士。
又以陰陽五行論財用,并主五行中以土為貴:
有五德之帝,有五行之官,則土與金木水火皆安其行……明乎此言,則可以知有土而后成五行之財以為民用?!鸾鹉就凉戎^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謂之三事,義而行之謂之德……《大學》德本財末以義為利之說亦猶此意[6]231-232。
知五行之道,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則為財之散。溝洫治,田疇易,水土之演也。耒耨興,宮室建,金木之化也。甑爨,衣裳垂,水火之濟也[6]233。
宋氏認為《大學》“絜矩”與明堂取一至九之數(shù)同義,在數(shù)理上一致,治國平天下,只是以積矩之數(shù)裁制萬物:
絜者挈也,矩者,數(shù)也?!吨荀隆吩粩?shù)之法,出于圓方。圓出于方,方出于矩,矩出于九九八十一,故折矩以為句廣三,股修四,徑隅五,既方其外,半其一矩,環(huán)而共盤,得成三四五。兩矩共長二十有五,是謂積矩……按此則數(shù)之法,皆出于矩……明堂取一至九之數(shù),與《大學》絜矩同義…自古帝王之治世,皆以矩之數(shù)裁制萬物,荀子曰:“五寸之矩盡天下之方”,知絜矩之道,有無窮之用也[6]230。
大道在絜矩,則人土財用皆以矩之數(shù)系之。財既散,則民皆有其財,而生之者眾。大宰立九職九賦九式九貢之法,以挈其眾,寡疾舒之數(shù)而已,財無不足。財散民聚之道盡此[6]235-236矣。
“以數(shù)字來組織整理從而解釋宇宙,是思想發(fā)展到一定階段自然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7]151。漢代今文經(jīng)將數(shù)字與讖緯、象數(shù)、陰陽、五行相關聯(lián)是常見的思維模式,宋翔鳳此說正是今文經(jīng)學特點所在。
宋翔鳳以大學為明堂,是王道仁政所在。在對《大學》相關概念的詮釋中,反映了宋翔鳳的仁政理想:
國之道,以用人為本,而政刑為末?!悦駷樘靃6]231。
天子諸侯卿大夫士皆好義而不好利。……有事于國者,皆正義而不謀利?!赖慢R禮而科條畢具,綱舉目張[6]236。
宋翔鳳對《大學》思想的詮釋以“明堂”為中心,反映了他對王道仁政的看法。宋翔鳳認為相關“明明德”“格物”等概念也是王道微言大義所在,并與陰陽五行相結合作出詮釋。
宋翔鳳以明德為五行之德,以格物為效驗,以陰陽五行解財用,而他還說過“立《大學》之禮,以教于國,使人知明堂、五行、五性、五常之理”的話,認為“《大學》之禮所以治人情而止其禍亂”[6]226。將《大學》解作圣王明堂,強調(diào)德行與有天下者權力的結合,可謂是一種“人格本位的政治觀”;同時,解財用以陰陽,將政治社會制度植基于宇宙秩序,以綱常名教與陰陽五行思想相結合,又有“宇宙本位的政治觀”的層面④。這種兩種情況耦合在宋翔鳳的《大學》詮釋思想中,也正是他所認為的《大學》之“微言大義”所在。
在《大學》的詮釋中,宋翔鳳不懷疑經(jīng)文的作者、版本,只是借經(jīng)文闡釋己論,不對《大學》整體結構作分析,也不過多考慮內(nèi)在聯(lián)系,這都體現(xiàn)了他治今文經(jīng)學的特點。他也較多強調(diào)要以“誠意”為本,這是與宋學詮釋相同之處,只不過對“誠意”的解釋也納入了明堂體系。宋翔鳳熟于經(jīng)傳,多引《易》《春秋》《老子》等經(jīng)文解《大學》,并有不少訓詁考證?!洞髮W》在《小戴禮》中,宋翔鳳以明堂與大學同處,而明堂的相關文獻也在禮經(jīng)中,引用禮經(jīng)解《大學》,以今文經(jīng)學所作的解釋,也可以說是以禮釋《大學》的另一種形式。
宋翔鳳《大學》詮釋思想歷來招致的非議頗多。清末朱一新說:
近世宋于庭作《大學古義》,因鄭君有“來善物”之訓,遂釋“格物”為“器車”、“河圖”、“膏露”、“醴泉”等物,以傅合《公羊》家著治升平、文成致麟之說。其言本不足辨,亦以見解經(jīng)而竄以私意,將無所不至也[8]。
現(xiàn)代學者錢穆認為,宋翔鳳《大學古義說》是以明堂陰陽牽附[9]。張舜徽也談到宋翔鳳談論問題時,喜援用讖緯,流于附會,釋《大學》明明德即王者以五行之德遞嬗,最為學者所譏斥[10]。
宋翔鳳解經(jīng)附會讖緯、陽陰五行,確為事實。不過我們應該認識到歷來對宋氏評價背后的價值預設:以古文經(jīng)學的態(tài)度即歷史的、文獻的視角看待是否合乎《大學》原義;以宋學的視角看待是否合乎理學的道德范疇。陳寅恪先生有言:“蓋古人著書立說,皆有所為而發(fā);故其所處之環(huán)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了,則其學說不易評論。”[11]若考慮到常州學派莊存與推求王道的學術淵源以及今文公羊?qū)W的特點,對宋翔鳳《大學》詮釋思想理解會更全面些。
我們看到,今文經(jīng)學家如后來的劉古愚等人詮釋《大學》多將其視為政治哲學文獻,是王道仁政所在,這是他們共同之處,體現(xiàn)了他們經(jīng)世的情懷。而在漢代經(jīng)學中,明堂陰陽是比較普遍的價值觀念⑤,宋翔鳳以明堂陰陽詮釋《大學》,又偏重于“古義”,放在西漢經(jīng)學傳統(tǒng)中來詮釋《大學》,未與現(xiàn)實政治相關聯(lián),也可謂是“今文古義”說。當代學者裘錫圭先生就認為宋翔鳳對“格物”的解釋的確是一種“古義”[12]。
隨著今文經(jīng)學的興起,晚清學者開始重視《四書》義理的闡釋,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詮釋專著,這是不同于清乾嘉的學術趨向。今文經(jīng)學家治經(jīng)的特點是闡發(fā)經(jīng)典蘊含的政治觀點,將其與陰陽五行相結合,以公羊?qū)W解《五經(jīng)》,也以公羊?qū)W解《四書》。宋翔鳳今文學家的背景,在《大學》詮釋中體現(xiàn)得比較明顯。他以明堂陰陽解《大學》,認為大學即明堂,“明堂”在明明德,講的“明堂”之王政;明德是帝王自明其五行之德,明明德是用有明德之人;格致是王道效驗所在,解財用以王行?!洞髮W》主要是在講王道仁政,體現(xiàn)了人格與宇宙本位政治觀。宋翔鳳將《大學》置于西漢經(jīng)學政治傳統(tǒng)之中詮釋,闡發(fā)微言大義特色明顯。
從詮釋學角度而言,宋翔鳳的《大學》詮釋思想,相對于將《大學》變成考證之學的漢學家來說,是重微言大義的今文經(jīng)“漢學”,義理詮釋多一些;相對宋學以心性道德闡釋《大學》義理者來說,是重王道仁政之微言大義,經(jīng)世的成分多一些,故也可謂獨樹一幟。以“大學”為明堂,這在中國歷代《大學》闡釋文獻中比較少見,從古制度方面而言,也算是一種歷史的闡釋,是否合乎原義,則另當別論。學術思想史的研究不僅要強調(diào)研究對象在當時及以后的意義與價值,也要站在一個相對廣大的歷史背景或時空座標之中,尊重古人學術研究背后的價值考慮,這是我們今天重新回顧宋翔鳳《大學》詮釋思想的意義所在。
注釋:
①如莊存與有《四書說》1卷;劉逢祿有《四書是訓》15卷、《論語述何》2卷;宋翔鳳有偏義理的《論語說義》10卷、《大學古義說》2卷,也有考證性的《論語鄭注》2卷、《孟子趙注補》6卷、《孟子劉熙注》1卷、《四書釋地辨》2卷;魏源早年著有《古微堂四書》,包括《小學古經(jīng)》《大學古本發(fā)微》《孝經(jīng)集傳》《曾子發(fā)微》4種;戴望有《論語注》20卷;廖平有《論語微言集證》4卷、《論語匯考》6卷、《論語集證》4卷;康有為有《孟子微》《中庸注》《大學注》;劉光蕡有《大學古義》1卷,《論語時習錄》5卷、《孟子性善備萬物圖說》1卷等。
②張昭軍認為,“重視闡發(fā)《四書》,兼容程朱理學,乃常州學派的學術傳統(tǒng)之一”,見《晚清民初的理學與經(jīng)學》,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第65頁。常州學派重視闡發(fā)《四書》義理,此言不差,從少年時代就耳濡目染作為官學的程朱理學,難免不會在他們的心靈上投下影象,并產(chǎn)生影響,但他們的詮釋已很難再以理學來總結。
③所謂“明堂”是一個古代建筑,君王理政之處,也是重要的議政集會場所,有祭祀、朝會、慶典、養(yǎng)老、取士的功能,可視為上古重要的廟堂?!睹献印ち夯萃酢吩唬骸懊魈?,王者之堂也?!薄对娊?jīng)正義·干斯》:“明堂者,明政教之堂也”?!抖Y》經(jīng)中有不少“明堂”制度文獻,如《周禮》的《考工記》專論“明堂”的規(guī)格;《小戴禮記》有《明堂位篇》論臣子大夫于“明堂”的站立位置,以表示地位的尊卑,《月令篇》以陰陽論“明堂”;《大戴禮記》有《盛德篇》論君王德行與“明堂”的關系,《明堂篇》專論“明堂”的制度。清儒對“明堂”制度的考證也比較多,毛奇齡《明堂問》《明堂考》,惠棟《明堂大道錄》,戴震《考工記圖》,孫星衍《明堂考》,洪頤煊《禮經(jīng)宮室答問》等。清代今文經(jīng)學家在考證“明堂”制度的同時,頗注重“明堂”在政治上的意義,講陰陽讖緯和天人相應的今文學者多以明堂之政與災害相關聯(lián)?!懊魈谩迸c執(zhí)政者關系必不可分,是一切政令的發(fā)號處所,關系國家盛衰興亡,因此,“明堂”往往有特別的涵意,成為王道德政的符號,孔廣森對“明堂”的論述就是代表,宋翔鳳也是一樣。對“明堂”以及孔廣森明堂思想的相關論述,參見黃佳駿:《孔廣森〈大戴禮記〉思想傾向》一文,載《東吳中文線上學術論文》(臺灣)第一期,2008年3月。有學者認為明堂最初意思只是祭祀用的土臺子,見張一兵《明堂制度源流考》,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6頁。
④張灝認為,在政治權力可由內(nèi)在德性的培養(yǎng)去轉化,而非由外在制度的建立去防范的儒家“大學模式”下,強調(diào)的是一種“天德本位的政治觀”,宋儒對《大學》認識多是此層面的;西漢董仲舒為代表的今文經(jīng)學家所理解的,是另一種“宇宙本位的政治觀”。兩種觀念均可在先秦以前找到思想源頭。參見其在《宋明以來儒家經(jīng)世思想試釋》一文的相關論述,載張灝《幽暗意識與民主傳統(tǒng)》,新星出版社2006年版,第73-93頁。
⑤《漢書藝文志·六藝略》“禮”類有《明堂陰陽》33篇,又有《明堂陰陽說》5篇,全祖望云:“漢儒有明堂陰陽之學,《禮記》最多,《周易》明堂亦其類也?!眳⒁姀埶椿铡稘h書藝文通釋》,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40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