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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城記憶

      2022-02-26 04:24:53蘇迅
      廣西文學 2022年2期
      關(guān)鍵詞:小巷古城

      虛 實

      霧散不去,古城益發(fā)像一張雕版的地圖了,刷印在白色玉版宣上的那種。它是平面鋪展開的,這樣的地圖,只有重點,沒有背景,背景就是空白。其實那也不是空白,只是被忽略了,長期引不起世人的矚目與重視,退一步到白色的背景當中去了,貌似習慣成自然、不情不愿中又似合情合理地被遮蔽起來,融化了,分解了,消失了。如同文人畫中的留白,看著是空,懂畫的能告訴你,那里其實也是有延伸的構(gòu)圖存在的。又如同中國書法,渴筆寫出的牽絲引帶,往往沒有留下墨痕,可懂字的還是告訴你,那里的筆畫沒有盡,看著是沒有,實則那里是氣韻充溢甚至墨色翻滾的。不同的是,書畫上的空白,是看著無,其實是有,而古城這個地方是實則到處都滿滿當當?shù)?,很多的部分卻反而倒像是渾然不存在了一樣。盡管那空白之處,可能竟也是弦索錚、煙水活泛,甚至是活色生香的,乃至高到詩情畫意里去的,但終究是被忽略了,外面的人讀得懂的有限,身處其中的能感覺出、體會到,可是同樣很多人他是說不清道不明。抬頭看看小巷上方的一條天幕,便又低眉順目沿著圍墻往家走或者從家里走出來,靠蜿蜒曲折、錯落高矮的圍墻指引著每天的路。這便是古城人的日常。

      霧終是不散,飄蕩到文廟赭黃色的山墻,可它是無法遮掩住如此闊大的建筑的。幾百步長度的高聳山墻穩(wěn)穩(wěn)坐在馬路一側(cè)已經(jīng)好幾百年之久,哪怕被樹蔭、濃霧遮擋去一角半脊,遮住了這塊顯露出那塊,沒有用的,枉費心機!它的巍峨昭示著從容,它的悠久體現(xiàn)出堅定,它這樣的事物從誕生之日開始就注定是古城這張地圖上的重點,所有的留白都是為了和圍繞著這樣的重點而展呈。又如同霧走到馬路對過的滄浪亭,雖然亭臺樓閣比不得文廟堂皇冠冕,但是這樣的事物一旦落實到一張平面上去,它也仍然是凹凸有致、風情萬種,立時就從平面上跳出來,從濃霧中掙脫開來,爭取到它作為重點的應(yīng)有位置。濃霧過處的古城,喪失了很多的細節(jié),淹沒了太多的具象,如同那幅鐫刻于南宋青石碑上的《平江圖》一樣,實則漫漶得只剩下城市的輪廓了,沒有景深,只有平面。但是依然重點明確,主次分明,倫常井然,不容稍有含混。這里面有傳統(tǒng)的力量,也有現(xiàn)實的需要,還有一些扯不清的因果,客觀的和主觀的交織在一起,政治的外加經(jīng)濟的、文化的摻雜到一塊,你根本無法去挪動改變它什么,甚至你都很難徹底看清它、真正了解它,只能由著它慢慢去發(fā)展、演化、變異。

      你要睜大眼睛,拐過馬路側(cè)面,看見那一個個小小的豁口了嗎?像門牙沒長整齊出現(xiàn)了一條縫隙,它沒有門齒掉落的那樣干脆,有時連平板車也拉不進去的一條齒縫,肌膚雪白干凈、裝束文靜的少婦就會連同那輛屁股后面冒著青煙的助力車一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是小巷的出入口,是這張地圖被遮蔽和忽略部分留下的唯一暗示。說無視當真冤枉了世人,說實在的無數(shù)人曾經(jīng)關(guān)注過古城的小巷,在一般人眼中,小巷似乎也能夠代表古城的形象了。可是,他們只是僅僅把小巷當作了一個符號,或者是一種意象去暗示或代表抽象的古城,這從小巷的角度來講,往往是事與愿違的,是含著怨氣的,有時候還帶著點憤憤不平。他們關(guān)注的小巷,只是描摹加重的背景,最多只是反襯法則的素材而已,小巷從來就不是真正的主角。這小巷七拐八彎,不夠堂堂正正,往往倒是瑣碎、世俗,乃至雞零狗碎、擺不上臺面的。小巷的種種,哪怕他們從正面意義上去解讀的所謂幽深、雅致以及風情等,多見教條主義的痕跡,實屬文化上的惰性所致。

      要是小巷走得多了,在小巷中敲開的門多了,白天也需要拉開電燈高低走過悠長的備弄多了,在小巷犄角的某一間書房的落地雕花木窗下茶喝久了,你才有可能領(lǐng)略到小巷的深邃和寬廣。往往你走進一條小巷,走幾步看見巷底,轉(zhuǎn)個彎再走幾步,又看得見巷底,你反而心中沒底,如果沒有巷子里朋友作陪,便開始惴惴不安起來,然后是心慌意亂起來了,想掉頭離開。你若是個有心人自當明白,小巷不僅僅是明面上的那一條條弄堂,它更是圍繞著弄堂鋪陳開來、鱗次櫛比的一進夾雜一進古舊和新搭建起來的房屋,因為不斷有各個時期后續(xù)的搭建,你就看不出房屋原來的格局。甚至荒蕪的一個園子,沿著四面內(nèi)圍墻,已經(jīng)被好幾家搭建出了廚房、儲物間乃至房間,當中小小一塊還露著天,地上淌滿終年不干的洗菜水,發(fā)黃的菜屑和魚鱗浮在窨井口。后續(xù)搭建起來的墻角也已經(jīng)長滿青苔,那是平常的歲月;墻上裂了縫隙,那是平常的歲月;粗粗糊上的白堊索索落落掉了好幾處,那也是平常的歲月。若非庭院當中粗過碗口的青蔥黃楊樹或者放倒在墻角業(yè)已為塵土半埋的長大的古代太湖石,你有時候真不容易發(fā)覺其實這應(yīng)該是古宅的花園。這樣的古宅進得多了,你就發(fā)現(xiàn),很多這種并不周正的院落原來應(yīng)該是大宅子的偏院或者最后幾進房舍,聯(lián)想到備弄的方位,大致可以推斷出這宅子原來門廳、正廳應(yīng)該在什么位置,宅子原來的規(guī)模大致是有多大。按著腦子里想象的地圖,看看前面原本應(yīng)該是門廳、正廳的位置方方正正的一塊地上房屋果然是比其他房舍年份淺,則可以想見當年可能廳堂是遭了回祿,或者是隔代易主之后被拆了重建過。因此,不要看小巷沿岸多民國甚至年份更近的房屋,可順著一條停滿自行車的備弄向縱深走進去,里面說不定是清中期的古宅甚至有更為古老的遺存。而后起的房屋被反復(fù)分割,顯得門戶窄小,反倒沒有舊宅的氣派。夾心里的舊宅又因被多戶拆分,也早失了氣氛壞了格局,也多成了小家小戶,于是小巷里就成為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粒粒屑屑的景象,越發(fā)不起眼了。自然,小巷是有充分的理由被遮蔽和忽略掉的。因為,這里是古城呵。

      可是,小巷又是不容小覷的——這,畢竟是古城啊。任何一條尋常巷陌,里面都可能住著一位書畫家、詩人或者在某個領(lǐng)域里名頭響當當?shù)娜宋铩4我坏鹊幕蛘呤且晃皇炙嚲康挠竦駧?、心靈手巧的裱畫師、見多識廣的收藏家、學養(yǎng)深湛的文化產(chǎn)品的經(jīng)營者又或者消失了光環(huán)的曾經(jīng)的巨族遺胄、名人后裔:在他局促的床頭書桌之上,攤開的翁同龢折扇是貨真價實的真跡,光緒年間作者親自饋贈給現(xiàn)在主人祖父的遺物,一面書法不稀奇,另一面翁同龢的親筆水墨山水就少見了;在他朝北的會客室、書房兼臥室三位一體的斗室之中,粗劣的雜木案桌上橫陳著的,是那架在民國年間曾經(jīng)聲動滬上的明代古琴,張大千聆聽之后連贊三個“好”字,至今也是余音裊裊;正房廂房早已幾易主人,在他蜷縮的亭子間里,冬天猶如張著發(fā)黑的蚊帳,墻上懸掛著他的父親、光緒戊戌科著名翰林的書法對聯(lián),娟秀的館閣體楷書,因為保存不善,落了水跡,發(fā)黃了;庭院里的老者打著赤膊,戴著老花鏡,就著櫸木骨牌凳在修書,進入到最后的裝訂階段了,白棉線穿過錐孔,打了個暗結(jié),線頭藏進了書脊中間,這是冊明朝汲古閣刻本的詩文集,竹紙的,翻起來發(fā)出嘩嘩的脆響;年輕人緩緩?fù)O伦孕熊?,俯身下車的一剎那輕快得像只低掠過屋檐的燕子,摸黑就在備弄里把車安放得妥妥的,今天沒有“鏟”到大件,只收到一只黃花梨帖盒,散了架的,但是不缺,拿在手上就幾塊薄薄的小木片兒,他心里清楚:榫卯一拍就又是一只盒子,配上銅包角、銅合頁就齊活,面板上有“鬼臉”,子口起著燈草線,明朝的東西,不算什么名貴貨,好在收來的價格低呀……如果要說起這些小巷里面曾經(jīng)居住過的擁有更大名頭、更高聲望的人物,那也多得數(shù)也數(shù)不清,古城實在是太古老了啊,多少知名人物在這里出生、生活、消亡,又有多少歷史人物在這里駐足、流寓、定居,他們留下的足跡和逸聞跟古城的房子一樣多,甚至多過了巷子,多到影影綽綽、層層疊疊,是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

      每條小巷七彎八轉(zhuǎn)都能跟至少一兩位名人掛上鉤,古城古往今來的名人委實是太多了,太多了就不稀奇,標準就會被不斷地抬高,于是名人也被劃分成了三六九等。在塔尖上的,是翻開任何一部政治史、文學史、藝術(shù)史或者學術(shù)史都必須名列其中的名公巨卿、文豪大師,那自不消說,他們跟文廟、滄浪亭、玄妙觀一樣,是古城這張地圖上的重要組成部件,不容或缺的,也是斷不會被忽略過去的。而處在六等九等乃至等外的小名人們,多半是小文人或者小官僚,就沒那么好的待遇了,他們在古城的禮遇跟普通人其實已經(jīng)沒多少區(qū)別,年代越是靠前的,被氧化和稀釋得就越是充分。越小的名頭,就只在越為狹窄的專業(yè)人群中才會被偶爾提及。就這樣,古城的“文化”就被平均分攤到了各個街廂、里弄、小巷,最后是連同身份、階級、名聲乃至成就也日久生情,跟普通市民也混為一談了,不分彼此的了,再后來他們攪拌著一起被時光和城市逐漸淡忘,以致嚴嚴實實遮蔽起來,絲毫也沒有重見天日的希望。只有那些聲名卓著的大人物,像采芝齋芝麻糊上撒下的松子仁、瓜子仁和紅綠瓜絲,是化不開、融不掉、藏不住的,他們在水平線之上凸出來,多少年來始終保持著有頭有臉的狀態(tài),成為日后世人需要仰視的部分,也依然活躍在街談巷議、普通市民千百年之后的談資中間,說書先生會說著說著就拿出來當一回插科的。

      但是,古城這些業(yè)已成為地標、時時耀到人眼的大人物,他們也多半居住在巷子里,不過往往處在巷口等顯耀位置,或者他們的居宅比普通人家闊大一點罷了。說是闊大,也沒那么顯眼,至少跟世人認識中的所謂深宅豪院往往存在著些距離,按著《紅樓夢》比一比寧榮二府則更是天壤之別,這也是古城的奇怪處。就連像鈕家巷的狀元宰相潘家、闊家頭巷的尚書府第沈家那樣的巨族宅邸都不能算有多么的豪闊,這些大人物在古城似乎很是刻意地保持著低調(diào)。不低調(diào)又當如何呢?在古城,什么都可能缺,千百年來可獨獨不缺“人物”這種特產(chǎn),更何況還有那么多外面成了氣候的“人物”來落腳,齊心合力的、擠擠挨挨的,成了風景,成了后花園。腳碰腳的人物實在是太多了呀,不把頭壓得低低的,行嗎!

      底 色

      大人物一旦成就為大,不管他是做官發(fā)達,還是為文坐大,不管他是石括鐵定的古城人,還是寄籍此邦的流寓人士,其實就不能算作是單純的古城人了,因為在他們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純正的地域特征和城市品性了。就像一張糧票,已經(jīng)成為全國聯(lián)用,功能上沒問題,雖然在古城也通用,但到底跟本城的糧票是不同的。一個人物如欲得到一城的公認,那他的身上必須帶有濃厚的本土特質(zhì);一個人物如欲得到一省的公認,那他的身上必須脫離一城之趣味而形成省域氣質(zhì);一個人物如欲得到舉國公認,那他身上也是必定要擺脫一省之趣味而形成國家氣質(zhì)的。社會地位、文化地位的突破和超升,是基于個體質(zhì)地的升華。身處政治文化中心之外的人要想擺脫一城一省乃至層層的局限性,那是很難的事,故而走到寶塔尖上的大人物總是有限,任何一個時代概莫如是。因此像范仲淹、徐有貞、王守溪、唐伯虎、沈石田、文徵明、祝枝山、馮夢龍、沈德潛、馮桂芬、潘祖蔭這樣的人物,若講真實的狀態(tài),你是說不清他身上哪一點是單單屬于古城的,哪一點是屬于整個時代的。而民間傳說中附加和附會給他們的種種,自然涂抹得全心實意、一廂情愿、干脆明白,而那卻也不能說是真實的了。能夠體現(xiàn)一地一城文化特性的,恰恰是那些小名人尤其是小文人,他們不斷刻意在加重其身的本土特質(zhì),往往因為描摹得過頭,失之夸張與變形,但當事人是無從覺察其技術(shù)拙劣的,因為有過于明確和專注的執(zhí)念在,也有無數(shù)前輩的成例可供因循,難免也就一鼓絕塵,哪怕已經(jīng)顧此失彼亂了頭寸,倒也無怨無悔,甚至自得其樂。他們混同于普通人群,雖然心有未甘,卻又掙之不脫,處處想標新立異,卻又同時遭受身邊人和外面人的雙重詫異。外面人看不慣,視之為做作、怪異,而古城人卻見怪不怪,并沒有過分放在眼里,更沒有突發(fā)驚艷的效果,于是局面就變得始終不尷不尬、別別扭扭。

      古城的普通市民跟小名人之間,是有著奇異的反差的。這里就不說挑著四季水果和梔子花、玉蘭花,穿著藍色斜襟布襖、頭上包著羊肚毛巾的古城四周鄉(xiāng)野的村民,單就只說城市里的普通人,這反差也是能夠讓外人真真切切感知到的??偟膩碚f,普通市民的性格是偏向于“軟”的,凡事凡物他們都愿意遷就,所謂待人寬而責己嚴,都特別在意別人的看法和主張,在沒有摸清對方態(tài)度之前,他們說話都是猶豫的、可進可退的、模棱兩可的。他們表達意見之前總是關(guān)注到對方的表情,那神情是生怕與你的看法相左以致在哪一點上無意中得罪了你。他說話的語速是慢的,笑意是始終保持著的,說的話也永遠是推一句拽一句的,這樣就不至于過于偏激,不僅溫和而且顯得公允,很多時候甚至讓對方無法捉摸。當摸清楚對方的基本態(tài)度以后,如果對方的意見竟與他不同,他就開始噤口不言,微笑著聽你講,直到你講停了為止。如果雙方的看法居然不謀而合,他這才會陡然真正松弛下來,開心得一拍手掌心,“著啊,我就是這個意思喏!”他是不會主動拋出自己的看法的,就像杜十娘不到最后一刻斷斷乎不會亮出自家百寶箱,一切都需鑒貌辨色,隨時調(diào)整,順勢而動。普通市民的這一點性格,大概是基于對現(xiàn)實的滿足和橫向之間比較之后的氣餒,長期錘煉,綜合出來的心理慣性。而小名人們的行為習慣則是偏向于“硬”,喜歡拗著來,講話的聲氣、手勢的溫和那是自然,他順著你的意思敷衍過幾句,才算真正切入正題,往往將話勢一轉(zhuǎn),把話頭由“從前”說起,然后表達出另外一層甚至完全相反的意思來,這意思是從老話開始說起的,是引經(jīng)據(jù)典的,是有人證有物證的,自然也應(yīng)當是鐵板釘釘?shù)?。對于不同的見解、不同的說法,他們也是勇于直接“商榷”的,古城多的是理論依據(jù),古往今來先圣大賢的金玉良言、真知灼見、高頭講章多如牛毛,名人異士的奇聞軼事也俯拾即是,隨手薅出幾句,就可以既當擋箭的盾又可以拿來當進攻的矛。

      古城是一座文化之城,但是普通市民并不掩飾他們對名利世界的向往。他們是見過些世面的,對于金錢、名譽、身價、地位等,因為飽看過歷史上的風光,見識過名利給人給家族帶來的是何等的富貴、繁華和榮耀,因此他們的艷羨是目標明確而且具體的,也是坦蕩的、真實的,是不會違心違意甚而心口不一的。但是他們對于名利卻也是有其原則,靠不正當手段得來的,他們總是悄悄按捺下情愫暗生的些許羨慕而斷然鄙薄。虛空中的事物很少引起他們的熱情,他們之間的談?wù)撏际锹涞綄嵦幍模号迹ㄗⅲ何?。蘇州方言。下同)家兄弟在幾十里外的個座(那座)工商小城參加工作,現(xiàn)在工資比偶(我)高出一百多,俚(他)工齡可比偶(我)少脫四五年的,個年(那年)蘇北插隊回城工作嘸(沒有)落塘(著落),就只好調(diào)去小城了,嚇,如今看看么偶(我)還不及俚(他)。另一位則來安慰他:想開點啰,少賺么少花點啰,搭(跟)蘇北插隊的日腳(日子)比比么,現(xiàn)在日腳(日子)算是好個哉,偶(我)講啊對?伲(我)阿姐蹲了(待在)上海工作,工資還要高了,看看住個(的)啥?一家四口人住個(的)鴿子棚,還不及偶伲(我們)了!到上??纯粗唬牵┪飪r,嚇煞個人!

      至于巷子里某某人家的阿二得到組織的培養(yǎng)與重用,最近提拔當上了處長,某某人家在真絲市場做生意發(fā)了大財,正在申請翻建老房,說是要造巷子里唯一一幢小洋樓,等等,他們也是愿意擠出一定時間來傳播、討論一下的。講到“組織上”的事情,他們有很多的詞語就出自文件,是標標準準的書面語,好像他們在機關(guān)里工作過的一樣。講到做生意、市場經(jīng)濟,他們的語匯又多來源于馬路邊讀報欄里的晚報新聞,很多的字眼都是公開出版物上的提法,市委和市政府正式會議上念的格式,這些規(guī)范的話語形式,表達出他們自覺靠攏的某些心理印記。因為他們對于功名利祿的正面直視乃至帶著一些明明白白的崇拜、艷羨,他們就無須裝出很多口是心非的姿態(tài),他們的心氣是平和的,他們的心理是安順的,他們希望有朝一日得到些許名和利,獲得更多人的認可和肯定,那是榮耀和光彩的。關(guān)于這一點,古城的歷史上那些大人物都是勵志的好榜樣。你說這是虛榮?虛榮有什么不好?總比什么也沒有好吧?如果得不到,那是沒法,只好安貧樂道,古城人自會運用他們得天獨厚的文化底蘊慢慢去化解心中的重重塊壘。

      而古城的小名人們尤其是這些小文人,他們對于名利的姿態(tài)恰恰與普通市民相反。他們是恥談名利的,那些公然掛在嘴上、求名訪利的言行為他們所不齒,似乎只有拒絕名利才是值得標榜的,也只有在這樣的當口他們才能顯示高出普通市民一頭似的。他們的最高典范是隱士,是陶淵明,或者是王維倪云林這樣的,至少也是唐伯虎,對的,還有文徵明。就說唐伯虎吧,都考上南京解元了,考個進士會考不上?被人誣陷了!最后也就不屑再做官了,隱在桃花塢里做桃花仙,看看那詩文,那才叫文章!王守溪官大了吧,對他是怎樣的推崇怎樣的尊重?這就叫文人!文人就是布衣傲公侯!還有那個文待詔,朝鮮使節(jié)出那么大價錢求他一張畫,求不到!想拜見他老人家一面,不見!人家朝鮮使節(jié)是只能在船頭朝著古城的方向叩頭而去呀!小文人們津津樂道之間,仿佛唐伯虎、文徵明就是他們的化身,這些古賢給他們精神上的力量,鼓動他們義無反顧。千百年來,其實他們沒鬧明白,在中國所謂的隱士,你是必須要有資格的。這個資格就是,你要有不當隱士的條件。唐伯虎、文徵明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人物,是你想學就學得像的?因為求之而不得,嘴上又常常硬話說得過了頭,也不好意思再自扯篷自落篷,終于是放不下身段去實干,于是往往就事與愿違、人生與理想漸行漸遠,于是內(nèi)心里就充滿矛盾,積下了冤氣,而行為上就要擺出糞土當年萬戶侯的耿與硬來。

      在這種心態(tài)牽引下,他們的言行往往是任誕的,是率性的,是以不修邊幅為貌似最大的真實的,這就表現(xiàn)為種種的“才子氣”“名士氣”“文人氣”或者“狂狷氣”。這種狀況的底下,其實是源于自卑而導(dǎo)致的心理錯位,古城過分強大的文化傳統(tǒng),無形當中施加給具備了文化自覺的文人們太多壓力,而之前的一切輝煌與榮耀都足以令他們相形見絀、躁動不安,自戀與自大似乎是可以達到掩飾目前不足的目的的。由于這種性格中的“硬”實則是脆弱的,是四腳不落地的,經(jīng)不起在物質(zhì)層面和現(xiàn)實層面上去深究或拷問,終致這種種的“氣”也就顯得喬張喬致,還有些華而不實。自然,小文人們?nèi)绻晕⒕o縮一下他們過度膨脹的自我意識,稍事收拾一下他們過于強烈的表現(xiàn)欲望,古城的這些人自然是有著過人之處的,也是可愛的。

      古城里最篤實、最美好的景象,不是某個文化人盯著一件藝術(shù)作品作自我陶醉狀,嘴里發(fā)出嘖嘖的聲響,生怕別人都不懂得,還要指點著絮叨絮叨、費心巴力作進一步的闡釋,這幅有點味道哉,這幾筆有點妙手偶得了。說者似乎十分謙遜,聽者卻感覺出自說自話式的高抬一格,這樣的景象好笑卻其實并不見得可愛。真正美好的景象應(yīng)該是這樣的:小巷里孩子在箱底翻揀出一件從所未見的古物,可以是一塊古玉或者是小小一方刻銅墨盒,孩子們喋喋爭論不休,而隔壁穿著白色紗衫、搖著蒲扇、頭絲匹滑的老太太湊上來一瞥,就三言兩語為他們斷了代、定了性,說出了子丑寅卯來。老太太不識字,小的辰光這些玩意家里面踢腳絆倒。哎,后來嘛,破“四舊”了,“文革”了,要在以前個辰光,這種小玩意家家都有嘛,唔啥稀奇的……小名人和普通民眾,他們的身上才是貨真價實的古城風貌。用宏觀的、歷史的眼光去看待,這些蕓蕓眾生均是很快將會被城市遮蔽和忽略掉的部分。作為一個城市的底色,他們的喜怒哀樂,可能是飄忽的,但是卻也是最為生動的、最為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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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要說起古城的好來,老人們大凡是必須從大明朝講起的,至少從成化、弘治說起,一路講到嘉靖、萬歷。講到天啟的時候,因為那個皇帝混賬,派錦衣衛(wèi)到古城來抓捕東林黨人,由于這是一個公認的好人也是一位好官,于是古城一反常態(tài)地被激怒,爆發(fā)了民變。最后朝廷還以冤殺無辜好人作了了結(jié),雖然四百年時光荏苒過去,可古城人對于天啟這個年號至今提起來都是耿耿于懷,一臉的不屑,仿佛那場激烈的抗爭就在昨天。但古城的大明朝是值得講講的,那時古城的風光是無與倫比的。唐宋辰光盡管也是有點講頭,來古城做官的大詩人韋應(yīng)物、白居易、劉禹錫以及他們?yōu)楣懦撬鞯拇罅吭娖?,就頗值得拿出來說道炫耀一番。但是要講到城市的地位,跟長安、洛陽、汴梁乃至杭州去一比,就明顯氣短,也只好服氣。只有到了大明朝,古城在文化上甚至經(jīng)濟上實現(xiàn)了飛升,陡然就超越了幾乎所有的城市。明朝之后的清朝,古城人當然也是愿意談?wù)劦?,但是乾隆年的風頭被揚州搶去了,同光之后的光彩屬于旁邊開埠的上海,而民國之后它的名聲又一度被旁邊那個工商小城所侵奪,所以古城人對于大明朝就越發(fā)情有獨鐘。

      如果你是一個當代的人,現(xiàn)在正值中年的光景,古城在大明朝時節(jié)的風光自然是無緣識荊,就連民國時江蘇省政府時期的氣派也是觀之不及。在古城最近的小幾十年歷史上,世紀之交的前后那幾年,是有著些特殊意味的,甚至是十分緊要的轉(zhuǎn)折點。因為再往前推幾年,它只是個靠文化遺產(chǎn)度日的旅游城市,在發(fā)展狀態(tài)上只是個慣常,尤其是橫向與縱向再一比較,那毛病就越發(fā)無處遁形了:在工業(yè)、商業(yè)上都乏善可陳,就是文化上也因為缺乏經(jīng)濟強勁有力的支撐而顯出了頹勢,古城有了徹底敗落的跡象,古城人長期處在灰心與喪氣的心態(tài)之中。而之后的幾年,古城在經(jīng)濟上的飛躍發(fā)展,把這座城市迅速推入中國社會一體化發(fā)展的攪拌機當中去了,尤其是最近的十余年,它已經(jīng)成為當代中國城市的領(lǐng)跑者之一。這座城市從本質(zhì)上已經(jīng)決絕地與之前的歷史分割開來,它跟所有的城市一樣,日趨同體同質(zhì)。古城這個概念從此愈行愈遠起來,這座城市只存在于行政體系和地理概念之上,文脈上的那座古城日漸成為歷史陳跡和文化印象。得以瞻仰和體驗它最后的風情,實屬僥幸。得以目睹包括驗證它文化上的解體乃至分崩離析,徒留下一聲嘆息。不過作為一個明白人,很快也就釋然,社會總是要發(fā)展,斷斷不會因為人的留戀與懷舊就有理由去拖住后腿。文化財富越豐贍,到后來負擔也越沉重,悠久哪怕是優(yōu)秀的歷史傳統(tǒng),往往令人左顧右盼、失了分寸、忘了饑寒,最后成了臨水照花斷卻生路的水仙。最美的東西,常常脫離了實用的價值。美是只對欣賞者負責,而欣賞美是需要間離效果的,欣賞者與你保持著距離呢;美卻對親歷者無用,因為親歷者是身處其間的,這時美不僅脆弱,有時候反而還礙手礙腳。只要是發(fā)展,就會有舊的敗亡、新的產(chǎn)生。再完美的舊,那也只是舊。再美好的舊當中,也不一定能夠自覺涅槃出真正意義上的進步來。有時候一種進步,是源于對既往美好的果決割舍,歷史的進程原本就是無從假設(shè)、無可復(fù)制,也是現(xiàn)實的,甚至帶著點殘酷。

      世紀之交的那幾年,古城仍然是靜謐的。大年初二或者初三的日子,時間也是不早,霧悄悄已經(jīng)散去。你若走在古城,站在本該最為熱鬧和繁華的人民路上,眼前的安靜卻會讓你吃一驚。這個時辰,倘若是在大都市上海乃至工商小城,都決計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光景。一座城,日照晏眠,還在做著清夢,揉揉眼兀自不肯醒來。這靜謐在當時可以解讀為一種知足、一種享受,也是一種高貴的氣質(zhì)??墒牵怨懦侨巳蘸蟮难酃鈦砜?,這靜謐是睡眼惺忪哈欠連天的,這種靜謐讓普通市民想打瞌睡,讓少數(shù)有識之士恨鐵不成鋼、想跳腳罵娘。這種安靜里實則包含著一些不思進取的慵懶、一些左右為難報國無門的無奈、一些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頹廢,也包含著一些死氣沉沉的垂暮氣息。這些心思一旦用“文化”包裹起來,它又有迷醉人心的功效,起到麻痹世人的作用,以致很多當時的古城人并沒覺得有任何的不妥,因為“文化”就應(yīng)該是具有如此憂郁的貴族氣質(zhì)的,就應(yīng)該有保持原狀的定性定力的。但是當所有的后果一旦落到實處,那狀況是再明顯不過,古城人的工資水平跟東面的大都市比、跟西面的小城比,都矮了一截;市政建設(shè)也落后至少十年,交通是一天幾回地堵,黃梅天暴雨來了窨井倒出水,幾十年間地面已經(jīng)抬升高于房基;房價聽著是低啊,獅子林旁邊的商品房,市中心黃金地吧,二居室的橫套只要八萬多,“只要”八萬多?跟其他城市比是便宜了,可沒錢啊;住房條件是更不用說,舊宅居多,上漏下霉,外面游客看了說好,居民住著窩心,每天拎著馬桶大老遠去公共廁所刷洗,一路的木樨飄香……外面游客進來點鈔票時暴發(fā)戶式的姿態(tài)讓古城人看不慣,也看不起??床黄鹗强床黄穑懦侨诉€是愿意跟外面人做交易,十塊二十塊的人家不斤斤計較啊。你跟本城人去做做看,為了十塊錢討價還價半天,起膩,從前年的行市說到去年的論了半天還一轉(zhuǎn)身,走了——不開心了。不要怪古城人小氣,不要怪古城人難伺候,沒辦法,經(jīng)濟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也影響人的性格。不過,現(xiàn)在古城人知道,像那個時期那種靜謐日子,是不會再有的了,當然這是后話。你若用歷史的眼光回頭去再看就能發(fā)現(xiàn),這個時期的古城明面上枯井無瀾、紋絲不動,而暗地里其實已經(jīng)開始蘇醒,帶著珠胎暗結(jié)式的、也帶點私情意味似的,它深埋在地下的根系已經(jīng)蠢動起來了,很多東西也同時開始瓦解——每個時代,都是有潮流的——這種運動在數(shù)年之內(nèi)從地下迅速延伸上枝干乃至枝枝葉葉、脈脈絡(luò)絡(luò),直到最后一切都在剎那間綻放了,就像動畫片里出現(xiàn)的,千樹萬樹梨花開,轉(zhuǎn)眼又結(jié)出了果。而這變化則更將是革命性與根本性的,還帶著切膚之痛,只是當時的人還沒察覺,日后的人往往遺忘了而已。

      在后來的幾年里,古城人投身時代大潮的行動,表現(xiàn)出的決心與態(tài)度,那幾乎是毫不遲疑、義無反顧,也是一下子全身心就撲上去、死心塌地、飛蛾撲火似的。壓抑得太久了。時至今日,這座城市被公認為是經(jīng)濟發(fā)達的,也是特別有文化的,并且它當下的輝煌是與歷史上的文化積淀存在著因果和必然的。今天的古城,文化上的繁復(fù)與璀璨,那是閃眼的,文化上的一切似乎那么合情合理、順理成章、毫無懸念地復(fù)活了激蕩了輝煌了,這一切貌似都在邏輯之內(nèi),沒有一點一滴拋灑出軌跡之外的。但是,作為多年浸淫其中的外來者,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在很多方面,這座城市在最近短短的十余年間所發(fā)生的變異是根本性的。自然,昆曲還是那么的雅,評彈還是那么動聽,書畫還是那么精妙,手工藝還是那么有氣息……但是,一切換了天地,洗毛伐髓了、脫胎換骨了,內(nèi)在的芯子都已經(jīng)不同了,市場經(jīng)濟的模式是無孔不入的,工業(yè)時代大生產(chǎn)的痕跡也無法磨滅,這座城市的內(nèi)部現(xiàn)在是有一臺永動機在轟鳴著催促著。就像古城制作的紅木家具吧,以前是用斧頭、榔頭、鑿子、鋸子,老師傅的手藝是決定品質(zhì)的關(guān)鍵?,F(xiàn)在則是電動工具乃至最先進的三維電腦雕刻,決定商品特性的已經(jīng)是資本,而不再是人。最為根本的是,古城的人,尤其是普通市民,他們的質(zhì)變在所謂的“代溝”“舶來”等掩飾之下,已經(jīng)悄然完成。古城原本含蓄、知足、柔和、緩慢、穩(wěn)定等延續(xù)著濃厚農(nóng)耕文明特點的城市個性已被徹底顛覆。古城原來的樣貌是兩個少女在咬耳朵,竊竊私語式的,也是帶著文藝腔的初戀,少男少女保持著一尺的距離,只望得到嘴唇似乎在動卻聽不清在講些什么的,也不知道到底講了一句什么就要別過臉去、紅到頸窩的。現(xiàn)在這座城市是生機勃勃、勇往直前、洋溢著欲望的,也是充滿了力度感和速度感的,像熟門熟路的熱戀了。這都是符合甚至配合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與現(xiàn)代都市要求的。價值觀變了,人心人性變了,那么城市里的人就變了。人變了,城市就不再是那座城市了——哪怕他們依然要被遮蔽和忽略——但歷史真的就是他們創(chuàng)造著的。

      古城的傳統(tǒng)本來是保守的,這一點從古城人對于外來人的態(tài)度上,表現(xiàn)得尤為清晰。不是說古城是后花園嗎,不僅是上海這座大都市的后花園,提供給商場鏖戰(zhàn)的富豪們作棲息之所,也是北平、南京的后花園,提供給失意政客、退休高官、著名文人們的療傷地或者頤養(yǎng)處。那是自然,這些大人物古城是不會也無從拒絕的,為他們的進入不僅提供諸多便利,更為重要的是,在古城這張地圖上,還需要做最后的確認,為他們畫下濃重的一筆。應(yīng)當看到,對于普通人,古城是鄙夷乃至排斥的,“外地人”三個字透露出的意思,是包含了要剝奪某些權(quán)利的味道。從古至今就地寡人稠資源緊張,普通市民,覺悟不高,對于企圖瓜分他們生存資源的人自然是無從強顏歡笑、表示歡迎的。

      尤為突出的是,外地手藝人歷來很難在古城立足。這里面除了對“外地人”普遍的排斥傳統(tǒng),因為古城本身就是各種手工業(yè)匯聚之所,各類能工巧匠不計其數(shù),大小門類的技藝傳統(tǒng)淵源有自,一切都自成系統(tǒng)、形成體系,稱之為名震天下的“蘇工”,這也是五百年來古城值得矜傲的地方。陸子岡治玉,鮑天成治犀,周柱治鑲嵌,趙良璧治梳,朱碧山治金銀,馬勛荷、葉李治扇,張寄修治琴,范昆白治三弦,上下數(shù)百年無敵手,外人想以一技一藝在古城占上一只角?癡夢!明清兩朝,宮廷匠師,古城約占其半,古城人什么沒見識過?什么樣的手藝你斗膽敢來獻丑?妄想!

      傳統(tǒng)的力量是強大的,在世紀之交的那幾年,這種局面方得以被打破。先是河南、安徽、浙江以及揚州等地玉雕師傅逐漸在古城駐足、聚集、成市,開始的時候他們是很受了點壓力的,只要一提及他們,古城的同行是一定要“嗤”那么一下的,要反問一句:“他們憑什么叫蘇工?”然后是來自安徽、浙江、福建的木匠、制扇師、核雕師悄悄加入,再后來是來源更為廣博復(fù)雜的南北各路手藝人、從藝者、經(jīng)營者的大舉匯聚。只要是古城原有的行當,都有外來人進入,即便是以前沒有的新興行業(yè)也已誕生出了不少,慢慢地,外來的總量其實遠遠超過了本地的總量,外來人也在古城錘煉成精、頭角崢嶸,甚至比古城人更早更快地發(fā)達顯闊起來了。還能說什么呢?和光同塵吧,各行其道吧,和衷共濟吧,攜手奔錢吧。在共同的目標感召下,各路人馬空前一致,各種技藝技法空前融合,于是打出一面大旗曰“新蘇工”。到底什么是蘇工、揚工、京工、海派?嘿,現(xiàn)在誰還能說得清呢。

      這五湖四海的人物聚攏來,說是手藝人普通人,實在也都是能人、狠人、聰明人,心比天大的。否則怎么就敢拋家舍業(yè),光身滑溜到古城這種地方來闖蕩?那又是什么把他們吸引過來、扎根下來、得以生息?如說是所謂的文化積淀,那古城的文化自古就在那里,明明白白,怎么早不成晚不成,他們偏偏在那幾年當中都約好了似的,得到號令似的,起哄似的紛紛進駐古城?而也只有在這時期,他們才真真切切成了事、成了局面、成了氣候?如說是所謂的產(chǎn)業(yè)基礎(chǔ),這文化產(chǎn)業(yè)的基礎(chǔ)又脫胎于文化傳統(tǒng),到底是文化在先還是產(chǎn)業(yè)在先,究竟也是說不清楚。古城原本的文化產(chǎn)業(yè)基礎(chǔ)自是雄厚堅實、源遠流長,但日后轉(zhuǎn)眼過來一看,跟十余年之后的景況一作對比,卻迅即變得微不足道,淪為了小巫見大巫,幾百年時間都似乎是白活了。明白人不得不感嘆,市場這只無形的手,真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所有的奇跡都能夠被創(chuàng)造出來。

      古城的一切,在世紀之交結(jié)束。古城的一切,也在世紀之交發(fā)端。

      【蘇迅,20世紀70年代生于江南小鎮(zhèn),壯年進城謀生,先后在國有企業(yè)、政府機關(guān)和事業(yè)單位工作。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任江蘇省無錫市文化藝術(shù)研究所所長兼太湖雜志社社長、書畫藝術(shù)雜志社社長,無錫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無錫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主席。從1996年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于多家報刊發(fā)表百余萬字,出版文學作品集兩部,作品被《小說月報》《海外文摘》《讀者》《人民日報·海外版》等轉(zhuǎn)載?,F(xiàn)居江蘇無錫?!?/p>

      責任編輯 ? 韋 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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