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的病

岳煒

關鍵詞：《紅樓夢》;解讀;教育啟示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22）06-0077-02

在《紅樓夢》里，秦可卿出場不久就去世了?？梢哉f是驚鴻一瞥。書中說，秦可卿長得裊娜纖巧，行事溫柔平和，被賈母贊為重孫媳中第一得意之人。所以，她的死牽動了太多人的心。

著名作家劉心武說，打開《紅樓夢》迷宮，最重要的鑰匙，就是秦可卿這個人物?？梢娝牟煌瑢こ?。在作者筆下，這么一個人見人愛又如此重要的人物，為何在故事開場沒多久就因病去世了呢？

秦可卿到底得了什么?。繒袥]有明寫，引來無數(shù)紅迷們永無休止的猜測和“揭秘”。本文中，我們不搞紅學探軼，也不探討作者的“史筆”，僅從生命成長的角度，來探一探秦可卿的病。

按書中所說，秦可卿是個棄嬰，被養(yǎng)生堂收養(yǎng)。后來被一個基層官員秦業(yè)領養(yǎng)，家庭條件不太好，卻受到了不錯的教育。長大后，“生得形容裊娜，性格風流”。她嫁給賈珍之子賈蓉為妻，成了寧國府的管家人，深受賈府全族老少的喜愛。德高望重的賈母認為她是“極妥當?shù)娜恕?。婆婆尤氏更是說她：“這么個模樣兒，這么個性格兒，只怕打著燈籠兒也沒處找去呢！”甚至，連仆人丫鬟們都喜歡這個主子。

她死以后，書上寫：“那長一輩的想他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他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他素日慈愛，以及家中仆從老小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p>

秦可卿得的是什么病，不知道。只說是請了不少醫(yī)生來看，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直到馮紫英推薦好友也是太醫(yī)的張友士前來，“張?zhí)t(yī)論病細窮源”，才找到了秦可卿的病根兒。

診脈之后，張?zhí)t(yī)是這樣說的：“大奶奶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不過的人，聰明忒過，則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則思慮太過。此病是憂慮傷脾，肝木忒旺，經(jīng)血所以不能按時而至?！比缓笥终f：“從前若能以養(yǎng)心調氣之藥服之，何至于此！這如今明顯出一個水虧火旺的癥候來?！?/p>

水虧火旺，正是“心性高強”“思慮過多”的人常有的病癥。旁邊，貼身伺候秦可卿的婆子聽了張?zhí)t(yī)的診斷，忙說：“真正先生說得如神?！焙髞?，尤氏也明白了，說自己的兒媳婦：“雖則見了人有說有笑會行事兒，他可心細，心又重，不拘聽見個什么話兒都要度量個三日五夜才罷。這病就是打這個秉性上頭思慮出來的?！?/p>

看上去，秦可卿的病源是找到了：要強，心細，多慮。其實沒那么簡單。通過張?zhí)t(yī)的分析來看，看上去溫柔端莊的秦可卿，是個“心性高強”“聰明忒過”的女人。這是不是跟王熙鳳很像？

王熙鳳主持榮國府，秦可卿管理寧國府，兩人雖輩分不同，卻是一樣的身份。而且兩人私交密切，有很多共同語言?？蔀槭裁吹貌〉钠乔乜汕淠?？原因很簡單，王熙鳳的外號叫“潑辣子”，敢哭敢鬧，敢罵敢殺，活得痛快淋漓。

而秦可卿雖內心要強，外在言行卻時時處處要表現(xiàn)出溫柔賢淑的樣子來，面對再大的風浪也要保持寬厚端莊的形象，即便自己承受再大的痛苦，也要在世俗禮數(shù)上做到完美。所以，我們才會看到，即使臥床多日、病入膏肓，當王熙鳳、賈寶玉兩個長輩來看望自己時，秦可卿還是強撐著站起來迎接。

這一切，或許與她卑微的出身有直接關系。所以她說：“任憑他是神仙，‘治了病治不了命’?！闭f到底，這是一種自卑。秦可卿身上的這種自卑，是可以毀掉這個人的。要強的個性，溫柔的言行，聚集在一個人身上，天長日久的錯位，要么讓人崩潰，要么就讓人“思慮太多”，終成心病。這樣一個秦可卿，再遇上脂硯齋所透露的“淫喪天香樓”這樣的丑事，那么這個人的生命結局，自然是悲劇無疑了。

秦可卿的病，很多人的命。這個世界，正因為有千姿百態(tài)、各不相同的生命狀態(tài)，才稱得上精彩。每個人也才能因此看到不一樣的人生風景。所以，做自己很重要。當然，在真實內心與外在言行之間，尋找一個制衡點，做一個真實而優(yōu)秀的自己，有時確實太難。那是因為，我們太過執(zhí)著于用“假（外）我”去壓制“真（內）我”了。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在“真我”與“假我”之間，我們如果時常掙脫一些世俗的束縛，給自己一點自由，不被“假我”綁架，一定會讓內在的那個“我”更愉悅，讓外在的那個“我”更真誠、更質樸，從而更受歡迎。

教育孩子，更應該時常注意這些。從這點來看，父親秦業(yè)對秦可卿的教育是不完美的。讓孩子自由地發(fā)現(xiàn)和表達真實的自我，是為人父母者給予他們的重要的人生禮物。

編輯/于 洪 終校/石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