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生活顯得莊重一些
杏樹、李樹,或者櫻桃,
我不是很確定,
月牙形的水泥護欄
圈住一縷不太樂意的陽光,
綠色的葉子還在,
腦子里的果實已被摘走,
冷使我的腿上了年紀(jì),
還能活很多年吧,我想,
讀一讀《尤利西斯》,
讓生活顯得莊重一些,
即使懶和喪已深入骨髓。
嫁 接
他在你腦海中運球,運一只黃蜂球。
鄉(xiāng)村小學(xué)破舊的籃板像船只一樣被摧毀。
這個場景被你挪移到一個院子里,
那里住著很多小說主角和你的童年。
這迷人的嫁接,仿佛一條街走入
另一條街,從一張臉認(rèn)出另一張臉。
超能力
早上去上班,坐著BRT
讀冒辟疆和董小宛
此刻你應(yīng)該還在夢中
想我吧,噴嚏打個不停
你在清醒的時候也總是想我
偷我的能量
翻我的空間
去我的公眾號下面留言
有時候你想
像一只手揪住我的丹田
而我第一次意識到這種能力后
沒過多久就地震了
艱難的日子總會過去吧
艱難的日子總會過去吧,
我想,我們視頻的時候,
沈復(fù)在回憶:1803年春天,
蕓娘血疾,他去靖江借錢,
迷路了,睡在土地祠里,小小的
僅能容下半個身子的土地祠。
他去靖江借錢,唉,又一次,
終歸是煞人勇氣的事情。
然后你說起買房,付首付,
以及你朋友一畢業(yè)什么都有了,
以及我躲閃的目光。
“這個問題就在那里?!?/p>
在風(fēng)和日麗的春天下面,
在我們手織的美夢下面。
雨中騎行
大一快要結(jié)束的一個下午,
我們?nèi)ゲ佚垗u,
其他人坐車,
我們?nèi)齻€決定騎車。
我們在半途沖入雨中,
大片大片的雨,
蒸熟了的夏天,
糊在我們身上,臉上,
我們大笑著,
互換欣賞的目光,
想哭,卻一直笑。
車上的人遠(yuǎn)遠(yuǎn)喊我們,
隔著茫茫的雨,
像極了六年后
我站在雨幕前,
望著起霧的南湖,
想起半夜坐在湖邊,
聽不同的鳥叫,
想那些投水的人,
想那些江灘上
經(jīng)歷過游泳的中年男人,
落寞地坐著,走著,
露出疲憊、松弛的腹部。
像一陣風(fēng)掠過淡藍(lán)色的天空
像一陣風(fēng)掠過淡藍(lán)色的天空
詩神離開了,你的心靈封閉
再也沒有甘泉涌出,給渴者以安慰
你曾用痛苦和愛將它澆灌
用悔恨和祈求來將它濯洗
但一件凡物,瓦釜之質(zhì),怎能發(fā)出道音
你拼命按弦、拉弓,奏不出一首和諧的曲子
這是命運,還是你不愿舍棄?
告 別
時間紛紛從你的身上經(jīng)過
丁香的樹影很快掠過臺階
你的各個年紀(jì)的眼睛一齊朝你望過來
你坐到窗前,加入它們的行列
你的蝴蝶落又復(fù)起,你的遺憾布滿虛空
你本應(yīng)擊毀,卻仍閉上眼睛
都勻記事
在粼粼的藍(lán)格子泳池底下,
你躺著,像一團恍惚的光
進入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
當(dāng)我們摘完枇杷,在雨中
爬山,傾聽暮鼓,小推車
被老太太推著,飄搖向上,
一縷紫色的云也要隱去了,
你伸出手,覆住樹的呼吸,
說我們和它們一樣,牽手,
生長,仿佛莊子,又好像
命運讓我們繞了一個大圈,
才走到九龍寺,你撇撇嘴,
望著三門殿里的兩位金剛,
不懂,何必造得如此認(rèn)真!
像我們散步,詩闖了進來,
熟人一般,停下打個招呼,
除非我們走上這環(huán)形天橋,
想象的氣球飄舞,編織者
用竹篾編織夢境,走錯了!
一枚魚形項鏈從你的胸口
游入海中,像你的黑眼睛,
再一次將我認(rèn)出:月圓了,
空氣充滿空氣,仿佛石頭
被我們踩著,到河對岸去。
【姜巫,1997年生于甘肅臨夏,畢業(yè)于武漢大學(xué),現(xiàn)為長江文藝出版社編輯。曾參加第十一屆十月詩會,作品見于《詩刊》《揚子江》《延河》《詩林》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