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中國文化整合的意涵、形式與功能

■ 秦樹景

從整合角度看，當今中國文化和世界文化在變遷和轉型過程中共同面臨著三大問題或挑戰(zhàn)。

一是文化遺失。盡管人們的文化保護意識越來越強，文化與經濟、旅游愈來愈一體化，傳統(tǒng)文化遺產受到普遍重視，但由于種種自然、社會和人為的原因（尤其是市場化、城市化、功利化以及激進的反傳統(tǒng)運動），傳統(tǒng)文化依然在受到侵蝕、破壞，出現(xiàn)了不少物質文化資源流失的現(xiàn)象（如古籍、古建筑的破壞）。最為重要的是，在現(xiàn)代化浪潮的沖擊下，諸如仁愛、公義、禮敬、誠信、慈善等精神形態(tài)的高尚文化日漸解體。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資源因為得不到傳承而遺失，使得中國文化整合失去依托而落空。

二是文化離散。從實然上說，世界文化與文明是多樣的，由此構成了文化世界的豐富多彩；從應然上說，我們應當維護文化與文明的多樣性，反對強制性的文化同質化，反對文化霸權主義和文化帝國主義，但實際情況是，世界各地的信仰、觀念、思想、價值觀、道德、宗教、習俗等往往存在各種差異甚至混亂，導致文化的離散化，使得不同人群之間難以達成文化共識，實現(xiàn)文化共享，給文化整合帶來極大困難。

三是文化失調。目前，國內外均存在文化失調現(xiàn)象，如主流文化（含意識形態(tài)）與非主流文化的失調、城市文化與鄉(xiāng)村文化的失調、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的失調、物質文化與精神文化的失調、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的失調、傳統(tǒng)文化與當代文化的失調，等等，由此引發(fā)了文化遲滯、文化失衡、文化失序、文化失范等一系列負面現(xiàn)象。

這就要求我們加強中國文化的調控、整合，注重文化的重建與重構，努力提高文化整合能力。中國文化整合涉及整合的實質與形式、必要性與可能性、歷史演進過程、資源依托、實施路徑、方法手段等眾多問題，學術界對此已經作了一定的探討。①參見王蒙：《當今中國的文化整合及其發(fā)展趨勢》，《文教資料》2016年第31期；彭定安：《中國當代社會的文化演變與文化整合》，《社會科學輯刊》1990年第1期；張梧：《公共價值與文化整合》，《中國社會科學報》2020年3月13日；袁鈺、溫曉霜、王雅梅編著；《中國文化的生成與整合》，北京：中國時代經濟出版社，2010年。在當代中國社會分化（思想分化、階層分化、區(qū)域分化、利益分化等）和整合相反相成的大趨勢下，必須加強中國文化整合，以推動建構結構合理、運行有效、行為有序、均衡穩(wěn)定的中國文化新體系，本文試圖選擇文化整合的意涵、形式和功能三個方面加以探究。

一、文化整合的意涵

整合的本義是通過整頓、協(xié)調，將不同的事物重新組合成有價值的新事物，它與分化是兩種相輔相成的趨勢和活動。在某種意義上，“整合”即“融合”“結合”“綜合”?！冬F(xiàn)代漢語詞典》解釋說，“綜合”既指把分析過的對象或現(xiàn)象的各個部分、各屬性聯(lián)合成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也指不同種類、不同性質的事物組合在一起。②參見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年，第1743頁。

那么，什么是文化整合？郭齊勇指出：“所謂文化整合，指構成文化的諸要素（特質）、諸部分、諸子系統(tǒng)的相互適應、和諧一致，及它們以某種決定性方式的綜合?！雹酃R勇：《論文化變遷中的涵化與整合》，載《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北京：商務印書館，2020年，第135頁。他指出，美國《社會科學國際百科全書》認為，文化整合存在六種形式，即構型整合或主題整合、聯(lián)系整合、邏輯整合、適應整合或功能整合、風格整合和調節(jié)整合。④參見郭齊勇：《論文化變遷中的涵化與整合》，載《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第135-136頁。《文化學辭典》把“文化整合”解釋為：“一種文化變?yōu)檎w的或完全的過程，也指某一文化為整體的或完全的一種情況?！雹蓠鈴V、馮利、陳樸主編：《文化學辭典》，北京：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88年，第158頁。這一定義顯然受西方文化學影響太深，體現(xiàn)出過分的整體主義傾向，并沒有深入揭示文化整合的真實義理。誠然，文化整合展現(xiàn)了一定的整體化趨向，可是它的內涵主要是指把不同的文化事象通過協(xié)調、融合借以形成新的文化特質，或是將兩種文化要素加以融合而產生另外一種文化事物。必須明白，盡管文化整合可以稱之為文化的整合，但它不像俄裔美籍著名社會學家弗拉基米爾.索羅金闡釋的文化整合論所強調的那樣，是指注重發(fā)揮文化的整合功能，利用文化力量、文化資源去整合社會，而是指對文化進行整合。

還應當認識到，文化整合具有自身內在的機理，而這不外乎以下兩點。一為文化選擇，也就是人要確定合適的整合文化對象，對來源不同的文化客體進行挑選。這表明，文化整合責任的前提是文化選擇，假如社會主體沒有文化選擇的可能和自由，就難以完成文化整合。二為文化調整，對選來的用以整合的文化材料、對象不能奉行懶漢主義，而要以一種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下一番加工、改造、熔鑄的工夫，使之能夠適應新的環(huán)境趨于一體化，發(fā)生內容和形式上的新質變。

影響文化整合的因素較為復雜，除了文化自身因素以及人的決心、意志、愿望、理想、情感、智慧、能力等因素之外，主要還有以下影響因素。一是環(huán)境因素。相同或相近的自然環(huán)境由于具有更多同質性，更容易適應，因而彼此之間的文化整合相對順暢。二是社會因素。相對自由、平等、民主、人本、開明的政治、經濟、文化、法律政策制度，有利于促成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吸收和整合，尤其是科技的進步、經濟的發(fā)展、信息的發(fā)達、素質的提高、生活的改善、民族的遷移、人口的流動等社會因素，將會極大地加快文化整合的速度、深度和廣度。眾所周知，美國是一個只有二百多年歷史的國度，但正是借助于實施人口移民、科技創(chuàng)新、對外侵略等政策，才成就了它區(qū)別于歐洲大陸文化的、多元化的“移民文化”。三是時間因素。文化整合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經歷漫長的選擇、體驗、容納、吸收、消化、沉淀等過程才能完成的比拼，缺乏長久的文化移植、文化熔煉耐心和責任心，文化整合就難以獲得真正的成功。

二、文化整合的形式

從文化時空來看，文化整合既指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的整合，也指本土文化內部的整合。前者包括本土傳統(tǒng)文化與外來傳統(tǒng)文化、外來當代文化的整合，也包括本土當代文化與外來傳統(tǒng)文化、外來當代文化的整合。后者從時間性來說，既包括本土傳統(tǒng)文化與當代文化的整合，也包括本土當代文化之間的整合；從空間性來說，既包括不同特質的文化形態(tài)、文化要素相互之間的融通，也包括不同地域文化之間的整合。站在整個世界高度，當前人們最為關心的是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的整合。張弘、余匡復從文化整合角度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德國知名作家赫爾曼.黑塞（1877—1962）的心靈歷程做了探索，指明黑塞既立足于西方文明傳統(tǒng)，又吸收東方智慧的精髓，試圖克服西方現(xiàn)代文明造成的精神困境，倡導個體人格自我完善，從而為東西方文化的良好整合提供了典范。①參見張弘、余匡復：《黑塞與東西方文化的整合》，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3頁。

從社會界別來看，文化整合可分為兩種形式。社會常常分為不同的階層、界別，譬如中國政協(xié)系統(tǒng)按行業(yè)劃分，大體有文化藝術、科學技術、社會科學、經濟、農業(yè)、教育、新聞出版、醫(yī)藥衛(wèi)生、對外友好、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等，此外還有經濟界、政治界、文化界、思想界、理論界、宗教界等說法。不妨把文化整合分成同界文化整合和跨界文化整合兩種形式。前者是指不同文化要素、類型、系統(tǒng)之間的相互匯通、交融，如科學技術與思想道德的融合、傳統(tǒng)文化與文化產業(yè)的融合等；后者是指文化與政治、經濟、法律、管理等之間的融合。當今時代，文化與經濟相互交融、越來越一體化，因而最為人關注，在經濟領域產業(yè)整合的大幕愈拉愈開的背景下，從事文化生產、傳播、宣傳、推廣、普及等工作的人，應當順應時代勇敢地擔負起文化整合的使命。

從社會領域來看，文化整合可分為以下兩種形式：一是同質性整合，就是不同特質的文化要素、文化形態(tài)之間的相互結合，譬如思想與道德之間的融通、傳統(tǒng)文化與當代文化的聯(lián)結、科學技術與文化產業(yè)之間的融合等；二是異質性整合，就是文化與非文化之間的融合，譬如文化與社會管理、社會組織、民主政治、經濟建設等之間的匯通。

合理劃分和理解文化整合的形式，不僅能幫助我們把握人類文化責任的多樣性，也對促進當代中國文化建構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就如何建設當代中國文化這一重大時代課題，張岱年、程宜山提出了較為系統(tǒng)的“辯證綜合創(chuàng)造論”。他們認為，無論是“中體西用”還是“西體中用”都走不通，只有辯證的綜合創(chuàng)造才是中華民族文化復興的坦途。①參見張岱年、程宜山：《中國文化論爭》，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326頁。所謂辯證的綜合創(chuàng)造，是指：“拋棄中西對立、體用二元的僵化思維模式，排除盲目的華夏中心論和歐洲中心論的干擾，在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的指導下和社會主義原則的基礎上，以開放的胸襟、兼容的態(tài)度，對古今中外的文化系統(tǒng)的組成要素和結構形式進行科學的分析和篩選，根據中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的實際需要，發(fā)揚民族的主體意識，經過辯證的綜合，創(chuàng)造出一種既有民族特色，又充分體現(xiàn)時代精神的高度發(fā)達的社會主義新中國文化。這種綜合不是無原則的調和折中，而是辯證的?！雹趶堘纺?、程宜山：《中國文化論爭》，第326頁。他們既闡釋了辯證的綜合創(chuàng)造之所以可能的根據：一是文化系統(tǒng)的可解析性和可重構性，二是文化要素間的可離性和可相容性。又揭示了辯證的綜合創(chuàng)造之所以必要的理由：一是中國文化的舊系統(tǒng)已經落后過時，不破除這種體系結構，不吸取大量的外來的先進文化要素，不按現(xiàn)代化的客觀需要重新建構，中國文化就沒有出路；二是文化既有時代性也有民族性，完全舍棄中國固有的文化，全盤照搬西方文化，既沒有可能，也不符合客觀需要；三是西方文化雖然在整體上優(yōu)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但并非事事處處都來得高明，從基本精神看，二者各有各的獨創(chuàng)性，亦各有各的片面性。③參見張岱年、程宜山：《中國文化論爭》，第327-328頁。

顯而易見，張岱年、程宜山所倡導的“辯證綜合創(chuàng)造論”，與筆者上述的文化整合論在本質上是相通的。也許是受到“辯證綜合創(chuàng)造論”的啟發(fā)，涂可國曾經探究過文化的綜合與創(chuàng)造問題，指出：“通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和西方文化的吸取，就可以在現(xiàn)有文化的基礎上，順著中國文化系統(tǒng)發(fā)展的大方向，使中外文化在新的條件下實現(xiàn)有機互補、綜合創(chuàng)造。”④涂可國：《社會哲學》，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30頁。他強調中國文化的創(chuàng)造包含三種取向，一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二是現(xiàn)實文化的更新與改造，三是異域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運用。⑤參見涂可國：《社會哲學》，第332-334頁。這里需要說明的是，張、程闡述的“辯證綜合創(chuàng)造論”體現(xiàn)的是一種不同文化體系、文化要素相互交融的同質性文化整合，而不是文化與非文化系統(tǒng)、領域之間的異質性文化整合。文化整合不應只局限于這種同質性整合，而要以更加開闊的視野實現(xiàn)同質的、異質的多樣化文化整合，達到全方位的文化融通。

三、文化整合的功能

文化整合雖然有時不免引發(fā)一定的文化沖突和社會動蕩，但從根本上看，它具有價值統(tǒng)合功能、規(guī)范調節(jié)功能、結構均衡功能、秩序維持功能和社會導向功能，能夠帶來多種正面作用。

（一）創(chuàng)造新的文化特質

通過文化的接觸、交流、溝通、吸收、滲透、調適等而實現(xiàn)的文化整合，直觀上能夠創(chuàng)造某種文化新形態(tài)、新類型、新特質。當然，文化整合并不是輕而易舉的。由于文化系統(tǒng)、文化區(qū)、文化圈、文化叢極為復雜，加上人的文化認識能力總是相對有限，有時真假難辨、良莠難分。由于確定文化先進與落后的標準較為不易，導致文化整合比較困難，有時接受、吸納過來的文化可能并非精華，或是不符合自身實際、水土不服，或是使用不當導致變形、變質，從而使得整合效果不佳，與主觀初衷不符甚至背道而馳。但是，我們絕不能以文化整合的復雜性與艱難性為借口而推卸責任。且不說人人都有一定的文化整合能力、綜合水平，實則每個人無不具有通過文化整合實現(xiàn)文化超越的理想，只要厚植堅定的文化整合責任心，只要充分發(fā)揚文化兼容并包的精神，就一定能夠借助文化整合達到不同文化要素取長補短、有機互補的目的，創(chuàng)造出豐富多樣的文化范式、文化形態(tài)、文化特質。

（二）建構特有的文化模式

《現(xiàn)代漢語詞典》將“模式”解釋為：“某種事物的標準形式或使人可以照著做的標準樣式?！雹僦袊鐣茖W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第919頁。一般說來，模式主要有三種意涵：一是指事物、事件之間較為隱蔽的規(guī)律性關系，凸顯的是一種形式的規(guī)律而非實質的規(guī)律；二是指經過長期實踐積累而抽象和升華的重要經驗，是從不斷重復出現(xiàn)的多種事件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用以解決問題的經驗總結；三是指人們在生產生活實踐中用來解決某一類問題的方法，屬于某種行動方案、方式。由于模式是一種規(guī)律性、經驗性的行動方案、方式、方略，具有較強的參照性、指導性和操作性，因此能夠被復制、被推廣。一個善的模式的指導，往往能夠幫助人們有效地完成特定的任務，找到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思路和手段。

從社會系統(tǒng)來看，由于社會可以分為政治、經濟、文化（文藝、科學、習俗、道德、思想等）、法律、生活、生態(tài)等領域，因而就有政治模式、經濟模式、文化模式、法律模式、生活模式、生態(tài)模式等之分。那么，什么是文化模式？西方人類學家露絲.本尼迪克、列維.斯特勞斯等都提出了關于文化模式的理論。在國內文化學界，李宗桂把建構中國現(xiàn)代新型文化體系的理論模式分為三個方面：一個是一體（社會主義價值系統(tǒng)）三元（政治、經濟和文化）的文化觀，一個是立足現(xiàn)實、依托傳統(tǒng)的古今融合論，一個是以我為主，兼取眾長的中外互補說。②參見李宗桂：《現(xiàn)代新型文化體系的模式和特征》，《中州學刊》1993年第1期。劉敏中認為，文化模式是指“若干變體文化中所共同具有的那些穩(wěn)定的構成要素和穩(wěn)定的結構方式”③劉敏中：《文化模式論》，《學習與探索》1989年第Z1期。?！段幕瘜W辭典》指出，文化模式“通常指一民族的各部分文化內容之間彼此交錯聯(lián)系而形成的一種系統(tǒng)的文化結構”④覃光廣、馮利、陳樸主編：《文化學辭典》，第151頁。。

文化模式一旦形成，就具有整合功能以及導向功能、維序功能和傳續(xù)功能；反過來，它也是文化整合的產物，是由各種文化特質、文化要素、文化集叢有機整合而構成的文化體系。本尼迪克在《文化模式》中專門討論了文化整合問題。她指出：“一種文化，就像一個人，或多或少有一種思想與行為的一致模式。每一文化之內，總有一些特別的，沒必要為其他類型的社會分享的目的。在對這些目的的服從過程中，每一民族越來越深入地強化著它的經驗，并且與這些內驅力的緊迫性相適應，行為的異質項就會采取愈來愈一致的形式?！雹賉美]露絲·本尼迪克：《文化模式》，何錫章、黃歡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7年，第36頁。根據文化模式理論，本尼迪克繼承了斯賓格勒《西方的沒落》關于人類文明類型的解釋，肯定了浮士德型的人（酒神型的人）與阿波羅型的人（日神型的人）兩種人格類型提法。文化模式形成的因素多種多樣，既有主觀人的因素，也有客觀社會因素，不過它終歸是各種文化要素經過漫長的社會整合造就的，只是文化整合，有的是自覺的、理智的，有的則是自發(fā)的、無意識的。

（三）激發(fā)整合對象新的生命活力

作為文化整合的對象性客體，兩種或多種文化要素之間必定存在差異性和同一性，正是由于它們存在個性、特色，因而才有必要加以整合；正是因為相互之間存在共同性，才為整合提供了可能性。盡管文化整合在總體上會產生某種文化的同質化，也會使一些文化特質消失，但它同時也給不同民族、不同國家的文化提供了彰顯和借鑒的舞臺與機會。全球化時代背景下的文化整合并不意味著民族本土文化的消亡，通過不同文化特質之間的相互作用、相互補充、相互滲透，使得它們能夠取長補短、相互適應、相互借鑒，從而實現(xiàn)自身的變革，進而激發(fā)出新的生命、新的活力、新的樣態(tài)、新的特質。當下，許多國家和地區(qū)積極推行“文化+旅游”“文化+科技”“文化+城建”“文化+治理”“文化+節(jié)慶”等各種各樣的融合發(fā)展戰(zhàn)略，不僅使傳統(tǒng)文化和當代文化得到了有效的傳承，也使它們煥發(fā)出生命力。

（四）促進地域文化的發(fā)展

地域文化是指在不同地域經過長期演化而逐漸形成的、為不同區(qū)域絕大多數(shù)民眾所共享和認同的，由語言、風俗習慣、道德品性、價值觀念、思維方式、人格特質、生產方式、行為方式、理想信仰、思想觀念等所組成的共同體。如果說文化因其具有的時代性、民族性、區(qū)域性和多樣性而表現(xiàn)為相對性的話，那么地域文化的相對性更為強烈。當形態(tài)各異、特色鮮明的地域文化經過挖掘、整合、歸納、成型之后，就會成為一種黏合劑、一種精神紐帶，被當?shù)厝怂J知、所認可、所接受，就能夠發(fā)揮凝聚人心、團結人心、鼓舞人心的作用。

站在世界文化角度來看，中國文化就是一種地域文化；但是，假如立足于中國國家層面，那么地域文化就是由不同行政區(qū)、文化區(qū)的社會主體所創(chuàng)造、保存、發(fā)展，且富有自身鮮明特色的文化形態(tài)。中國地域文化呈現(xiàn)出多種相反相成的特點，大致有普遍性與特殊性、多元性與一元性、獨立性與交融性、穩(wěn)定性與變異性等。中國地域文化可以根據不同的標準劃分為不同的類型。一是以地理相對方位為標準劃分，如東方文化、西方文化、江南文化、嶺南文化等；二是以地理環(huán)境特點為標準劃分，如長江三角洲文化、黃河文化、運河文化、大陸文化、高原文化、草原文化、綠洲文化等；三是以行政區(qū)劃或古國疆域為標準劃分，如中原文化、齊魯文化、燕趙文化、吳越文化、云貴文化、巴蜀文化、三秦文化、三晉文化、荊楚文化等。

歷史上，中國地域文化經過了長期的歷史演變與發(fā)展過程，本身就是文化整合、融合而形成的結晶。早在夏、商、周時代，中國地域文化的基本結構已初具雛形，春秋戰(zhàn)國時期已基本形成，以后經過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等歷朝歷代國家的統(tǒng)一與分裂、民族的交流與融合、對外的開放與封閉、民眾的遷徙與定居、經濟的繁榮與發(fā)展等，中國地域文化總體上得以持存，最終形成了現(xiàn)今各具特色、多元并存、各具優(yōu)劣、共同發(fā)展的地域文化格局?，F(xiàn)存的中國地域文化是中華文化系統(tǒng)的財富，是未來中華文化不斷發(fā)展、不斷創(chuàng)新、不斷交融、不斷升華的根基所在和力量源泉。對各具特質的地域文化進行挖掘、闡釋，注意克服地域文化偏見與歧視，加強彼此之間的交流合作，促進相互理解、認同，不僅可以使豐富多彩的地域文化得到傳承保護，不致流失與斷裂，為各個地區(qū)的社會經濟發(fā)展提供有益的精神動力、行為規(guī)范與文化資本，同時還能不斷修正不同地域文化的缺陷，完善自身，實現(xiàn)包容性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