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比較與本字考釋——以漢語方言噴射義“biāo”為例

鄭曉芳，周志鋒

方言比較與本字考釋——以漢語方言噴射義“biāo”為例

鄭曉芳，周志鋒

（寧波大學 科學技術(shù)學院，浙江 寧波 315300）

方言比較是考證本字的重要方法。以漢語方言噴射義“biāo”為例，這個詞通行于吳語、閩語、粵語、贛語、江淮官話、西南官話、南寧平話等，至少有“滮”“瀌”“飆”“彪”“標”“熛”“嘌”“鏢”“摽”“?”“猋”等十一種寫法。用字分歧這么大，與有些學者囿于單個方言考求本字不無關(guān)系。通過方言比較可知，本字當為“猋”?！蔼Y”由群犬奔貌，引申為人奔跑，再引申為液體急速射出，其核心意思都是“飛速移動”。成都、武漢等方言里“猋”兼具“飛速奔跑”和“液體急速射出”等意思，就是明證；“躥”有疾行義，又有噴射義，為“猋”噴射義產(chǎn)生路徑提供了相關(guān)平行證據(jù)。這一個案進一步印證了方言比較對于考證本字的重要性。

方言比較；本字考釋；噴射義；本字；猋

李榮先生《關(guān)于方言研究的幾點意見》一文說：“考求本字，就是從古今比較、方言比較入手的……考求本字當然還要讀書?！盵1]謝奇勇《論李榮之“考本字”》通過深入考察李榮先生近20篇與“考本字”有關(guān)的文章，進一步指出，李榮先生強調(diào)考本字必須具備三個基本條件：一是要講清古今音的演變規(guī)律，二是要與其他方言作對比論證，三是要有書證[2]。通過古今比較弄清語音的演變規(guī)律，通過讀書找到相關(guān)的書證，的確是考本字的基本方法；而方言之間的比較論證也是考本字的重要手段。往往有這樣的情況：局限于某個方言考求本字，不是難以索解，就是結(jié)論似是而非；比較其他方言，則有可能弄清楚某個方言詞的來龍去脈。

漢語方言里，有一個表示液體急速射出、普通話讀為biāo的方言詞，這個詞通行范圍非常廣泛，幾乎遍及小半個中國，但各家用來記錄的文字卻各不相同。究其原因，學者大多是囿于某個方言來追本溯源，沒有顧及利用其他方言來比較互證（筆者過去也是如此）。今根據(jù)業(yè)已出版的方言詞典、方言研究著作等資料，以方言比較為主，結(jié)合音義分析、同源詞旁證等方法，對該詞的來源和本字試作探討①。本文試圖通過這個個案，進一步說明方言之間比較對于考證本字的重要性。

一、“biāo”的通行地域和書寫形式

《漢語方言地圖集·詞匯卷》不收該詞。通過《漢語方言大詞典》《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等來考察噴射義“biāo”的通行范圍以及記錄該詞的文字形式。

據(jù)《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4]分卷詞典，《上海方言詞典》[5]、《寧波方言詞典》[6]107、《建甌方言詞典》[7]151、《福州方言詞典》[8]寫作“滮”；《杭州方言詞典》[9]、《柳州方言詞典》[10]177、《南寧平話詞典》[11]122寫作“瀌”；《丹陽方言詞典》[12]寫作“彪”（“彪”下加小圓圈，表示記音字）；《溫州方言詞典》[13]、《揚州方言詞典》[14]、《南京方言詞典》[15]、《黎川方言詞典》[16]、《東莞方言詞典》[17]137寫作“標”（前四本詞典“標”下均加小圓圈）；《長沙方言詞典》[18]119、《婁底方言詞典》[19]134寫作“熛”；《南昌方言詞典》[20]寫作“鏢”（“鏢”下加小圓圈）；《貴陽方言詞典》[21]寫作“摽”；《廣州方言詞典》[22]253寫作“?”；《武漢方言詞典》[23]195、《成都方言詞典》[24]223寫作“猋”。

綜上，漢語方言里義為液體急速射出、普通話音為b?o的方言詞，通行范圍涉及吳語、閩語、粵語、贛語、江淮官話、西南官話、南寧平話等，至少有“滮”“瀌”“飆”“彪”“標”“熛”“嘌”“鏢”“摽”“?”“猋”等十一種寫法。

二、各家記錄“biāo”的文字音義分析

由于沒有統(tǒng)一的、公認的寫法，學者們在編纂方言詞典、描寫方言詞匯過程中，如何選擇噴射義“biao”的書寫形式，是頗費周章的。有的單純用同音字來替代，有的用音義相近的字來表示，有的則明確說明某個字就是本字。

關(guān)于“滮”。寫作“滮”的最多，上面已經(jīng)提到的不復(fù)舉（下同），此外還有：《吳方言詞典》[25]554、《吳方言中的冷僻本意字》[26]、《富陽方言詞典》[27]、《紹興方言研究》[28]、《靖江方言詞典》[29]、朱編本《寧波方言詞典》[30]、《阿拉寧波話》（修訂版）[31]、《北侖方言》[32]、《鄞州方言研究》[33]、《余姚方言詞語匯釋》[34]、《象山方言志》[35]、《寧海話》[36]、李如龍等編《福州方言詞典》[37]等。其中有的還附有考證，如：

湯編本《寧波方言詞典》“滮”條：“pio53液體激射：火著辰光，消防車馬上趕到，用水龍頭～，火一晌就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