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

左 右

聽聲

有一個聲音

我一直在傾聽

它遺失在一封封郵至遠(yuǎn)方的信中

或在一本本從未打開的書里

春風(fēng)也做出一副傾聽的姿態(tài)

每一捻灰燼的形狀，都是我自卑的形狀

每一片閃爍的火焰，都是我執(zhí)著的火焰

列車呼嘯而過，站臺很靜。鐵軌是火車的讀者

它敞開手掌，迎接火車幸福的蹂躪

一陣陣劇痛

輾壓著我和一株野菊痙攣的耳朵

野葡萄

你曾說，葡萄是個好東西。葡萄的肉體

那么多，糖和酸，鐵與鈣，正是你

身體里所欠缺的……它與我，共同構(gòu)成

太陽的陰晴，夜晚和你，彼此的圓缺

這么多年，你不愛喝葡萄酒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這么多年

你不愛運動，一直缺鐵與鈣

直到牙齒開始老掉

你聞見了血，葡萄的汁液

你曾說，想吃山上的野葡萄。說完這一句

嘴里酸酸的，眼睛酸酸的

親愛的，我的心里，也有一股潛伏的人生

它們的味道，和葡萄一樣

是冰與火，混合的糖果

你曾說，我是一只偷吃葡萄的狐貍

那么好……我情愿自己

在你，彎彎曲曲的命里，它可以四處奔跑

它流到哪兒，哪兒就會變軟，變酸

甚至變成你身體里所欠的

鐵與鈣

聲音是什么

它肯定

不是天空的聲響

不是大地的震動

更不是每一天

聽見的情話 假話

愚話 廢話

也不是每一刻

看見的春花 秋月

南燕 北鴻

它不是光

因為它沒有身影

它不是水

因為它沒有形狀

它不是空氣

因為它有跡可循

它不是春夏秋冬

因為它有自己獨立的內(nèi)容

聲音無孔不入。它

時時刻刻圍繞著我

生活。它是

一個失聰多年的詩人

僅剩的耳膜

它是我

一生都在尋找的

真理

怪癖

雖然聽不見聲音

但有時

夜深人靜

因為孤獨

也因為

害怕上帝

把我遺忘

總想在

無人的房間

制造一些

聲響

比如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

耳朵里虛構(gòu)的嗡鳴

骨骼與鐵質(zhì)抨擊的火花

身體與床摩擦的微動

駝鈴

銅與鐵碰擊的鈴聲，聽上去像一聲比一聲遙遠(yuǎn)

我認(rèn)得出那些駱駝，在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

我和它們打過善意的照面

沙漠中被陽光覆蓋的蹄印，常年空著

現(xiàn)在只剩下腐木在響，風(fēng)沙在吹

在別人的故鄉(xiāng)，駱駝與陽光

是一地多么奢侈的黃金

給你

在巴丹吉林，我捉到一首與你有關(guān)的詩

想讓秋風(fēng)郵寄給你

已經(jīng)一個月沒見面了，透過石頭上的人型

我看見了你。它們和你的手心一樣

透心冰涼，布滿質(zhì)感與菱角。我摸著陽光

卻無力將你余存下的熱量悉心收集

在沙漠行走了三天兩夜，沒什么可以阻止我去尋找

一個和你一樣安謐的靜物

就像黃昏落日，就像遠(yuǎn)逝的空瓶

悄悄吞下秋天

再悄悄吞下愛情的苦果